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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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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2 09:57: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姐们儿 范典/文 她走到我跟前，体态臃肿，短发，从眉眼处依稀还可辨认当初的美貌。我们坐在高墙下一隅，不远处有女警监视。这一切看来都有些灰扑扑的，虽然铁皮棚罩的隙缝里露着湛蓝的天空。我向她说明了来意，并掏出本子，这时，有样东西掉出来，原来是一片干枫叶，在空气里摇曳两下，仆在她穿黑色布鞋的左脚边。她帮我拾起来。“是红枫？”她低头看了看叶子，然后递给我。我点点头，那是刚满周岁的女儿在她妈妈的怀抱里，伸出稚嫩的小手采摘下来，我一直夹在本子里。我拿出笔，看了一眼她的脸，就一扫间，看见额头上细密的皱纹。“我们开始吧？”她灰色的囚衣一尘不染，胸口有犯人独有的编号，52044。在那灰色囚衣下，包裹的是怎样一颗灵魂呢？她看着我，问：“你有烟吗？”烟气腾空，化入虚无的空气中。虚无里，时间倒退——她夹烟的姿势，仿佛穿的不是囚衣。她在早几年，青春还绚烂夺目时跟他分手了。她在黑影里躺着，空气里有股湿潮的气味，被褥里的汗，痰盂里的尿臭，还有隔夜的发了馊的烟味，交混着刺激她的鼻孔。她把脸蒙起来，只留一只耳朵在外面。听见他在门口跟琪琪说话，很连贯的一串话，咕噜咕噜说完，低沉沉，不夹一点沙砾和疙瘩。门“呯”地关上，她脑袋里黑影一晃。死死咬住下唇，竟有一种虐待自己的快感。琪琪将那只皮箱放在门口，说了声：“他东西把你拿来了。”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门，扣上。她嘴唇溢出咸鱼的气味，睁开眼睛，黑暗里有红光，隐约晃动。后来，她的梦境里全是血，光着身体陷在血海。他在一头漠然看着，无动于衷。醒来，她裸着上身靠在床边吸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簌簌跌在鸭绒被上，燃起一股骚味。她猛然俯下身子，朝着地板干呕起来。吐了一地的口水。女婴在摊开的毛毯上踢着腿。晶亮的眼睛和她如出一个模子。她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那张泛黄的照片被夹在那个红色软皮的本子里。本子的纸张被水打湿过，凹凸不平，有些几张粘在一起。圆珠笔写下的字体已洇成蓝色一团，依稀可辨当时记下的歌词：妈妈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那张照片是她八个月时候在照相馆拍的，抱个毛绒熊，一脸迷惘地坐在地上，两只眼睛宛如黑色的葡萄，滴着水。妈妈的吻……她和弟弟坐在床上，两个头并在一起看本子上的歌词，唱到一半，弟弟还指着“吻”字问她，是什么意思。她闭了闭眼睛。他们两个小孩在巷子口的垃圾坑里用破竹竿扒拉着，弟弟看风，一有人来，她便把竹竿一扔，装模作样走开。他们经常捡出宝贝到废品站卖钱，还跟那儿的老板争得面红耳赤。有一次，弟弟偷来一捆铜丝，卖了十几块钱，两人到食品店买了块巧克力，躲到阳台上一口气吃了。眼眶红了。她清楚记得公安局的人在家里用粉笔画圈，拍照，厨房的地板上全是血，他们踮着脚进去把尸体抬出来，已经盖上白布了。弟弟在她怀里不停的哭着，泪水濡湿她胸前的衣裳——很清楚记得，是酷热难挡的夏天，她穿着连衣裙，粉红色、镶着白色蕾丝边，胸口还有蝴蝶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只白色的蝴蝶结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一抹红色的血迹，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后来，她把衣服埋到巷子通往马路的石台阶下，因为梦里，她的父亲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杀死了他——“你是凶手！”可死的明明是母亲。他杀死了她。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眼睛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直勾勾望着她。她抱着弟弟竟然后退了一步。那是夏天，她和弟弟一桶桶往地板上泼水，把血液拖干净。可是，过了好多天，那块地板仍有黑色一团，像一块影子匍匐着，软绵绵的。她腿一颤，热乎乎的液体随着大腿根流下来，弟弟吓得尖叫起来。她呢，朝着他微微的露出了笑容。男人骑在她身上，猛烈着撞击着她的身体。身上的每一处零件统统摇晃起来，乳房、小腹、大腿、屁股……等晃得全身晶亮亮的，男人把她往床上一摁，油油地软在床上。她的长发一波波翻滚着，男人总是握着发，将鼻子藏在里面，深深的呼吸着。她有时候是海，深阔辽远，不可见底。正因为是海，才有海的天性。不驯服于任何男人的征服，他们交缠、翻卷，犹入无人之境。可是她突然之间有一种强烈的廉耻感，她尽量躲避那双眼睛，晶亮亮的，像黑葡萄似的，在低垂的窗帘边，一丝光线的悠游下，婴儿床内，她的女儿。她生出来的。哭泣声……一阵连着一阵……她不时回头去寻找女儿的眼睛，男人把她的头又扳回去。他更加用力了，像海浪猛烈飞起来撞在礁石上，撞裂的是她，她的雪白的身体，她裂开了。像一片白色的帛被使劲撕开，发出干哑而燥烈的声音。男人的节奏配合着婴儿的哭声，一阵比一阵更加猛烈。最后，她泪流满面。弟弟来找她时，她从男人口袋里掏钱。男人光着身子去抢钱包，掏出两张来。她朝他喷了口烟——“这么小气，多拿几张出来。”弟弟眼睛不看她。脸上铁青。她松松的套着件睡衣，头发蓬乱。把钱捏成一团走过来塞到弟弟手上，她回头看了眼重又躲回被窝的男人，说：“他钱多得是，用完了再要。”还摸一下弟弟的头发，“够不够？”弟弟点点头。一句话没多说，他把钱一张张摊平折两折放到口袋里。她还从男人送的那篮水果里面挑出几枚又大又圆的的柚子，装到塑料袋里，硬要他带走。弟弟摆摆手，没拿。夜气里有粉甜的气味，是槐树的花，一蓬蓬的，搔着她的心。她在他的车里，把座垫一个个竖起来遮住窗外的路灯光。他吻得她气都没了，软着身子，第一次，仿佛经历了一场海啸，他将她糟践得一塌糊涂、狼狈不堪。唇膏被男人的嘴搅拌成腥红一团，她的头发也乱了，贴着她的额头、脸颊，像一条条细蛇。她的妆化开了，变得奇丑无比，当男人不在乎你的丑，那他才是真正喜欢你的。她的乳罩被撕裂了，他的口水淌在上面，舌头滑过每一颗淋巴，每一个细胞都在唾液的温度里游泳。她仰起脖子，嘴微微张开。她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双手从他腋下绕过去，抓住两块肩胛骨。这是第一次，心脏跳到嗓子眼里，全身爆起一个个惊栗。她的眼里流出液体，一连串一连串，闭上眼睛任由对方吮吸着，吮吸着。“你怎么了？”他愣住。摇了摇头，软软的笑着。“要患心脏病了，”她捋着他的左胸膛，在鼓突的肌肉上，心脏狂擂。“我会记住你的，一定会。”他的手指抚在她肌肤上，像滑过一件瓷器。“我有东西送给你，”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天鹅绒盒子，捏出一件物什，晃到她眼皮底下。不知道值多少钱，但晶莹剔透，边缘映着一圈绒绒的光。十字型，四端尖尖的，像是五星少了一角。“这是北极星，水晶的，我帮你戴上。”她侧过身，把头扭过去。他把两个金属搭扣一接上，北极星便垂挂在她两根锁骨中间，颤莹莹的。“要不过几天我搬出去，跟你住？”她打量他的眼睛。他凝望着她，半天，无声地笑。“让我再考虑考虑，”他搂着她，让她仆倒在怀里，嘴去贴住她的耳朵，一遍遍吹气。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酥痒起来，咯咯的笑。夜空里，槐花的香味拱起来，仿佛把夜也撑得膨胀了，隔着玻璃，他们也能闻到这香味。夏天，夜晚２２点，公寓楼的灯光一盏盏灭了。离开那个小镇，她和弟弟去投靠大城市里的叔婶一家。婶子有强烈的洁癖，总有一大堆抱怨，指桑骂槐的。她和弟弟不敢在那儿住了，可弟弟要读书，她总是要豁出自己供他。托邻居大妈找了个小饭馆，洗菜洗碗的干杂事，老板娘那张脸像是驴托生的，拉得老长，两只细眼睛像火柴棍，谁要是惹得她不高兴，就射出一束火光，想要烧死你似的。她先搬出来的，和饭馆里几个帮扶的人搭铺子挤一块儿。饭馆后面有一院落，用竹篾子、编织袋花花绿绿盖了一顶棚。白天，人在前面饭馆子劳动着，晚上老板老板娘回自己住处去，他们则挤在棚子里。翻一个身，板床就吱哑哑乱叫，臭水沟里飘来的泔水味几次熏得她恶心。她憋着眼泪。她憋着眼泪。她憋着眼泪。她经常上完厕所，手也不洗去端盘子，还故意将手指伸进汤里面。她在暗暗报复那张驴脸。老板姓卢，老是撮起烧熟的菜，让她张开嘴——当然，趁老板娘走开的时候——他还假惺惺的拍一下她的肩膀，掐一下她的脸，摸一下头发。是一记耳光。男人打的。北极星在她胸前猛烈震颤了一下。她咬紧牙关，眼神凶恶的射向他。我跟你拼了——她扑出身去，抓住他的头发。他用巨大的手掌扇动得呼呼生风，一下下像山崩地裂似的，巨石一块块辗过她的肉身。她则用尖利的指甲划开他的脸，他的手臂，血从她的鼻孔里流出来，他才住手。两个人气喘吁吁的。他靠在墙上，胸口的扣子掉了两个，领子一高一低。他眼神涣散，望着地下一只摔碎的玻璃杯。他赫然发现，那只水晶的北极星跌在地上，碎了一角。她佝着身体，光着脚板，一动不动，也望着那只北极星。静止。风从大开的窗户灌进来，抓住她的睡裙往一边抛。白墙上有几只浅灰色的脚趾印，像要爬到他的肩膀，又像碎裂的蝴蝶，无力的飞上去。饭馆生意如日中天，他们忙得团团转，连撒尿的空都偷不出。因为掌勺就是卢老板一个，本来配菜的那个小王又逢家里老婆生孩子，回老家去了。老板娘就亲自到厨房帮衬，一不小心，一锅菜没端牢砸到脚上，烫得不轻。送到医院，要住院观察两天。卢老板让伙计去医院送饭，自己仍然守在饭馆，当然就多了对她的骚扰。一个下午，没有顾客，太阳当头，两个服务生被派在馆子里打扫卫生，她则回到住处去找鎯头，好像是凳子腿坏了，老板吩咐她去拿一下。找了半天，没找到。门口突然一阴，一个硕大的影子挡在那儿。卢老板关切地问：“找到没有？”她摇摇头，隐隐觉得不对劲。知了在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上“喳喳喳”的一阵狂叫。他一个转身，门被反锁。然后立即用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整个身子压住她，她像一枚钉子被他深深地揿在板床上。奋力的挣扎，可是丝毫使不出劲来。不一会儿，她便被剥去裤子，粉白的大腿屁股露了出来，卢老板眼睛都绿了。迫不及待的进入她的身体……她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滚落下来。闭上眼睛，父亲指着她的鼻子，厉声斥责：“你是凶手！”“你知道吗？我父亲是个杀人凶手。”她说着喷出一口烟，冰凉的手指抚摸一下自己的脖颈。“是吗？为什么杀人？”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是我告诉他一个秘密，他杀了她，我母亲……”她露出一个苦楚的笑容来，“他被警察带走时，眼睛一直盯着我，我一闭上眼睛……他那双……眼睛就浮出来，看着我。”他将手绕到她肩后，搂着她。她把头伏在他胸口，听着均匀的心跳声，他的呼吸暖烘烘的喷在她脸上，她禁不住去啄一下他的唇。微微笑了。“我母亲跟她的情人上床，被我撞到，我告诉了我父亲。”他瞪大眼睛，望着她。一瞬间的感觉，他似乎抱了一头豹子。而豹子披着长发，向他射出一道绿光，让他的心头突然一凜。她离开了那家饭馆，没有报警。因为她在逃走前偷走了柜台里的钱，总共有一千多块钱，她统统塞在衣袋里。她逃走了。她不晓得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跑到弟弟寄读的学校，把他叫出来，她泪流满面地对他说：“一定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别像我这样。”弟弟点点头，他帮她擦去眼泪，陪她去学校附近的招待所。她抖着嘴唇，神情木然地说：“我不能住在这儿，我要离开，去别的地方。”可是她无处可去。她挎着肩包，一个人跑到环城路上，想躺在马路上让车子辗过自己肮脏的身体，又想从大桥上跳下去，可她怕。后来躲到桥墩过了一宿，就躺在那儿，蚊子咬她，蟑螂爬到腿上也一动不动，一如死人。很晚的时候，有个人走过来，吓了她一跳。那人背了个鼓鼓的蛇皮袋，脸上脏污一片，衣履破烂，一走近身边就是一股发馊的气味。那人踢了踢她，嚷道：“这是老子的地盘，滚开点！”她坐起来，抱着腿望着黑沉沉的河面发呆，不去理会他。乞丐叫了半天，自言自语道：“疯婆娘，想寻死就跳下去喽，我看到好多人跳下去，不少你一个。跳哇跳哇——”她已经跳了一千次一万次了。她心里这样想。后来，心大概被河面上吹来的风吹硬了，她狠下心来——一定要活出个人样，不管什么手段，不管。第二天，她循着电线杆贴的牛皮膏药上的联系方式几经周转，找到了彭姐。怀孕那几天，她呆在那间租来的房子里。和几个姐妹一起，琪琪有时候从夜总会拿些吃的东西回来给她。她全身浮肿，在阴暗里坐着，烟头丢了一地，酒瓶子横七竖八。她脾气越来越暴烈，怀孕对她来说，是个打击，连她自己也不晓得怎么会怀上的——掐指头算，该是姓卢那王八蛋的，可是因为缺乏经验，她连自己怀孕都不清楚，等肚子显出来，医生对她摇了摇头，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拼命吸烟喝酒，光着身子坐在马桶上想把孩子拉出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那就是她身上一块肉，跌不下来。姐们儿无奈的看着她，摇摇头。彭姐带着她穿过一条走廊，直接推开一扇包厢的门，把她拉进去。里面黑压压的坐了几个男人——“这是陆哥，老顾客了，打个招呼。”她怯怯的样子很惹陆哥的欢喜。陆哥叼着根烟，拍了拍大腿。彭姐示意她走过去，一走近就被搂着去了。男人身上全是烟酒味，一张臭嘴拱过来。另外一个五音不全的穿吊带衫的女人拿着话筒在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肚子已经很大了。突了出来，行动很不便。然而她的脾气稍微平息下来，她去超市买小孩用品，那些奶嘴、奶粉的钱贵得咋舌，她估摸着身上的钱够不够用。算到后来自己头也大了，便顺手拿了包奶粉夹到裤腰上，放在左腹边，应该看不出来。可是没等走几步，奶粉掉了下来，穿过肥大的裤腿掉在地上。服务员喊：“小姐，你东西掉了！”她红着脸接过服务员手上的奶粉，到付钱时，又将奶粉放到柜台上。眼睛留恋了好久，好像她是婴儿一样。是个女婴。眼睛乌溜溜、黑晶晶的，像她。姐们儿都抱着婴儿左看右看，大家都很开心，唯独她一个人在夜晚来临时流着泪。弟弟来了。带来一个小绒熊，捏一下会“吱”叫一声，放在婴儿粉红的小脸旁。她甚至都不看一眼婴儿的脸，更何况抱一抱她。弟弟对她说：“姐，过几天我把她送掉吧。”她没回答，喉头滚过一个“恩”字，瞬间哽在那儿，像鸡骨头卡住。她还是没回答。她跟男人说自己是凶手，又跟男人说自己被饭馆老板强暴，又跟他说有一个女婴。男人还是那个表情，像抱了一头眼里射着绿光的豹子。他们终于有了口角。然后剧烈的争吵，当然，这是在搬去他新租的公寓楼时。然后他们打了起来——两个人气喘吁吁的。他靠在墙上，胸口的扣子掉了两个，领子一高一低。他眼神涣散，望着地下一只摔碎的玻璃杯。他赫然发现，那只水晶的北极星跌在地上，碎了一角。她佝着身体，光着脚板，一动不动，也望着那只北极星。静止。风从大开的窗户灌进来，抓住她的睡裙往一边抛。白墙上有几只浅灰色的脚趾印，像要爬到他的肩膀，又像碎裂的蝴蝶，无力的飞上去。警察冲进包厢时，她正坐在客人的大腿上，彭姐一脸惊慌的立在门边。所有人被赶出包厢，只剩警察和她对峙着。她脸色苍白，嘴唇抖颤。垂在额头的一绺卷发像片干枯的叶子，簌簌地……她全身瘫软，被警察架着手臂，头耷拉在一边。包厢门口早聚集了一片人，此时被警察劈开两半，那条狭仄的走廊不时有人匆忙跳开，像避瘟疫一样。你是凶手——你是凶手——你是凶手——密集的人群发出嗡嗡的噪音，然而有一个声音却如此清晰，劈开人群直钻她的耳朵。“当我呆在里头，一闭上眼睛，浮现的全是孩子的眼睛。”她眼睛低垂着，大概是看着自己的脚。布鞋上有灰尘，她看了半天，弯下腰去轻轻掸了掸。“我想，我会争取早点重新做人的……”声音很低。我记录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本子上，然后不经意就翻到夹着红枫的那一页。“我现在……有点想念孩子了，她没有错，我却杀死了她！”她的眼眶红起来，手指开始发颤，于是她把两只手绞在一块儿。“我把这个送给你吧，希望你好运。”我捏起那片干枯的红枫，将它放在那双摊开的手上，手掌上布满了苍黄的老茧，一个个，排过去，像在纵横交错的掌纹上铺出一个个坚硬的小台阶。她说：谢谢你。声音依然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