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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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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8 13:13:3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p>肉麻的意义</p><p>在一个比较近的距离观察门缝,可以看到一道多彩的线条,红色、灰色、白色和少许黑色,我知道它们分别是红砖墙、铁制水管、白色便缸和一些阴影的局部,而有时在嘎吱咣铛和嗒嗒几声之后,这道线条的颜色会有剧烈的改变,会加入一道白一道黑,或者一黑到底,也或者是其他的颜色,有时中间还要夹杂一小段肉色,但我也知道那只是暂时的,等到一阵水滴声急促地过去,再放缓直到结束,接着再嗒嗒和嘎吱咣铛几声以后,我又不得不对着那红色、灰色、白色和少许黑色的线条,因此我会抓住短短几十秒的时间,让自己趴得低一些,再低一些,从门底下望出去,可以看到两只鞋,也有可能是两个半只的靴子,从这个视角看,不会有分别。从门缝里我无法看出来者是胖还是瘦,但可以判断他的高矮,当代表这个人头顶的黑色在线条的最上方时,我认为他比较高,有时他甚至已经延伸到了门缝的边际以外,我会默默地感慨,实在是高啊,也有时他的头顶还在砖墙的红色以内,甚至有时连水管的灰色都没法挡住,就说明他矮,或者非常矮。如果还有兴趣,我会继续粗略估计他鞋子的尺码,和他的身高相比对,大概想象出他的胖瘦,这肯定不够准确,如果他身高偏矮,而且穿着一双大号的鞋,我会把他当成一个胖子,但很可能他仅仅是有一双大脚,人其实单薄得象一根竹竿,随风摆动,偏偏下盘稳如磐石,于是这竹竿就象被夹在两块大石头之间扎了根,以根部作为圆点绕着它打着转,说不定这个家伙瘦到只够刚刚填满我眼前的这条门缝,他是名副其实的线人,趁我不注意他就可以挤进来,还把自己拧成一股绳子想把我捆起来,但我对他的威胁并不担心,那双大脚会卡在门外绊他一个大跟头,他一倒下去会就地滚成一个线团。&nbsp;<br />我在早晨来到这间办公楼或者是商场里的洗手间,并占领了一个隔间消磨时间,马桶的蓄水箱上放着前天发行的旧报纸,我拿着它随便找一段朗读起来,洗手间里非常安静,我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回声。有脚步声在靠近,我就停下来,结果人还是进了隔壁。想要在女洗手间里潜伏远比在男洗手间困难,只有两个隔间的女洗手间常会很拥挤,如果长时间的占领一个隔间,恐怕会被破门而入,而且女洗手间里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容易发生一些十分荒谬的事情,比如刚刚进去的那个或许是一个大肚子的少女,模样清秀,但看上去饱受煎熬,她一只手托着摇摇欲坠的肚皮,另一只手扶着墙壁,在门口稍微站了一下,然后推开隔间的门进去坐在马桶上,她就那样坐着,一阵咬牙切齿,让我在隔壁都听得到她磨牙的声音,我应该还听得到她的呻吟,因为她应该痛不欲生。她把她所有力量都用上,依然没办法顺利把肚子里的东西轰出来,于是她继续尝试开发自己的潜能,她嘶哑的声音依着较为稳定的频率一次次响起,告诉我她一波又一波的冲刺,蓄力然后再发力。终于,她安静了下来,孩子以大便的方式,并不光彩的面世了,他于是不满意的哭了,他躺在马桶里,面对着母亲的性器官,发出几声响亮的呐喊。时间还早,她可以休息一下,做一做深呼吸,阳光铺满门外,在我们的面前,在阴影以外,仿佛触手可及。又一阵脚步声迅速地由远及近,是高跟鞋所发出的,一个小女人踩着高跷跌跌撞撞地来到隔壁的门前,作为听众我一阵兴奋,剧情的发展让我很期待。她屏息静气的坐着,心脏随着那脚步声紊乱的跳动。可惜的是,那脚步声没有停留,离开了。她吃力的直起身体,抬起屁股,把她的骨肉从马桶里捞出来,他是那样红通通血乎乎的一团,如她所料,这家伙拥有一根不应该在女厕所出现的东西,她对他说,儿子别哭,然后她自己就哭了起来。接着她从地上拣起自己的小皮包,从小皮包里掏出一个小化妆包,又从小化妆包里掏出一个小指甲钳,她要用它剪断那根联系着他们的脐带。其实这种事虽然不希奇,但我也无缘得见,据那张前天发行的旧报纸所说,这个在洗手间生产的未成年少女应该就是在剪脐带的时候被发现了,因此我认为女洗手间除了用来方便以外,做其他事都很不方便。那之前进入隔壁的人,又推开门走了出来,接着来到男洗手间,顿了一顿,推门进来了。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清洁工人,我判断她是女人,因为敢进入男洗手间的女清洁工肯定比敢进入女洗手间的男清洁工多很多。她象一阵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洗手间,就连我所占领的这个隔间也被她的拖把所侵犯,她走之后,忙碌而热闹的一天也就开始了。以后的某一天,当我回顾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必然要感慨,原本我可以多么逍遥,当我坐在这里,并且打算一直坐下去,一些人们匆匆的来到我的身边,匆匆的留下粪便,匆匆离开,另一些人们焦急地等待,手足无措的在两个隔间的门外徘徊,而我面带微笑,不为所动,在另外一个高远的境界俯视他们的盲目和尴尬,我光着屁股,气沉丹田,向下逼出一股蓬勃之气,象火箭一般拔地而起飞升到几千米的高空,到云层以上,再吹着口哨向下普降一些尿液,在他们的头顶超然降临,而他们看不到这个循环,只听到那如醍醐灌顶的口哨声在催醒他们体内的被压抑的冲动,它们汹涌而来,迅速冲破了前后两道关口,哗啦一声巨响之后,他们如同喷发后的死火山,面如土色,眼泪鼻涕也倾巢而出,有一些屈辱有一些悔恨,但是也有一些幸福。&nbsp;<br />在清晨,空气通常都很清新,人们心情通常还没有开始变得更糟,有些人吃了早饭,有些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他们通常要在洗手间里将昨天的晚饭或者再早些的午饭,早饭统统给给哄出来,把茶,牛奶,啤酒或者凉白开挤出来。而在下雨的清晨,情况也差不多,只是人们的鞋底普遍地沾着泥泞,在洗手间的地砖上清晰地留下他们鞋子的尺码。这雨也许天亮前就开始下,我也在里面走了一会,但那时它细碎到几乎是肉眼所不能见,来到室内后我摸摸头发,抹到一手的湿意,于是才犹豫着告诉自己说,看来是在下雨。而现在显然这些雨水谁也无法忽视,它们落在屋顶上,落在路面上,落在井盖上,落在垃圾桶里,落在雨伞雨披上,也落在一些人的头顶上,它们热衷于冲击那些沉重的,追逐那些轻浮的,它们发起浪来就一层层把地上的泥土脱下来,那些被掩盖在下面的一旦裸露出来,就非常可疑,比如一小段干瘪的圆柱体,它或者是露出地面的一截树根,但也有可能是一只手臂,从地表伸出,底下连着一整具尸体,如果雨再大一些,还能看到更多的秘密,比如这具尸体恰好就是你。如果雨停了,那么基本上这些秘密就永远成为秘密了,虽然它可能就象裤子脱了一半,半截丰满的屁股就露在外面,大多数人却往往会视而不见,他们就在它旁边对着路面的积水欣赏自己的倒影,并以为自己看出了一些诗意,尽管这诗意撒泡尿就看得见。他们带着撒泡尿的愿望来到洗手间,来到我的眼前,在门缝里呈现为一道会发出各种不同声音的直线,脚步声、滴水声、冲水声,我就会告诉自己,他进来了,他撒尿了,他离开了。但还有一些并不如此浅显,比如在我旁边的隔间里所发出的重物坠入水中的声音,或者是象吹喇叭一样短促而尖锐的鸣响,最复杂的是一种类似民歌唱腔的,自腹部至胸腔运行内息逼迫声带不住颤动,却偏偏紧闭双唇力图进行压制的声音,这些都很常见。我还常会听见有人在说话,有时是自言自语,往往就只是一句话甚至是一两个莫名其妙的词。&nbsp;<br />就在刚才,一双黑色的皮鞋走进来,安静的小便,然后稍稍停顿,接着我听见他说,没关系。但我保证没有听见有谁跟他说对不起,有一双湿泸泸的胶鞋比他幸运得多,胶鞋走进来,他问,今天星期几,当时没有人回答他,我也没有,但他走后来了一双被泥泞玷污的白色运动鞋,在孔武有力地把一泡尿打进便缸里以后,我听见他恶狠狠地说,黑色星期五。这本应该发生的对话就错位了。不知道胶鞋是不是听得到,按常理推断,在雨天穿胶鞋的人需要走动的路途会比较长一些,他在雨里来回穿梭,身穿雨披,打开每一个路过的垃圾箱,在里面翻翻,带走一些瓶瓶罐罐,或者干脆就是头上顶着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某个超市的标识,雨一停就把它摘下来,把一路的收获装进去。白色运动鞋可能凑巧从他对面走过来,那时他们都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缘分,大雨让他们都有些恍惚,于是迎面撞上各有损伤,白色运动鞋转过头去吐口痰,心里说,真是黑色星期五,胶鞋心里本来也想这么说来着,但他忘记了今天究竟是不是星期五,所以他专门来到洗手间想问一问我。另外一些对话在稍迟一些的时候传进我的耳朵,两双皮鞋走进来,一双棕色系带一双黑色不系带,他们在外面站定,拉开拉链,接着我就听到两种平行且重叠的快速滴水声,伴随着其中一位悠长的叹息,然后由那没有叹气的起头,他们开始议论另外一个人。这个说,他其他倒还好,就是有时有些自负。那个说,他何止自负,简直是刚愎自用,不过这倒还能忍受,但他有时不为别人考虑。这个又说,他何止不为别人考虑,简直自私极了,不过这倒也罢,他有时还特小气。那个又说,他何止是小气,简直是心胸狭隘,不过这些都不提了,他还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这个于是总结到,对,喜欢背后说别人坏话,真是十足小人。然后是冲洗便缸的声音、脚步声以及开门和关门,不用看,我想他们结束了小便,出门,并肩朝同一方向去了,路上或许会遇到他们议论的那一个,这个和那个,他们一起对他说,嗨,吃了没?这样的问候方式标志着上午即将结束,在上午即将结束的时候,洗手间里热闹一时,而人们若是两两出现在洗手间里,就常会这样相互问候,起初被问到的一方多半会回答还没,后来回答吃过了的慢慢多起来。就这样似乎就雨过天晴了,清洁工又进来拖过一次地,拖把拖掉地面上错乱的鞋印和其他辨认不出的花纹,地砖就象被抛光的银饰表面,阳光被露出来,人们打着饱嗝走进来,不再带着泥也不再带着伞,一束光从门缝窜进来,穿过我面前半个隔间的暗影,一些灰尘在这条狭窄的通道里旋转和游动,随着一阵短暂的抖动,我的眼前也倏忽间闪了几闪,是有人不知道为什么推了推我的门,然后也就离开了。也许是清洁工,也许是别的什么好奇的人,无论是否必要,为了避免被一天多次来到洗手间的人怀疑,我还是趁冷清的时候换到隔壁,但算不上走运,和我上午所在的另一边相比,虽然之隔了一层木板,它却脏得出人意表。一口痰躺在地砖上,它的周围点缀着三个被踩扁的烟头,左边一个,右边两个,当然周围还散布着一些烟灰。我花费了一些时间在记忆里搜索这些烟灰,进而也尝试着推断这里在什么时间遭受这些烟头和这一口痰的袭击。中午以前,共有七个人在这里抽烟,其中四位是在清洁工第二次打扫结束后那个热闹的时段,毫无疑问,这三个烟头正是他们四位中的三个所留下的,在这四位中有一位也许还冒着健康恶化的危险,他从进门开始就咳嗽得很厉害,所以我首先将那口痰算在他的身上。我知道很可能不准确,吐痰常常是习惯使然,咳嗽却不是,但也实在找不到其他的依据。左边的烟头和痰迹紧挨着,我想它应该是在这口痰之前被留下的,否则在这样近的距离踩扁烟头必然会波及到那口痰,后果会比现在更加糟糕,那些没被完全烧透的,介于烟草与烟灰之间的黑色的焦碳会合着痰,随着鞋底,在地面划出一团恶心的图案,而烟身尚未烧完的部分会被痰打湿,被碾过后外皮很容易碎裂,很多的烟草末会泄露出来,铺在痰迹当中和它的周围。在咳嗽的人之前的那一位大概是个年轻人,他方便完后洗完手,在镜子前停留的时间稍有些长,当然不排除上年纪的人也有自恋的,也不排除他仅仅是在愣神,但那个烟头白色的过滤嘴说明它多半是混合型,还很可能是外烟,似乎是年轻人更容易接受的口味。另外的两个烟头都是烤烟型的,而且档次也都偏高,看来那咳嗽的人收入不错,因为我估计这两个烟头中的一个正是他剩下的,既然我已断定咳嗽的人吐了那口痰,那么如果再加上乱扔烟头的罪名,在四个人当中我对他就显得特别不公平一些,但他以后陆续点烟的那两位,其中一位根本就没有方便,甚至就没有解开裤带,他专程来到洗手间把自己封闭在这个单间里就是为了吸一支烟,看来对他来说抽烟是个秘密,那他理应毁灭证据,在离开前把烟头冲进马桶里。深究下去,还可以得到更细致的信息以推演出更多结论,比如我可以多留意烟嘴,带着一小点血迹的那一个可能是咳嗽的人叼过的,这样严重的感冒足以使他的嘴唇干裂,而且这个烟嘴上还有牙齿咬过的痕迹,那也许发生在他提裤子的时候,那时恰好他腾不出手来,即使不是一支烟而是一支烟囱也只好咬在嘴里,也可能他就是喜欢咬各种他可以咬的东西,比如他女人的胸部也许常常遭殃。仔细观察这些齿痕,如果它们足够清晰,还可以从中看出他的牙齿是否整齐,有没破损等等,继续下去还可能由此进一步获悉他童年的饮食习惯和未来几年的健康状况,我还可以写一张药方给他,再补充几句必要的医嘱。其实抛开地面的赃物不提,这个隔间里的蹲位也有些问题,很显然不久前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过,他用两层手纸铺在马桶的坐圈上,不但非常浪费,而且坐在上面会让人感觉象婴儿穿起了纸尿裤,很别扭,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或许之前有人把尿撒在了坐圈上。&nbsp;<br />当我确信自己的这次迁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理所当然地想要返回去,但这时却出现了侵略者。就象一片树叶一样,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就飘进来,落在隔壁的蹲位上,然后就无声无息了。接下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一小时,一个小时是一天的二十四分之一,是工作时间的八分之一,可以发生很多事,宏观的说,那些特殊到至少能够让当事人所铭记的事情可以填满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份报纸,微观的讲,可以更激烈,细胞和细菌生生死死很多个轮回,但在这个洗手间的这两个隔间里几乎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我忠实地守在马桶上,有幻觉让我认为自己已经这样守了一生,我还希望找到一些依据以说明隔壁那另外一位的出现可能也是我的幻觉。我首先以为我正在出生,而且生在马桶里,我象是一截平凡的大便龟缩着在水面沉浮,目光犹疑地盯着自己的出处,一个女人血淋淋的下体,然后我就被捞出来,对着这个女人的脸,在我看来她的脸应该庞大而且惊慌,她说儿子别哭,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哭,虽然心情谈不上欢快,但是哭得太过激烈,还是显得很不可理喻。我被她捧在手里,感到非常尴尬,而这尴尬的情绪随着左顾右盼的双眼和混乱不堪的思想活动,还在滚雪球般逐渐放大,等它大到可以顶开面前的这扇门,我将看到的是一间没有小便池的洗手间的全貌,于是这尴尬的雪球立刻沉重的袭击了我,把我撞得粉碎,我的器官在漫天飞舞,双眼飞升到天花板后才开始下落,让我可以全面的俯瞰自己,然后我就告诉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女用洗手间,我确信看到自己拥有一根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而女人也开始将一把指甲钳伸向我的身体,我惊恐万状,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什么。随后我感觉到的只有轻,接着就被丢回马桶里,我被浸入水中,尽力的封闭口鼻,一阵激流的轰鸣声后,我被旋涡卷进一个漆黑的洞口,我堵塞在里面在水流作用下象毛巾一样被拧紧,再象螺丝一样向下旋动。我挤进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接着就如同勇往直前的精子在里面呼啸着前进,更如同倒霉的清道夫,被迫沿途带走散发臭气的秽物,但快感让我忽略了它们,起初的一段路程中我的身体在较为快速地膨胀,仿佛整个人在圆柱内壁的摩擦下勃起,就在我兴奋地忘乎所以的时候,势头却变缓了。这让我烦恼,并在烦恼中越来越疲惫,我在疲惫中停止长大,并因为之前的轻狂而重新尴尬起来,这尴尬让我的身体轻易放弃抵抗,在窄小的通道中上上下下每一处承受着的重压,把我的每一根骨骼都压成碎片,这些碎片又象许多把小刀从内部分割着我,刺穿内脏,切断神经,然后钻出肉体以外。就这样,我就象一堆垃圾,被丢向了这通道的尽头,本以为在那里等着我的会是一副棺材和更黑的黑暗,但结果倒不算太糟,我却看到了亮光,它先是一丝,再是一根,最后成了一片,它自上而下照在我的头顶,越来越近,又是激流推着我的屁股将我向上一顶,我就笔直地蹿出水面,重见天日。然后我发现我来到了另外一个洗手间,我正稳稳端坐在马桶上。我左右打量了几眼,再抬抬手抬抬脚看看自己的躯体,确定这躯体属于我,确定我的这副躯体曾经来过这里,而且,在我面前的这扇门以外正对着我的一面墙壁上必然依靠着小便池,它是这里以及惯于光顾这里的一类人的象征。看一看时间,一小时前有人未经允许侵入了我的私人空间。我轻轻地站起身揉揉麻木的双腿,然后旋开门上的插销,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脚步比呼吸还轻。隔壁的门依然关着,我用手指戳了戳,确认它是从里面销上的。他果然还在,我只好同样安静地原路返回,他却在这时提起裤子站起来,我进去,他出来。如果之前的一小时不存在,那么这只不过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擦肩。在我将门完全合起前,他从我面前走过,仅一个照面。那张脸上挂着些未擦净的口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右半边还印着清晰的红色花纹,我想应该和他衣袖上的一致。我回到马桶上蹲着,设计了几个可能采用的睡姿,的确,将身体伏在膝盖上,并把双臂垫在脸下面,这个姿势最易于入睡,尽管也最容易吃苦头。比如他此时不得不拖着被压得麻木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镜子前,然后长时间开着水龙头,用双手接着一捧一捧的水,在脸上拍碎,但那些花纹仍然不容易洗掉,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放弃,推开门离开了。我也在同时坐回到我久违的宝座,坐圈上还有些暖意,是那张渐行渐远的屁股残留的余温,它被藏起来带出去,在它上空一米左右是一副精神抖擞的面孔,他对每个熟悉的人点头致意,如果有人对那一小时和他脸上的印记有疑问,他就报以讳莫如深的微笑,伴着和煦的阳光,使他的脸显得灿烂。这太阳在下午总要回光返照,下午来了,在光临这洗手间之前,它已经攻陷了这座城市和其他更多的城市,这让我有些慌张。隔壁有了新的伙伴,他蹲在三粒烟头前,那口痰已快风干,难以辨认。隔着一块木板,我听见他被下午指使的一阵电话铃声轰炸,碎成了一堆散碎的言语,它们连滚带爬着从隔板下的缝隙挤过来,齐刷刷地聚在我的面前拼成一个又一个不明所以的简短句子。他强调说,我在上班,尽管与他通话的人不太可能质疑这一点,他还是反复的强调,目的无非是说明他很忙碌,无法继续这个电话,请对方长话短说,或者即使继续这个电话,也要对方因他为此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而惴惴不安,再或者就是知会对方自己身处的环境不适合谈论私密的话题,要防备隔墙有耳,而那双耳朵正长在我头部的两侧。此外他说了许多仅为了表明他仍然活生生地听着电话的语气词。最后他挂断了电话,他说再见,为了吐字清楚,他的舌头在上下两排牙齿间迅速伸缩了两个回合,唾液随之迸发,它们多数被牙齿封在嘴巴以内,但还是有一些微粒找到出路,打在他面前的门上,但立刻就蒸发不见了,和那些被他所隐瞒的基本事实一样,没有被注意到。事实上他不象他的声音听起来那样镇定,他必定憋得很辛苦甚至是痛苦,电话挂断后他立刻进行了剧烈的排泄,在洗手间里引爆了他自己,如果电话没有挂断,他可能会因为超过可忍耐的极限而对身体机能造成严重伤害,甚至会从此大小便失禁,而如果这悲剧就发生在这样合理合法的大小便场所,就会很荒诞,而如果这个电话的内容本来应该让他很愉快,那么两种完全相反的心情在转眼间交替,在感到悲痛欲绝的同时他仍然保持着喜出望外的惯性,这矛盾会给他一个经典的表情。如果这电话带给他的愉快的消息是一笔意外之财,那么他的后半生将带着它们频繁出入医院,他穿着体面的走在路上,如果他低下头凑巧发现自己不慎将小便顺着裤管排放在地上,他会满怀歉意的请求身边的人原谅。或者他会被允许象我这样长时间生活在洗手间里,他在这里吃饭睡觉和随时随地的大小便,即使有时请亲朋好友到家中做客,他也不得不始终做在马桶上吃饭,喝酒和谈笑风生,如果他的双腿因此而无法行走,他还得使用带轮子的马桶。&nbsp;<br />其实有时我也会在适当的时机四下走走,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我还会有一些放肆。我会在看清某位来客是陌生人以后从隔间里走出来,假装自己刚刚方便完毕,我来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一边慢条斯理的洗手,一边观察他的举动。有些人会直奔小便池前,利落地拉下裤子拉链,熟练的掏出短小精悍的排水管道,他们会用双手把持着它,专注地对准一点灌溉着,仿佛那一点有熊熊烈火等待被消灭。另外一些人则会先看我两眼,然后慢慢走过去,站在小便池前,解开皮带和纽扣,再拉下拉链,最后把几层裤子从前面一起扒下来,然后双手叉腰挺着下身,威风凛凛地小便。这两种不同的方式他们可以根据不同的状况来选择,而还有另外一些习惯不能够由自己随意支配,比如有些人惯于在接近尾声时颤抖,这代表他很享受这个过程,抖动的幅度代表舒服的程度,但这种乐趣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些人甚至从没得到过。没有颤抖的小便让人感到遗憾,可这些人并不理解我投向他们的怜悯的目光,他们警惕地看我两眼,然后连手也忘记洗就匆忙离开了,如果他是双手叉腰的小便,那么仅仅是看起来狼狈一些而已,如果他为了瞄准而全程紧握排水管道,那么那里相对较差的卫生状况可能会损害他的健康。一时兴起,我还会做一些简单易行的恶作剧,比如我会将两个隔间里的卷筒纸一团团扯出来丢进马桶里打水漂,或者一小片一小片的扯开,从洗手池旁,墙壁上所开的窗口一把扔出去,仿佛撒下一大片寒冬的雪花。然后就感觉到冷了,我和其他人在洗手间,在街道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冷,全部在同一时间缩了缩身体上那些暴露在冷当中的部分,脸,脖子,手,还有屁股和阳具。蹲在我隔壁的人,他缩了缩自己的屁股和阳具,无奈的是他身上挂满了保暖的布料,却无法把它们埋进去,经年累月的家庭和社会教育让他对程序的必要性深信不疑,而一道大便的程序必须以擦屁股作为结尾,问题在于,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受到阻碍。没有卫生纸了,确实是没有了。他来时过于着急,没有留意到,这算是一个教训。他久久地蹲在马桶上,沉默着思考,我想他也许准备牺牲某张票据,烟盒,甚至是一两张钞票。但最终他还是敲响了隔在我们之间的那块木板,起初我没有理会他,他只好再敲了敲,并且礼貌地问我是否有多余的卫生纸,我告诉他仅仅够我自己使用而已,他非常失望,但也只好忍耐着再考虑新的对策,不久后他又问我是否能够省下一半给他用,我同意了,他诚恳地向我表示感谢。&nbsp;<br />送他离开之后,洗手间就冷清了很多,我起来走了走,在门、隔间、小便池、镜子和洗手池之间来回,后来停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物渐渐地被傍晚溶解。首先是人,他们被溶解在车里,然后是车,它们被溶解在路上,路在渐渐变淡。在淡淡的路的两边却有多种颜色的亮光不知何时开始闪烁,看起来很漂亮,但在城市里丝毫也不稀奇,所以我也没有兴趣多欣赏。我仅仅是让眼睛睁着,任由一切对着它们的形象被打包收进来。在傍晚,多数的人会感到轻松和疲倦,在安静的时候会漫无目的地看着些什么,这些人们四下望望,天空飞过的,地面走动的,墙壁上伏着的,草丛中钻过的,都是和自己不同的动物,于是大家都不太高兴,有时会以此为由做些事,而这些事情多半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也免不了俗,我把两个洗手池上方的水龙头都打开,听水落进洗手池的声音,如果就当作一种声音来听,那么它缺少变化,显得非常单调,但如果把两个水龙头分开来听,它们的呼应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又有人来了,我想他也许是今天我的最后一位伙伴,在他进来之前我已经重新就坐,所以无法看见他的样子。水依然流着,他也没有去关掉水龙头,相反他还玩起水来,他反复把手伸到龙头底下挡着水,然后再猛然撤走,于是我听到的声音又有了顿挫的节奏,但他很快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并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好象他从没在这里出现过。我俯下身从门下的空隙望出去,能够看到他的双脚还踩在洗手池前的地上,但却纹丝不动,似乎仅仅是从地砖下长出的一双鞋而已。后来他就小声的哭了,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听不太清楚。在镜子前想必他边哭着还可以欣赏自己哭泣时的样子,要是长得还算清秀,他会自信得认为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很让人爱怜,如果他长象粗鲁或者满脸痤疮,那么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可能会更加悲从中来,会如此无休止的哭下去。看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办,而且对于他来说很少有这样好的时机用来哭泣,他哭一会后又开始拨弄水,仔细地洗洗脸,照照镜子,然后又开始哭,连续几次以后,他关上了水龙头并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他又在镜子前站了一会,直到确认自己已经哭够了。接着他就离开了,他推开门杀进黄昏的人群中,走一会再从中跳出去,换一群人加入,几经波折他会回到自己的床上,然后躺在床上将一整天都在脑海里过一遍:从起床开始,吃喝拉撒,经历了或者只是想起了一些伤心的事,最后当回顾到自己曾经的失态,他才发现他把伞忘记在洗手间里了,但他不会回来取了。&nbsp;<br />我在洗手池的旁边等了一会,然后拣起它,并开始有意地在它身上浪费些时间。这也值得,因为这是把红色的伞,我看着它打开然后又合上,犹如看着一朵娇艳的大红花。我在头顶把它撑开,然后从镜子左边走到镜子的右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自己的神态。我似乎有些配不上它,这也许是因为我身上的衣服,我干脆脱掉了它们。我走得离镜子稍微远一些以便能够看清自己的全貌,我看到自己依然年轻的身体,因为有些寒冷而环抱在胸前的双臂,毛茸茸的双腿,两个小小的乳头,我撑着伞象橱窗里的塑料模特那样稍息了一会。我发现最让人不满意的要数两腿间那团蜷缩着的小东西,它最不具备观赏性,为了改善它,我用腿将伞柄夹住,然后把伞撑开,我的胯下立时就灿烂夺目,它对着镜子火红地怒放,我却显得黯然失色,仿佛只不过是供它生长的一堆粪土。我尝试着撇开两条小腿象鸭子一样左右摇摆着挪动,把自己逗得笑起来。我来到马桶前,脱掉鞋子站进去,尽管里面的水很冰凉,但脚很快也适应了它的温度。我站得笔直,再次把伞在头顶撑开,于是我就把这枝红花合着粪土栽进了马桶里。它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生长着,根象触角一样伸向我,最后从我的鼻孔、嘴巴、耳朵还有肚脐,从每一个洞伸进去,彻底扎根在我身上。它还是一种藤蔓植物,生满刺的青藤爬在我的两条手臂上一直绕到我的手指,然后开出和我顶在头顶的那一朵一样鲜艳的大红花来。但非常可惜,从我这个角度照不到镜子,所以看不到这神奇的画面,不过我却想到了更有趣的事。我一手拿伞一手拎鞋从马桶里出来,爬到水箱上站着,我把伞插进鞋里,举着它在天花板上印上脚印,起初印得很不清晰,于是我给鞋底沾些水,又在地上尽量多蹭些尘土,然后就顺利了。我将左右两边鞋子轮流印上去,制造了一行自马桶上方的天花板一直到窗口然后才消失不见的足迹,我抬着头在下面走了走,想象着有个人象我的镜像一般头朝下从天花板上踩过去。明天有人来到洗手间看到这些足迹也会有类似的想象,他们肯定会很惊讶,这没准还会造成什么轰动。想到这些我就很得意,但除此之外,我回到马桶上坐着开始想其他不得不想的事。已经是夜晚,我不得不想想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想我必须得去吃饭,吃这一顿和下一顿,所以我必须得离开这里,我不属于这里,而这之前我要尝试着改变这一点,尽管绝对是徒劳的。我坐在马桶上一次次按下冲水按钮,企图把自己冲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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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8 16:07:09 |只看该作者
<p>故事看到一半,有意思。</p><p>恩,不负责任的说一句,楼主和我面临的问题相似:多余的字太多了。可能是这么一种情况:想把叙述尽可能变得完善,同时又还不具备一针见血的功力,只好用许多词汇拼接在一起描述一个事物。这跟作者的思维惯性也有关系(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我这番描述显得很啰嗦吧)。之所以我不把它称为习惯而是毛病,是因为我觉得这篇小说在叙述上还存在一些问题,不大,但足以构成问题。</p><p></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211962164[/lastedittime]编辑过]
睡觉睡到自然醒,吃屎吃到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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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8 16:46:59 |只看该作者
关于这事.关于这小说,"一针见血"不适合一个会躲在厕所里的人,关于这写作也是,有故事或者没故事,重或者轻,到头来写的看的还是这意义那意义的,而意义这玩意就很肉麻.因此给它取名肉麻的意义.它堆了很多的意义,幸好蹲在马桶上也就把它完成了.这小说是一种尝试,但我自己一点不喜欢.只是觉得这种尝试,这种肉麻,它有那么点意思,所以我看了看,没割舍了它.罗嗦是故意的,不晓得是不是也能换个说法.多余不多余,还真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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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8 18:49:24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b>以下是引用<i>黎幺</i>在2008-05-28 16:46:59的发言:</b><br />关于这事.关于这小说,"一针见血"不适合一个会躲在厕所里的人,关于这写作也是,有故事或者没故事,重或者轻,到头来写的看的还是这意义那意义的,而意义这玩意就很肉麻.因此给它取名肉麻的意义.它堆了很多的意义,幸好蹲在马桶上也就把它完成了.这小说是一种尝试,但我自己一点不喜欢.只是觉得这种尝试,这种肉麻,它有那么点意思,所以我看了看,没割舍了它.罗嗦是故意的,不晓得是不是也能换个说法.多余不多余,还真没觉得</div><p>&nbsp;&nbsp;&nbsp;恩,这个解释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但还有一些,我个人觉得是无关“我”的,我指叙述的准确——怎么说呢,这个方面我想要是也一并介入小说当中,要写好小说也太过困难了——当然,一个不接触文学的人很可能没法做出准确的叙述,但如果不这么做,小说是否会显得乏味——而且真正的问题是,一个不懂得叙述的“我”,没法说故事,甚至就是文中那些不太贴切严密的形容词,一个普通人(我指像是文中这类无所事事,而且极有可能一无所长的人)也是很难想到的——而这是否决定要绝对的成为“我”,完全以“我”的语气,想法来说故事,是件困难以至于不可能的事情?——但这个问题很可能不是真正的问题。当下我们识别小说好坏的方法是——小说能否带给读者感受——但如果完全忠实于小说中的“我”,同时这个“我”又是如这篇小说一样的普通人的话(这里的普通人定义和上面一样),制造感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即使你是小说大师,为了完全成为“我”,也不得不以不会写小说的人的语气来写作——那么这类文本很可能只对作者有益。对读者来说,阅读它就和阅读任何中学生作文一样乏味,因为读者是没法成为作者的——而这是否是我们争议的中心?我不确定。如果不是,那么我现在可以稍微大胆的说一句,这篇小说在叙述上的确存在不少小毛病。<b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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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8 18:53:58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b>以下是引用<i>黎幺</i>在2008-05-28 16:46:59的发言:</b><br />关于这事.关于这小说,"一针见血"不适合一个会躲在厕所里的人,关于这写作也是,有故事或者没故事,重或者轻,到头来写的看的还是这意义那意义的,而意义这玩意就很肉麻.因此给它取名肉麻的意义.它堆了很多的意义,幸好蹲在马桶上也就把它完成了.这小说是一种尝试,但我自己一点不喜欢.只是觉得这种尝试,这种肉麻,它有那么点意思,所以我看了看,没割舍了它.罗嗦是故意的,不晓得是不是也能换个说法.多余不多余,还真没觉得</div><p>至于意义,那是看小说而定的。阅读这类小说时我就没太多思考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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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8 18:55:07 |只看该作者
如果我理解错了,原谅我,今天出去吃火锅,陪大人喝了点酒,现在头还有些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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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9 09:18:22 |只看该作者
一看你那样认真的回了好几段话,关于这次讨论我倒没啥好讲的,只是不得不对你生出些敬意了.不过你最后这句就多余了,我把它晒出来你就当然有评价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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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9 15:03:38 |只看该作者
<p>我觉得这里边有个怎么对待智力因素的问题,是把它当作一种纯粹的乐趣,还是手中把玩的新鲜玩具?当然这两者有时候看起来十分接近……而且小说里所透露出来的作者对于调侃的趣味以及描述对象身上的某些典型举止,起码就已经证明作者对“意义”还不是那么不在乎的(作者的回帖中也提到:“它有那么点意思”。我理解这个“意思” 不纯然是“乐趣”),因此小说表现出来一种身心两地的处境,既没能摆脱意义,趣味也停留在冒险的中途,成为了“肉麻的意义”。</p><p>小说的过渡做得很好,转合也相当自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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