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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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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2 18:26: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畸想   一 　　 我有一把菜刀，就是厨房里那把不锈钢造的菜刀，通了刀柄木制之外，它通体发出银白色的寒光。它只不过是把普通的菜刀，我只有切菜的时候才会看见它，它并没有切伤过我的手指，也从来没有从某处突然掉下去嵌在我的拖鞋或者脚骨里。拿着它的时候，我甚至感觉非常趁手，手起刀落，那菜就变成一片一片，非常利索。这是一把不错的菜刀，与整个厨房融为一体，没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我的厨房大概有十五平方米，除去器皿桌案占掉的地方，地面还剩一条狭长的空隙。如果摆上一个半成年人刚好把它填满。我并没有打算在这仅剩的过道上再摆些什么东西，我还想留一条路给自己走，我这个人虽然可能有点儿不太正常，但是我的智商并没有问题。 　　 你看到了，在这里我提到两样东西，我的菜刀和我的厨房。虽然和大多数男人不同，我是一个天天下厨房的男人，但是其实我对这两样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对它们，我甚至有点莫明其妙的讨厌和恐惧。厨房里除非开灯，不然总是暗暗幽幽的，无论是白天和黑夜，我总无法从这一片暗幽里看真切什么东西，如果这时候我躺进去，我怀疑看上去会像具尸体。我对黑色有天生的排斥，厨房的灯键因此被我安在客厅里。 　　 我听见门被敲响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做饭。我的菜刀正对准一块肉急速下落，门响的时候，砧板也跟着一响，我的菜刀在我的手中一震，刀锋嵌进肉里面。这时，一只蟑螂这时从砧板旁边迅速地爬过去，它爬到壁角边，忽然停下来，脑袋和触须都在摇摆，我觉得它的确十分的油润。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穿着白色的毛衣，梳着三七开的分头，上面闪闪的油光，让我想起刚才那只蟑螂。我想，它大概还停在那地方。他把头探进我的房间，又迅速把头缩回门外，他扫了我一眼，又把眼睛看到别处，小声小气地说，不好意思……我说，你有事？他一边摆手，一边后退，说，没事没事，敲错门了，我是隔壁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觉得他一直在对着我后面的墙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这位隔壁。 　　　　 我重新回到厨房，这时那只蟑螂已经不见了。这时候我重新看到了我的菜刀，它正切在那堆肉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一看到这把菜刀，就会开始介意这把菜刀摆着时，锋口是否正向着我。这导致我每次切完菜，都会刻意让它锋口向外，那稍厚的刀背虽然依然坚硬冰冷，却能相对让我踏实一点，起码只要力道不大，它还不能切进我的肉里。有时候如果它被放得稍微靠外了点，我都会担心，是否会失手把它弄掉下来，那锋利的刀口可能正冲着我的脚面，可以想象那时刀尖插进我脚面的情景，它会像面旗帜一样插在上面，我脚上的一大块皮肤将被切开，毛细血管以及部分静脉被切断，血液流溢出来，我的骨头和肉一定非常地痛，我可能因此而瘸了，这些只有天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有时候人的想法就像初春的野草，一旦发芽，就会茂盛得无法控制。虽然我知道我向来是个神经过敏的人，但是对于这把菜刀，我仍隐隐觉得，在这些念头里面，一定藏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因为如此，所以我尽量减少与这把菜刀接触的机会，除了做饭之外，我不进厨房。尽管如此，有一次夜里上厕所的时候，经过厨房，我还是无意瞥见一道寒光，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知道，那是它发出来的。 　　 这些念头，就像隔壁的敲门一样来得莫明其妙。 　　　　 二 　　 有一小块肉，被我落在角落里，我猜它是切肉时溅飞到这个角落里的。几天之后，在擦厨房的时候被我发现。当我发现它的时候，脑海浮现出它在空中飞舞时的情景，它在迅速的旋转，翻滚，少许细微得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肉汁，因为离心力，四下飞溅，这使它看起来更加富于质感，它落在地上，也许会有一声轻微的肉响，厨房里的灯照在它身上，大概会使它发出淡红色的光。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象关于这块肉情景，这种情景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地方，但是很明显，在我想象的时候，我居然很奇怪的有一丝莫明其妙的快意，或许这和我喜欢吃肉有关。但是你得承认，人总有些时候会有莫明其妙的想法，没有理由可找，或者是暂时还没有发现理由。这一小块肉，我看见它的时候，已经微微发硬，呈现出晦暗的酱红，有一些小小的蛆显得十分活跃，它们集成一堆，在上面钻出数十个洞，就像一些白色的线头，在这数十个洞里，穿进去，又穿出来，仿佛想把这小块肉编织成一件衣服。 　　 我忽然想起隔壁的那件白色毛衣。那件微宽的，偏长的，休闲的毛衣，套在他身上，似乎不太合身。 　　　　 三 　　 我记起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一段RM格式的杀人片段。网友anthem问我要不要看点儿刺激的东西。当时我正在无聊，也不认为事到如如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刺激到我，做为无聊的举动之一，我点开了他发给我的网址。 　　 虽然我神经过敏，但是对于过份刺激的东西，却显得十分麻木。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人在马路上脑袋被车轮辗过的情景。那是一个女人，扎着长长的麻花辫，她的衣角被汽车挂到，还没有发出一声尖叫，便摔倒在地。车轮迅速辗过她的脑袋，就像辗过一只西瓜，她的脑袋发出扑的一声碎裂时，车子颠簸了一下，脑浆便四下飚溅出来，方圆三尺的范围都是她的脑袋里的东西。那颗脑袋只剩下一根长长的麻花辫还完好无损。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尖叫起来，有的还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唯独我一点事也没有，我只是呆了一呆，然后觉得人没了脑袋真的很不象样。 　　 亲眼所见尚且如此，纪录片断而已，又能有什么刺激，当时我想。我点开了他发给我的网址，连接到服务器大概用了十秒钟，十秒之后，REALPLAYER里出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年青人，和一只穿着军靴的脚，年青人的脸被这只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镜头从向往下，好像第一人称的角度。我猜这个年青人是一个战俘，接下来可能要受到一番毒打之类，最不济，就是这个人可能被一枪给崩了，他的头上将出现一个弹孔，血将像水笼头里的水一样喷涌出来，我在二战的纪录片中，曾经看到过这样的情景。并没有什么稀奇。 　　 但是这两样我都没有看到，我看到了一把匕首从镜头一角伸出来，接着镜头下移，仿佛代表这个人正俯下身去。接着，这把匕首便对准了年青人的脖子，插了进去，年青人的眉头突然紧皱起来，仿佛随时就会哭出来，他的喉节想上下运动做一下吞咽动作，但是喉管里的刀锋卡住了他的喉节，只能稍微的颤动几下。我忽然意识到在刀锋面前，人的脖子显得过于柔软。血开始顺着刀口溢出来，流到了地面。那只脚依然牢牢的踩着他的脸，匕首在脖子里面上下切割，慢慢地割开了三分之一的脖子，年青人的身体因为挣扎，移动了位置，但是他的脑袋被踩在脚下保持原位置，在镜头里看去，整个人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过度的后仰，脖子的创口，成了他的第二张吐血的大嘴。 　　 看完整个片断，直到整颗脑袋被活生生切下来，我看见那人的眼白是如何变成紫红色，几分钟前还有生机的东西，几分钟之后，就做了了结。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吞了好几次唾沫以证明我的脖子是否还完好无损。 　　 我终于发现原来人被一把刀活活地割死时，跟一头猪，或一头牛并没有什么分别。 　　 我想对于一件事物的担心或者过敏，可能并非全无缘由。关于刀的隐忧，很可能就是来自于这里。可能正是从那天起，我对一切过于锋利的东西都起了提防之心。 　　 然而，我想还不会有谁会将那把菜刀切进我的喉管，我是个老实人，没招过谁，没惹过谁，凡事都讲个缘由，没有缘由的事，大概也不会发生。所以，我的过敏似乎终究是多余的。 　　 但是今天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她说，请问刘月月在不在？我说你打错了，没这个人，之后便挂了电话。我不认识刘月月，在我的印象里，甚至没有姓刘的。但是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女人，她说，请问刘月月在不在？我说，怎么还是你，都说你打错了。她抢着说，请问你这里的电话是6777777吗？我说，是啊，她说，你是颜色吗，我是张萍萍啊，你怎么不记得我了。我说，我认识你吗？我不认识你。你打错了。我重新挂断电话。 　　 这是一个奇怪的电话，让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愣愣地发呆，从中午十二点，到晚饭时间，电视里在演些什么，我不知道，它不停地发出嗡嗡的声音，虽然有些吵，但是也让房间不是过份安静。厨房离我很近，它就显得过于安静。我觉得今晚不太饿，于是便决定不再做饭。 　　 直到午夜十二点，我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是一件找不着缘由的事，好像推翻了我前面的观点。 　　 　四 　　 我忽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但是现在似乎没有出门的必要。房间里的东西都很齐备，不需要添置什么东西，食物也还有很多，满满一冰箱，都是肉类。我喜欢吃肉，所没有再买蔬菜的必要。但是我也忽然想不起来我到底在房间里呆了多久。似乎是很久，仿佛我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呆在这房间里，从未出过门。这非常奇怪，一个活生生的大人，怎么可能一辈子没有出过门，如果没有出过门，那么冰箱里那些菜又从何而来，家里的一切又从何而来。我开始有点儿焦燥不安，这个问题，比那个奇怪的电话，更令我头痛。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这一面墙走到那一面墙壁，我低着头走，通常等我一抬头的时候，眼前就正好是一面白色的墙，这个房间我实在太熟悉，就算闭上眼睛都无法让我碰到墙壁。我拿起一杯水，大口将它喝光，水已经冷了，就像这个夜一样凉，它从食道进入我的身体，让我的胃也跟着一冷，我握着水杯，终于站住不动，我忽然发现不知道该干什么。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往常这个时间，我一定正在做梦，尽管我已经记不得都做了哪些梦，但是我相信，那一定是件很愉快的事，最起码，它并不令人那么手足无措。 我停在门口，手按在门锁上，我就停在那里，墙上的挂钟敲了两下，“咚——咚——”，声音一直在房间里回荡，好像一个无色透明的幽灵，在四壁中撞来撞去，原来我的房间有点过分空旷。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停在门口，挂钟的声音让我颤抖了一下。我想出去看看。也许答案就在门外，或者我该去敲敲隔壁的门，问问那个男人，我到底有没有出过门，当然，这个问题在他听来一定十分可笑，或者那个男人知道刘月月是谁，我记得当自称住在隔壁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时，我曾经打开过这扇门，但是当时我只注意留心他的毛衣，忽略了门外的情景。现在我停在门口，挂钟的敲击声，忽然让我莫明的害怕起来。 门后面会有什么呢？那里没有灯，凌晨时分，一定是一片漆黑，我想象自己一个人站在黑色里的情景，伸手不见五指，你永远也不知道哪里会突然跳出些什么东西。一想到这一些，一股寒意冲上我的头底，似乎有一只冰冷的手从我的领口伸进来，偷偷地抚摸我，我的鸡皮疙瘩冒起来了。 　　 　　五 　　 我退回自己的沙发，瘫坐在上面，刘月月是谁，我为什么没有出过门。我怎么可能没有出过门？到现在为止，我有理由怀疑自己失忆了，但是如果我失忆了，为什么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是颜色，为什么还记得anthem发给我的那个片断。难道是选择性失忆？我的头想得很痛很累，我用力抓自己的头发，直到让自己疼痛，籍望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一切无济于事，我非但什么也没想明白，而且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这时候已经早晨八点，太阳升起来了，阳光从窗帘的隙缝里漏进来，照在地面上，好像一块块明黄的癣斑。 　　 我走到冰箱前，取出肉，打算弄点儿吃的给自己。肉在冰箱下层，分成很多份用塑料袋装着，我取出的那一块，连同黑色的塑料袋一起，被冻得十分坚硬，拿在手里，就像拿着一块冰铁。我将它泡进温水里，大概十分钟之后，就开始渐渐软化，塑料袋与肉分离开来，飘浮在水面，就好像皮与肉分离开来。这时候的肉外层已经发软，里面还是硬的，但已经不十分硬，这时候的肉是最好切的，菜刀切下去，就像切在软木上一样，刀锋与肉片会磨擦出低低的哧啦声，切下的肉片会随着刀口慢慢卷起来，滚到一边，就像红色的蛋卷。 虽然我不太喜欢这柄菜刀，但是我喜欢切这肉的感觉。很干脆，很爽利。我发现自己的刀功还不错，手起刀落，肉被我麻利的切成薄片。看到肉卷慢慢集结成堆，我挺有成就感，晚上的烦心事似乎也暂时没空去想，一心只顾着切肉，要准备吃饭了。 　　 这时候门又响了，我停下手里的活计，在围兜上擦了擦手，一开门，还是昨天那个男人。我昨晚，还正想找他，他倒又送上门来了。他没有穿昨天那件白毛衣，换了另外一件棕色的，这一件我看着倒没什么感觉。他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往屋里瞥了一眼，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嘴巴里呃了一声，欲言又止，在我门口尴尬地搓手。我说，你好。我与他握手，问，你是住在隔壁的？他显然有点儿受庞若惊，连忙点头说是。我说进来坐坐吧，大家都是邻居。他可能早就想进来了，我话还没有说完，他一边说好一边已经闪进屋子。他东看看西看看，好像要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你家的衣服吹到我家来了？我问他。他又开始搓手，摇头说不是不是。 　　 我请他坐下，倒了一杯水给他，似乎还应该找点儿零食什么的出来。这是印象中我房子里来的第一个客人，当然应该好好招待一下。我记得我有一个小食品柜就摆在厨房里，好像很久没有打开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糖果之类的。但是当我打开它的时候，却吃了一惊——这柜子里非但没有吃的，反而塞满了许多衣服，而且这些衣服全部都是女式的，各种各样的款式，包括内衣裤，黑色的、粉色的、红色的、半透明的，上面一律有着点点浅白的霉斑，我把它们一件件拿出来，在最底下我看到了一件白色的毛衣，我把它拎在手里，头忽然“嗡”地一下，有种晕旋的感觉让我蹲不稳几乎要坐在地上。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我拍了拍脑袋，重新蹲稳，它的款式让我忽然想起隔壁的男人昨天的毛衣，它们的样子非常相似，只是这一件稍小一点儿，这是唯一一件男人也可以穿的衣服，我的将衣服看了又看，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我将它们叠好重新放进柜子里。重新走到客厅。 　　 我对他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说，没没，只是窜窜门。你这房间挺大啊。这显然是废话，他就住在隔壁，房子当然应该和我的一样大。既然没事说坐会吧，你吃过早饭没有，我问。他说，没有。 　　 我说，那正好，第一次见面，你就在我这里吃。我正在做，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我不等他客气，就走回厨房，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做饭。进去做饭的时候，我听见他说，嗯？ 　　　　 六 　　　　 我们在吃饭，白米饭，加上两种不同做法的肉，炒肉，和肉汤。我俩都埋头在吃，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他说：“看不出来，你做的菜味道还不错。 ” 　　 我说：“哪里哪里。哦，昨天你那件白毛衣不错，哪里买的？”当时他正在喝汤，我分明看见他听到这话时，手忽然抖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笑笑，说：“我也不清楚，是别人买给我的。对了，你老婆呢？ ” 上班去了？ 我正想回答，我没有老婆，很奇怪，那次也有个女人问我的老婆。但是我真的没有老婆。我还没有开始说，他的眉头忽然皱起来，好像嚼到了什么难嚼的东西，他把它吐在桌子上，我们同时看到，那是一颗牙齿，一颗小小的牙齿，前是发尖，但是缺了一个小小的角，好像是颗虎牙。汤里面怎么会有牙齿？熬汤的时候好像没有掉牙齿进去。 　　 就在看到这颗牙齿的刹那，他的眼睛忽然暴凸出来，扼着自己的脖子怪叫道：“你！”接着便“哇”地狂吐起来，一边吐一边勾着身子，向门口奔去，我急忙起身要去拍拍他的背，解释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牙齿在里面。实在对不起。他一边惊恐的睁着我，一边向后退去，他喊道：“不要靠近我！”他摸到了门的开关，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一直冲下了楼梯，蹬蹬蹬的脚步声，就像昨夜的钟声，在楼梯里口回荡。我一直追到门口，一阵冷风忽然吹进来，我哆嗦了一下，就走不下去了。 　　 我关上门，默默地回到房间，地上一片狼籍。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汤里会有一颗牙齿，很明显这颗牙齿不是我也不是他的。是不是哪个屠夫切肉时，正好在换牙，不慎把牙齿掉进了肉里。别的肉里面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打开冰箱，把里面的肉都拿了出来，统统放到厨房的台案上，这么多肉，放满整整一桌也放不完，其余的就放到地上。它都被黑色的塑料袋装着，放眼看去，就像黑色的岩群。 　　 过了一会，塑料袋与肉融开了，可以打开了。我把它们一个个打开，一个接一个。一些被切得很方正的肉块，一块接一接的呈现到我眼前，在我打开第十一个塑料袋时，一袋子被切碎的手掌和手指突然“砰砰砰”地掉出来。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就像被钉住一样，时间大概停顿一秒，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我被这声巨响吓得浑身一颤，很多人冲了进来，除了隔壁的那个男人在指着我大叫之外，所有的人都穿着制服，手里都拿着枪，男人叫道，就是他！就是他！他杀了他老婆！所有的人冲到了厨房门口，对我大喊，警察！不许动！当时我手里正拿着一个空袋子，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我想我是不是该像电视里那样举起手来，我举起手来了。 空袋子被丢在空中，它在我面前飘过来，飘过去，无声无息，就像梦境中一朵黑色的云。 　　 我大声地嚷着：“什么……”“事”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几个拿枪的人冲进厨房，其中一个用肘猛击我的头，我的星星跳了出来，另一个给了我膝弯一脚，我跌跪在地上，他们把我压在地上，用脚踩住我的头。地面很凉、很硬。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只皮鞋在我的脸上，鞋底的灰土很糟，弄得我的脸非常疼。我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我觉得十分的莫明其妙，十分的委屈，十分的冤枉，我就像一个打架打输了的小孩子，被胜利的那边踩在脚下，像一个输了的小孩子一样哭。 他们在替我拆我的塑料袋，一颗眼珠子，忽然掉在我眼前，它冻得十分硬了，在地上弹了好几下，滚到一边，又一颗掉在地上，这两只似乎是一对。接着是四分之一颗脑袋，有头盖骨，头皮上还连着头发。每掉一样东西下来，我的身上，或者头上都会挨上一脚。 　　 可是随着我脑袋里嗡嗡的响声，随着眼前跳出的这些星星，随着这些肉块。我忽然回想起一幕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一个人被踩在脚下，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脖子，血涌出来，弥漫了一地，颤抖以及喘息，眉头始终紧紧锁着，直至头被割下来，眼白变成紫色，在厨房冰冷的地板上，生命真的很脆弱——anthem给我的那个片断，在我的眼前断断续续地跳跃开来。 　　 ——只不过，那颗被踩在脚下的头胪，却换成了一个女人。 　　 我猜，那颗头胪大概属于我的老婆。 她叫名叫刘月月。 　　　　 七 　　 是的，我明白了，我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