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19-10-25
- 在线时间
- 4 小时
- 威望
- 0 点
- 金钱
- 2256 点
- 注册时间
- 2007-8-4
- 阅读权限
- 10
- 帖子
- 36
- 精华
- 0
- 积分
- 412
- UID
- 9512

|
<font face="宋体" size="3"> 火柴有这样几种玩法:<br /> 1.把屉子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火柴棒一根接着一根拿出来。一,二,三,如此数下去,最后记住数量,再一根一根放回去,看看两遍是否一样,如果正确,可以继续其他的玩法,如果两次不一样,那就得接着来,直到有两次完全一样为止。可有人天生与数字为敌,怕是有数一辈子的可能,那么,这还可以灵活地运用成一个捉弄人的法子。<br /> 2.将火柴棒倒在桌子上,可以让它们乱七八糟,也可以把它们整理整齐,一个挨着一个地排好,就像一队精神抖擞的士兵。接下来,把火柴棒码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那将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你会发现,在丰富的想象力的推动下,模样木讷的火柴棒,也可以和神奇的魔方一般千变万化。<br /> 比如,可以码字,可以码图形,也可以垒一座塔,还可以建筑一座平面迷宫。从左边进去,右边出去,或者方向倒过来,或者上进下出,一进多出,多进多出,会的,一定会的,用不了多久,你自己都会被绕晕了,如果能够变成一只蚂蚁,你将发现,这个精心构建的庞大迷宫,其实,只是一堵堵死胡同。<br /> 3.把屉子抽出来,但火柴棒还是放里面,可以试试抽签的游戏。闭上眼睛,从屉子中随意地拈出一撮火柴棒,不过速度得迅速点儿,在自己还闹不清是多少根的时候,就得马上把手收回来。接着数一数,简单一点的方法是论奇数,偶数,比如奇数做什么事,偶数做什么事。<br /> 还有另一个可以减少概率的法子。首先规定好每人一次抽出的火柴棒不得超过十五根(即一小撮即可),并在纸条上写好十五件事,分别对应数字一,二,三,一直到十五。在此基础上,还可以加上一点附加条件。比如,在三上,可以指明完成后继续做八上的事,而八上则又指明了其他,而在三上同时可以标明,第二次抽到时跳到几,第三次抽到时跳到几,如此类推每张纸条上都有意外,而令人疲乏的是,这是一个一旦进去,就出不来,停不了的游戏,犹如一个圈套,或者一场循环,也许你竭力摆脱那种无形的控制,却始终无能为力,任其摆布。<br /> 4.讲了这么多方法,火柴盒子似乎被遗忘了。屉子是一只现成的小船,需要略做改造的是,把外壳撕开,两侧有火药的部分除去,留着,而面儿上总会有行行色色的图案,剪成三角形,中间夹个火柴棒,粘好,最后将旗帜插在屉子中央,小船便可以扬帆远航了。放在盆子里大概没什么意思,去找个湖泊或者找条河。<br /> 这时,先前留下的火药纸片和火柴棒则派上了用场。左手的大拇指与中纸把火药纸片夹在中间,食指则将一根火柴棒用力抵在火药纸片的面儿上,右手中指向内蜷曲,用大拇指用力按住,做弓形状,中指头对准火柴棒的中间部位,而火柴棒尽量瞄准水面上小船的方向,右手大拇指松开,中指迅速弹出,击打火柴棒,棒头擦过火药,青色的磷烟弥漫上来,一星火焰顿时向水上飞去。<br /> 这是个技术活儿,用力太轻,或者用力太重,还有弹空的时候,有时还在空中,火就灭了,而多数则偏了轨,所以,得勤加练习,一根接着一根,也许,直到最后一根,才划出了那道完美的弧线,正中目标。由此,一场前途未卜的航行,则衍变成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或者说迫害,而成功的半路夭折了。<br /> 5.最后一种玩法,必须比他人更加了解火柴的用途,并深谙其道,比如从哪个角度,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准确无误地擦出最为旺盛的火苗。于是,只有练过多年,才能做到一次都不失手,一盒下来,没有一根浪费的。有了这身本领,做饭或者野炊的时候,便少了许多烦恼,不会再为点不着火而跺脚着急了。但游戏的根本目的是把小火变成大火,比如拿着兴高采烈的火柴棒去点燃废纸篓,或者点燃桌子,椅子,再或者,点燃别人家的篱笆。若不怕危险,点燃汽油桶或者炸药也行,这就是一个危险系数与趣味系数成正比的游戏,尤其适合那种爱好惹火烧身的坏小子。<br /> 乔津津有味地向我讲述着诸多玩火柴的方法,如数家珍,可我一听就笑了,我说,那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对于我来说,如果现在有盒火柴,可以点燃我手上的烟就成。<br /> 那天是星期天,我去乔家里做客,他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我们打牌,做烧烤,喝酒,说些关于女人的下流话,从卧室闹到厨房,又从厨房闹到客厅,天气太热,我们把外衣都脱光了,只穿着三角内裤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好像走在沙滩上晒太阳一样。乔激动地说,终于解放了,这样真是太美妙了。<br /> 乔不抽烟,我实际上也不怎么抽,可我有个怪毛病,喝了酒就得抽两根儿,我喜欢那种在几分醉意中腾云驾雾的感觉。那就像在深夜出海,我坐在船头,夜空晴朗,万里无云,皎洁的月亮高挂头顶。船随着海水的涌动上下浮晃,我便像个不倒翁一样摇头摆尾。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远,更加不知道到了哪儿,周围忽然拢聚起迷迷蒙蒙的白雾,挥之不去,撩拨不开,间或还有山丘若隐若现,如临仙境。这一刻,我就是神仙,其他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br /> 我的火柴已经用光了,我说,乔,你介意找盒火柴给我吗?呃,去吧,找找,不管你抽不抽烟,可我想,你家里火柴总该有吧。<br /> 乔喝了口酒,左右摇晃着他那满是赘肉的身体,他的庞大躯体把椅子与桌子之间的空间显得尤为狭小,酒杯,盘子,碗,筷子,着了魔一样舞蹈起来,就像发地震时的那样。乔很不情愿,他有些责怪我打断了他兴致勃勃的讲述,他在讲一个故事,说是从前年的旧报纸上无意中翻到的,关于一场谋杀案。说实话,我听的兴趣不大,那没什么稀罕的。<br /> 乔,别不高兴,我正认真地听着呢,你的故事挺有趣儿的。<br /> 尽管我们都很清楚这不是真的,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乔略微舒服一点儿。<br /> 请你找找,好吗?回来了我可以继续听你说。<br /> 乔起身去了厨房,我听见一些开柜子和关柜子的声音,然后就是乔那特有的沙哑的声音。<br /> 嘿,我把厨房翻了个遍,抱歉,我家的火柴好像也用光了,真不巧。<br /> 当我顺着声音把目光投向厨房的时候,乔那肥大的身躯已经挡住了我的视线。乔站在厨房门口,把一只手指头含着嘴巴里,我忍不住笑了,那真像一个刚从娘胎里蹦出来的胖小子。他努力想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找找,接着快步走向电视。电视下的柜子一共有九个屉子,每个屉子里都放着杂七八糟的东西,药瓶,指甲剪之,水果刀,便签纸,或者一些孩子的小玩具。我打心底感激乔能够这样不辞麻烦地耐心翻找,可他的话匣子不管做什么事都关不起来。<br /> 嘿,说到火柴,我跟你讲讲玩火柴的方法吧。<br /> 其实我觉得凭着乔的唠叨,他完全可以再多讲几种,或者至少把每种方法做出更为详细的介绍,可他明显失去了仅有的耐心。他回到我对面的椅子上,累的直喘气,然后一口喝光了一杯啤酒,他缓了口气,接着双手一摊,脸上堆满臃肿的无奈。我也耸了耸肩膀,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对自己再次说了慌而感到有些不安与愧疚,接连两杯啤酒就这样灌进肚子里去了。乔没有说话,漫不经心地吃菜,辣椒,黄瓜,还有鸡肉,他的嘴巴里装的满满的,我看出了他的沮丧。<br /> 乔,你的故事讲到哪儿了?呃,让我想想,你说那个杀手和两个被害人做了一个游戏,然后呢?接下来怎么了?你继续说吧,喝口酒,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快等不及了,快!<br /> 乔没有马上继续他的讲述,显然我的圆场有些弄巧成拙,我把乔给惹火了。他是个聪明人,我得承认我的愚蠢,我不应该把他当傻子。<br /> 你这个骗子!——我把你叫到我家里来,难道就是听你说谎的吗?!你太让我失望了,朋友。“朋友”——你觉得你配的上那两个字儿吗?!<br /> 乔一边发火,一边往嘴里塞东西,狼吞虎咽,他似乎要吃光所有的食物,一点儿都不留给我。如果我真的饿了,可以选择舔舔盘底,以示充饥。我不说话,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不一会儿的工夫,地上竟然就多出了好几个空瓶子。乔大概有点儿看不下去,估计他连酒都不愿意让我喝,这家伙生起气来变得特别小气。<br /> 你就准备一个人把酒喝光吗?<br /> 哦,不,不,不,来,我给你倒上,倒的满满的。<br /> 抱歉,我刚才,有点儿——<br /> 乔拍了一下我的肩膀。<br /> 哦,没事儿,应该是我说抱歉。我能够理解,能够,真的。<br /> 乔把刚才那杯酒一口气灌了下去,我又给满上了。<br /> 那个故事到此为止吧,不讲了。很无聊,不是么。<br /> 我张了张嘴巴,想说点儿什么,但又马上闭上了,现在不管蹦出多么漂亮的词儿,乔都不会乐意听的。<br /> 这样吧,我再给你讲讲用火柴杀人的几种方法。<br /> 酒只剩下一瓶了,我俩一人一杯,我都给倒满了,我呷了一口,看着乔的眼睛,耐心等待他开始他的新话题。但他没有看我,而是盯着面前的杯子,望着不断翻涌的气泡出神。手指贴在玻璃上一寸一寸地移动着,就像抚摸女人光滑的胴体,杯子上的水珠浸湿了乔的手指,犹如从体内不禁间渗出的冷汗。<br /> 1.把火柴从盒子里倒出来,再装回去,如果两次数数的结果一致,作为奖励,就可以杀人,若错了,便没有奖励。所以,这种方法不适合天生与数字有仇的玩家,他们是被害者的幸运神,却令游戏总以失败告终而索然无味。<br /> 2.将火柴棒倒在桌子上,为了更为便捷,可以先码整齐,接下来在丰富的想象力下,将变成一件尤为赋予艺术性的事。火柴能摆成什么样,则被害者的尸体就模仿成什么样子摆。也能反过来,把尸体作为火柴的一支,为火柴的奇思妙想添砖加瓦。<br /> 3.抽签的方式则由于概率的繁多而使游戏必然变得纷杂有趣。比如抽奇数,偶数,便有两个方法。玩家抽,或者被害人抽。玩家赌的是手气,被害者赌的却是命,奇数杀,偶数不杀,或者倒过来,还可以奇数男,偶数女,或者倒过来。<br /> 更有趣的当然是十五张纸条对应十五个数字的方法。这时纸条上可以写上死亡的方式,用刀刺死,服毒,上吊,或者投海,而连接部分则可以注上埋尸的方式,以选择死后的归宿,火化,碎尸,入土,或者其他种种。但为了增加风险,还可以试试“起死回生”,就是在连接中也加入可以不杀的可能。这对玩家与被害者应该都是件颇为公平的事。<br /> 4.这种方法对于被害者,没有选择的余地,死亡的速度或者死亡的可能,只能取决于玩家弹指神功的造诣深浅。把被害人绑好,在椅子上,或是靠着柱子,周围放上些易燃品,以减低一些游戏难度。这种方式又不太适合手脚不便或右脑萎缩的玩家,若一盒火柴弹完了,既未中目标,也未引燃废物,那就没什么浪费下一盒的必要了,不如角色颠倒,让被害者弹个痛快。<br /> 5.最后一种方法完全剥夺了被害者获得生存希望的概率,必死无疑。至于是用废纸,柴火,汽油,或是炸药,则只能看坏小子的心情。然而这一方式也剥夺了玩家选择的权利,对象一旦选择,就是恒定的,唯一的,没有任何变数的风险,虽对双方亦很公平,但游戏的趣味,却必大打折扣。<br /> 我半天说不出话,乔的这些鬼点子吓着我了。他却对我的反应颇为得意,他知道,我的表情没有面是心非。<br /> 你怎么想着这些诡异的东西的?<br /> 我皱起眉头,喝了口酒,不知为何,咽不下去,突然觉得难喝极了。<br /> 乔笑了,人仰马翻,他也喝了口酒,津津有味,十分享受。<br /> 这不是我想的,那个杀手就是这么做的。<br />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醉意颇深的脑袋反倒清醒起来。我说,啊,我记起来了,你先前已经讲到杀手用火柴把被害人玩弄于股掌,所以,人们叫他“火柴杀手”,对不?<br /> 乔笑而不语,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我也不甘示弱,全部倒进了嘴巴。<br /> 可是,那个杀手为什么要这样呢?<br /> 乔仰面靠在椅子上,不停地打嗝儿,眼睛望着天花板,神情悠远,若有所思。<br /> 也许,他是厌倦生活了,像我,被日复一日的日子给闷坏了,趁着老婆孩子不在家的时候,就找点乐子。也许,他只是喜欢玩火柴呢,不过换种方法玩罢了。也许,仅仅是也许。<br /> 乔突然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了,我看见面前这个三十好几的胖子,竟然不知廉耻地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往地上一颗颗落着,就像滴在我的心口上,冰天冻地。这让我有些看不下去了。<br /> 对了!——起来,快起来!<br /> 乔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气,坐起来,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拽了起来,扔到一边儿去。我为此有点儿生气,刚准备发火,乔从沙发垫子地下翻出了一个小盒子,递到我的手上。<br /> 喏,你要的——火柴。<br /> 我扶着椅子,摇摇晃晃地打量起手上的小盒子,长方形,做工精细,纸质上好,正反两面都印着精美的图案,两侧的火药面是点状的,和麻疹病人身上的斑点一样。但它已经被我的屁股给压扁了,抽屉露出半截,可以看见火柴棒们拥挤地躺在里面,似乎争前恐后地想出来。<br /> 我看了看乔,他还在哭,我上前一步替他抹了抹脸。<br /> 怎么了?你哭什么?<br /> 乔说他没有哭,只是流汗了,身体太胖,天气太热,汗腺便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哗地往外流。<br /> 我一直不太相信乔那天说的话,就像他后来极力表明我当时一定抽了烟一样。但我敢肯定,就在他把火柴递到我手上的同时,我却突然不想抽烟了。我把那盒火柴拿了回来,一直放在枕头下面,一根儿都没有少,打算留着玩火柴游戏的时候用的,真的。</font>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