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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卡尔维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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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2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这是个宁静的午后，我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整个上午都是阴沉沉的，但太阳依然衰弱的挂在那儿，时不时的有厚而黑的云雾飘过来遮住它，只留下它的前额，使它看上去活像一条闪着金光的项链。整个冬天过去以后，树上的银杉已是伤痕累累，一些折弯的枝条有气无力地耷拉在树上，像一只只快被折断的手臂，树叶也已经萎缩，枯黄，而且大多数已经被泥土所覆盖。鸟儿会停在树上吗？我听见了它们的叫声，但却看不见它们。它们应该去找腊梅，此刻奶奶院子里的那株腊梅，应该正盛开着金黄色的花朵。
我在读卡尔维诺的小说，整个下午，我都准备读这本书，《通向蜘蛛巢的小路》是他早期的作品，还有《阿根廷蚂蚁》。它们不是很有趣，游击战争和蚂蚁的灾害对我来说都是些遥远遥远的事情，但这并不防碍卡尔维诺先生和我的约会。《牲畜林》，《月亮与霓虹灯》，《糕点店的盗窃案》，《弄错了的车站》，《高速公路上的树林》我读过不下五遍，每读一遍就被直流电击中一次，屡试不爽。它们让我着迷，疯狂，像一条彩虹，一道闪光或是一个气泡。
他的故事就像是一个个寓言，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既然是寓言，因该是孩子读的咯（你也许会这么问，就算你不这样问，我也会这样设想，谁知道哪一天你又会这样问呢？）错了，孩子应该读童话，大人才应该读寓言。那童话和寓言有什么区别呢？（你一定会这样问，既使你不这样问，我也会这样设想，鬼才知道你哪一天心血来潮会再问我呢？）说真的，这个我也没搞清楚，不过有个叫马原的家伙写过一篇小说叫《大元和他的寓言》，你读过了也许会明白，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哦，我的联系电话是8888888888。打住，打住，这不是关于卡尔维诺迷或是马原迷的交友俱乐部，这是小说。
午后的阳光稀薄的像三毛头顶上的头发，麻雀的鸣叫更像是催眠曲，我有点困了，我应该抽根烟提提神儿，我也确实这样做了，教室里没有人，我不必但心会影响到别人。我点燃了烟，看着这本书的封面：一个看上去很健硕的男人，他半侧着身子，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我，他的左手紧握着靠在嘴唇上，似乎在沉思（也许在咬指甲）。
亲爱的卡尔维诺先生，您是不是在想我看你的小说怎么会困吧？您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实际上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明白吗？您根本不必担心什么，我只是太困了，我抽根烟，马上就继续我们的约会，好吗？
我继续读小说。《通向蜘蛛巢的小路》似乎是他的第一篇小说，就连一向冷静的他也免不了煽情了一把。教室里没有人，空气中只有我和卡尔维诺先生的味道，我喜欢这样的味道，就像喜欢超市里蛋糕的味道，女人身上香水的味道。但我不能预见什么时候会有人闯进来，破坏我们的约会。我没有将门反锁，我也没有权力这么做。
门果然开了，一个年青人探头看了看，他皮肤黝黑，戴了副眼镜，一脸的惊异。我们的目光对视了约一秒钟，然后迅速的移开，几乎是同时移开，好像已经事先约定好了似的。我盯着白花花的纸张，想象着此刻他正在向后退，然后关上门，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和卡尔维诺的约会了。突然他发出“唉”的一声长叹，消失在门后。我确定是从这家伙的口腔里发出来的，充满了旺盛的男性荷尔蒙。我盯着纸张，忽然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他为什么要“唉”呢，难道是对我坐在这儿的一种不满？可我怎么着他了，我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这儿，他没理由……莫非他跟我一样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书？说白了我抢了他的位置所以对我心怀不满。恩，这是有可能的，不过活该你倒霉，谁让你来的比我晚呢。也许还有别的可能吧，我在脑海里罗列着种种可能性。一，这是他常来的地方，我抢了他的位置二，这是他暗恋的人常来的地方，今天他正准备向她表白，不巧我在这儿，他害臊三，这是她和女朋友幽会的地方，他们不想别人干扰四，他期待着某种可能性，也就是他希望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首先看到的是有且只有的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而在现实的这一瞬间，他的梦想实现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却成了泡影，像被高高的抛起然后重重的落下，于是有了那一声“唉”，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走了，我却忐忑不安起来，与卡尔维诺先生的约会开始有一些细小的裂缝产生。希望卡尔维诺先生不会察觉到，可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呢？这个敏感的家伙，从那双犀利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唉，真是糟透了！如果此刻有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过来坐在我前面，并且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穿着时髦的衣服，我该怎么办？如果她转过来对我笑，我又该怎么办？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可以想象出那时的情景：我故意提高抬头的频率，假装漫不经心的看风景，实际在她的身体上下不停打量，窗外鸟儿的鸣叫让我烦躁不安，我想掐死它，如果手够长的话。渐渐地，我抬头的频率越来越快，以至于主次的地位完全颠倒了过来，故事的情节被看的颠三倒四，女孩的身体反倒变的清晰起来……这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想到这儿，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像那个人一样，发出“唉”的一声。
我开始默默地祈祷起来，但愿不要有一个美女走进这个教室，就算进来了也千万别坐在我前面。拜托了！这个下午是我和卡尔维诺先生的私人约会，没有人可以更改——这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