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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今天觉得特别晦气。早上出门时天还没亮,刚走到楼梯出口时,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天空中飞来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正好套在他脖子上。K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最终确认,那是粉色女人内裤。K想,今天的霉运肯定就是从那会开始的。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已经晌午了。他顾不上饥肠辘辘,掂了掂手里沉重的手提包,一大堆保险合同还是象早晨出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唯一变化的只有,他的汗渍是永远留在那儿了。
K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生活,说到头来,没有谁强迫他要选择这样一种生活。K不是没有深入思考过,“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对于这个“怎么样”,他不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而是他实在没有时间。
照理说,像他这样的中产阶级,应该过得闲适一些才好。但生活永远不是时尚杂志,他也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内,将自己剖成两半,一半放在大街上四处游走,一半放在编辑部等待审判,幸运的话,他们会在其中添加一些装饰——让“生活”看起来更美一些。
K现在看来,就像这样一个醉心于装饰的人,或者这样说,像K这类人,都是醉心于装饰的人。心甘情愿为这个城市增添一座座直插云霄的大楼。
“没有我想不到,只有你做不到”,正是受不住这广告词的诱惑,或者说K心里早已潜伏有千千万万个接受诱惑的因子,它们早就等得不耐烦。当K把大半辈子积蓄交给房产经纪那儿的时候,K没有考察她是否露出感激的神情,就像他现在每次签完一个合同,总要向客户表现出的那种似是而非的僵硬。K太兴奋了,以至于这些细节对于他来说,成了一种累赘。此后二十年还贷期内,每月远远超过他现有收入的一长串数字,当然也一并忽略了:美好的未来,他不期待,谁期待呢?他这样想。
马路上车流前赴后继,刮起一阵阵飓风,将城市切割成大大小小,规则的,不规则的方块,此时看起来像是一个迷宫。K抬起头来,看天好一会儿。终于,一大串数字像赶鸭子一样,再次驱赶着他那灌铅的腿,疲劳无可救药的胁迫着他。
这里是十八层。此时的K满头大汗,夹杂着花白的头发像橡皮泥粘在额头上,特别的难受。胃里面一阵紧似一阵的痉挛,他仿佛看到了星星,还来不及按响门铃。像一堆软泥斜斜的倒了下去。
门开了,门没有上锁。门铰链的摩擦力终止了K不恰当的行为。
K下意识的退回来,但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推动着他再次踏入这套居室。K清楚的知道,这就是他蒙昧以求的理想中的居所,而且在他的记忆当中,在房产经纪那儿,他曾经有过此种满足感。只不过现在,这种满足感又回来了,而且很快的转化成了好奇感而已。
房间是他理想中的样子,空间宽敞,特别是冗长的客厅,此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使通往其他地方的门洞看起来就像个破败的大嘴巴,牙齿被拨掉了。
“请问,有人吗,我是推销员”。像石头沉入水中,扩散回来的涟漪,让K觉得有些滑稽,此前,他从未有过类似这样的体验。他有些焦躁,又有些期待,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疲劳占到了上风:靠墙壁趴着的红色布艺沙发俘获了他。
迷迷糊糊的过了好大一会,不知道哪儿来的一种恐惧感,K猛的惊醒了,他像觉察到危险的麋鹿,迅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打他记事起,他只有在属于自己的床上才能睡得安稳。
房间布置的很精致。至于装修,K想,如果由他来主导,他也会这样安排。很明显,这是他喜欢的风格,包括复古的欧式灯具、雕花的各种饰物、甚至于家具摆放的位置,看来都像是为他量身订做。“不过,在开销方面,还需要精简一些”,但无疑,由此,开始引起了的极大兴趣,阔别多年的,K将一个一个问题扔向母亲的懵懂岁月此时竟然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K没有开灯。那是一种冒犯,K想。从红色百叶窗帘透过来的光线,像一缕薄薄的婚纱笼罩在整个客厅上空。“婚纱”,K也绝对奇怪他为什么想起这么个词,而不是诸如袖子、纱帐……或其他什么?有股陈旧的氛围,时间好像沉醉在与事物的耦合之间不及抽声,到处积满的灰尘也在支持了这个论断。那些灰尘,像是一场单向的雪,遮蔽着一些,又通过某种出于“天工”的奇异形状突出了一些。
“灰尘也是有性格的”。K的精神好了很多。他抚摸着那些轻柔的灰尘,仿佛安慰着一位哭泣的少女。最终,他在一张照片前停了下来。与其说是一张照片,毋宁说那是一只眼睛。在K的食值拖过之处,一只眼睛从那此时看起来像是相框的东西中站了出来,抖落满眼尘埃的站了出来,执着的看着K,就如同K盯着镜中的自己。K退缩了。常识告诉他,这是一张结婚照,在旁边,将会有另外三只眼睛,其中两只看着两只,最后齐刷刷的看着K,如果K拭去所有灰尘的话。但K没有这样做,“那是一种冒犯”。或许,还有一再延期,尚未来到人世的婴孩吧。K的思维第一次这么敏捷。
如果不仔细听,K不会发现那些声音,也不会发现电视机是开着的,在那些灰尘下面,严肃的播放新闻。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吧,K使劲在头脑里搜寻着,就像一幅挂历在风中簌簌的翻页。导致K的时间观念都发生了错乱,一时间不知道今昔是何昔了。大概是主人有录播新闻的习惯。K开始像厨房走去。
整体的设计,各式餐具摆放非常整齐。一盘一盘的菜碟,一字排开,在那大理石的台面之上。里面的菜已经干瘪了,就像一具木乃伊诉说着父母的养育恩德。看来是没来得及上桌,K瞅了瞅对面的餐桌。想来,当时一定是非常的香气扑鼻,停止多时的胃部痉挛又开始了,K退了出来。
阳台与客厅之间由垂帘隔开。吐口气吧,K径直朝那走去,仿佛一个观光游客。很令人失望,K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阳光,一个叠着一个的铁艺护窗,像庞大的森林,瞬间打消了他的念头。
就在K转身的那一瞬间,一声低吼将他震住了。他这才注意到在阳台的一个角落里,安置着一个铁笼子。铁条擦得铮亮,一床柔软的棉絮铺在期间。旁边,精致的花瓶装了一些水,另一侧,一些米粒,还有几片青菜叶。与周围的灰尘满布相比,这里干净得让人恐怖。在他凝神观看的当儿,棉絮动了一下,一截雪白的小腿将他的眼皮打了个踉跄。很快,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像一条蛇一样,以轻柔得让时间窒息的动作轻轻推开铁笼的门,慢慢的站了起来。
还没等到K从惊恐中苏醒过来,女人拖着齐脚的绸质睡裙,熟视无睹的在他面前经过,消失在垂帘那一边。又熟视无睹的在他面前经过,钻进了那个冰冷的铁笼之中。
恐惧感迫使他逃到了旁边的卧室。在那张软绵绵的床上,K逐渐平息,他找回了他的睡眠。
当K醒来时,夜色已经将整个城市团团包围。在他准备起身离去的那一刹,门开了。一阵风伴着一阵香气,女人轻车熟路的将他摁倒在床上,想剥粽子一样解除了K的全副武装。在肉与肉的碰撞中,K认出了她,像个胜利者一样,K挥动着女人的内裤就像挥动着旗帜,直至它从窗口飞了出去,消失了茫茫的黑夜中。
[ 本帖最后由 三水围城 于 2009-6-27 07:52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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