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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难道 于 2010-1-4 10:00 编辑
从小你就是一个乖张尖锐的孩子。直至现在你仍是如此。我见证过太多你与你母亲的干戈和肉搏。而这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一些薄物细故的琐事。你骨子里有你母亲的风火和热烈。
那晚,我亲见了你与你母亲动了刀子。整条巷子被你们搅得灯火通明。而那些久居于此,终将葬于此的怨妇婆娘们,并没有对那个已经被你划出血倒地的母亲产生半点怜悯,她们要么怨声载道,要么等着好戏的继续上演。她们生性是这样刻薄三八。而你也并非省油的灯,你对着那些或看热闹,或正在絮叨毒咒的妈子婆娘们吼道:“看你妈逼啊,不陪你们那些无能的逼男人做事啊?还是你们的逼男人真的无能了,没事出来瞎逼晃悠个什么啊!”然后一个肥婆可能被你惹怒了,又或者她果真被你说中了,愤愤地骂道:“狠逼丫头狠什么啊狠,越长大越像你那贱逼妈了。贱。”于是我在巷子口看到你妈迅速从地上腾起来,顺手就把拖鞋朝那个肥婆扔去,却被顺势关上的门给挡住了,拖鞋就像一个失重的死丝毛狗,落魄地掉了下来。于是你妈吼起来:“你这死肥逼,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有屁眼生出儿子来了,谁知道你这烂逼在哪儿偷的人。”你想都没想就把屋里痰盂里的屎尿倒到了她家门口。在这点上你与你母亲有完全的默契。那时你才十七岁,女人的棱角却早已分明。
第二天自然又是一场以“哎呦喂,这是哪个杀千刀缺德的烂逼做的挖祖坟的逼事哦?”为开头的口角之争。像这样每句话都不离“逼”的掐架恐怕也只会在这个城市,这样充满怨气的巷子里才有。她们天天会小吵,五天会一大吵,但她们从来不动手,好像她们只长着嘴。这点让我觉得她们还算是半个文明人。而你生活在这里,其乐融融,丝毫没有逃脱之意。
其实那晚,我是看见了你流泪了的。那是你妈去将拖鞋捡回来的时,一滴血滴到了你手上的时候发生的事。只是黑夜做了你最好的掩护,让你看上去还是那样泼辣无情。我想,也正是黑夜让你感觉到安全,你才会放心地将眼泪流入它的怀抱的。
我一直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情景,那是我六岁,你才五岁。也是因为你和你妈吵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问你妈要钱买一把玩具手枪,你妈不给),然后你拿着拖鞋就朝你妈扔去,那时你就已经学会拿拖鞋砸人了,它多像这里的女人生有的本性,不用学也不用人教。你扔了就跑。跑到巷子口,却还能听到你妈的咒骂,你妈的声音很厉害,这里的女人的声音都很厉害。在巷子口你看到在墙角盯着你看的我,于是过来差遣我,让我去帮你买糖。你叫我小孩。我看着你威严的姿态,呆了一会儿,你却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我的头,叫我快去。很不客气。于是我接过你伸过来的五毛钱屁颠屁颠地去买了,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把糖递给你。你接过其中一个,然后把另外一个赏给了我。我不客气地接过来。我们一起爬到巷子后的小山丘上(所以我一直觉得是你的那个棒棒糖骗了我),你望着幽蓝的天,问我:“小孩,你知道什么是‘婊子’吗?”我摇摇头。你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可是她们说我妈就是。”我自顾自地舔着手中的棒棒糖。
后来我们应该是在太阳染红山头的时候回的家,回到家后,你母亲没有做饭。见你回来,嘴里边骂“死逼丫头”边把你打了一顿,之后就竟自回房睡觉了。你觉得肚子饿,就自己做起饭来,结果烫伤了自己,你没出声,更没哭。但是你妈却在心里疼得翻搅的疼。
那天动刀子之后,你又这么把我从巷子口拉了出来。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喝酒喝得很凶。酒吧里的你让人觉得你离这个世界很远。那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使你与那群剽悍的女人掐架时我也没感觉到你是这样地不真实。所以十八岁的我一直觉得你活得很累,一直。哪怕到此可也是。
那晚,你母亲又做了皮肉生意。第二天她把积蓄了很久的一千二砸到了你的脸上。意外地什么也没说,竟自回房睡觉去了。
那时你还不知道你母亲是带着怎样无比巨大的悲伤回房的。她死不要脸地做“婊子”就是为了让你上一个好一点的学校,然后考一个大学,再找一个过得去的人嫁了,安安平平的一生就好。她明白这个世界,所以不愿意你去扑她的后尘。让而你在这样一个年纪就让自己怀了孕,做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你做了你母亲的影子。你们都是这样真真烈烈的女子,敢爱敢恨。
但你并不恨他——我们校外那个奶茶店的帅哥。你对他的爱很热烈,他对你亦是温情。只是他是一个流浪者。他曾对你说过,所以你不曾后悔。
你把孩子打掉之后,依然风风火火地过活。你身边多了许多流里流气的男孩,你与他们**,然后把他们甩掉。他们也乐意如此。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觉得累,然后就过起了定性的生活,这让我觉得你更加成熟。
与你母亲吵架必不可少,只是现在你们大多以死寂的沉默对抗。我知道,你们爱彼此,但不知道如何表达,因而只能以相互诋毁来提示彼此的存在。这是我在十九岁刚上大学后才明白的事情。
你自然而然没能进入大学。所以你母亲在失望的同时,又千辛万苦地将你塞进一所大专院校。顺其自然地,你开始理解你的母亲。只是你仍旧摆出一副不可靠近的防御姿态对待你的母亲,仿佛这是你们用以交流的唯一途径。
二十岁后,你爱上了一个已婚男人。你如一般第三者一样,梦想着他能与他的妻子离婚,然后再与你结婚。因此,我看到了你在爱情面前的热烈与不理智。
那晚,你有提出要他与他的妻子离婚的要求。你太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了。但他一直与你周旋,实在不行,他就又猛烈地吻你,想以此来安抚你。但你已然不再吃他这一套了。你强硬的态度让他感到一阵厌烦,而此时的你并非一个聪明的女子,依旧不依不饶地与他缠闹。他顺势给了你一巴掌,并叫你滚。你怔了一会儿,逐渐安静下来,然后再也不曾回头地离开。
我想,你是醒了。但感情这事往往并非如此。
你在一个星期内迅速找到了另外一个男朋友,并且会时常挽着这个男子的手出现在他面前。你是动了真感情了。
而他也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于是又与你旧情复燃。当然,因为你处在深深的爱慕中,因而有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你依然提出与以前同样的要求,他也照样与你周旋。你们想不知疲怠对峙的孩子,谁都不会做出任何退步。
于是,你近乎玩火自焚地将这件事情告知了他的妻子。而在她面前,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女子气,你的市井泼妇气息怎么可以与这样一个贵妇相比。你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自然,你与他撕破了脸皮。他只不过是动了点感情陪你玩玩,而你却为他倾注了所有。到头开一场苍白的空无。
由此,我正式进入了你的生活。
在我成为你男人的那夜,我决定对你负责永远。
于是我倾注了所有心思让你开心,而你显然是还没有从他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以为我是爱你的,所以无论你如何不高兴,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尽量让你舒心。但是知道我生命中那个真正的她出现时,我才知道,我们之间并不存在爱。我至于你,更多的是怜惜。而我毕竟也不是你想要的人与生活。
顺其自然地,我们分了手。
只是我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你从他家的楼上跳了下来,死在了他的面前。我不知道你是做给他看,还是做给我看的。但终究你是热烈地沉淀下来。
或许你不知道你的母亲已经变得无望和恍惚了。她之所以苟且地活下来就是因为有了你,你是牵制她生命的希望。而今你已不再,她将怎样看待这个世界。
巷子里再也不曾响起你们母女俩响亮的吵声。一切归于寂灭。
你和你母亲这样两个热烈的女子就如此清冷地葬在了这个城市最怨毒的地方,无人悲伤。大抵也只有巷子里那些女人会时常地叨念你们两句,“妈是烂逼,女儿也是烂逼。啧啧。”继而又会恢复到“哎呦喂,又是哪个不要脸的烂逼用了我家的水哦?”的生活。平静而安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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