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13-10-14
- 在线时间
- 9 小时
- 威望
- 164 点
- 金钱
- 330 点
- 注册时间
- 2010-5-18
- 阅读权限
- 10
- 帖子
- 27
- 精华
- 0
- 积分
- 155
- UID
- 38467

|
11
2009/3/19
竟又昏迷过去。
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几个陌生的人,自称是新来的追随者。
2007/2/23
收到一团阿里阿德捏的线。
2007/2/24
忘却自己还不足够。
人不仅仅是为了独自美丽。
2007/2/27
记得经卷上恶之神说的话。
——“要让他们不安,要让他们的生活更糟。”
以前是我误会了……
想起那法国朋友,希望你们都还记得。讲个珍妮十八岁的故事,扫扫冷清。
天使彼得
彼得想要出场。他是个自由泡泡,讨厌束缚,现在终于忍不住飞了出来。
“如果有什么能困住我,便是死神的镣铐。”这是他的口头禅。他四处飞行,见多识广;富于勇气,又有一副好心肠。有天他看见一头累的团团转的驴在推磨,便二话不说松了对方绳子给予自由。同样的事情也对草棚里的牲畜做过,他还放跑过马,送归了困于笼网的鹰。但是在众多经历中,只有一件给予他深刻印象。
那天他在一个集市上空转悠,下方人头攒动。他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却喜欢看他们出丑。于是借着风,他壮了下胆就往眼下马戏团刚搭好的帐篷冲去。
“亲爱的观众,我们将向您展示各种奇迹。”马戏团的领班举起双手说。一会他又把双手握成拳头,在自己的头顶挥舞——这是在带动观众情绪,只见他嘴里念叨着:“伊娃,伊娃。”人群便沸腾起来,跟着他一起念:“伊娃,伊娃。”于是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脖颈盘一条很粗的蛇,身穿原始人那样用树叶编成的陋衣。人们起哄得厉害,巴不得来场大风。她确实异常的美,不禁让彼得细细打量:刀片一样的嘴唇;头发扎成数不清的小辫子,整齐露出的头皮好像插好秧苗的地;最好看是她眼睛,但是现在却是闭着的了——她嘴里念念有词,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然而过了大概三分多钟,可能更长时间,全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喊声。“伊娃,伊娃!”他们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以显示内心激动。有个人在等待中呆若木鸡(事实上当时绝大数人都是这个表现),变化突然来的时候因为心脏受不起刺激而倒了过去,过了好一阵子才由一个喊累的人察觉并发动大家支撑他重新站立起来。他很快就被弄醒,但是才睁开眼,就直直盯着台上的女人不放,好像完全没醒的样子。“啊,伊娃。”他不由自主地呼喊,这个举措可能耗费了他很多努力,便把那浑浊的泪水一并带了出来。“伊娃,伊娃。”已经平静下来的人群只有他在呼喊,好像为着先前的缺席尽力补救。这个时候那个叫伊娃的女人居然向他走了过来,他激动得差点又晕了过去。“Little bird, fly away.”这是一句外语,当然他不可能听懂。但是伊娃对他反复念着,让他有种明白了的感觉。于是他伸出一只手——也说不清楚是出于勇气,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由自主就把手伸了出去。“Little bird, fly away.”出乎所有人意料,伊娃一边念着,一边接受了对方的冒昧要求。如果能有什么时刻和场合适合形容“寂静”,便是此时此地——人们再次发现伊娃的惊人变化;只一分钟,她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像黑夜一样黝黑的皮肤,褐色的玛瑙一般的眼睛。但是,刚才,那个白皮肤蓝眼睛的伊娃去了哪里?和看见她第一次变化时一样,事情第二次的发生让观众同样摸不着头脑。为此人群开始争论,各抒己见。有人说她确实变化了两次,用的是某种印度产的秘药;另一部分人更倾向于用了某种障眼法,玄机就出在那条会喷射惑人毒气的大蛇和浸染了超强挥发性蛊汁的奇特服装上;还有一种说法是和伊娃口中念的那句咒语有关,这点前两方倒是都能同意。这样的争论直到第二个节目开始都没停歇,于是马戏团的领班被迫出来调解:“接下来是贝塔兄弟!贝塔,贝塔。”可是显然人们仍然沉浸在第一出戏的奇妙云雾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对兄弟上来复又下去,赢得少量掌声,灰头土脸,马戏团一下陷入冷场。“她从来没有变!伊娃从来没有变!”突然一个声音掐住了所有人耳朵。人们寻声过去,见是刚才跌倒的男人。照理说和争议对象发生过亲密接触的人说话应该更具说服力,但这会人们情愿相信他发疯这个事实。“是你们的眼睛出了问题!伊娃可从没有变过!”他疯言疯语,人们便不再理会他了。这时领班正在为自己戏目排序的失策懊恼,本来他还想着接几个无关紧要的节目续场,现在穷于计策,只能把压台戏早早搬出。“为了感谢大家对我们的厚爱,接下来上演真正的奇迹!”他一拍手,自己退了下去。差不多就在同时,台上突然多了一个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小丑,把人们的目光一下子吸引过去。他们在心里嘀咕,这会是一个怎样神奇的把戏;又暗暗把先前伊娃的表演放在一杆只有他们才看的见的天平上,一切来物均往另一边扔,只要达到平衡,就不吝掌声。只见小丑突然打了个极高的后空翻,还没着地全场就尖叫起来。他们看见了什么?小丑这下着地了,但人群已经转移视线:有个花瓶突然出现在小丑面前。“这是什么!上帝!请告诉我这是什么!”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呼喊了。“人!是一个‘花瓶人’!”有人回应,他用亲眼所见战胜了自己那可怜的理智。“啊!多么神奇的人!上帝显示了他的全能!”人群似乎有股欢呼起来的趋势。但是还远远没完,小丑又带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这个住在花瓶里的垂垂老朽,真正身份乃是伊娃父亲!“啊!”人们再不知道说什么好。起先他们被困在伊娃制造的云雾里,现在云雾突然酝酿出一声惊雷,把他们全部打回沉默。小丑满意一笑,他的红鼻子像颗樱桃一样抖了一抖,然后弯下腰,把花瓶举了起来。此时的人群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了,全凭台上的人摆布。于是小丑把花瓶高高举起,小心地放在了自己头顶;与此同时每个人的头便微微抬起一点,好像花瓶和他们的脖颈之间连接着看不见的提线。“他想干什么?”这是每个人都在心里琢磨的巨大难题,这一刻他们甚至抛却了平时困扰得自己寝食难安的事情:员工有被炒鱿鱼的危险;女人买菜被坑感到愤恨;丈夫出差,妻子独守空房…不,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可以说没有什么能比当下发生的更加重要了,他们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丑水平地伸展开双手,好像是为保持平衡;但他马上欠下了身,一脸笑意——哦,这是他踌躇满志的歌声!只见那个花瓶平稳地停在小丑头上,好像用胶水粘住了一样完全没有随着他的动作产生丝毫抖动。小丑又直起身子,回到刚才的姿势;没过一会,他做了一件人们无法想象的事情。“啊!啊!”血性的男人伸出拳头欢呼高喊;女人因为胆小而掩面失声尖叫——那是一个前空翻,落地之后花瓶不见了!这时候台上多了一个人,我们漂亮的伊娃小姐跑了上来。她眼里似乎噙着泪水,直直跑到了小丑面前。于是正前方的人便只能在台上看见伊娃高挑的背影,小丑不见,花瓶不见。啊,消失的美妙事物,你快回来——虽然现在你仅仅是被遮挡。人群在这种突然生出的说不清楚的感情中陷入安静,他们看见伊娃蹲了下来,小丑早已不见(不过也无关紧要了),台上只剩下这对感人的父女,不,神奇的父女。两人静静说话,台下鸦雀无声。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最后大概人们发现窥听无望,便一下子像炸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这时候不要忘了彼得,他可一直在人群上空看着;当看到花瓶在小丑的前空翻下猝然着地时,我敢保证没有一个看客能比他更加焦急。他看到一个可怜人,一个终生被关在花瓶里的老者,他真想去解救他。事情就是这样,那天晚上他在一个用帐篷搭起的破旧仓库里找到对方。“我要解救你。”彼得一遍一遍在心里排练台词。于是当他觉得准备完毕之后,便把刚刚睡下的老者唤醒了起来。“我来解救你。”他还是说错了一个字,“我来解救你。”老者视力有限,在深夜听到这样一个声音,以为是天使在和他说话。他激动起来,平静了一下心情发现不是幻觉。“你是上帝派来的?”老者鼓起勇气和对方说话——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勇气,因为感觉往往也会是错的,他觉得自己还是可能身处梦境。“对,上帝派我来解救你。”彼得无不自豪地说。老者的眼泪不禁淌了出来,他曾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然而日复一日,他却渐渐适应了这种等待,早已忘记到来本身——没有什么到不到来的,已经不可能会到来了。“只要你说一声‘感谢上帝’,我立马就解救你。”这是彼得一贯的作风。“你要如何解救我?”老者为突然敲门的幸福暗自思忖:难道上帝愿意重新给我健全的身体,遗失的年华?“当然是给你自由。”彼得热切地说,“上帝派我撒播自由。”“什么自由?”老者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上帝似乎对他仁慈有限。“自由,就是自由。”彼得被弄困惑了,“身体的自由,我将放你出去。”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不觉得被困在花瓶里很不自由吗?”这回老者真的哭了,他怀疑起上帝是否确有仁慈:“上帝认为我出去还能更好?”他在嘲笑上帝。“那当然。”彼得显示了他的天真,他正暗暗拿着从别人身上得来的不确凿的证据证明老者应该得到自由。“可是我出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当然如果这是上帝的意思,可能确实我死了更好。”老者无奈地说,感到上帝和现实一样残酷。谈到死,让彼得很是兴奋,他终于可以说出那句口头禅啦:“如果有什么能困住我,便是死神的镣铐。”但是用在这里显然不够合适(以前也基本没合适过,只是动物们比较笨)。于是老者指了出来:“你以为死亡就能够困住一个人吗?”他突然笑了,“恰恰相反,死亡给予人自由,至少给予我自由。”他说着,挂在脸庞的泪水还没有干,或者是他同时在哭。“但是这种自由并不足够!”他被什么东西灵魂附体,停不住地说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人终究不是为着这种个人的自由而存在的!”他难过极了,又好像同时到了天堂;明明说着话,又好像是另一个人在说。于是一种寂静,让彼得和老者同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听着那声音继续说道:“是为了更大的自由!一种超越生死这些无关紧要之物的自由。”那个声音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回到老者身上,“好像我,明明死了更好,可还是选择活着。”他感到自己似乎说了很多,对方又良久无言;为了确定天使有没有离开,便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同样身为人,便会明白那是一种更大的自由。”
彼得离开了吗?他还没有。为了责怪自己的愚钝,他内疚地说:“是的,我只是个天使泡泡,不明白人。”
“但是你有力量。”过了好久,老者这样说道,“我仍然确信上帝具有神力。”这会他的泪水好像干了,便接着说,“它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是对的。它应该作用于更加需要的人;健全的,年轻的生命们。”
彼得没有听懂,我想他也不可能听懂。但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便说:“伊娃?”
“对,伊娃。”老者倒是肯定了他。
又过了好久,他说:“感谢上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