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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seer(短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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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3:0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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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什么都过剩,唯独缺少一样东西。
那是一九八八年,他们和魔鬼做交易。
我出生在当年的四月二十五日,那个春天连乞丐都活得花枝招展。
我长到十八岁,到了向魔鬼献祭的年纪。
“把你的思想拿来。”魔鬼说。
我的父亲站出来,他是这里最初和魔鬼交易的人。
他和魔鬼商量,用更宝贵的东西代替思想。
“那是什么?”魔鬼说。
“欲望。这个孩子身上所有的欲望,你都可以拿去。”
魔鬼同意他的要求,拿走了我身上的东西。
我到现在都感谢父亲,他是个无比明智的人。
最初所有人贫穷,饿得连路都走不动。是他站了出来,向魔鬼献祭。
得到启示的人纷纷效仿,天下开始太平。他又站了出来,和魔鬼提出条件。
“没有思想的盛世必然衰落。”
这条古老的经验从我开始了第一个实验。
“夺走他身上所有的欲望吧。”父亲狡黠地说。
魔鬼不知道,我十八岁之前的时光,全用来与自己的欲望搏斗。
我感谢父亲的一手安排,十八年里,我得到了一切所能想到的东西。
欲望把我毁灭,又不断使我重生。
我现在并不需要它了,拿去吧,魔鬼。
我就这样生活,去了很多地方。
父亲死于我离开的第三年,魔鬼把噩耗递交过来。
他竟老了很多,力量也在衰弱。
他甚至察觉出,自己衰弱的原因在于像我这样的人逐渐增多。
说到这里他居然笑了。他有太多思想,便能接受死期已定的事实。
这一刻我倒是看出他的善良,被他话语感动。
“我很快死了,但总比你要活得长些。你们的一生太短,特别那些丢了思想的人。
我交你一个工作,以加促我的死亡,好及早换副轻快的皮囊。”
我答应他的要求,却拒绝了他手里的思想。
魔鬼笑笑,知道我迟早能够明白,便在离开前又重复了一遍:
“我很快死了,但总比你要活得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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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很早前写下的日记,仍然感到亲切。我认为它们同时又极富价值,是通往梦想之地的钥匙。

2008/9/19
我曾经过着人们幻想中的生活,我了解它的意义。欲望是好的,欲望使我们成为完美的人。但人的一生太短,一枚戒指都会花掉半生光阴。
我必须给那些无法到达尽头的人一个交代,我要告诉他们最后的风景。
我想起一位法国朋友说过的故事。那个故事很长,我简单概括如下:
有个肥皂泡泡(他写的是个童话故事),历经千险,到达了世界尽头。那里很美,它便留了下来,生活得很好。但是有天,它突然发现这个传闻中的“终途岛”,竟然并不是尽头——前方没有路,却还有黑暗。于是它不顾劝阻,走向前去——留下身后的“中途岛”……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觉得它应该发表天下。但是我的法国朋友,有一段悲伤经历……我拿这个故事举例,是因为它和我想说的有所共通。我要说:
人的意义,并不仅仅体现在个人的完美上面。
——天真的人,我要告诉你,你穷尽一生都没到达的终点,其实并不是终点。因为我到达了,所以我知道——为自己的欲望奋斗,固然快乐,但在那终点后面,还藏着更大的快乐……
“我走进去……一片黑暗……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所见的……如果我能描述出来……怕你们也无法了解……”
我可爱的丢了思想的人,我一筹莫展。我唯一能够肯定的,大概就是……你们应该去尝那真正的快乐……

2007/8/6
这段日子甚是宁静,哪怕和人说话,也没超过二句的。人与人的交流,可能必须,却绝不在单纯的言语里。如果我们一起,躺在草坪上吹吹风,是绝不需要多说什么话的。纵有千般心情,在脑海组织成言语的时候,觉得还是不说出来为好。倘若人的耳朵难忍孤独,也远有更好的声音可以代替——只消闭上眼,用心去听,那些声音便显现出来了,好像神示一样:风的声音,树叶掉落的声音,风把树叶带到耳边的声音。你会发现一切细微的声音,无不像雨点撒落在鼓面上一样,在坚韧的耳膜里悉数作响。那些本来一不注意就可以当成不存在的声音,宏大起来竟也像交响乐一般嘹亮——风声像蝴蝶振翅一样拍打肌肤;落叶啪一声掉落下来,强烈如同爱意;又被风咔嚓咔嚓吹过来的声音,好像剪刀经过一匹最美的锦缎——这种幸福是如此奇妙:你可以感到鳞粉吸附在皮肤上的清凉,或热情抚摸带来的温暖(它们一视同仁,愿意把人也当成可爱大地的一部分)。唉,想到这些自然发出的声音,代替了身旁惺惺相惜的兄弟想说的豪言壮语和温柔情人的甜蜜,不禁开心而感动。好像一片湖一样无法增减什么,只能这样写道:
我的幸福本身就具有生命,没有我,她依然在。
是啊,即便生命停在这一刻也好。我在哪里,并不重要。倘若睁开眼,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的兄弟,可能并不真在身旁;我的情人,可能从来没有出现……但是又有什么关系,连我都不察觉自己是否存在——唯有幸福……

2006/12/2
几乎病倒下来……
我在外面走,可能和天气突然转冷有关,可能是因为淋了一场小雨。总之我敲开旅馆木质的房门,便一下子觉得肚子不舒服起来。我去浴室放水,一头钻进暖的像女人爱意一样的水里。我听见一种自问的声音,极轻,好像没关紧的水龙头反复滴水:我能做些什么……
我被这样一种声音抓住了心,便深深明白起自己得病的原因。那并不是一种病,而是某种虚弱。是一种挫败的心情,在这阴郁天气里的具象实现。我的对手是谁,父亲并没有给我确立对手。他要我无忧无虑,如实记录所见一切。而我发现这种行动本身,确是在建立对手。好像每天用水泥糊起一点,添砖加瓦,很快那个形象会无比强大——我打败不了,只能被它打败。因为那是我自身树立起来的完美形象,我便不可能把它打败……
我只能停止创造,在它成型之前草草收工……我便明白我的痛苦原来来自自己的想象,来自于一种理想……

终于翻到那个特别的日子。

2006/4/25
脱光了衣服。
什么都不需要。

十八岁被削去翅膀的那天,记述居然如此简单。不免笑笑,翻出另一本日记。

2009/2/4
父亲死了。没有难过。
相反我感受到一种爱,比知道他还活着时所能感受到的更加强烈。
个人会死,
人却是不会死的。
时间连魔鬼的身体都能毁灭,
但他依然在。
真正重要的是父亲留下的东西……
便是我。
真正重要的是我能留下的东西……

2

工作进行得如此顺利,得感谢一些朋友,有劳他们铺路。
首先是先前提到的那位法国朋友,他是父亲一生的挚友,我希望及早说一下他。
他有一个女儿——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大概也最多比我小个两岁。他们住在海边,有一年他跑去开飞机(后来他就经常在外面开飞机了)。那天保姆可能打了个瞌睡,他九岁的宝贝女儿在海滩边吹泡泡……
可能那个早晨很美(他强调说很美,但他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开飞机,似乎不具说服力)。“一个美丽的涨潮。”他好像亲眼看到一样,“珍妮随她的泡泡消失在波浪的亲吻之中。”
后来他写了一些故事,全是有关肥皂泡泡的(她女儿极爱这项活动)。我有幸能够看到,也是在两年之前。
我很喜欢那些故事,但又必须得说,它们确实不适合发表。我问寄生在这些故事上的不和谐感,他这样说道:
“想到珍妮现在一定长大了,就觉得有必要告诉她一些东西。但她走的时候才九岁,你要知道海底可能并没有学校……怕她不懂,我的文笔就很幼稚。”
我为他的纯朴感动,告诉他希望帮他出版这些故事。他委婉拒绝,说这些是“只属于珍妮的故事。”
我知道他那样说绝非出于自私,而是一种更为严肃的自知。这点上他显得如此孤独。
“没有小孩会去看这些故事,他们不可能看懂;也没有大人会去看这些故事,它们太过幼稚。”
我问他要了所有故事,告诉他我那城市的大人可能需要。他们没有思想,幼稚得如同孩子。
他欣然给了我一份。“哦,还没完结呢。”他表示自己笔耕不辍。
我这边就有了很多关于肥皂泡泡的故事。我很开心,当下给你们念个一段。因为是法文,我翻译的就有点不是很好……

气球杰米
杰米是个肥胖泡泡,他出生在珍妮专心培育大泡泡的那个阶段。由于身体原因,一开始他甚至不能飞翔。他从吹管里挤出身体,刚一离开就好像水滴一样直直坠地——他掉下来,在一株倒霉的蕨类植物身上狠狠弹了一下。“真对不起,女士。”他倒是很有礼貌。但是刚一说完,便又砸在了对方身上。“或许我只能说:‘希望你能习惯。’女士。”他被夕阳照得通红,无可奈何地调试着身体。一番蹦跳后,对方才开始说话:“见鬼,这又是什么(人类发明的)新玩意!”看来她脾气还很大,刚才可能是在睡觉。“打扰一天最后的好时光!”为表抗议,她把自己并不锋利的锯齿伸展出来。“我是一个肥皂泡泡,女士。”杰米不理会她的不满,继续蹦跳着说:“你似乎对人类怀有偏见,女士。”对方倒是愿意听他说话,他便接着说了下去:“但是希望你不至于讨厌我的主人。因为没有她,便没有我。我感激我的创造者,女士。”下面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我现在不讨厌你了。”啊,看来长篇大论在植物界同样适用。“真是感谢,女士。”好像受到鼓励一样,杰米能在空中停留更长时间了。“我讨厌你的主人。”这句话具有很好的冷场效果,使她能够不慌不忙地站出来挽救眼前的沉默,“但是看来你的主人并不像一般人那么愚蠢。”她一边把自己可怜的锯齿收拢起来一边说,“一般的肥皂泡泡挡不了我三刀。咳咳,即便是你,也最多挡我”她在心底估算杰米砸在自己身上的次数,大概是七次,或者八次。于是便接着说:“咳咳,最多挡我十刀。”说完她暗自得意,觉得一方面维护了尊严,一方面又向对方显示出自己的仁慈。“向这么一位少有的女士致敬。”她的一番话让杰米很是受用,对方秉持了肥胖者一贯的老实和愚笨:“我将铭记于心,女士。”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感觉对方似乎已经不再需要自己这块跳板了——杰米学会飞了。“你下来,下来,我已经把锯齿收起来了。我不做偷袭人的勾当。”她有点语无伦次。于是杰米下调身子,事实上做这样的下降训练对将来安全飞行很有必要。“有何吩咐,女士。”他表现出一副乐意等候差遣的样子。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对方脸红起来,她确实没什么事需要吩咐,她只是不希望他离开——至于原因,一下子也说不上来。“那么向我报告你的名字。”她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杰米,女士。”“就这一个?”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句话让人难堪。“报告,就这一个,女士。难道一样东西能有两个名字吗?”杰米抓不着头脑,第一次在说完“女士”之后又补充新的话语,照理说他的礼貌词典还要求他说一个“女士”。“当然可以有。”对方为他的少见多怪提高了嗓音,“我来给你第二个名字吧。就叫”她沉思半天,事实上她并不擅长即兴表演:“咳咳,就叫‘气球杰米’。恩,这名字很好。”杰米思索一番,首先他想到自己才刚出生,并未真正见过气球;但转念想到既然无知,不妨听信眼下这位少有的女士:“你在说我的同行?向我的同行致敬,女士。”他一点不担心由此失却个性,坦然接受了“气球杰米”的名号。“我想应该去见见我的同行,女士。”他表示要走,一下子试跳起来。这个动作使对方猛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不可改变的分离命运。她说:“为了给你的礼貌打上满分,离开之前应该问一下我的名字。”显然分别已是迟早。“请问芳名,女士。”“莉莉。”他刚想和莉莉说再见,就想到另一个问题:“希望有幸记住你第二个名字,莉莉女士。”莉莉心里忧伤,哪还记得另一个名字(事实上她也没有。)便挥挥叶子说:“把我的名字颠倒一下,就是第二个名字。”她在示意对方赶紧离开。于是杰米,不,气球杰米便飞了起来。他在莉莉上空盘旋了三圈做分手礼,说了一声“莉莉再见。”

这个故事写于珍妮十岁那年,所以还算恰当。如果拿去投稿的话,相信出版社也愿意接受。后面的故事,就有很重的不和谐感了(希望你们还记得先前我讲过的那个“终途岛”的故事)。我想还是以后找个机会再念。
其实从个人来讲,我甚至愿意称那朋友为“很好的作家”——在我看来,作家并不是珠宝店里贩卖首饰的商人,而是某种探索者。他们应该具备的精神,我朋友也完全拥有;倘若他们从河底捞到珍珠,他也同样能够从沙里淘出黄金。重要的是事物本质的东西——和一串完好的珍珠或一块加工过的黄金比较起来;一颗哪怕不够圆润的珍珠,一粒微不足道的金沙,都无损其光华——在我内心的天平里,可能还更倾向于后者呢……当然这完全属于偏见了。从我本身来讲,就完全不具备作家的天赋。我始终对大费笔墨描写一个农夫如何砍柴感到惊异。因为在我看来,砍柴的本质体现在普遍的劳动之中——如果你描写一个农夫认真砍柴,创造出一些美妙句子……我相信同样的句子也一定适用于某个正在补网的渔夫身上——哪怕用在驰骋战场的将军身上都不会有失恰当!因为重要的并不是当时人物的动作,处在的环境,身陷的事件……重要的是那些东西共同凝聚成的意义——所以我写东西,总是极为简单。如果某个人工作不够认真,我就说他“缺乏热忱”,“爱打瞌睡”;突然浪子回头了,就是“重又焕发了生机,好像树木在春天抽枝一样”,或是“他已经不是在工作,他是在生活”……
——我为自己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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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3:5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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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位是庆,算是我的青梅竹马了。
她十八岁之前都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们两家,自然属于世交。
我们一起长到十二岁,都算愉快。但时间加增,她身上便不免生出一些女孩子特有的习性来——既甜蜜又呛人……而且对我个人而言,可能更多还是后者……
我就很少和她一起,可能她也明白。我们在各自的花园里招蜂引蝶,到彼此十八岁的时候,算又正式见了一面。
她对我说很快要走(她生日快到,献祭临近)。她爸爸打算把她送到很远的地方,也就是说,她和这个城市的根将被切断,再不能回来。
那时候我身上的东西已被取走——我比她要早生五个月,自然更加没什么感觉了。我说那你走吧,记得来电话。
她送我一个微笑,倒是一下子给了我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想到六年来我们几乎没说什么话,便也在情理之中。
她就走了,去了墨尔本——她去的第一年打过来很多电话,我却是在第二年她寄来的书信里才确知了这个地方。
总之我们倒是通了不少的话,但能够记得的没有几句。她几乎没怎么变,仍旧像一棵向日葵一样直来直往——我得说,可能她也有一点西芹,鼠尾草,或者迷迭香的味道……但是至少在我面前,她总是没能散发出这些。
而在我日记里也有记载,都是“庆来电话,把我吵醒。”后来我就懒得记了。因为头一年我几乎没有出去,她那个地方的时间比我要快两三个小时。我冬天的时候她是夏天,那时就是快三个小时了——我晚上十点的时候已经睡下,她凌晨一点还能打来……于是我建议她给我写写信,正好第二年开始我就一直在外,写信也比较适合。她欣然同意,给了我不大不小的意外——她字写的极好,语句也和平时说话判若两人。这时我才发现,一些东西的不确知,是因为人心把它藏的太好。我了解到另一个庆,便也应该去了解另一些人。
我日记里零零散散对于庆的记录开始多了起来——我把它们记述下来,倒并不是因为它们本身美好;而是从它们身上泛出的那种磷光,多多少少能够给予黑暗中的人一些帮助。
我摘一封庆写过来的信,那是我在一个小岛上收到的。

你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我想是不能明白的。你爱的并不是自己,便不可能拿他爱我。
近来发现,幼时我们一起用过的一管牙膏,竟然藏在你送我的那只毛绒小熊里——是你藏进去的吗。
当然不是,是我藏进去的。
当然也不是,是我编出来的。
很难想象一条放了六年的牙膏,会是什么样子。
我感受到一种爱(我并不想说是出于我对你的,就说是出于我对虚无的吧)。我感受到它在我体内——可能放了远不止六年了。我要说,它并没有干。
如果没有极大的耐性,便不可能这么长久的保有它。但是比起这种保有所消耗的力气,倾泄要远远来的更多——特别是当我投石问路,只激起几片空荡的湖水声时……
我向虚空打开管盖,很慢很慢地挤出一些。
——为了避免使它僵硬,又不至走向枯竭。
必须怀着更大的耐性才好……

该如何回复……想到之前给她的回信都是极尽简洁,便心生内疚。
从那一次起我开始把一些写好的日记寄给她,大概这个办法很好,她给我邮来一些小物件。有时候是一朵还留有香味的花,几片脉络有趣的叶子;还有可爱的饰品;当然,也有在我很热的时候收到过一条围巾……
纵使如此,我也极清楚一个事实。即是从我这个身体流出的东西,不可能原原本本汇入她那里。每次只能是一点小小的喜悦,好像一缕朝阳。但是人呢,人总想要一束只属于他的灯光……
我还和庆讲过我那法国朋友,告诉她我这边藏了好多的宝贵故事。她经常催我,一副叫我一口气把它们全部投递给她的样子。但是我知道那并不是她真实的想法——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她只是希望我能经常想到她,希望我能够有一种愿意哄她开心的想法。
她笑的最开心的一次(她当时来信是这么说的),是听我讲了 “轻飘飘露茜”。这是我给她讲的第二个故事,由法国朋友写于珍妮十三岁那年。我摘下来,希望你们也能开心一下。

轻飘飘露茜
露茜就是这样一个轻飘飘的泡泡:只要有一点风,就能把她甩好远;甚至在完全没风的时候,她压低身子经过花园,一朵蔷薇让她打了个喷嚏——糟糕,她又一下子冲上了天——这是一个无法悠闲停留在任何一处的身体,好像她刚出生的时候,抬眼想看看主人模样,只见那个女孩对她轻轻吹了口气,便一下子消失在她面前了(其实是她自己飞走了)。她一个人在高空静静飞了好久,找不到人说话,后来一阵侧风,她调整身子顺势降了下去。“多漂亮的泡泡,第一次看见飞这么高的泡泡。”露茜掉转头,想知道谁在和她说话。这时候又来一阵风,把还保持着下降姿势的她打下很远。“嘿,你倒是很害羞。”没过多久那个声音又追了过来。这次露茜收好身体,转身瞧了瞧那位老兄:一只长嘴的黑鸟。“你是一只乌鸦?”露茜凭空猜测,她只知道这样一种黑色的鸟。“咳咳,又被认出来了。”对方的脸一阵通红, “看来还有待长进,老师说的没错。”他自言自语,一下子就飞到了露茜身旁。“你稍微离我远点,倒不是因为害羞,我身体太轻了…”露茜为乌鸦不明智的举措匆忙说明情况。“恩,我懂,乌鸦没你想象的那么笨;就算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其中一只比较聪明的乌鸦。”说着他又退到露茜身后这样说道,“你觉得我声音的问题出在哪里,咳咳,是不是应该再提高一度,像这样?女士,你不用回过头来和我说话,你只管说,我耳朵好的很。”“你在练唱歌吗?抱歉这方面我不太懂。”露茜不太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她正盯着一个像冰激凌一样的小山坡。“算差不多,我在练习说话。”这时他脸上刚褪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便赶忙说:“事实上我在学黄鹂说话。”说完他意识到对方并不能看见他脸红,就又大胆地继续了下去,“大家都在想着变成别的鸟,我的老师——她是一只比黄鹂叫的还好听的乌鸦,由她教我说话。当然,我才学了一个星期,所以还不够好。”“可是…”露茜刚想发问。“可是我也知道并不只有这种方法,我的朋友汤米,他在不知哪个见鬼的颜料室转了一圈,回来就说自己变成鹦鹉了。”这番话引得露茜咯咯发笑。于是他稍带得意地口气接着说:“我并不注重外表,好像人追求自己的内心一样,我们鸟的灵魂便是声音。你看,经过我的努力,现在我的嘴巴要比一般乌鸦长很多,这更有利于发声——这下你倒是可以回过头来仔细看看。”他不忘补充一句,热切地等待对方回眸。出于礼貌,露茜回头重新打量了一下他。“可是,为什么你们不喜欢做一只乌鸦呢?”她终于把自己的傻问题问了出来,安心过后,忐忑不安的心情便像海浪一样拍打过来。“哦,你在嘲笑我吗!”他似乎生气地说,“做乌鸦有什么好?你说,要是上帝让全天下的鸟重新选择,我敢担保这个世界再不会有乌鸦。”“哈哈,这倒是。”露茜开朗地笑了起来,试图缓解气氛。“那你想做什么?”她说。没想到这随便一问却把对方难住了,他全身发热,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做孔雀吗,据说是一种很漂亮的鸟。”露茜没注意有什么不对,仍然和他开着玩笑。“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终于有气无力地说,他刚战胜了自己内心:“其实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不瞒你说我的愚笨可能会让我在上帝面前出丑,我确实想不到我该变成什么。去做一只黄鹂吗,不对,那天生的骄逸不是我想要的……”他感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便重新理了下思路继续说,“我并不想成为什么,事实上我只是不满足于现在的自己,不是乌鸦这个身份,也不是上帝可能给我的孔雀黄鹂那些身份,而是自己。你能懂吗?”他为这番言论暗自感动,一种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人说话的快感像疯长的藤蔓植物一样在全身扑窜开来。真正重要的话都是对自己说的,他想,现在他一点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听清楚,听清楚了有没有弄明白,是的,他一点都不在意了,他在对自己说话:“重要的是战胜自己的命运。”“那…”露茜想插入他们(乌鸦和他自己)的对话,但是乌鸦突然说:“快到目的地了,看,远处有人在举行婚礼,我看我们就此分手吧。当然,如果你也喜欢参加婚礼,倒是可以和我一起……”本来他还想说些露茜的好话,表示他们很处的来,没想到这次对方打断了他:“他们肯定把你赶走。”“当然,你看我声音还没练好,被赶走是必然的。”他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很清楚将要到来的命运,“但是有些东西是需要坚持的,不瞒你说,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出席人类的葬礼了,当然以后也不会。”“那你至少要把自己涂成和柠檬一样的黄色。”“恰恰相反,女士,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为什么要涂成黄色?那是欺骗!我自己清楚的很,我是一只乌鸦,也不想去骗别人。”他为对方的愚钝感到丧气,甚至不想听露茜说话,便自言自语起来,“我要去做一只让人喜欢的乌鸦,首先得为一个好声音努力,然后专门在人们感到喜庆的场合出现,以此改变他们对乌鸦的看法。”“但是人类可不管这些,他们会拿石头砸你。”露茜试图说服他的不理智。“所以我就唱歌。他们砸我,我也唱歌。”说着他降了下去,没有同露茜告别。“人们会拿石头砸一只唱歌的乌鸦吗?”露茜被这个荒谬的想法缠住,她还不知对方已经悄悄离开,为了下面这场盛大的婚礼。

庆很喜欢这个故事,但又表示之前那个“气球杰米”同样喜欢。加上后来陆续听到的一些,她完全说不清楚更爱哪个。我想到人的美好,便对她说:“倘若每个人都和这些故事一样……”没过多久她就来信,这样说道:“倘若你认为每个人都这般美好,确实不用勉强说出自己更爱哪个。”
她让我温暖。但还不止这些。
我把她比作阿里阿德涅,那是以后会讲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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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位朋友,恐怕难以很好交代。他极尽变化,超出言语范围——权且称他为“三”吧。这个人我并不总能认出他来,我是说,至少在当时……
抛开这些,我身边的朋友几乎没有——起初我想是有一些的。笼统的讲,随着我慢慢长大,日渐孤僻,他们便都疏远我了——但这远不是真相。实际上我这人不太关注自己,这点之前的日记就有所透露。基于这个原因,我常烦恼和人打交道——我倒是非常希望他们能够滔滔不绝诉说自己,那样只要静听就好。平心而论,我总是听的很认真的。但是一到他们意识到也应该让自己的宝贵听众发表一下意见,我就难以招架了。
“说说你。”——说些什么呢,“恩,呵呵。”
“饭吃了没?”——要稍微想一下,“恩,吃了。”
“最近过的好吗?”——这个问题是我最不情愿回答的。
因为他们实际的问题是这样的:最近快乐吗?——“有时候挺快乐的,有时候也会难过。”能这么和他们说吗,不能。就说“很好。”
不止如此,最大的隔阂在于我觉得那个问题的真实含义应该是:最近幸福吗?——“当然,永远幸福。”能这么和他们说吗,不能。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好像我在一篇日记里写的那样,隐约记得一些:
“唉,探寻这些又有何意义。即使提问人和回答者之间不存在隔阂,人心也难免深藏什么。”……“哀伤和快乐可以分享,幸福却难以传递”……“他们借着谈论彼此感官上的反应,分享不在一起的时间。”……“因为只有哀伤,快乐,是可以用时间计量的。好像竹篮打水,无法长久。”……“而幸福,是湖的地基,是湖本身。也是一千种感觉的集合,和爱。”……
我去翻翻,也许还能找到……哦,找到几则“三”的轶事。

2007/6/27
路过一片湖,有人在他的田地上和我打招呼。阳光很好,使他的额头泛出汗水的金光。我看见他几乎全身沾满泥土,尤其左膝盖那浓浓的一块,好像新缝上的补丁——他这副田间劳作者的形象给我印象极好,让我也忍不住想加入其间。我问他有什么能给我耍耍(我可不喜欢说“效劳”),对方摆摆手显示了少有的吝啬。为表示自己过意不去,他又马上堆出笑来——他那张脸,此刻有点像被太阳照亮的小山丘,让我不禁也笑了起来。小山丘说希望我帮他另外的忙。我问什么。他告诉我他很久前丢过一条猎犬,一匹栗色的马与一只斑鸠,至今仍没找回。接着他又向我描述它们的足迹,怎么去呼唤它们……他说的那么详细,完全归功于他内心的某种品格,使我不由得相信,他去和别人分享这个故事,绝不是出于丢失宠物的急切——他说他遇见过一两个人,他们曾经听到那猎犬的吠声与马蹄声,甚至看到那斑鸠在云中消失……说到这些,他像在调侃他们一样不时发出笑声,说他们急于寻回它们,就像自己丢失的一样……
我朝周围指指,示意并没有马棚狗窝之类的东西,问他是不是在骗人。
他差点笑翻过去,说了一长串话。期间他停顿了几次用来打量我的反应,我全记得。
“你企图用怀疑打捞真相,但是怀疑只能打捞起另一个怀疑……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不景气它们被我拆了……只有相信是最简单的……真相并不在于你怀疑还是相信,仅仅是看我心情。”

那人住在漂亮的湖边,自己盖一个木屋。当时他在照顾豆苗,确切地说,是在向土拨鼠的小窝发起进攻……
我现在知道,那时他完全在说另外的事情。有空我得再去看看,好知道那些斑鸠猎犬,回来了没有……

2007/7/15
我被一个醉酒的人差点撞倒,他向我道了歉。我发现他清醒的很,把他叫住,叫他把钱包还我。
他一直跑,我便追赶,到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才把他擒住。
我问他为什么偷窃,他说因为贫穷。
我看他身体健康,问他为什么不去工作。
他告诉我说喜欢闲暇——懒惰的年轻人。
我本想探寻他习惯把闲暇掷往哪个穴洞,他倒主动和我讲起自己的经历来。
他说他以前是个贵公子——感谢他的父母。
他天生就拥有两样东西:金钱和闲暇。
说到这些他眼睛发亮,好像描述某样珍宝——我把当时的情景展现出来,以示此言不虚。
“它们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一开始说每个人都在追求这两样东西,又说这样的追求下“它们互为对方的影子。”——说到这里他带着戏虐的神色形容自己是“长翅膀的鳍类动物。”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自然可以把一般人不可能到达的终点当作起点。”说完这个“起点”,他舒展开双手在我面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好像做一个深呼吸——“一切,人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就有无限的可能。”
(无限的可能……恩,你现在属于小偷还是乞丐……)我当时在心里这么调侃他,便笑起来。他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听众,显得开心。
“我选择成为一个哲学家。”他朝天望望,从脑海里翻出一句话,“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哲学家最需要两样东西,金钱与闲暇。”
这时候我忍不住想逗他一下:“可是并不等于说——金钱与闲暇,最容易使人成为哲学家……”
他的脸便微微红了,说自己“喜爱探究事物的内在,可能和天生的性格有关。”同时他又强调“这其实是人的本性。”为了完善自己的理论,他便说“只是因为他们得到的太少,渴求的太多。”说“人被这种不平衡分散了精力。”简言之就是“外面经常刮风下雨,思想的苗便长不起来。”
为让对方开心,我回应他:“就是说——种子我们都是有的,但是外在环境太过恶劣了……”
他点点头,又拿出一只手像拍皮球一样在空中甩了下,摇摇头。
“也不能全怪外在环境,坚强的种子还是能够发芽长大的。重要的是你内心是否去回应外在的恶劣——你不更觉得,正是你自己把那外在的恶劣引入内心的吗——或者说,正是你内心把外在的恶劣接受下来,从而对你的身体发生了作用吗——显然这是一回事,希望你明白。”
他自己把话题引到这里,我便不得不说道:“那你怎么看待先前那人的偷窃行为。”
他的脸彻底红透,说自己家庭后来发生了变故,一贫如洗。说到自己仍然想要继续哲学家这个工作,他的脸色就稍微自然了些——“我还不是颗好种子,这我知道……”
本来我想问他——哲学家到底是搞思想的,还是一种行为本身。他就一溜烟跑了。
我才知道这个问题竟是我的自问……

2007/7/16
在小镇又遇见昨天那人,和他商量用我的金钱购买他少量闲暇。他欣然同意,问我需要谈些什么。我希望他说说“人的懒惰”,他不悦,企图反悔。我向他说明此行不为针对他,意在除去我自身可能存有的顽疾,他才愿意再次开口。 他认为懒惰来自于人的生活经验,也就是说最初人是没有懒惰这个概念的——我发现他看问题的方式具有一种他不察觉的美德,我要好好记录下来。
“你总是把人的本性想的太过完美。”
“这是事实。实际上对于独立的个人而言,并不存在懒惰这回事。是因为外在世界需要赋予人意义,以达到某种秩序或者规范,才出现了衡量何为懒惰的标准——便是那种使社会停滞不前的力,不对,与其说它是力,不如说……是一种无心之举,对,可以把它称作——无为。我们举个例子,假使有那么一个无为的人——实际上他并不真的什么也不做,至少他需要吃饱肚子,使自己生存下去。放在社会来讲,如果有人拥有饭来张口的懒惰,一定是出于拥有那样的条件——这个拿我自己来说最恰当不过(他稍微有点脸红),正是那样的社会给予了我懒惰的权利——我要说,没有人是真正懒惰的,因为比起懒惰,生存是个更大的问题——只有在生存这个问题对于人来说不是那么大的时候,他们才想到了懒惰。也就是说……一个生活在荒野中的人必须为自己的生存奋斗,那样的人身上就不存在懒惰——难道你可以把他利用饭饱之余睡个午觉或者观察植物的兴趣归类为懒惰吗!对,这就是我一开始在说的,看,绕了多大的圈子。”
“你似乎把人的懒惰推给社会制订的标准……”
“你先不急着说,我还没讲完。我的意思是说,本来就不存在懒惰这个东西——我们一直在说的那个懒惰,实际上是社会这个大太阳打在无为身上所映现出来的影子——社会不能容许这种普遍的无为,所以采取了必要的抹黑——就是我们称之为的懒惰。当然我不稀说这些(他垂下头做出不想说话的样子)……”
“你就说说吧,人们需要的恰恰是你后面的解释——他们可都生活在社会中啊(我掏出一些钱)。”
“你是要我拿一个做工的人举例吗(他接过钱)……问题总是出在经验上面——假使一个人从没听过这样一个职业……就说木匠吧,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刨具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他往往是新奇而快乐的,如果你给他一块木头,转瞬他就能还你一堆木屑。但是如果你拜托他做一个木马雕塑的话……随着身体的疲劳懒惰就出现了——所以懒惰首先出于疲劳,往后就是他知道这种工作本身会带来疲劳,在还没开工之前就经受了先验的疲劳——当然这还只是第一步呢,到头来他总是能够不负盛意给你送上那架木马,而且没准还很开心,期望你赐予他另外的任务——这个时候你得搞点诡计,你有两种办法,不,远不止呢,我一道一道说来——你可以叫他继续给你雕个同样的木马……看,懒惰又出现了——这次是出于厌倦。人是需要点好奇心的嘛,或者说变动。但是也总有一些东西能够驱散它们——一般来说,你给他钱就好(他自嘲地笑笑),他会干他不愿意干的事情的(我倒觉得他很乐意做我拜托他做的工作)。你给钱叫他继续给你雕个木马,这差不多就是大多数人从事工作的缩影了。这个时候会出现懒惰吗,我想条件还不充分,你还得给他设置效率才行——我希望这会你能把收钱卖力这回事忘掉,因为你要知道……牵涉到金钱,很多事情就不准了……我们回到第一件木马刚做好的时候,这时你可以叫他做个老鹰——他应该会乐意的(但也已经有疲态了,毕竟第一个木马没给他带来实质的什么,第二个老鹰也不会……)。于是为了把他的懒惰激发出来,你故意给他一个宽松的限期——这时候你会发现,老鹰的翅膀才做一半他就跑去玩沙了——时间充裕的很嘛,他对自己的工作已经有了了解,能够把握进度——这种懒惰出于什么呢,我把它归为一种劳动力的盈余——值得深究的是这种盈余来自当事人动机的不明确。因为雕出一个老鹰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可能还是再雕个老虎的恶性循环……)。所以实际上懒惰同时出于缺乏一种力的驱使——你需要明确告诉他完成老鹰后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他便会做的快些;如果你又告诉他做的好点能够得到两件想要的东西,他便会把正打算交给你的老鹰收回去,再花上一番功夫(本来他可又跑去玩沙了)。说到这里……容我想想……大概就这些情况了……哦,当然还有一开始说的,某些人天生拥有懒惰的权利——但你必须得弄清楚,以上我所讲的都是第一次的懒惰,好像初生婴儿那种什么都不明白的懒惰。而我们现在说起的懒惰,实际上是以上所有懒惰的集合,是当婴儿长大成人后靠着智力与经验权衡利弊才诞生出来的懒惰——有点先验式的了,他只需思考就能得到那些疲劳和厌倦,然后借着与报酬、必要性比较做取舍……倘若他最后接受工作,也只是把先前脑海里的东西具象出来而已——可以说他靠着这种懒惰的思想,反而使自己得到了双倍的疲劳和厌倦。(他做出顿悟的样子)。哦!我还得说一点,这些懒惰,或者说这种懒惰的思想,归根结底出在缺乏工作的热忱上面——对,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他们缺乏一种力的驱使吗……如果那种力不是体现在为了得到什么上面,而是……比如说仅仅是为了生存,好像身处荒野的人势必得不断打猎觅食一样——完全是出于一种对自身的负责呢……就像有些人说他们非常爱自己的工作……唔,如果一个人像尊敬自己生命那样去享受工作呢……我得重新想想……”
他又一溜烟跑了。

看了这些让我想笑,脑海便又浮现出那人模样来。想到他的言谈举止,还有行为本身……有着一种发人深思的荒谬——即他非常清楚人应该做些什么,但投诸自身,又莫名地糊涂起来……
至于先前是准备翻查什么来着……一时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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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5:2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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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听。
2008,说。
2009,做。

这是庆寄来的一封信。通过分享我在外三年的日记,同时分享了那段时光——尤其使我感到欣慰的正是这点,这种确知似乎有着补救所有丢失岁月的能力……唉,人和人之间那种相互理解的微妙,竟是可以完全脱离时空秩序掌控的……
我不禁想起头一年(2006),那时心境,从当时的日记就能见出端倪。好在一直没给庆看,比如当我收到下面这封信时,才间接获知她所从事的连她自己都不确知的打捞活动。

最近我找到一本书,它描写的是一条湖——你知道我对这些总是很感兴趣……
我看下去的时候,发现它实际讲述的却是一种生活。大概是很诗意的那种(可能就是你近来在过的)。
这么看时,我就发现一条通道,与你便更加近了。
想起以前的日子,我们各自为政,是绝没有一条路能比它更接近彼此的。
——我才发现分享的含义,原来首先是心灵的契合。
好像我们小时候在长辈的经卷那偷看到的:
“一支利箭,射在心房之上,反倒给我增加活力。
向它的来处,一直很远。
越走越有力气,越来越忘却自己。
竟发现,你如此之近。
唯有到达……”
你一定了解这种心情,因为我们之间本没有距离。
于是不需要回应,仅仅呼唤就可以。
庆。庆。

——为了了解庆扮演的阿里阿德捏,必须翻出很早前的日记来。

2006/5/15
万物本没有名字,只是人的赋予。
2006/6/2
它们存在,毫无差别。
一粒沙,同于一朵花。
今朝的晨光,也能流淌出明日的夕阳。
2006/6/7
我藐视个人的情感。
2006/6/13
这里的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牢笼里,独有我出来了,却又被困在他们牢笼组成的牢笼里。
2006/7/7
啊,一定是我的德行有所欠缺,否则也不会深处地狱。
2006/8/3
得把所见记录下来,得怀着仇恨的心去……

唉,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我都羞于念出。那个自己,好似流星一颗,孤独坠落湖里——恨不能蒸发尽它,到头来仅如顽石沉底,堕入淤泥,从此和天光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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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5:5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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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6
差不多该回去了,回到所爱的城市中去。

最近我的法国朋友又有新作,他很兴奋,据说是因为珍妮到了成婚的年纪,他得搞一篇巨作以示庆祝。
本来我想马上念给你们听的,它这么热腾腾的盛在手里,让我也兴奋无比。但是想到……你们心目中的珍妮才长到十三岁,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我就讲那个珍妮十五岁时的故事,希望你们满意。

长官和乌里
这次我们来说说苏菲。略过身世,直接从她的经历说起。
她现在正被关在一个盒子一样的小屋子里。“长官,她就在抽屉里。”有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说道。“把她带出来看看,不要让她跑了。”这是长官特有的声调。“是。”他们奉命打开抽屉,像模像样地把苏菲押解了出来。“请问我犯了什么罪?”一出来苏菲就对着眼前几个和她一样的肥皂泡泡大声出气道。“不许说话!”长官喝道,说完他向另一个肥皂泡泡,一个三角眼的部下说道:“她说了什么?”“长官,她在请问你她现在犯的是什么罪。”长官听了得意一笑:“告诉她,她犯的是‘侵犯领空罪。’”他是对着三角眼说的。“女士,我想称呼你为‘犯罪嫌疑人女士’应该更加恰当。”三角眼为自己能够在司法讯问中合理加入一个小意见而开心说道,“长官说你犯的是‘侵犯领空罪’,没错,我也这么认为。”“你们两个在演什么戏!”苏菲气愤极了,他们的台词她全能听懂。“她又说了什么?”长官询问道。“她说我们在演戏,长官。”三角眼如实报告。“什么!她以为我们在演戏?”长官突然暴怒起来,“把法典拿来!”他伸出右手使劲在空气里拽,好像急于抓住什么。三角眼吹了声口哨,一会儿一本深色的旧书就在很多泡泡的抬举下送到了那双手面前。“翻给她看!”那双手又凭空甩了几下。书给打开来,泡泡们把它翻到第三页。“以企鹅岭为中心,上下半公里,前后左右五公里的范围归我族所有,边防…”长官念到这里,想到念了也是白念,便停下来挥手示意三角眼传话。“以企鹅岭为中心,上下一公里,前后左右十公里的范围归我族所有,边防设抽屉,捕获一切入侵者。”三角眼大声念道。可是这些郑重的举措仍然没能让苏菲严肃起来。她嘲笑说:“就算能够容忍你们的傲慢无礼,可我不是和你们同属一族吗?”她明显是冲着长官说的,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能听懂长官说话而长官却无法明白她的意思。“她说她属于我们一族,长官。”三角眼不自觉笑了起来,一下想到这个举措实在有失分寸,便又强忍住了——他在等长官先笑。“哈哈哈哈,真是一个笑话。”长官发出开笑的指令,其他那些不说话的泡泡便都跟着一起笑了。“你问问她,是谁造出的她。”长官对三角眼说。“长官问,你的主人是谁?”苏菲转念想了一下,回答:“一个男孩,开飞机的大男孩。”“她说是个男孩,长官。”“那么你去告诉她我们的上帝是谁。”三角眼很是乐意,他知道这回自己又可以加入点小意见了:“我们的上帝是个女孩,一个留着短发的漂亮女孩,你说我们两个的上帝一样吗?”这个问题让苏菲一下子挣破不得,她知道其中存有谬误,却不知具体错在哪里。“那好吧,你们将怎么判处我。”她无话可说,便对自己的下场产生了兴趣。“她希望得到你的判处,长官。”三角眼不自觉地篡改了意思,他真是个不称职的翻译。“先问她来此有何目的。”长官理了下身子,感到自己先前一系列的努力终于起到了端正罪犯思想的作用,便满意地进入正式审讯。“你来这里干什么?”三角眼传话,好像是从十公里外带来的讯息。“我随便走走,并无恶意。不小心闯入你们领空,深感抱歉。”苏菲好像旁若无人一样自嘲起来,她也知道这样的话即便说出来,也要飞过好几座山才能传到长官耳朵里。“她已经认罪了,长官。”三角眼眉飞色舞道,“她已经见识到你的威严,在为自己的鲁莽无知道歉。”“笨蛋,这是必然的事情;再说刚才我已经看见她弯腰致歉,你传达了些完全没有意义的消息。”长官很是博爱,一并对三角眼施展他的威严,“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法律不容私情。问她有什么特长没有。”这番话让三角眼很是受用,赶忙道:“长官问你有什么特长。长官的仁慈企图赦免你。”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苏菲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泡泡,她是珍妮的爸爸学着珍妮当初的样子造出来的失败品,甚至得不到名字(“苏菲”是她自己起的)。“报告长官,我毫无个性,身无所长。”苏菲一脸无奈地对长官说。这句话产生了一个奇迹:长官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忽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说话不再晦涩难懂。于是他赶忙伸出手,把企图传话的三角眼拦在一旁。“我懂,我懂,不劳你说。”他兴奋地啧啧道,“刚才你在说‘报告长官。’”“对,是‘报告长官。’”苏菲同样欣喜,她感到对方终于是在和自己说话了。“好,好,这下至少我们有了一些共同语言,这对你是很有利的。”这时候刚才还挡着三角眼的那只手已经不在,它现在正回去巩固这种威严本身——长官插着腰,示意三角眼继续。“她说她一无是处,长官。”三角眼汇报了这样一个噩耗。“啊,真是可惜。”长官的表情一下陷入悲伤,“乌里,看来她的好运气已经到头了。”话虽这么说,其实是长官特有的一种询问方式。“那可不是,长官。请你宣判她的无期徒刑。”叫乌里的三角眼说。这下长官确信自己没有漏掉什么程序了,便安心宣布:“就这么办吧,动手。”
他们想把苏菲重新关进抽屉,这下她意识到情况紧急了。“绝不允许,上帝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苏菲挣扎道。“哦?她说什么?”长官似乎对苏菲的遗言很感兴趣,“对,哪怕是死刑犯,处决前也有享受朗姆酒的权利。”他一挥手,示意他们把苏菲松开。“报告长官,她说上帝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干的。”乌里传话道,说完实在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以小人愚智,这纯属无稽之谈。长官,这是对你的侮辱。”“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给她一分钟。”长官显示了他的宽容,这也是当下他唯一能够找到替代给犯人喝朗姆酒的方法。“你说吧,尽情地污蔑上帝去吧,一分钟后长官的仁慈就失效了。”可恶的三角眼说。这个时候苏菲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她的主人,什么都没给她,讨厌;想到他们话语中的上帝,一个漂亮女孩,对,扎着辫子,不对,是短发…她思绪烦乱,试图为自己命运的悲惨从千丝万缕的关系中找出一个聊以慰藉的答案。等等,上帝。对,上帝!“上帝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她突然非常平静地重复起刚才说过的话来。但是长官和乌里在等待时间效力的过去,完全不理睬她。“因为你们错了,上帝不是你们的主人,你们的主人也绝非上帝。”苏菲兴奋地说道,她被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支配了,“上帝是我的主人和你们的主人共同的主人。那个最上面的才是上帝!”她几乎是吼了出来。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完全不听。长官示意部下翻动法典,看它有没有被时间腐蚀的迹象,他需要确保页面的完整和字迹的清晰——因为比起个体的自由,他更关心集体的自由。乌里呢,这个讨厌的三角眼,从不做什么具有实际意义的事,此刻像个机器人一样在旁附和长官的看法和分析,满怀崇敬地朝着翻动的法典指指点点。“这张一定是被白蚁咬过的,明天之前一定换好。”“对,对,你看那白色的迹象,一定是被白蚁咬的。”“这边发黄了,是谁撒的尿!”“一定是我们上面那只新来的长嘴雀撒的!长官,我敢保证,只要哪天他一失足下降到我们管辖的高度,马上抽屉之。”他完成了一个创新,以前从没有人拿“抽屉”作动词。即是如此,翻查工作便在那一分钟里接近完成。“时间已到,乌里,你的忠实为你赢来了一次代表上帝宣判他人罪行的荣誉。”显然长官对这一天乌里的表现很是满意,“宣判吧,我的部下,以此显示你对上帝的忠实吧。”他很注重说话技巧,这是身为长官的必修科目。可是乌里没有说话,那讨厌的三角眼,此刻像个木桩一样被某股说不清楚的力定在那里,连嘴皮子都不敢动弹一下。“乌里?”长官朝他投去困惑的一眼,对方一反常态的矜持显然让他不明所以。“哈!看见没有,上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倒是一旁的苏菲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实际上刚才她并没有说很多话,她说到“那个最上面的才是上帝”的时候,便没有再说下去——已经完全没有必要说下去了,和蠢蛋无法谈论上帝!现在她轻快起来,感觉先前的一番话似乎真的产生了什么奇妙作用。尽管她很清楚这种作用的产生并不是因为他们听明白了她的话语,而是因为她的话语引导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事实,借着这个无法言说的东西才让乌里的意志发生了奇妙变化。“乌里,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吧!让上帝借你的口宣布我无罪!”苏菲更加大胆了,她知道自己正被那种东西支配着,充满力量,满心欢喜。“你在干些什么!”长官狠狠拍了一下乌里,排除一帮杂众,他是唯一一个没能感受到那股力的人,因此额外孤独。“长官...或许她是对的…”乌里终于说话,不过比起说出这样的话语,实际上他更加不愿意说话——只是身为一个部下,必须要向长官交代!“此话怎讲!”长官被搞糊涂了,但是看着发生在乌里身上的一切,他便觉得有理由去相信那股非同寻常的力确实存在。于是他把头凑过去,保持和乌里一样的姿势,试图靠着相同的动作抓住事情端倪。“长官你看…”乌里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接近徒劳地伸出一只颤抖的手——于是像被飞箭射中的目标一样,那股力的来源被指了出来:上帝是女孩,所以但凡女性,一律无条件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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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6:1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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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10
再次回到这里,一些记忆便浮现上来。

我得怀着勇气把那些事情讲述出来(2006/8——2006/12)。
那阶段我成天在街上走,有时候一天走三十多公里。我身上通常带一些钱,这样不论走到哪里都保安全——带着这种想法,就更经常走丢。我发现陌生的路对我总是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特别是……身后没有羁绊的时候。
当然,这些还是借我的小说之口诉说比较方便,那时候我便写了一本叫《观察者》的书。

观察者(1)
我本来想用一种第三人称的方式叙述这个故事,但是发现很难。倘若男女主角都叫庆,那该如何区分。
我也想过改掉其中一人的名字,但是有着更高的旨意引导我放弃这种想法。
于是我便希望你们能够容忍我所做的一切。
如果实在无法谅解,就去痛斥那颗愤怒之心吧……

观察者(2)
我的房间有幅油画,是母亲从希腊旅游带回来的。里面画了一个迎风招展的少女,她手里拿一本不容辨别的小书,隐隐浮现舒心笑容。整个画面的结构是运动着的,有几片梧桐叶子还停留空中,好像现代照相里的定格技术。所以她的姿势,大概还保持着刚刚跑起来时双腿叉开的样子。她的头也是回望着的,因为那阵风的关系,她的头发便朝着她眼神所向飞舞起来——那本是浅黄的颜色,但是堆积在一起造成一种视觉上的落差,看上去就像是被玷污过的白色了(也有点像雪地被沾过泥的鞋子踩上一脚后的感觉)。而尤其好看是它扎成的辫子,寥寥几束,如同宝剑柄上飘着的髻,显出一种古典的美来……
我要说,这幅画真是让我喜欢不已。基于这种感情,一描述起它便容易忘记时间。我老想把它放到客厅正面的那个大墙壁上,这样每有来人都能看它一下,用粗粗瞄上一眼的时间客气夸它一番。这样从他们肤浅的奉承之词里,或许还能挖掘到我不曾发觉的一片叶子或者某个衣角。毕竟我观察它,已经陷于一种无法自超的境地。是真需要某人能站出来,向我指点迷津的。而且性格上我又多孤僻,逢着抑郁之时,便只能借慰情感于斯……
我就这么时常换去它本有的背景,把里面的人物拉到某个幻想中的地方——有段时间我让她呼吸足了海边的清新空气,便觉得那笑容更美了,好像从翅膀上掉落的羽毛一样。也有时候我保留它的原味,因为那片夕阳的红色本身就独具美感。加之落日被一大片残垣断壁隔挡,便有美人半遮面的妩媚。我大概说下那片与其说是断壁,在我眼里更像浮雕作品的残垣。它刻画了一个射箭战士的大半神色——这点得交代清楚,战士的头颅已被某种我们所不知的力侵蚀去了,好像狮子大张口后难辨性别。箭头所指呢,是无数形态各异的禽鸟。它们攀枝附节,远不知危险将至。这种安定神闲,倒像是在炫示它们才是画面的主角一样。想到这里,再看那射手笔触的简洁,便也不是不能理解。我便希望多说说它,但又穷于所见,实在难有心计,只能把一片苦心赠与它的可爱猎物——唉,那些飞兽,此刻没有一个是在运用自己宝贵能力的。尽管它们的喙足够锋利,却只能靠着从果蔬里啄食出蛀虫获得荣誉。它们怡然自得于羽翼线条的流畅,殊不知只有同风浪搏斗后才能丰满——也可能是我错了,或许它们只是飞累了休息一会而已。它们如此优雅,那种神态只有在贵族出身的人那可以找到……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浮雕会有颜色。照理说它们应该是灰压压的一片,是谁给涂上的油彩。我假设是后来的艺术家送上去的,但能够呈现在我面前如此新鲜的画面,油画作者也一定功不可没。也可能它们本来就是没有颜色的,全然来自于画家的创新和理想——借着这种努力,整幅画便显得丰盛无比了。人若盯着它,容易生出晕眩的沉醉之感,好像缓缓进入梦里。等到醒来,也就记不全之前看到的尽数细节了……
唉,基于这个原因,我一定漏掉了很多东西。我不禁想知道作者花了多少年才把它完成,亦或是它历经了多少个作者的一生……
我得找出作者的名字,但是接近画框的四个角都没有出现。我猜它是藏在了女子水蓝色罗衫的褶皱里,却遍寻不得。我又在那些残垣断壁里找,同样杳无踪迹。此时夕阳美得不可胜收,好像一颗情人的泪一样滴在我心里,我便发现那闪着银光的东西——那是一把匕首,极有可能是射手丢失的武器。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企图回应主人丢失的目光。
但是,也有可能;不可能,它是属于浮雕里的……但是,总得容许我把自己的想法表述出来吧,尽管它荒谬……
我见那女子的右手,这一刻竟是向我显现出来的!它在她身后直直地垂下来,经过乳房温柔的曲线,腰肋,裸露的肚脐和小腹,到达臀部;紧握着那匕首被女子身体隐没了的把柄……
看到这些,我便晕了过去……

观察者(3)
某天我重振旗鼓……
……
或许应该挑些重点讲讲,不然怕是你们……
观察者(18)
缺乏光照的缘故,我身体显得有点虚弱,母亲建议我多出去走走。所以有个阶段,我就经常在外面散步……
……
观察者(25)
……
我真是难以忍受了。这场婚礼来的太快,他们甚至没有和我商量。我怎么可能被终生束缚在这里,如同钉在树梢的鸟雀标本!
……
观察者(27)
最近我在父亲的橱柜里翻到一本经卷。它起初是被一系列硬盒包裹着的,我一层一层打开的时候,心便也跟着跳动起来。
……
我翻开它的牛皮封面,看到这样几个字:先知。
下面一行是:为了我们逐渐走向愚蠢已成事实。
……
我把它收好,当作从来没有碰过一样放了回去。每套进一个盒子,我都要轻轻吹几口气,好葆有它的干净无瑕。
我出来,回到自己房间,看看自己墙壁上那幅油画,看看里面女子左手拿着的那本小书,不禁在彼此之间找到了相似。
我想我们的命运很有可能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们都有着一个秘密,特别是近来我又发现,作者的名字原来躲在画框的背面,在某天它突然掉落在地时弹出的那块木片里面。
可能那也不是作者的名字,可能那是油画的名字。我把它念出来:“复仇女神。”我觉得那应该是他们共有的名字,我觉得也可以是我们共有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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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6:4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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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15
如果不是因为记录,是很难察觉到时间流逝的。
这几天来,人们已经能接受我,愿意听我说一些话了。
尽管实际上他们还不能听懂……
我首先找出了父亲放在橱柜里的那本经卷,这东西,庆的爸爸也有一份。大致记述了一些诗歌和卦卜之辞。比如 “没有思想的盛世必然衰落。”就出自那里。
我把它翻开,在一束和煦的阳光下看。我发现那些被光线温暖过的字迹,拥有了新的意义……

观察者(28)
“我们的血与肉本属一起,竟又相互厮杀。”(先知,第八章,第二节。)
我痛斥暴力。但归根结底,它那最小的火心,早已充斥于人所不察觉的行为中了。
我看见过小孩拿着棍棒抽打草木,借那劈啪之声倾泄精力;我也见他们蹂躏动物,捏死一只蚂蚁获取快感……
我发现暴力的来源,竟不是由于一方过于强大,一方手无寸铁。好像老虎天生吃小动物,是根据自己的本性在行动。而人,却更多是出于不必要的个人信仰或卑微情感。
我观察他们,获得对自身的了解。便知我和他们实属两个世界。
我得逃开才行。永远远离这种暴力和控制。
……
观察者(29)
“为鸟雀修饰羽毛,只会损去它的美丽。”(先知,第十章,第七节。)
……
我陷在两个家族的阴谋里,动弹不得。
……
观察者(30)
“人应该和真理在一起,和真正所爱的在一起。”(先知,第十三章,第一节。)
……
我又决定回到油画那里,回到理想世界中去。
应忠于我的“复仇女神”,应忠于自己内心。

2009/2/18
有人说我的话晦涩难懂,困扰他几日几夜。
我很无奈。但比起不被了解,总比被误解要好。
好像经卷说的:“永不要以为你已了解到我。”

2009/3/15
已有人愿意跟随我。他们尚且愚昧,却心怀赤诚。
经卷这样说:“这样一天势必到来,你将失却魂魄,行自身于走肉。
这样一天也势必到来,你将无明之中见光,弃肝脑于荒野。”

2009/3/17
被人加害,痛卧在床。
引一句经卷:“那戕害我的,是我自己。”
得向他们说明:
“人,是普遍联系在一起的……”
重重咳了几声,遭到劝睡。
此篇日记,乃口授所得。以后一段时间,也全劳他们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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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7:2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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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忆起那受伤的日子,头脑便一片模糊,我于昏昏沉沉之中,似曾去到了另一世界。但这种经验,却又不属于记忆本身。好像睡梦中尝着一种未体味过的水果,醒来后再无法记得一样。
除非,必须,在清醒的时候再尝一口,才能唤醒它全部的芳香,外貌,和那种感觉本身……

观察者(31)
我又观察起油画来。在清醒中,也在睡梦中。
我重新审视起画面里女子的面容。我发现她的眼睛,很可能是看着浮雕上那只离她头部最近的鸟的。那是只浅黄色的鸟——前面已经说过了,还有它做着展翅的动作,是唯一一只像点样子的鸟。但是这会,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我在睡梦中的关系,我竟发现它的头是渐渐探向女子的。那阵风还在,那头发也自然还飞舞着。我便发现两者那么靠近,竟然完成了某种结合。于是那只鸟好像也丢失了头颅一样,漫无目的,唯有成为头发的一部分——这样看来,女子的头发就更长了。以至于我突然发现,这种变化一点无损她的美貌。她依然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她的红唇,高翘的鼻子,从发丝里隐隐露出的右耳垂,这些前面已经交代过一万遍的东西,也仍旧动人无比。
又好像在某个梦里——这会我能确定是梦了。她系带着那只小鸟,转过头来朝我笑了一笑。我于是察觉出那整个枝干,藤蔓,竟全是她发丝编造出的骗局。那些飞禽,这时也成了她的发簪,妆点用的珠宝首饰。而她徒然站在那里,就成了射手唯一的目标了……
还有一个梦,是我最近做的最多的。起先我总是在观察它,但不知过了多久,就突然成为画面里的女子本身了。这个时候我是完完全全有感觉了,我一手拿着书——我竟没去细看那本书的名字。另一个手,也就是那只被我揣测了千百遍的右手,此刻真真实实是握着一把匕首!啊,我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吹着风,尽管心情愉悦,却又苦于无法动弹一下。我想转过头,看一看那孤独的射手,瞧瞧张满的弓箭,是不是真为我拉弦……
我又睡了去。我又醒过来……
我在梦里的梦里做一个梦,便是还能梦见我日常之所见。
于是我明白过来那句话的含义。
——“沉睡的人,我要唤醒你。我必夺去现在你所爱的,好给予将来你会爱的。”(先知,第二十章,第九节。)

观察者(33)
婚期逼近……
……
观察者(34)
今天我看到这样一幅景致,便是叫我永生难忘了。
我把目光重新聚集到那片残垣断壁上,打量它的每个细节。就像以前我所假想过的,那些裂缝如同皱纹一样可能承载着汗水;而几个漏洞,更像是一些呼叫着的口,或者,某个会爬出蛀虫、窜腾新芽的树窝……
但是这一刻我所发现的,却是那把匕首刃尖所指的穴缝,那是夕阳微微醉人的红……
我见那松弛的右手毫无表情,一把干戈低眉垂首。
便是这样,流淌出惊悚的恶意来。
也像焚烧一切的火把……
复仇女神,复仇女神。
“伤人者,必自戕。”(先知,第八章,第四节。)

观察者(36)
我得赶快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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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7:4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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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8
我叫他们把我以前的日记拿来,随便念念。
这几日,也唯有如此教导他们了。

2007/1/4
为出行做准备。
2007/1/5
庆来电话,把我吵醒。
本来不想记下这句的,但听她说了一件特别的事。她可能喝醉了。
——“你知道吗,我十八岁之前,和你过着同样的生活……”
2007/1/6
私爱如洪水猛兽。
2007/1/7
我该走了,离开这里,换个心情。
2007/1/15
觉得已离开过去好远。记忆开始蒙上灰尘。
记得经卷上说,时间对于每个人是不一样的。
特别是:“为真理,当朝生暮死。”

2007/1/18
收到庆的第一封信,吃了一惊。
把它摘录下来。
一个人在这边,总是有点孤独。我就常翻看那本经卷(临别前父亲给的),寻求安慰。我看到它这么描写爱,便不觉掉下泪来。
——“即便顽石无情,你也可以有颗珍珠之心。”
我细细念来,便觉得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那句话我也记得,但这一刻竟抓不住它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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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12:28:1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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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9
竟又昏迷过去。
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几个陌生的人,自称是新来的追随者。

2007/2/23
收到一团阿里阿德捏的线。
2007/2/24
忘却自己还不足够。
人不仅仅是为了独自美丽。
2007/2/27
记得经卷上恶之神说的话。
——“要让他们不安,要让他们的生活更糟。”
以前是我误会了……


想起那法国朋友,希望你们都还记得。讲个珍妮十八岁的故事,扫扫冷清。

天使彼得
彼得想要出场。他是个自由泡泡,讨厌束缚,现在终于忍不住飞了出来。
“如果有什么能困住我,便是死神的镣铐。”这是他的口头禅。他四处飞行,见多识广;富于勇气,又有一副好心肠。有天他看见一头累的团团转的驴在推磨,便二话不说松了对方绳子给予自由。同样的事情也对草棚里的牲畜做过,他还放跑过马,送归了困于笼网的鹰。但是在众多经历中,只有一件给予他深刻印象。
那天他在一个集市上空转悠,下方人头攒动。他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却喜欢看他们出丑。于是借着风,他壮了下胆就往眼下马戏团刚搭好的帐篷冲去。
“亲爱的观众,我们将向您展示各种奇迹。”马戏团的领班举起双手说。一会他又把双手握成拳头,在自己的头顶挥舞——这是在带动观众情绪,只见他嘴里念叨着:“伊娃,伊娃。”人群便沸腾起来,跟着他一起念:“伊娃,伊娃。”于是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脖颈盘一条很粗的蛇,身穿原始人那样用树叶编成的陋衣。人们起哄得厉害,巴不得来场大风。她确实异常的美,不禁让彼得细细打量:刀片一样的嘴唇;头发扎成数不清的小辫子,整齐露出的头皮好像插好秧苗的地;最好看是她眼睛,但是现在却是闭着的了——她嘴里念念有词,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然而过了大概三分多钟,可能更长时间,全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喊声。“伊娃,伊娃!”他们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以显示内心激动。有个人在等待中呆若木鸡(事实上当时绝大数人都是这个表现),变化突然来的时候因为心脏受不起刺激而倒了过去,过了好一阵子才由一个喊累的人察觉并发动大家支撑他重新站立起来。他很快就被弄醒,但是才睁开眼,就直直盯着台上的女人不放,好像完全没醒的样子。“啊,伊娃。”他不由自主地呼喊,这个举措可能耗费了他很多努力,便把那浑浊的泪水一并带了出来。“伊娃,伊娃。”已经平静下来的人群只有他在呼喊,好像为着先前的缺席尽力补救。这个时候那个叫伊娃的女人居然向他走了过来,他激动得差点又晕了过去。“Little bird, fly away.”这是一句外语,当然他不可能听懂。但是伊娃对他反复念着,让他有种明白了的感觉。于是他伸出一只手——也说不清楚是出于勇气,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由自主就把手伸了出去。“Little bird, fly away.”出乎所有人意料,伊娃一边念着,一边接受了对方的冒昧要求。如果能有什么时刻和场合适合形容“寂静”,便是此时此地——人们再次发现伊娃的惊人变化;只一分钟,她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像黑夜一样黝黑的皮肤,褐色的玛瑙一般的眼睛。但是,刚才,那个白皮肤蓝眼睛的伊娃去了哪里?和看见她第一次变化时一样,事情第二次的发生让观众同样摸不着头脑。为此人群开始争论,各抒己见。有人说她确实变化了两次,用的是某种印度产的秘药;另一部分人更倾向于用了某种障眼法,玄机就出在那条会喷射惑人毒气的大蛇和浸染了超强挥发性蛊汁的奇特服装上;还有一种说法是和伊娃口中念的那句咒语有关,这点前两方倒是都能同意。这样的争论直到第二个节目开始都没停歇,于是马戏团的领班被迫出来调解:“接下来是贝塔兄弟!贝塔,贝塔。”可是显然人们仍然沉浸在第一出戏的奇妙云雾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对兄弟上来复又下去,赢得少量掌声,灰头土脸,马戏团一下陷入冷场。“她从来没有变!伊娃从来没有变!”突然一个声音掐住了所有人耳朵。人们寻声过去,见是刚才跌倒的男人。照理说和争议对象发生过亲密接触的人说话应该更具说服力,但这会人们情愿相信他发疯这个事实。“是你们的眼睛出了问题!伊娃可从没有变过!”他疯言疯语,人们便不再理会他了。这时领班正在为自己戏目排序的失策懊恼,本来他还想着接几个无关紧要的节目续场,现在穷于计策,只能把压台戏早早搬出。“为了感谢大家对我们的厚爱,接下来上演真正的奇迹!”他一拍手,自己退了下去。差不多就在同时,台上突然多了一个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小丑,把人们的目光一下子吸引过去。他们在心里嘀咕,这会是一个怎样神奇的把戏;又暗暗把先前伊娃的表演放在一杆只有他们才看的见的天平上,一切来物均往另一边扔,只要达到平衡,就不吝掌声。只见小丑突然打了个极高的后空翻,还没着地全场就尖叫起来。他们看见了什么?小丑这下着地了,但人群已经转移视线:有个花瓶突然出现在小丑面前。“这是什么!上帝!请告诉我这是什么!”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呼喊了。“人!是一个‘花瓶人’!”有人回应,他用亲眼所见战胜了自己那可怜的理智。“啊!多么神奇的人!上帝显示了他的全能!”人群似乎有股欢呼起来的趋势。但是还远远没完,小丑又带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这个住在花瓶里的垂垂老朽,真正身份乃是伊娃父亲!“啊!”人们再不知道说什么好。起先他们被困在伊娃制造的云雾里,现在云雾突然酝酿出一声惊雷,把他们全部打回沉默。小丑满意一笑,他的红鼻子像颗樱桃一样抖了一抖,然后弯下腰,把花瓶举了起来。此时的人群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了,全凭台上的人摆布。于是小丑把花瓶高高举起,小心地放在了自己头顶;与此同时每个人的头便微微抬起一点,好像花瓶和他们的脖颈之间连接着看不见的提线。“他想干什么?”这是每个人都在心里琢磨的巨大难题,这一刻他们甚至抛却了平时困扰得自己寝食难安的事情:员工有被炒鱿鱼的危险;女人买菜被坑感到愤恨;丈夫出差,妻子独守空房…不,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可以说没有什么能比当下发生的更加重要了,他们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丑水平地伸展开双手,好像是为保持平衡;但他马上欠下了身,一脸笑意——哦,这是他踌躇满志的歌声!只见那个花瓶平稳地停在小丑头上,好像用胶水粘住了一样完全没有随着他的动作产生丝毫抖动。小丑又直起身子,回到刚才的姿势;没过一会,他做了一件人们无法想象的事情。“啊!啊!”血性的男人伸出拳头欢呼高喊;女人因为胆小而掩面失声尖叫——那是一个前空翻,落地之后花瓶不见了!这时候台上多了一个人,我们漂亮的伊娃小姐跑了上来。她眼里似乎噙着泪水,直直跑到了小丑面前。于是正前方的人便只能在台上看见伊娃高挑的背影,小丑不见,花瓶不见。啊,消失的美妙事物,你快回来——虽然现在你仅仅是被遮挡。人群在这种突然生出的说不清楚的感情中陷入安静,他们看见伊娃蹲了下来,小丑早已不见(不过也无关紧要了),台上只剩下这对感人的父女,不,神奇的父女。两人静静说话,台下鸦雀无声。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最后大概人们发现窥听无望,便一下子像炸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这时候不要忘了彼得,他可一直在人群上空看着;当看到花瓶在小丑的前空翻下猝然着地时,我敢保证没有一个看客能比他更加焦急。他看到一个可怜人,一个终生被关在花瓶里的老者,他真想去解救他。事情就是这样,那天晚上他在一个用帐篷搭起的破旧仓库里找到对方。“我要解救你。”彼得一遍一遍在心里排练台词。于是当他觉得准备完毕之后,便把刚刚睡下的老者唤醒了起来。“我来解救你。”他还是说错了一个字,“我来解救你。”老者视力有限,在深夜听到这样一个声音,以为是天使在和他说话。他激动起来,平静了一下心情发现不是幻觉。“你是上帝派来的?”老者鼓起勇气和对方说话——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勇气,因为感觉往往也会是错的,他觉得自己还是可能身处梦境。“对,上帝派我来解救你。”彼得无不自豪地说。老者的眼泪不禁淌了出来,他曾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然而日复一日,他却渐渐适应了这种等待,早已忘记到来本身——没有什么到不到来的,已经不可能会到来了。“只要你说一声‘感谢上帝’,我立马就解救你。”这是彼得一贯的作风。“你要如何解救我?”老者为突然敲门的幸福暗自思忖:难道上帝愿意重新给我健全的身体,遗失的年华?“当然是给你自由。”彼得热切地说,“上帝派我撒播自由。”“什么自由?”老者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上帝似乎对他仁慈有限。“自由,就是自由。”彼得被弄困惑了,“身体的自由,我将放你出去。”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不觉得被困在花瓶里很不自由吗?”这回老者真的哭了,他怀疑起上帝是否确有仁慈:“上帝认为我出去还能更好?”他在嘲笑上帝。“那当然。”彼得显示了他的天真,他正暗暗拿着从别人身上得来的不确凿的证据证明老者应该得到自由。“可是我出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当然如果这是上帝的意思,可能确实我死了更好。”老者无奈地说,感到上帝和现实一样残酷。谈到死,让彼得很是兴奋,他终于可以说出那句口头禅啦:“如果有什么能困住我,便是死神的镣铐。”但是用在这里显然不够合适(以前也基本没合适过,只是动物们比较笨)。于是老者指了出来:“你以为死亡就能够困住一个人吗?”他突然笑了,“恰恰相反,死亡给予人自由,至少给予我自由。”他说着,挂在脸庞的泪水还没有干,或者是他同时在哭。“但是这种自由并不足够!”他被什么东西灵魂附体,停不住地说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人终究不是为着这种个人的自由而存在的!”他难过极了,又好像同时到了天堂;明明说着话,又好像是另一个人在说。于是一种寂静,让彼得和老者同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听着那声音继续说道:“是为了更大的自由!一种超越生死这些无关紧要之物的自由。”那个声音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回到老者身上,“好像我,明明死了更好,可还是选择活着。”他感到自己似乎说了很多,对方又良久无言;为了确定天使有没有离开,便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同样身为人,便会明白那是一种更大的自由。”
彼得离开了吗?他还没有。为了责怪自己的愚钝,他内疚地说:“是的,我只是个天使泡泡,不明白人。”
“但是你有力量。”过了好久,老者这样说道,“我仍然确信上帝具有神力。”这会他的泪水好像干了,便接着说,“它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是对的。它应该作用于更加需要的人;健全的,年轻的生命们。”
彼得没有听懂,我想他也不可能听懂。但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便说:“伊娃?”
“对,伊娃。”老者倒是肯定了他。
又过了好久,他说:“感谢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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