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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年的迷狂记(长诗)
王西平
第11年:准备投胎
下水之前,他停留片刻,十二点还差五分
准备好了吗,领悟一下动作,像青蛙那样投胎
然后做个跳跃的动作,让他记住
春草太浓,河中有鱼穿针引线
一个下垂的男性乳头,他的野性属于河底也属于河面
室内做虫,室外做人
白屋顶招来白云,黑屋顶招来黑色白云
色彩随风涌动
春天,一艘救生圈和一辆玩具鸭子
尾随着他
一直到水底
第27年:冲动
棱形的镜子
女人在一个侧面,选中了他
并且有过一次种子般的交流
他诞生的前一天,天空满载尿不湿在天空停车
时间的轮子退回到窗外的小花圃
那时候,作为孩子的他在地毯上打滚
不小心触碰了易拉罐,真主喝剩的汁液,流出来
他赤裸着,训导那些树,叶子要长宽仁
而且得有一颗不断深入的心
清真寺开门,天使走过阴暗的凹地便有了冲动
礼拜五,他未来的名字
在即将打开的经书里。那一刻
殿内侯着他,有一个自画的他侯在殿外
阳光打在玻璃上,他们悄悄重合
并对中莫名的盆花
浇出棱体的圣水
第40年:而立之年
他立在那里,他而立了
他的目光向左扫射,可能有坦克,可能是拖拉机
总之一些随便的机器从那里开过
柴油热烈的欢叫凝固,也立在画面里
属于他的声音应该也而立了
可是他没有胡须,人却有点秃顶
他三岁的孩子也秃顶了,遗传的基因在他们族人的手里倒来倒去
他的后面有一棵树,每一片叶子追打着果子
试图把它们压进树枝**
他的身子向前倾着,要走,要留
他听到另一个他在说话
他看了他一眼
后面的云就上来了
第56年:第一个雨季
他站在雨里,一个人一字排开
小小的水坑里,闪现出三个他的影子
第一个他梳着五五开发型
半个月前吹他的风还停在那里
黑色的牛皮包里,装着一款“老上海”
胳膊下夹了30年的光阴已经磨得发白
第二个他从幕后走出来,看见阳光,就说阳光你好
物质促人老矣
他的表情已经滑至胯间
裤子是红色小旗帜拼做的
裆——从11年前敞开着
第三个他是一位小姑娘,骨子里极像个妈妈
他掏出胎盘,盛上自产的向日葵幼籽
一把绿色的雨伞简化在手里
然后
他朝这个方向观看
第70年:园子影像
他身穿黑色马卦,双手背在身后十指锁住微笑
他高举鹦鹉面朝东方却不看鹦鹉一眼
好像鹦鹉是他拉的一泡会说臭话的屎
他只有一件背心,手在下体摸索着似乎要解手
他花白头发向后梳派头有点像教授,他的眼镜罩住了他的眼睛
一个他扎着马尾背着小红包在画面的模糊中嘟噜着小嘴
一个雕塑的他在思考,另一个雕塑的他在平躺
两个人的后面立着一个空邮筒
三个人的后面立着一排空邮筒
这群人好像站在园子中央
园子好像站在布景中央
摄像的人站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只要布景轻轻一拉
他们都会统统消失
第84年:正在发生
他去草地上散步,在一只羊的时间里转圈
他借用桌椅的腿,走到河边又走回来
他看见铁路旁边有一个“停”字,庆幸那不是“禁止”
一路上,食物在透明的花里试镜
它们要扮演成女人给他看,扮演成梨子给他吃
他舍不得擦拭那明镜上的尘土
否则,什么都会消失
有好多背影模仿树木向后退去
他用手里的石子拼接悬崖
世界是一个大的飞行器,人只是小小的按钮
他把目光投放在和他相像的大鸟之上
最后一次以坠落的方式上升
他的姿态映入水泥和砖木,那一刻
人世间有好多事正在发生
第106年:立场
一把钥匙引他出入,他每天购回来一些物件
然后归类,一部分塞进厨房,一部分塞进冰箱
冰箱旁边是音响,时常传出白菜咳嗽的声音
有时候他什么也听不见,假装一天的聋子
他内心的小葡萄熟了,他不知道
他伸出去的手有点变形了,他不知道
他身后的一些油漆从雕塑上下来,悄悄爬到窗户上
他不知道
从他旁边走过去的语言
极力表述着各自的立场
牛羊的立场在栅栏里,马的立场在草原上
只有人的立场在圆形的足球上
一个说足球的人突然喊了一声万岁,全国人民疯了
在发展体育的大坑小坑里,寻找圆形的立场
那一天,窗外的树影压住了阳光
他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他假装一天的瞎子
草经过楼梯从他家门缝挤了进来
他不知道
他曾经喝过的水又从水龙头出来了,他不知道
他有过做石头的经历,拒绝油盐
也有过做男人的经历,拒绝美色
可他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第124年:一个人的江湖
他把吃剩的用报纸包起来扔在楼下
它们又装扮成垃圾顺着他返回的路线来到人间
他每天从河中捞几只小鱼,这些游泳的光滑体
经常藏在碗底,讲笑话讲伤心的事来求情
直到他流出眼泪,重新给它们镶上鳞片
每天晚上,他从树上摘取几只乌鸦
在枕边与它们谈这样的烦心事。然后,把一些听不懂的黑话
放进煤房跟大小煤球一起对比它们的意义
有人说,鸽子是法器,天生会讲中间人的话
有人说,黑白两色的椅子是神,能判断直立行走的动物
大块的云每天被红色的卡车运走
一路上颠簸,无法识别它们的颜色
和内心的雨滴
他居住的城市里长满了野草,这些会说化肥语的野草
在菜市场抢占摊点
一个人的江湖掀起。书房里的CD交头接耳
他吞下一块方方正正的药片
把过去的光阴来回颠倒地听
第141年:桃花流水
他看见了煤渣里残余的声音,矿难中的人
在撕裂的报纸里痊愈。那些低头的窗口
那些弯曲着的天空,张望着含糊不清的五谷
他藏在自己的皮肤里,身体这枚大颗粒
又发生了一次嫩芽。那个拉煤的他
走在阳光下显得极为黑白——
他的电视黑白,墙面黑白,棺材黑白,妻儿也黑白
他拿起刚刚描写的水果,想起刀子
他杀死一切模仿他的闪电和花朵。他和气球里的气过不去
他讨厌蹦蹦跳跳的人生
他和每一个动词的后缀过不去
他下到水里摸鳗鱼,割透亮的尾巴
然后将无用的锡纸吹成滚烫的泡泡
他越过火柴盒的建筑
假扮小女孩子贩卖温情。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流水推倒了他的一半
桃花推倒了他的一半
第156年:出行际遇
他每天将双脚弯成轮子出行,内心像一辆老车
满载着一本书里的城池
他总想退回到大门被攻破的那个晚上,然后穿过吊桥
失事之前,他陪黑色的飞机喝酒
起航的时候将一群人的姿态引向蓝天,酒精的引擎
从粮食里拔起
他们在命运的轨道上,看见了同一朵云
黄昏,神秘的小份月亮
木桌的腿深入泥土,回想起那片移动的林子
蚊子射击着他的膝盖,这种无机物的装置
在空中模仿部队
倒立在井沿上的青蛙和它的隐身术迎着锈蚀的风
过往的旧虫子,在人间松动一颗石子
一条回归的路上,他终于拐弯
撞见了湿湿的白色之雨
第174年:木质生活
有几张纸,被他摸杀了上面的格子
从乡下一直带到城里,浇啤酒灌咖啡培育成几亩纸
有几块木头,不带任何花纹。绿色的颜料沉浸在睡眠里
他说,哪些椅子是左手做出来的
就应该摆放在任何一个左边的地球上
它们离右边的大脑又是那么的近
好像一座复杂的山体被充分利用了起来
现在
他站在圃子里,沉陷于栅栏斑斓的圈套
并且与两个葫芦半个瓢的的身影叠加交错
他透过那些噪杂的水流
辨析树与树木之间的区分
他掌握着向日葵的黄金,并以此来收买所有的方向
现金收讫,公平交易
他在最大植物的叶面上签上大名
在最小植物的叶面签上小名
只要有人呼喊
他就被声音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第187年:一个玩具的过程
一早就听到什么嚓嚓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
有什么掉进了烟囱。三厘米或三十厘米长的风
拖着半截树枝
有一只鸟钻出,它的形状立在那树枝上
他给它寄上笼子,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它给他寄上了笼子
他把手搭在空气的台阶中,抽香烟
看着刚刚倒下去的房子又在眼前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烂砖碎瓦后
把一群人揽在怀里——
一个玩具的过程,让他回到一首诗中
然后像房子那样去流泪
拥抱一些瘦弱的人
第201年:黑色星期五
皮鞋是黑色的,上衣是黑色的
星期五这个人也是黑色的,他用右手捂住右眼
让星期六捉他的迷藏,他站在那里,假睡
在三个小时内,左手在裤兜里做事情
香烟已经点燃,他扶了一下自己
想要站直,再仔仔细细地看你。椅子上似乎落满了空气
他也没心思清理
听说有人睡过这间屋子
屋子之前,有人还埋这里
是的,人生有好多第一次
这次他撞上了
昨天从医院出来,刚刚越过一个十字路口
他看见自己前世的那个鬼
眼眶里竟然含满了苏打水
第215年:病中
现在他开始刮痧,从上到下,从前到后
刮出来的,堆在脚趾上。这是白天,太阳照耀
有病,多好
他穿上白色外套,配合这白色的日子
果子是滚动的,来来去去在同一棵树上,看着很没劲
于是他走到大地上
草木模仿草木,那些相互穿插的情节
像是电视剧里的咳嗽。昨天有人死在那里
他走过去。想了想,又走了过去
随便拿起今天的什么,涂上棺材。他突然有了饥饿感
眼前的果子,还在滚动
模仿另外一棵树上的果子
模仿他胃里的没劲
和没劲之后的滚动
第228年:逝
他手里提着塑料袋状的一团白
两根黄瓜探出头来
黄瓜似乎还在开黄花,他在镜子里奔走
前一半已经模糊,后一半还坚持提着黄瓜
他的前腿试图踩进泥里,这样是不是会招来骂名
是个无情的人啊,他应该改姓横横竖横
他后面的那个女人,没有脸面地看着他
她有一半以上的表情已经被泪水冲坏
她的裙子是蓝色油漆做的
那只牛皮挎包硬生生地插进她的前胯
她有些羞怯,身体里有些热
她知道,一旦越过那棵歪脖子树
一切都会慢慢淡去
2010/5/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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