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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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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4 18:34:3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死亡与罗盘 于 2010-10-4 18:37 编辑

双梦



倘若一个希腊人看见我们的游戏………

                            ————曼杰什坦姆《我再不能观看著名的费德拉》






多年之后,在一个昏朦如迷的黄昏,皇帝在层叠的拱廊和叹息的穹顶间驱赶着自己的身体时,他感觉自己像块抹过琴弦的松香,于浅隙中舔舐着自己微焦的伤口。那徐徐的步态似是一种缄默的表达,在嗔怪时光是这般的暴虐,时光是古老的近乎荒蛮的刑具,它似乎永远是一副温吞柔缓的派头,却以一种无可抗辩的权威去收回它馈赠你的一切。它循着一条不可理喻的规则循环着,把残忍和温和都变成了一种缺失定义的东西,化为它无从斟探的表情。那是一种胸怀冥河的温柔,它将一切生命都含化在自己温吞的舌尖。而残忍则是对温吞中无法消折的韧力的拔擢。悠长的暮钟将人引入到白昼与夜晚模糊的边境,他是这黑夜的流放者,听见了熟眠者在寤寐中不语的悲伤。

他躺在宫外女人的藤椅上,未老先衰,近乎垂暮。

女人的指尖划过他依然紧绷的皮肤时留下了赞叹。“这未被衰老攻占下的最后的堡垒” 女人伏在他胸膛,声音如乌鸫般婉转低鸣。但这并不能使他摆脱掉对被岁月攻占的畏惮。他在一场与时间的重要较量中惨败,时间将他流放到一座遥远的孤岛,那是在一片阴暗的海洋上漂浮着一座孤岛,那是座被细腻的皮肤包住的孤**屿。

“这便我悲剧生活的开始”他将自己这辈子的伤心事毫无保留地摊在女人面前,他是把伤心雕成塑像,将那不可捉摸的一瞬都砌进自己永恒的悲伤之中。衰老为死亡的到来提供了飨宴,它是死亡最为渐进和温和的膜拜仪式,或许这太悲观,至少衰老在形式上抵御了来自未来的诱惑,而将繁芜的荒凉看作另一种庄严,看做生命授予时间旅者长时间跋涉后不必事事躬亲的特权。皇帝告诉自己,你完全可以放缓步子,检视往昔,追溯前尘。他将他的故事讲给女人听,那时他还年轻,皮肤仍像蜂蜡般绵实透明。
他父亲死在枯褐寂寥的寝宫里,午夜,寝宫里回荡着沉闷的脚步声,婢女们压低声音交谈生怕将死者惊醒。鱼脂灯将燃起的恶臭将寝宫薄雾般的笼罩,仿佛真夜中的疥癣。大臣们把他从睡梦中摇醒,告知他父亲的死讯,他们的言辞像秤砣一样准确,却听不出任何悲伤。母亲从别苑走来,她绕过了广陌通衢的大殿子午线,躲在午夜的后花园里怨诉,琉璃琴似目,被月光轻抚,播下了颗颗珠玑。她抽动着肩脊,用轻柔的哀怨缠住高树下的安息者。她不再是母仪天下的王后,只是个丧偶的老妪。
“这就是那天我能记起的全部”他这么说着,记忆的往昔此刻正缩在被檀香熏灰的冷衿里,素白的胳膊正从里面探出隐现的骨节。情人瘦小的手臂被男人扯在手上,他像平常一样温柔地抚弄着她,仿佛并不是在讲什么悲伤和死亡的故事。女人抽着凉气,作为枕边人他们固然熟络,谈过的话十有八九也能凭着记忆复述下来。不夸张的说,他们如自己的掌纹一般熟悉着对方。但是涉及他父亲的话题他向来是讳莫如深,很少谈及。对于女人来说,这位长者总是影影绰绰的笼罩在他们周围薄雾般难以看得真切。女人抬起头接上他的眼神,一边思忖,老皇帝的样子正被他的悲伤刻画地更加细腻,就像是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刀痕。

这叙述中似乎含着什么不详的余韵,她不敢妄加揣测,揣测和臆断可不是她的分内事,垂顺和笃情才是她的生存法条,她被这种圭臬重新剪裁,淬炼。她曾经是他叔父的女人,后来被父亲钦选御批入宫,做了王子妃。等到皇帝崩猝,她的复杂身份也成了维系太子党和旧党的脐带,她天生就有股野史美人的气质,她的美貌也曾打乱了这场政治斗争的进度,让当事者驻足呆立,停滞不前。她的故事被说书人咀嚼,撕碎在无数的好事者的胃里,随着饭菜一起反刍。

他对女人说,作我的秘密情人吧,这样你就能成为我永恒的拥有和私藏了,你也可以幸免于难长久的存活下去。他将脸板起来问她知不知。

她垂着头说她知。

半晌她似又回过神来,她说念他念的紧,问他几时过来接她,又想起宫中还有一些素好的姐妹要叮嘱。

他望着宫苑外面说,在这个华美的大瓮里,你永远是不做数的,我把你送出去,你应该欢喜才是,你知不知。

她牙根子发软又低下头说她知。他奖励般的在她潮湿的唇上烙上一个带着誓约的吻。

几天后,二皇子宣布了她的死讯,并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全民告慰,悲怆动天,鬼神亦为之动容,当时的情形不知道要比老皇帝死的时候悲伤了几多倍。她得知自己的死讯是在三天后城外的别府中,她哭涸了泪水,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在另外一个不为她所熟稔的世界里,她又成了一个不作数的人。她为那个带着誓约的吻一等就等了三十年,这是陪衬着神情晦暗的三十年,这是在藤椅木床后尘封住受难光辉的三十年,三十年让她从一个吟着“螽斯羽,薨薨兮”的贤淑女子变成了一个神情晦暗整日整宿的卧在藤椅竹床上冲盹儿的女人。那天早上她梳洗打扮,将头发束拢,篦的像一字码好的针尖一般的绵密,掸干绣着凤蟒交媾的缎衣上的晦气,沉肘坠肩,似又找回了多年前的仪态,毕竟是受了礼教懂了规矩的,走起路来像根铁钎子比划过的,却自有一股徐徐之态。她慵懒的用手托住被晨雾浸湿后松散的发髻,那自是一种慵媚,有些憨痴,却将男人的魂魄都勾净了。在她重新走回皇宫的那一刻,三十年前游荡在街巷中喃喃自语的虔敬之溪流仿佛又在迸流、交汇。

皇子并没有因为女人黯淡的回忆而分散开叙述的枝桠。他将故事继续向前推进,尽管如此,他能记得的只是些断片式的图像,仍无法用逻辑和语言去将它们编织起来。那一夜,词语仿佛患了病,词句成了喑哑的呜咽,眉目生翳,影绰的足音扒开夜幕的怀抱。他交叉起虚弱的手臂,任凭鼓噪的人群将他推来推去,把他推向一座座宫殿和庙宇,推向了告慰亡灵的法事。他觉得身子被这黝黝的人群往高处拔了一截,他寻思是被抬上了木头轿子,身子像脱了现世般的轻盈,颠簸。眼眶里呛出的泪将这世上最后一丝分明的伤怨都冲散了。他耳鬓嗡嘤的梵音正是蜷缩的墓地在辅导死者的仪式,是死亡向他展示着诱惑。母亲伏在老皇帝身上痛哭,罂粟色的珠泪从已死的指缝中流出。他记得那夜有雨,潮湿的怨诉纷纷扬扬,将他的心打湿。

女人用手臂环着他的腰,倾着身子去吻他的泪珠,他看不见时间,却能分辨出树皮下年轮纤维经年的流转。她尝不出悲伤,却能从这颗咸热的液体在嘴中化开的瞬间尝出其中的思绪。他转过身子,指头在她的头发里爱怜地爬梳了一遍,温存地接受了她的安慰。其实他的叔父几年前就死掉了,旧党的势力也支离破碎早就对他造不成威胁了。按理说,她重新被接回宫中的时机早已成熟,但是谁也没有为这事开过口。依她看来,这崇尊的身份是她多舛的前世应下的孽债,就像一个生错地方的痦子,注定要让主人背上一世的霉运,情债和短寿。现在没了倒显得松快。再说她早已不适应宫娥们繁复的礼数了。而摆脱了宫中的尔虞,垂柳游鱼,这般彩釉瓷盘上才有的景致,对他来说,似乎要比恢复一个自己心爱女人的名分要重要的多。他的生活需要另一种变奏。披挂着夜色的狎昵、暴饮、搅动的一对躯体,他们正休憩在社稷的遗迹上。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他们不愿意承认的共谋,恰恰也是他们共同生活的基础。

之后他又谈起了很多年前父亲的一次远征,用他的话讲,“这次远征对我所带来的震撼要远远大于父亲的死。”今天的他突然变成了一个怀旧的人,许多保存在记忆深处的宝藏都被他挖掘出来,可能是害怕这些宝藏都会被衰老啃食殆尽,所以才精心为这份难以保留下来的财产寻找一位合适的继承者。

“对死亡的恐惧,对衰老的疲惫的抵抗。也难怪别人总是说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爱怀旧,在这种生死疲病之类的终极问题上,谁又能有多少底气呢?“她抚摸着他额头上的褶皱这般猜想着。

天逐渐黑了下来,白天的暑气随褪去了不少,仍潮闷的要命,他抹了一把覆在脸上蒙蒙的水渍,开始摇唇鼓舌地讲起那个美妙馥郁的异乡故事来。

吕底弗坐落在沙漠中河谷平原的洼地上,这里曾经是亚细亚的古老的客货集散地,在遥以难知的过去,吕底弗经常出现在亚细亚的神话和感情强烈的叙事歌谣中。在这里一天就能见识到的四五种语言,商旅中混杂着犹太人的后裔,他们自认为是惟蒙神恩的犹太人,与上帝有着天然的联系,在当地人看来这是一种狭隘的自豪感。他们在讲习所前咂咂作响地演说着古老的荣耀,迦南地的日月星辰,他们大口啜饮着新鲜的空气,仿佛每换一次气都达到了新的兴奋点。他们将战争比作对庶民的谋杀,权贵之间的角力,这种轻浅的善良和淳朴的如鸟兽般的语言为他们赢得了民众尊重,也成就了他们对吕底弗复杂感情的起源。
他的语言牵引着女人在城里四处观瞧。引她去注视着陶立克石柱上涡卷的湄梁,去和湄梁下的驯服而自信的居民交谈,那驯服嵌套着自信,自信又回应着顺服。穿着阳纹胸甲手擎着梭镖和羽箭精悍的士兵们,嘴角挂着面死向生的勇毅。他们正拱卫着一座神庙,女人问他这里住着他们的皇帝吗,他笑着说这神殿里供奉的古栎树是这个国家最古老的神谕,它调理着城邦中川流不息的精神交通,汇集而来的信仰轻巧透明,像湿润的吻从每一条颤抖的唇线流出,它们在此聚集、攒簇着飚然上天,古栎树以婆娑声回赠给他们以未来的光景。

多美的寓言,她心驰而飞,仿佛听见了朝圣者沿途的歌声,嗅到亚麻布上腥热的血斑。

他握着女人的手,语气里透着欣羡,“在吕底弗,天空似乎要比其他地方矮很多,人们抬起头扬起脸似乎就能亲吻到神明的下巴,人们总是生活在离创世的混沌不远的地方,品尝着这份原始的欢愉。”

中途几次他被远处的响声打断,这冗长的间歇险些让女人以为这个故事结束了,所有的阳纹胸甲士兵和犹太后裔都在虎头蛇尾的结尾处心思沉重、意犹未尽。他大概是在揣摩,又像是在斟词酌句,为干巴酸涩的异乡故事缀上奇崛的词韵。大概是这奇崛背后暗示了他现在的窘境,他似乎是有些恼了,一面盛赞着那透明的国度,一面又顾左右而言他,像个孩子般喋喋不休。

女人回过头,看见神庙外的天际有一支模糊的队伍正向这里走来。

这只队伍从东方走来,长途的旅行让他们疲惫不堪,故乡的亲和力在不加注解的袭用和辗转的跋涉中消化在焦灼的胃液中、踩死在沉重的步履间。士兵们脸上的霜色,潋在铁枪上的白气,许多双被夜路熬肿的眼睛,那之间传递出一种极为紊乱的情绪。他们在身体受着跋涉之苦的同时精神也被永久地放逐着。副官为了振奋军心而想方设法地让士兵打起精神来,但当他的机巧撞上冷漠灰涩的眼神就像兴奋的种子沉入到了荒漠中。

这只军履向着大漠西行,履之所及已是黄沙漫天,他们的骁勇葬在了沿途风化的石柱下,低沉的军号哽住了喉咙,诉说着一帮好战的造访者被远行磨穿了脚板。他们的行程最早的开端出现在皇帝的梦里,老皇帝的梦凝结着一个古老文化帝国的煊赫与惶恐,他与天神密谋帝国的根基,天神向他展示了另一端历史,那是他闻所未闻的图景,一支远征军在穿越黄沙之后找到了一片残垣,一些刻着文字的骨片和一盏漂亮的锡银杯,将军盛了一盏沙土举过头顶,他在用古老的仪式向远在东方的君主祈福并向他描述他们新发现的文明。随后他们抵达一个长满了陶立克石柱和画像石的城邦。这里就是吕底弗,多么神秘的字眼,这名字本身就是诱惑的代名字。他们的视网膜是多么的饥饿啊,眼睛里被沿途沙漠般黄色胃液填满,此刻正翻腾起来,他们不知餍足想要吞咽掉眼前的一切。

他们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异邦人的宠遇和渴求。将军对一切都无不领情,他一面接受美食和拥抱一面又在这驯服后隐藏着狡狯和贰心。他始终在一种阅后即焚的谨慎中逡巡,并在气节和礼貌面前折中而为。他收集着散落在城市角落的书籍,记载着文字的毛毡,有各色杂陈的文学典籍和宗教书籍。可以说,将军是在为皇帝甄选流动着的可携带的历史,神祗,君王,谶语师仿佛自行出现,历史假借他们之口诉说着自己。从困惑到惊愕,从宇宙到神性。记忆中的往昔在一首贬损和背叛的诗中喘息,他仿佛看见了时光领主牙齿缝里噙着的一丝翡绿。

“那便是我的哥哥,他是个有远见的人,总能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很讨父亲的喜欢,这大概就是选他去远行的原因,其实大臣们都心知肚明,戍边只不过是登基前的一次朝圣仪式,向沿涂散布自己为王的消息。”

女人眉眼里略过烟云、泥土、被苔藓腐蚀的城墙,远行的车马,锦衣铩羽的仪队。

女人正想开口询问后来的结果,他用指节敲着自己的嘴唇示意她噤声,然后自顾自的回忆起来,“很多年后,当我们再次碰面,是在他完成自己的朝圣很久之后,他并没有回来坐上皇位,而是选择留在了朝圣的终点。他的冷静自持让我认出了他,他给我讲耶稣的故事,我却想到了佛陀,这两位老人冥冥中正是构成他精神平衡的两端。他赤坦着胸盘坐在古老的土地间,眸中藏着一种受难后的宽恕,身子里的某种禀性被黄沙吹糙了,这种禀性在最悲恸的战争之后,在故土和异乡模糊的边际粗暴地交错在一起之后,便开始了生命旅程的另一部分。‘如果你生活在海边,你就要学会抵抗,如果你生活在沙漠,你就的学会顺从。’他的表情是在告诉我,尽管他的生命还没有完结,但他已然抵达了光荣的终点。自此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出过那里半步,仿佛那次远征走完了他这辈子应该走的路。他远行,就是在用生命去丈量自己力所能及的界限到底在哪里。他看见哥哥站在遥远的神殿里,回望故乡,眼里写满了嘲弄。仿佛在说,锈满哀愁和煊赫的故乡,我已与你无涉了。”

我回去把这个消息捎给父亲,父亲陷入了难以平息的震怒,母亲说皇帝最近下焦虚空,脚底板沉寒痼冷,责难我偏偏在这时候把这要命的消息告诉他。他痛苦地低下头,眼珠如刚刚死透的禽类。宫外的寒风将窗棱吹的如同脱臼一般,他看见儿子的尸体被挂在枯死的山毛榉上,浑身沾满了血污,像是被处了极刑似的面目痛苦地闭着眼睛,厌弃地拒绝和这世界再有任何来往。他登时想起了那些被自己处死的人们。他的意志一下子就被摧垮了,他本可以像卡里古拉一样将别人的生命捏在自己手里,但他却捏不住自己儿子的性命,这是天神对他的嘲弄。皇帝差人去看,结果发现树下什么都没有。皇帝讶异的说不出话来,他命人把那树砍下,做一口棺材,里面填放满王子的起居百物,做成衣冠冢的样子,牌位进太庙,下葬在皇陵之中,面朝西方。

死神从那时便缠住了父亲,它用数种痼疾去毁坏他的身体,用经久不息的病痛去压垮他的意志,虚弱将他紧紧地嵌在床上。他几次觐见,情况也每况愈下,牙齿所剩无几的牙床、干瘪的嘴唇总是不停的打颤,似乎要诉说什么,鼓翕的腮肉像朵折翅的小灰蝶,眼睛被生命残喘的悲戚磨得灰白。这些日子母亲总是守在床边,她裙裾柔和的窸窣声是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声音。

“父亲临死前,执意要与哥哥合葬,他命陵墓偃师为死去的儿子做一个惟妙惟肖的偶人,在合葬的地宫里,他们同住在一间有门窗的卧室里,这样,他死去的儿子就无法再西行了。”

“父亲终究是爱他的,尽管他选择了背叛之前生活的所有痕迹。只是在父亲死后,恐怕就难以获知关于他的消息。但是我却仍能收到他的来信,尽管这也不算经常,但是我感觉到我们一直到死都被一种比血脉更为坚实的纽带联系在一起,或许这是一种共同的良心谴责。通过笺尾的泪痕他们一起为父亲诵经,一起忏悔。”

“我尾随史官上了缮写楼,在那如山的简牍中供奉着父亲的《起居注》,我像历代的君王一样修改前任的《起居注》,在这颜色败尽的灰白之间史官用忧郁的眼神去倾听我的意见,仿佛是在说,六十年了,现在整整过了一轮。在六十年前,我也用同样的口吻去询问你的父亲。现在,他的生命缩成薄薄的一册,亟待我去评判,这使我既惶恐又兴奋。”他感到了宿命中一种家族谱系般的隐秘的联系,他的修缮、他的负担正是重复六十年前他父亲所做的,他背负着同样的重担,为同样的事情发愁,在父亲死后完成了这样种种的神秘的代际传播,抑或如遗传疾病流淌在家族的血脉里,家族烙印般生长在每个初生婴孩的脊背上。他感觉到了父亲濡热的目光,正穿过尘封的史书注视着自己。

“但当时的我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在修纂史书的同时,我感到了一种孤立无援,朝事正陷入在无尽的泥淖中,大臣们为了繁琐的登基仪式争吵不休,尽管如此,坐在上面的我依旧能清晰的感受着某种隐衷,反对派似乎在团聚力量,他们的争吵中似乎包含着发动政变的暗语,不难想到的是他们想把哥哥接回来重新执掌政权。”

狂乱之火在他心中燃起。他恨父亲,恨他那远在千里之外又时时牵动着心怀的哥哥,他恨他的叔父,夺走了心爱女人的贞操,又不得不在众人面前放弃掉她。他的恨难以弥合,在他心里某种麻木和痴念的柴草被这种心火点燃。

他在皇帝的枕前点上两根蜡烛,兴许在别人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离开人世的方法了,死于梦中的一次中风,人们会学着天神那样在皇帝的棺衣尸衿有前点上蜡烛,潮水一般涌入都城,大家聚在广场吟诵铭文,用别有深意的语调诵读《大藏经》,他的华盖时常经过广场,在他眼里的他们并不悲伤,而是在扮演着各异的苦思冥想者,密谋者。他坐在车里,焦躁不安,他时而思忖,时而撩起帘子侧耳倾听,仿佛在努力辨认这诵经声中的密语,“这糟糕极了”他这么想着,感觉自己被人群和诵经声劫持了一样。“他们一定在策动着一次谋反,一定是这样的”皇子神经质地笃定着。许多微小的迹象似乎都在印证他猜测,老宦官微微发抖的手指,近臣们被黑夜熏黑的眼袋,戍边皇兄的信笺笺尾被努力拭去的泪痕。他被这些微小的手指、眼袋、泪痕推入了密谋的深井,井底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坦和安静,“这令我陷入了叵测最隐蔽的形式”皇子笃定。

年轻的诗人在广场上朗诵起哀悼的诗:

他死亡的样子让人想起了他翻过手腕寻找芽青的静脉时的熟悉的表情

眉间的锁纹

羊头骨上岁月的蚀刻

从此刻开始启程

这持续了一千五百年前的初涉

七万里不可逾越的古老背叛

看起来似乎要比人类的历史更长

年轻诗人的声音粗哑,似在喃喃自语,又带着点夜凉如水的沉寂。二皇子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那一刻他被这混杂着回忆的诗篇击中了,又仿佛他们触摸的是同一位父亲的手掌,盯着同一位父亲的眉宇,他想起了他远在他乡的哥哥。他想起和哥哥儿时的戏耍,一起在父亲怀里撒娇,掬饮着童年之池的点点欢欣和甜蜜。可是世界在经过个人生活的过滤后,就变得迥异和岌岌可危了。他猜想着哥哥早已恬然的在沙漠中另一个国度扎下根来,却又像荒漠中的河流带着宿命的悲哀流向了时间的另一个拐角。谁也逃不过宿命的打磨,它甚至跨越的地缘、宗教、和众神的职能。但奇妙的是诗歌却打开了共同生活经验的另一种可能,这种声音的痕迹是那喀索斯投在水潭中的倒影,是现世的呓语和谵妄,此岸和彼岸,或许只是天神在用诗歌这种古老的手艺去责难人类的蠢钝。诗歌是嚅嗫的幻觉,轻微而易成瘾,是这个世界虚妄的矫饰。

她的寓所变的更暗了,房间里就点了一盏灯。就在他吁着气将茶盅上氤氲的热气吹散的空当,她起身把蜡烛烧歪的灯芯挑拨地更加利整,她用舌尖吁探着不安分的火苗,房间也因此被她吹的七摇八晃。他虽看不透这动作里何处藏着诱惑,但他确实被这种诱惑击中,结结实实地,却又摄人心脾。一股难以言喻的占有欲从他小腹升腾,他想起了他们见面的初次。

“你的脸滑如锦缎,就连你那并不完美的鼻尖胎痕也成就了我这个猎奇者最轻浅的暧昧玩物。正当我对这天工造物的织工发出毫无见识的惊叹时,你心思浅薄地抬起那釉胎般的下颚,你的唇似乎被天底下最密实的线缝上了,你的高傲和缱绻让我更加血脉膨胀。你仿然间对着世事百态厌倦极了,对我也不屑极了,这天下间还有何事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正像素白的四月执拗的顽童抛下的谎言,一丝涓细的嗔怪从中作梗。她登时从竹床上跳起,咿咿呀呀怪叫着去亲吻他,说不出的宠幸在她脸上沉淀下来,这是她想看到的,她凝视着这个曾经被自己秋蝉般的冷傲迷的七荤八素的男人,喜不自持。她又哀叹起自己的命运,如尸衿上的蜀绣,华美而致命。一时间他的亲善和敬意都成了甜蜜的负担,因为她是切切实实的经历了整个冬季的“冷宫”,他冷硬的态度让她坠入寒宫,求欢的本能是女人最难以启齿的隐私,她渴望激情、难以企及的臂膀,松软的发香。她渴望那种身体交织在一起纹丝合缝的搅动,那种尖锐的,近乎病痛般的兴奋灌满全身。她的舌尖时而能回味起他父亲过世时那段她生命中最喧嚣的蜜月的余味,那天他从轿中探出身来,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出对亡父的哀思,就被急不可耐的身躯压在身下。她听见自己肉体被撕扯的声音,他将一股坚强植入她的体内,在她柔软的心絮永久地驻留下来。她难以自持的大声嘶喊,似在庆祝他为自己做的一切。旋即,她又惊恐着捂住嘴,生怕着无节制的嘶喊会惊扰了死者的清静。

这种私密的渴望似乎并不为他所察觉,他时常龟缩在暖煦的宫里一待就是整个冬天,直至打春,他又像候鸟般飞回她温暖的怀。






皇帝的想法最早成形,并不是那些无畏的探险家和受人蛊惑的武官,而是在他的梦中,天神向他展示了另一片古老富庶的土地,歌吟和水滴的轻语混在一起,敲打成古老文明的脉搏。正当众人都以为皇帝步入了昏聩的暮年,他却在心里盘算着一件大事。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乱糟糟的话,大臣们以为他听信了谶纬师的妄语,谁也没有将这微妙而偶然的事件联系起来,他们只是轻微的察觉,皇帝似乎正经历着一次从未有过的悸动。

皇帝的好奇心越发强烈了,尤其对那些番邦进贡的六分仪,历法司的观象仪,他像个孩子围着月亮星星发痴般的摆动着身体,有一次甚至为了测定太阳的位置差点中了暑。大家把颈子上流淌着项链般油脂的他抬回来时困惑极了,以为他暗中服了西洋炼金术的丹药,被西洋鬼摄去了魂魄,甚至还煞有介事的请太医在他睡着时为他把脉。他手里紧紧环抱着铜质的六分仪,梦中又是乱糟糟的呓语,“即使抛弃了驼铃和罗盘……只要认准了太阳升起的方向……都城已和它迟暮的丰功伟绩一同入殓……我得放下自己高傲的矜持……六分仪啊六分仪,你真是个美妙的家伙什。”

他从美妙的梦中醒来,看见围簇在床边众人惊恐的脸。他怒不可遏,一脚踢开了正在为自己把脉的太医,“你们把我当个犯了痴病的老疯子吗?”他公开了心底密谋已久的秘密,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我要组织一支远征队,一直向西行进,凭依着星星标记方向的方法和内心对新的地平线的渴望找到那片新的土地。我希望能将故土的富庶播种在他乡,以昭示我们的宽宥和威仪,不管那将会是海洋还是大沼泽。”大臣们开始私底下窃窃私语,他们说到了,背叛,逃离,贰心,癫痴。

对故土的逃叛这类不堪入耳的话语都隐形地折叠于臣子的谏折中,尽管皇帝决心如顽石也不免感到不安。似乎是有这么一条规则,在他厘清这是一场无畏的冒险还是一场狼狈避难之前,他拼命抵制的东西往往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他是固然不愿自己在宗祠中的一席被戳上了逃叛者的字眼,但是这种隐忧很快就被唐突的激情瓦解了,铁马入梦的飞尘,宗祠中经年累代的尘土通通在他的肺里沉淀下来,他远眺着远方,那就是光荣的终点。这倒合了无畏的探险家和受人蛊惑的武官们的心意。

第二天皇帝向城中的百姓宣布派遣一支军队并选派自己的大儿子为将军,“我希望将故土的富庶播种在他乡,以昭示我们的宽宥和威仪”,他将昨天的话重复了一遍。说话间皇帝的瞳孔在逆光中折射出一种贪婪的淡褐色,只有俯首垂立在一旁的近臣才能看清,城楼下的百姓耿着脖子,他们看到的城楼上一座由日光塑成的雕像。

有些困顿,有些饿,他想吃点东西,从大殿出来后王子似乎并不相信所听到的一切,他盯着车上一颤一颤的马头灯。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像这不停摇摆着马头灯的马车以翛然驶过韶华的最后一处阡陌。他被父亲强行的推向另一种生活,尽管这种生活是他儿时的幻梦,恰恰是这个梦难以实现的本质才使得他对他有所留恋,但当这梦撕去了迷幻的纱就显得如此的真实和可怕,

人们之间总会对每一段变幻莫测的时代到来的标志表示过多的揣测,当皇帝颁布了派遣一支先遣队西行的诏令之后人们开始忧心忡忡。人们以另一种街尾巷议的方式表示着微弱的抗议,市侩们却对此抱有唐突而旺盛的激情,他们在茶馆里﹑城中心的雕像前组织一些聒噪的争论并试图劝服人们相信这是都城即将迁移的标记,而且皇帝也暗示了这种可能性。或许是难以容忍在梦中神对他的诋毁,他甚至有点赌气的摸着城墙上的砖石对下面的人说,这座坚固的城市真是座华美的大瓮。

王子的脚插在马镫上却迟迟不愿夹紧马腹,他想再次停下来,打量一下这个地方。人们正在为子虚乌有的迁都忙碌着,他们精神饱满,不知疲倦的搬动各种物什,打包,装箱,套好马匹。似乎这一切能使他们在沉寂的市井生活中重新出现。他们把月氏商人贩卖来的那伽花和佛土叶摆到街市上,贪婪的吮吸着挂在窗棂上用苏合香和没药做成的香囊。这就是他们未来都城生活的近景,他们天真地想着。就连连接都城的官道上也糜集着为此而来的好事者,他们仿佛虔诚的佛教徒,正尾随着苦夏秘而不宣的邀请,踽踽而来。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来庆贺他的不幸的,他们挤眉弄眼的坏笑中有种显然的歹意,透着他们浅薄的面皮就能瞅的分明。

在高高的门槛后面一个女人正又从行囊里拿出木犀花捣碎制成的嚼头,那是专为苦夏孩子制作的良药和零食。背上的孩子正经历着一场汗津津的浅梦,梦中他的柔荑和天真可以堆积到天空那么高,他踮起纤细的长脚踝飞向了天空,山黛在他脚下反复地折叠着,在狭长的云翳里,串流的气息有一种疏懒的风度。孩童生得一副俊秀的模样,蜜色的鬃发被苦夏的冷汗浸软丝丝缕缕地贴在额间,他咬着唇,随意的摆弄母亲衣服后的搭扣。可毕竟是孩童,一抹汗的瞬息他又撩起额间软发似在炫耀自己的机巧聪慧又似请他猜谜。王子和他的眼神撞到一起,孩子瞳仁美极了像是藏着一颗向日葵。王子看到痴了,竟有了一丝迷径交错,亭台入云的错落感。孩子怏怏然的撇过头去,娇憨无邪地向前探着长颈子,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反应。他想过去摩挲一下孩子的小脑瓜,又或者是将他腾空擎起来,瞧,他多么像刚刚长出稚嫩双肋的牝牛。

车辕和华盖交织在彼此的背影中,身后的都城也一步步的退缩为模糊的背景。仪仗经过街坊巷尾,门楼的影子如今已经被太阳啃食的仅余一丝残根了。不会有人再来喟叹我的不幸了,王子这样想着,他正经历着一次恍惚的精神危机。而之后几年的异乡岁月也恰恰契合了这种心理状态,他的军队驻扎在一所被岁月焚毁的庙宇前,那里供奉着不知名的神祗,他们的模样乖张,风沙和稀薄的信仰将它们的泥胎啃得东一块西一块,经年累月也难得一见前来参拜和祈祷的信民。他们像外乡人大剌剌的躺在庙前的草垛上,谁也没有看到躲藏在茅草后饥辘的身体,靛青的眼睑,被毒太阳晒干的血痂和瘴雨蛮烟的泡腾起来的思乡之情。

这是另外一副景象,和写给弟弟信笺中的吕底弗完全是两个世界,王子从信笺中抬起斑驳的额,这一刻,他陷入了阴阳交错的宿命中。我所寓居的吕底弗,荒凉,破败,到处是愚民时代的遗迹,弟弟的吕底弗却是个闪耀着神性光辉的圣城,这是他在痛苦之余在信笺中虚构的一个寄托,为弟弟也是为他。他怀念那份他虚构中的温婉疏朗,却与之相距迢迢。他想到了出走,天空竟显出了黄蔼蔼的愁容。这是他永远也走不出的城,因为他微薄的牵挂已为城墙筑上了眺望故土的雉堞。

他得知了弟弟来信中父亲的死讯,他痛苦到要把自己的头发都揪光,牙齿都咬碎的程度。他挚爱的父亲死去了,故乡中的灯塔坍圮了,眺望也退化成了一种无意义的嘹望。他无力去透析生活的底蕴,而被那一夜覆上来的黑水湮没。那夜,他感觉自己的内脏像是塞满了鞭炮似的爆裂开来,身上沾满了流出的胃液和胆汁,他几次抓住郎中的手询问他的胃还在吗。郎中安慰他说一切都安好,又喂他服下汤药,用丝瓜筋帮他擦拭全身。待到郎中转入后堂,便对卢将军说,“好好照顾太子,他快要死了”卢将军流下了眼泪,宛如沁出树脂般在他粗糙的脸上艰涩地爬行。

第二天,他感觉精神好多了,就从褥榻中勉力爬起来,写了最后一份给弟弟的信。

信笺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或许你时至今日仍为获悉关于戍边的暧昧的定义,或许你没有瞥见卢将军被泪水洇软的面颊,或许你没看见耷拉着昏聩和怏馁的残躯的士兵,或许优渥的你也无从截获疲惫的眼神正泄露着他们经历的含混的生活一丝细节。

据后来二皇子的回忆,由于阿勒泰山口的驿站被大马士革潜逃而来的散兵游勇抢占,信函往来中途断了很长时间,等到他接到那份绝命信时已经是哥哥死后一年的事情了。这封信中记载了他的戍边生活,是不同于给二皇子讲给女人的另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中有着关于战争的翔实记载一直吸引着他,他曾经给女人读过这封信,语气沉重阴恻,像是在读招魂的佛经。

战争仅仅攥住一切的活物,敌人和兵士不断的在它的掌心窒息,坍圮,化为齑粉。一切活物都没有权利再站立着。你被剥夺了名字、血肉和尊严,成为一具无名的,支离破碎的,任人践踏的尸体。馁鼠一般的他们,成群结队,汹涌着海浪般的身体,撞击着理智的城墙。

战场正经历着这一天最昏暗的时刻,白灼的天被墨似的漆黑点散,散逸到青黛身后。漫长的拉锯战开始了,拼杀的人浪时而平伏时而又泛着血花向我涌来。在不经意的时候战争已经伏在我的颈间粗粝地喘气,我知道要止住它是不可能的,这是它的呜咽。它在哭泣,为了,远方的东西。

我被亲兵绵密围成的安全感包裹着,手里握着的剑光洁如新,散发着白昼消逝的最后一丝白芒,将这亲兵围成的天井照得透亮。我成了那块天井中永远被日光庇佑的青砖。我冷冷的瞧着,武器的重量压弯了我的视线,野兽般的撕斗将我吓呆了。这和父亲教授的正义有所不同,我分不出这些流动的肉体是在践行勇敢的信条还是正从懦弱中汲取关键时刻爆发的力量,与其说这种勇敢是正义召唤,不如说是一种冲动,对懦弱的背叛,吓退敌人的伎俩。我只是坐在马背,测试血肉之躯所能发出的最削瘦的嘶喊。

很多年后,当他的弟弟再次将这次战争的琐碎之处叙述给他的女人听的时候,这一刻他仿佛嗅探到了,那种死者的美丽,他们侧身而卧,肚脐上插着长长的箭只,像极了母体中的胎儿,在那一刻生和死是那么的亲密,我们被神创造出来却无时不刻地从事着死亡的事业,这是天地间最为隐秘的真实,也是对神恩最为狷介的哗变。女人惊恐地捂住双眼,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掰开,像他们初次交欢时那样温柔地引导着她去触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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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4 20:09:52 |只看该作者
我个人觉得作者应该谨慎地使用不同质地的词汇,并且知道为什么在使用这些词汇
词汇和词汇之间有着增益 也有明显地损耗 所以 如果不弄清楚词汇本身的性质而泥沙俱下 只会是态度上的浮光掠影和效果上的光怪陆离
要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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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游子  发表于 2010-10-5 00:45:02
没人说不可以把文字当成一种流质,但要流得漂亮流的远仍需功力。
作者有心想要放慢读者阅读的速度,以感受字与字之间的力量,但似乎我阅读的速度没有达到作者的预期。在阅读的过程中,有很多时候,我没有留意情节,而是在想作者究竟有没有受到格非小说的影响,导致我在看第一遍的时候还懂作者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另外说来惭愧,我还无法准确把握温吞、煊赫。。这些词的含义,而狷介、优渥、飨宴、通衢这些词的意思我更是不懂,只好百度一下。
Allin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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