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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腹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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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5 13:42: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献给WQ





我所说的地区是利比亚的一个沉闷的地区,在扎伊尔河边界。那里没有沉默,没有宁静。
——爱伦·坡


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水百合这个名词,以下是我在病中太无聊,查阅医院图书馆中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记下的。那时我的身体很虚弱,手也很颤抖,但脑子却异常清晰。
(条目。缺。二十四小时的寻觅一无所获,最终,我放弃了这种阅读,凭窗眺望,有谁能在辞海或别的什么全书中找到一种杜撰的植物。)
也就从那时起,我狂热地迷恋上了所有杜撰的事件。记录、分析,不停地记录,不停地分析,直到心力绞竭,疲惫不堪,从中得到无从考证的甜蜜。得说,这些记录全部归功于大脑,而手,那种无用的手,的确沦为奴隶。我说过,脑子异常清晰,足以让我记起许多著名的开头,显然我对杜撰的兴趣已达到了变态的地步。这仅仅是最普通的一例。
A: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B:以前有一个时候,而且那时正赶上好的年月,有一头哞哞奶牛沿着大路走过来,这头沿着大路走过来的哞哞奶牛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孩子,他的名字叫馋嘴娃娃……他的父亲跟他讲过这个故事,他父亲从一面镜子里看着他,他的脸上到处都是寒毛。
C:(很显然这不是全篇的开头,而是引入故事的开端。)多少年来,我一直想着托马斯。似乎只有凭借回想的折光,我才能看清他这个人。我看见他站在公寓的窗台前不知所措,越过庭院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墙上。
接着,我的手还是倦怠地划着,几乎想让左手也凑合上,这些字迹歪歪扭扭,根本无从辨认,是一些乱麻头粘在该死苍白的纸上,以至病愈后,我花了极多的时间,破译了类似玛雅人文字的东西。但最终,由于缺乏想象力,我给自己套上了一个罪名。
这一切又能怪谁,都怪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病。说不定哪时,一只脚就踩进了影子世界,在那里,你得居住在肮脏的沼泽地里。我外婆就说过,如果一辈子就一个人,死后,你将做野鬼,到处游荡,无家可归,也许还得住在树上,样子很惨。所以,我为了防止这种莫名疾病的再次蔓延,不仅翻阅了所有的医学书籍,更重要的是我得把一件至今令人费解的事件细细地剖析,就像一个四脚朝天躺在圈椅里,吞云吐雾的侦探,在他的手边还有一枚放大镜,专门看死人头发的那种。
六个月以前,一个交替季节的傍晚,我走进了一家叫黑猩猩的咖啡屋。以外表上看,它和其他咖啡屋设计没什么两样,只是它的弹簧门有些紧,窗子巨大。正像我所说的,它的名字显示了杜撰的美,人们至少是愿意作为人猿泰山的后代而来到这里。就这样,我为了一个聚会,早到了半小时。当弹簧门迫不及待地在我身后掩上时,我清晰地听到了有谁叫了我一声,我的表情原本想呼应上这一声的叫唤,可我的微笑凝固在半空,这声叫唤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位朋友或亲戚发出的,我敢打赌,它非男非女。我环视一下空间,整个咖啡屋比我想像的要大得多,有着幽深的甬道,通到另一条街,光线极差,“火车座”拥挤不堪,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着别一样的静悄悄。我不想忽略这种经验,有时你在哪里聚会,有人叫了你一声,原来你熟悉的另一个朋友也在另一角落聚会,而你可能背靠背对他,也有的藏在老远的一个角角,还挡着几只酒瓶子,神秘地堆放着几粒巨无霸式的绿色冰淇淋。
没有人比我早到,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两种名瓷碰撞的声音,小刀划过玻璃的尖啸声,我觉得这声叫唤就存在这两种声音之间。我放慢脚步,一张桌一张桌察言观色,越来越坚信我所做的慢动作是在徒劳地寻找从未听到过的音响,“火车座”的每张面孔都僵化着,灯光给一切都打上了腊,灰黄灰黄的,沉闷而发霉的装饰植物甚至插进一个人的鼻孔,甚至在通道的深处,有一个胸前插把血淋淋匕首的家伙在狂饮,影子服务员在为他服务,而这一切,我比谁都看得清楚,因为那一声叫唤纠缠着我,如果我能把它归于肺气肿病人的呼吸,那也好办。一个将死的女人在拼命挖着冰淇淋,我看不出谁的口型适合发出那种声音。现在我的全身细胞都成了吸音器,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当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大病的征兆。我不停地来回观察,有谁这样不动声色地叫了我一声,而又始终装着没叫过。你能想象一个长年睡在钟舌里的人,他的听觉是怎样的吗?
小姐,你是在找人吗?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的服务员问道。
显然,我的这一举止在电影里出现过,镜头随人的眼睛慢慢地摇,音乐相当夸张地响起。而我又如何回答对方,不是在电影里。我几乎听到对方吞咽口水的声音。
噢,不,实际上,我是在等一大帮人。
他把我引到一面巨型落地窗户前,给我一个位置。我蹒跚地扶住小桌,桌面布满了占星图,而命运的指数几乎同时向我显示,窗外雷电交加,全屋的人都采取同一姿式凝视着突然而至的暴风雨。在上一次闪电与下一次闪电之间,我又一次听到陌生的叫唤。
小姐,你要什么?服务生问道。
我几乎脱口而出要那个叫我名字的声音,但我同时听到一个人为憋住放屁而提肛括约肌的收缩的声音。
我的小勺在咖啡里就象船陷入泥潭,我能听到方糖下沉的声音,就象一块巨石推入大海。雷电在巨窗前劈杀着,在窗下,我恶毒地想到,如果把这声音逼入试管,滴进试剂,那是何等的污浊。我忍受不了一个女人嚼口香糖的声音,就象把我放进齿轮里搅动。
在这次约定的聚会中,我几乎都捂住双耳,可这又有什么用。他们都以为我的耳朵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实在难以启齿我的毛病。无论如何,他们表示在这之前,从未有一个人叫过我的名字。现在,我已忍无可忍,我能听到自己牙齿松动,头发脱落,毛孔疏张,指甲增长的声音。我的腿不住地颤抖,我已不可能掩饰那张在闪电照耀下愈加苍白的脸,我羞愧极了,盘子在我眼皮下就是雅典女神的战车,而刀叉则是飞舞的兵器,朋友们的呼吸就是海浪汹涌。我佯装肚子痛而告退。大雨里我拦住一辆的士,我的脸在谁看来都更象个死人。我还发现,我没有发话,而司机已明白无误地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又虚弱又惊恐,我知道我已用不着开口说话,我想说的永远比我要说的慢了半拍,就象时速和光速。我已经死到临头,仅仅靠屏住气息,才抓住要逃离我躯体的和我一模一样的蓝色透明的灵魂。我唯一强烈的感情是在死前,一定要找到谋害我的那个声音的源头。现在想起那个声音,依然毛孔悚然,如果能有一个天方夜谭中渔夫装魔鬼的坛子,如果能把它接上电流,那我则能安心地睡觉。
我把臃肿,破麻袋浸水的躯体拽上小屋,推开房门,扑向沙发。深陷海绵与弹簧的混合物中,渐渐地有点清醒,我的脑子慢慢地浮现出一个词——寂静。对,死一般的寂静,是寂静产生了声响,寂静它本身可能是一种不可知的声音。
伸手去摸桌上的烟,结果录音电话开关开了:亲爱的,我给你打了无数次的电话,你不在小屋。我要说的一件古怪的事,你用不着相信,但它确实发生过。再没有比亲身经历更真实的了。在高速公路上开车,我从未失误过,你还记得你问我想知道坐在赛车手旁的女人会有什么感觉。但这次我的方向盘失去了理智,车无理性地冲向前方,道路两旁有着死一般地寂静,同时我也失去了知觉。突然,在呼啸声中传来你叫唤我名字的声音,是由一股气流带来的。我知道,你在离我几千里外的地方,但这的确是你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看了看表,时间是四点三十七分……。我慢吞吞地举起手,一只放大的手表在眼前晃来晃去,推开黑猩猩咖啡屋发紧的弹簧门,下意识地看了看表,时间是四点三十七分。
当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大病的预兆。在这之后,我变得喜欢徜徉在医院图书馆里,久而久之,我不再为迷恋杜撰的事件而感到羞惭,你看看,我花了大量的精力始终找不到医生诊断书上“腹语症”的条目,就象水百合一样。(发表在《上海文学》2009年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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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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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5 15:38:14 |只看该作者
绕来绕去的,又一个博尔赫斯中毒者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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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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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5 16:38:02 |只看该作者
我看到小说形式在这里力不从心地寻求出路,然而很可能是一趟徒劳的旅程。

另:“心力绞竭”的“绞”字用得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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