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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赛跑(看起来很一般的一个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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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5 08:56: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赛 跑

l
狼牙瘦龙



那是一场很隆重的运动会,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村的小学年每春季要举行一次运动会,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要知道,能当上一个运动员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以为只开运动会呢,后来过了许多天才知道开运动会的同一天开了村民大会,要选举新一任村长,而且我爸也想当那个村长。
我报的比赛项目是一千米,我有一个姐姐,她报的比赛项目是跳高和一百米。我经常和姐姐吵架,她的学习成绩不如我好,每年我们去姥爷家拜年,跟他要压岁钱,姥爷问,谁是三好学生?我连忙说是,姐姐也说是。于是姥爷一人给一块钱。姥爷又问,谁考了九十分?我们都答我,于是又各挣了一块钱。姥爷手里还有一块钱,问给谁,我说给我,我学习好,姐说给她,她还是运动员。后来姥爷说姐姐应该让弟弟,结果每年的那一块钱都归我,可是我心里还是不服气,她那个运动员不能算个资本,我也是个运动员,而且我也得过第一名。
那是上一届运动会,我得的第一名是拣了个便宜,那一次我报的也是一千米,结果那次参加一千米比赛的只有两个人,于是我很容易就得了第一名,还拿了奖。上次我吃到甜头了,这次又报了一千米。等到我们都把比赛项目报上去以后,我才知道,这回参加比赛的人比去年多了,有七个人,而且跟我一个组的还有我们班的那个军体委员金豆芽。
金豆芽其实这个人不值得一提,关键是他家里。金豆芽的爸爸是我们村的生产队长。我老是记不住那些大人的名字,我知道他爸爸的外号叫金老虎。在我们这里,好像每个大人都有外号,我担心我长大了也有一个外号,那可不是一件好事。金豆芽的名字叫金明。他的个子长得比我们高,我想因为他家里富,有吃的,所以个子长得高,而且他长得有些瘦,还有点黄,我们觉着叫金豆芽挺好的。
那几天我爸是挺忙的,大人嘛,可以原凉。整天有些三三俩俩的人往我们家里跑,开始我以为他们到我家里来打扑克。打扑克可有意思啦,一大堆人蹲在炕上,吆吆喝喝的,就是有一点不好,臭脚丫子味太大,不过他们打扑克老是买瓜子,对,你猜着了,我老是跟他们要瓜子吃。
那天我问,又打扑克。我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我爸朝我瞪了一眼,说,去去,就知道打扑克。他又神秘地与那些人说着话。我认为我和我爸之间有代沟,那是我刚从书上看到的。我认为城市孩子的爸爸比农村孩子的爸爸文明,起码他们不随便对孩子吆五喝六的,也不随便打孩子,那时候我认为不打小孩就是讲文明。我爸也有一个外号,他们叫他秀才。那时我爸在生产队里记工分,有时还兼着当会计,所以他们认为我爸有文化。
我觉得挺可笑的,有时候我爸也跟我摆起秀才的谱,他装模作样地跟我说,嗯,这个嘛,人家外面人这样的……我才不理他那一套呢。其实那时候我的文化比他高了,我已经知道航空母舰了。
下学后我比姐姐先回家,我往里屋一探头,里面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了,他们好像在搞特务行动。那些人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我,这个时候,我爸说,是孩儿下学了。接着他一巴掌捂在我的头上把我推出来了。我跑到院子里问妈,他们干什么?妈说,选举。我说,干什么选举。妈说,明天咱们村选举,你爸想当村长。我说,那你怎么不进去选。妈说,那是男人的事。这个时候,我听见爸冲外面喊,你跟孩子瞎说什么,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看见妈忍气吞声的样子。农村就是这样子,当老婆的就得当个受气包,要不农村男人就揍你,农村男人知道拳头比讲道理管用,这风俗都几十年了。我想我长大了我也可以揍老婆,那挺好。我经常跟姐姐吵架,好几次我都想尝试揍她一次。
我认为选举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光大人们搞选举,小孩子们也要搞,我们班的军体委员当时也是搞选举,那天金豆芽找到我,说只要你选我,我就给你一个小手枪。我说我不选呢,金豆芽说,我揍你,还有我爸。他朝我挥挥拳头。其实我不怕这个小王八蛋,但是那些大人都怕金老虎,我妈曾经告诉我不要惹金明,金老虎不是个好东西。我也是个聪明人,我才不给自己找麻烦呢。后来我就答应了,他又有个要求,让我的那些伙伴都选金豆芽。其实我们就是不选这个小王八蛋,我们的班主任也会让他当这个军体委员。
我妈正在喂猪,我说,妈,明天我要跑一千米。我妈说,好好跑,跑个第一。我说,那个金豆芽跟我一个组。妈说,你能跑过他吗。我说,以前能,现在不知道了,再说,他有双新运动鞋,白的,我姐还有呢。
你们可能不知道一种白白的运动鞋,那个时候忒流行。那个年代大姑娘有粉还不兴往脸上擦,怪不好意思的,那个时候大姑娘有一张黑红黑红的脸好像是国家法律规定的,只有这样的脸才叫美,我那时以为只要往脸上擦白粉就不符合国家政策,不符合国家政策那就犯法了。不过现在政策好了,有时候你猛然一看一个女的下半身好像没有穿什么,都合法了,嗯,政策对这帮女的真好。我们那个时候,脚上穿个白运动鞋,白白的,像个搞运动的,那时好像只有城市姑娘才搞运动,穿个白鞋,像个运动员,人家还不会说你浪。我姐也有一双,那年她的一百米跑了个好成绩,要到县城去参加运动会,她说如果没有白运动鞋的话,让人家笑话,她还说是老师让买的。我爸居然大发慈悲给她买了,因为村里好多人都知道我姐要去参加县运动会,我们村里人没有见过世面,就跟我们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一样。我爸很要面子的。
我妈说,那是参加县运动会买的。我说,你让我跑第一名,你又不给我鞋穿,我那双鞋不行了,挤脚,跑一千米脚疼。妈说,我这儿没有钱,钱都在你爸那儿,你去跟你爸要钱,你爸亲儿,不亲闺女。我说,他们在里面说瞎话,不理我,刚才他打了我头一巴掌。


正说着,我姐跑回来了,我妈问她怎么现在才回来。她说,她去找了一块黄布带,扎头用的,明天开幕式用。她跑进屋里扔下书包,半天没有出来,我猜肯定往头上扎那根布带。我妈还等着她出来喂鸡呢,谁让她是女的,又是我姐呢,反正我是不会干的。果然,她把头发给扎好了,臭美的不行。又要往外跑,我妈叫她,你一个女孩子,天黑了往哪跑。姐说,俺去借运动服,明天俺要抬国旗。她已经跑远了。
这个时候,屋里的那帮大男人出来了,爸说,吃完饭咱们再商量。他们说,行行,过一会儿咱们把各自负责的名单都集中一下。他们走了。
我连忙抓住这个机会,说,爸,妈让我跑第一名,你给俺买双白运动鞋。
爸说,就知道要,不是有鞋吗,钱留着买钢笔。
我说,那鞋挤脚,你得给我买双新的,开运动会。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爸很烦,他过来给我的屁股来了一脚,说,要你个屁。然后又问我妈,饭做好了没有。妈说做好了,爸说,赶快吃,吃完了还有事呢。
于是我们收拾吃饭,爸说,他姐呢。我很负气地说,她去借运动服了,她还有双白运动鞋呢,你不给我买。爸说,天都黑了,到哪去买。我说,村头的供销社就有,明天早晨早点去买,开运动会还来得急呢。爸说,哪有钱给你买,你跟你姐穿一双,谁跑谁穿,再说,赤着脚跑才跑得快,我上学的时候,哪穿鞋呀,现在你有鞋穿就不错了。我说,我还得参加开幕式,那总不能光着脚吧。爸说,我就不信,他们都有白运动鞋,你那双旧鞋就不能穿了?让老师排队时把你排在中间,别人看不出来你没有穿白运动鞋。我爸是个绝对的老顽固,谁也别想说服他。
我姐回来了,她果然借来了一身红运动服,其实所谓的运动服只不过是一套红色的秋衣秋裤,上面多了两根白杠。我姐也顾不得吃饭,跑到屋里换上运动服,让大家看好不好,结果那套衣服太肥了,显得她特别傻。妈说,别冻着了,快吃饭。她就高兴地坐下来,把饭扒进嘴里。我们很快吃完了,我琢磨着怎么样跟我爸把鞋要出来。
这时很让人生气的是我姐姐,她不仅穿着运动服,还把那双白运动鞋穿上,在屋子里炫耀,我一肚子气。我又朝我爸嚷嚷,我爸也烦了,对我姐说,你再给我瞎摆活,你把鞋脱给你弟穿。我姐知趣地把东西收起来,又对我妈说,妈,这套运动服你要给我洗干净点,人家怕咱们有病,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借出来。妈说,你借谁的。姐说,金菊花的。


金菊花是金豆芽的姐姐,是个大胖闺女。我爸一听是她,气咻咻地说,你怎么能借她的,你给她还回去。
姐说,我怎么不能借,她又怎么了。
爸说,你不知道吧,她爸是金老虎。
姐说,我又不是跟金老虎借的,我是跟金菊花借的。
我爸一发火可了不得了,到屋里抓出衣服扔到院子里,吼着,你给她送回去。
姐一下子哭出声了,喊着,妈,妈。
妈出来说,你看你,孩子的事你跟大人的事掺乎什么你,他们是孩子,你总不能让这些孩子去打架吧。
姐已经把衣服捡回来了,抱在怀里哭,把那上面的灰尘都掸掉。爸不说话了,最后憋了半天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别让人家知道。妈哄着姐姐说,这事你别跟别人说,传出去不好。姐还挺懂事的,点头。
我看爸生气的样子,知道那双鞋恐怕没戏了。但我还是跟我爸提了一下,我爸说,你跟你姐合着穿一双,谁比赛谁就穿。我姐老大的不愿意,说我的脚比去年长得大多了,会把鞋撑破的,再说,老师会笑话。她又故意地哭了起来。我爸真是铁石心肠,他干脆不理我们了,往炕上一躺想他的事。我又把目标转向了我妈。
我妈总会有办法的。我妈在家里掌管鸡蛋,她看我爸躺在炕上,她拉着我来到里屋,从一个坛子里抓出三十个鸡蛋。妈说,一块钱一把鸡蛋,那个鞋是两块伍一双吧。我说是呀,我心里乐开花了。我妈就是有办法。我妈说小声点,别让你爸听见,咱们到别人家里赶快去换点零钱用。我有时觉着妈特别伟大,她总是领着我干点小秘密。
我们刚要出去,那些男人来了,他们来到里屋,他们向我爸说每个人手里的名单,他们说人数肯定比金老虎的多。他们嘀咕着,好像地下党员在开会。
外面已经黑了,我们跑了几家,都说手里没有钱,给孩子交学费了,有人说,找金老虎去,他们家里天天请客,得用鸡蛋,再说,他们家里有钱。
这怎么办?我说。
妈说,你看怎么办?
我说,要不咱们去东东家。于是我们向东东家走去。东东的爸爸外号叫鼻涕,是我们村一个有名的窝囊男人,主要是因为他干活没有劲,跟你说吧,他干活还不如个女人利索。他粘粘乎乎的,所以人们叫他鼻涕。


我在他们家门口喊东东的名字,东东跑了出来,我就跟他说这事,东东说这得跟他妈说。他就把我们领进院子。
东东的妈是他们家当家的,一听我们的事,就说,哎哟我的天呀,你这事找我们有用吗,我们自己还找不着钱花呢。
这时,鼻涕拖泥带水地出来了,他的裤腰带还有一截跷在外面,他说话是娘娘腔,他说,什么事呀。
东东的妈说,关你屁事。
鼻涕说,屁事就屁事。他很不服气。
我和妈只好走了。
后来我们就不知不觉地朝金老虎家走去,看见他们家的灯光了。
我说,妈,咱不进去。
妈说,怎么又不去了呢。有时我妈还不如我有主意。我说,不去,金豆芽不是个好东西,我得有骨气,我得跑过他,我不能去求他。妈说,是,对。后来她想了想,说,你先回去,把鸡蛋拿回家,我去你姥爷家里,别告诉你爸。
我姥爷跟我们是邻村,只两里多路,当年,听他们说,姥爷看上我爸这个女婿,因为我爸有文化,将来有出息。我看他看走眼了。
我说,妈,你跟我姥爷借十块钱,咱们以后还有其他用处,你跟我老爷说以后我挣钱了还他。真是天大的笑话,闺女借爹的钱,还指望有还头。
我很高兴地提着鸡蛋往家走,天黑,差点儿摔倒。我爸的那些大男人都已经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抽烟。我鬼鬼祟祟地进来,我爸一看就知道有猫腻,他瞪了我一眼,说,你拿个本子给我。我把鸡蛋放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给他。他把纸给撕成扑克牌那么大的纸片,我们小孩那时买不起扑克牌,就经常用纸做一付来玩。我说,你做扑克。爸说,操,你这个畜生就知道天天打扑克。我说,那你这干什么。爸说,这是选票。我说,爸,你把我的本子给撕了,你得给我买一个新的。嗯,知道了。他很不痛快的样子。我又说,你给我钱,我自己买。爸说,知道了,过几天再说,现在忙。
爸终于要问鸡蛋了,他知道我和妈之间有秘密,爸很狡猾,他想问我什么,总不是直接问,先问个别的问题,捎带着就把要问的事情搞定了。按道理,我爸应该是个审问专家。
爸说,你要双什么样的鞋。
太阳简直从西边出来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说,就要那种,白的。天哪,不好,我姐耳朵尖得很,她立刻从屋里窜出来,我知道她很早就想要一身运动服。我爸低着头忙活手里的纸片,不理我姐。我说,姐,你走吧,我们在说事。姐说,俺听听。我知道她不怀好意,她想趁机把她的运动服提出来,那样可不行,她不能白沾我的光。
可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的钱。爸说。我看到姐姐有些丧气。
我说,没事,妈去姥爷那儿借钱了,我让她借十块,够了。
爸嗯了一声,他才不管呢,反正借了不用他还。
我说,不过,那双鞋你先欠着我,那是应该给我的,先记帐,留着买其他东西。我在琢磨我爸欠我多少钱了。
爸又问,那这些鸡蛋干什么。
我说,一开始我们准备用鸡蛋去换钱,可是都没有钱,后来别人让我们去金老虎家里。
我看到爸一下子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瞪着眼。
我立刻说,我没有去,我们真没去,你看鸡蛋拿回来了。姐姐也兴灾乐祸地看着我。
爸说,不去就行了,以后少跟金明在一块玩。
我补充说,我得讲骨气,我跟他赛跑,我怎么能去求他呢。
爸说,你怎么跟他赛跑?
我说,我跟他一个组,我们都是跑一千米。
爸就站起来了,吸一口烟,又坐下来,一拍桌子,吓了我一跳。爸说,你得跑第一。
我还没有清醒过来,我说,我想跑第一。
这时我姐姐很没趣,因为她插不上嘴。
爸说,你是儿子,所以你得跑第一。
我特别生气,儿子就得跑第一,那鞋呢。可是我不敢跟我爸对着干。
爸说,你知道一千米怎么跑吗?
我说,跑还要怎么跑,拿腿跑。
姐这回插上嘴了,说,那是长跑,那可得讲耐力。
爸说,对,要讲耐力,小孩没有耐力,所以要会用劲。
我说怎么用,就那么多劲,金豆芽腿比我长,肯定步子比我大。
爸问,一共几个人。
我说,七个人。
爸说,操场一圈是二百米,一共跑五圈,你要把劲留在后面使,第一圈的时候跟着别人跑,你只要跑第三名就行了,第二第三圈的时候,你能保住第三名就行了,但跟第一名的距离不能超过二十米,第四圈的时候你要跑第二名,跟第一名的距离不能超过十米。第五圈,你得用所有的劲跑,二百米之内你得追上他。
我姐说,那也不一定行,二百米不一定能追上,以前我们的运动员都是跑第二位,跟第一位的距离不超过五米,这样才能保证在最后一圈把最前面的那个超过。
我爸说,不管怎么样,你要把劲留在后面使。我点点头,说,我一定得第一。
这时我妈回来了,我问,拿到钱了吗。妈没有说,姐已经很嫉妒了,说,哼,爸已经知道了。爸说,行行,知道了,还不快去睡觉,明天要开运动会。
爸又对我看了半天,说,你一定要跑过那个金豆芽,要不我敲断你的狗腿。
我说,那钱得给我拿着,要不我睡不着。妈说,行行,给你拿着。爸说,看把你惯的毛病,我给你一脚。可是我硬是跑到妈跟前要那十块钱,姐说,不能给他。我说,这是我借的,我长大了要还的。我爸不理我们了,让我们闹去。
这时,我听见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叫那个人进来,原来是东东。东东和鼻涕一起来的。鼻涕对我爸说,哎,都是小孩子的事,东东想找你儿子玩,天黑了,我不放心,一块来。
我爸可热情了,拉着鼻涕坐下,他也不嫌鼻涕这人窝囊。后来我听他们说那些选举的事,听那意思,我爸让他投一票。鼻涕这时显示他的本性了,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东东跑到我那个屋里,我说,我有钱了,我可以买新鞋了。
东东跟我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青蛙啦,长虫啦,都是些有意思的东西。这个时候,鼻涕说,走啦,玩够了。


他们俩人往外走,我听见鼻涕说,你说了吗,说了吗。
我没有听见他们再说什么,可是他们刚出门口,我听见东东哇地给哭出来。妈妈立刻跑出去,原来鼻涕打东东。
我妈把东东拉进来,说,你爸打你干什么。
我也跑过来问,你爸怎么打你。
东东对我说,我爸让我劝你不要跑第一,跑第二就行了。
我说,凭什么?
东东说,你从我们家刚走一会儿,我爸就去金老虎家里,说你要买鞋的事,回来后,就让我来跟你说不要跑第一。
我说,你爸不要脸。
东东说,我没有跟你说他就打我。
我妈说,怎么打你呀?
东东说,如果你跑第二,金老虎给我们家多分一百斤麦子。
这时我爸插上来问,那这回选举你爸投谁的票?东东眨着眼不说话,他好像不懂得这些事。
我们都不说话了。这里鼻涕在外面喊,你给我出来。
东东抹着泪出去了。
我爸气得想打人。
不过,我才不管呢,我得把那十块钱拿到手。那才是正事。


我果然把那十块钱拿到手了,我是手里握着那十块钱睡着的。当我早晨醒来的时候,你们可以想像到,那钱早就不在我手里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那十块钱不见了,其实我很高兴,我知道肯定是我妈拿走了。我很迅速地起床,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可不一般,锅里有妈给我们留的饭,姐也起来了,她已经把那身运动服穿上了,还有那双白运动鞋,美得不行,我想,我呆会就有一双新鞋了,看你还美不美。
当我妈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因为我只看见我妈拿了一条烟。我说,妈,我的鞋呢。我妈说,没有买鞋,供销社已经把鞋卖完了。我说,不对,昨天中午我去看了,还有好几双呢。
这个时候,我爸出来了,他跟我妈把烟要了过去。我简直要气炸了,我爸一定是拿那钱买烟了,我一下子想到了自杀,我也想到了上吊,我敞在地上打滚,我嚷嚷着,我要鞋,我要鞋。
我爸的那一脚真他妈的管用,他过来朝我的屁股来了一下子,我像卡了磁带的录音机,坐了起来,嘴里乱哼哼。这时我姐可乐了,她想尽量不理会这事,她拿起书包要溜,我爸说话了,你跟你弟弟来回换着穿。她那里还敢说不。她点点头就跑了。
我还想坐在地上发疯,我甚至不想上学了。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那些大人来了,他们看见我坐在地上,问,怎么了?我爸说,小孩子不听话。有一个想讨好我爸,还问我今天运动会上有没有比赛项目。一听这个我就冒火,我说,不告诉你。这时我爸接过话茬说,今天他有个一千米,到时候大家给他喊加油。我也知道给我爸留点面子,不再哼哼唧唧的。我妈过来拉着我进了屋里,哄着说,等你爸当了生产队长再给你买双鞋,行吧。我说不行,那十块钱是我借的,他有什么权力给花了。
我爸在外面跟那帮人嘀咕,爸把那条烟折开了,每人发了一包,大家都说真是好烟,确实,那个时候能抽上九块多一条的烟只有镇长一级的人物。我爸说,给咱们那帮人每人发一支,让大家心里记着咱们的好处。大人们点头说是。
我妈说,孩儿,咱家穷,没有办法呀。我看见她老人家流泪了,我也忍不住哭了。我妈总是当叛徒,每次我们俩合作,都是她把我给出卖了。
妈转过身去擦了一把泪说,快去上学去,你姐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别晚了。
我说,我爸得把那钱还给我,得还给我十一块。
妈说,等他当了生产队长就有钱了,一定给你,要不我卖鸡蛋给你。


我妈哄着我穿上那双旧的胶鞋,那是一双绿色的解放鞋,已经洗得发白了,可是它有黑色的鼻头,在运动会上穿这个鞋,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我气嘟嘟地来到学校,运动员们都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姐穿着一身运动服,那些女运动员围着她直转,其实那时候天气还有点冷,冻得我姐直打哆嗦,我心里说,活该。
金豆芽来了,他穿了一身漂亮的蓝运动服,脚上是一双新的白运动鞋,他像个小皇帝似的。他问我们吃早饭了没有。我们说吃了,开运动会还特意吃得好的呢。他说,来不及吃了,只能吃蛋糕了。说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袋蛋糕吃,我感觉到我好像没有吃过早饭似的。
这个小王八蛋,他看到那些女孩子围着我姐姐,他就来坏主意了。他说,你的那身运动服是借的。
我姐脸一下子红了,那些女孩子也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我姐。我姐的眼泪一下子掉出来了。我看他欺负我姐姐,我说,借的又怎么了,难道不允许借吗。
金豆芽说,哼,是借我们家的。
金菊花出来说,那是我的,又不是你的,你少管闲事。她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子,心肠挺好的。
金豆芽说,哼,我告诉爸,让他揍你。
我也帮着金菊花说话,说,你不听你姐的话,老师会批评你的。
金豆芽对那些男同学说,他向着女的那一帮,他是叛徒。我们小学分两个帮派,男的是一派,女的是一派。那些男同学们就起哄。
金豆芽把手叉在腰上,说,你们都听着,今天咱们村选举,你们都去告诉爸妈,选我爸,我给你们蛋糕吃。男同学们闹起来,讨论哪天可以吃到蛋糕。那些女同学都往这儿看。
我们班主任这时过来了,让我们不要吵了,赶快准备开幕式入场。
于是我们都跑到操场上。有一些大人已经来了,他们拿着小凳子围着操场坐好。其他学生也组织好了,都排着队,很整齐。
   

    我姐是抬国旗的,一共是四个姑娘,她们抬着国旗,跟着音乐往前走,很骄傲。我因为没有穿白运动鞋,被老师安排在队伍的中央,别人根本看不到我。再加上我没有运动服,只能穿着短裤在操场上转一圈,冻得我像个小猴子。我经过那些村民的位置时,我看到我爸和我妈正在找我,看看我在队列里的哪一个位置,我想他们一定费了很大的劲。我有一种报复之后的快乐。
    我看到金老虎和他老婆也来了,他们坐在操场的另一边,当我们的队伍走到他们的那个位置时,我看到金豆芽朝他们直挥手,好像一个领导人物似的。金老虎旁边有一些人,他们好像是跟他关系好,因为金豆芽挥手的时候,他们都朝金豆芽挥手,一看就是拍马屁的那种。
    好啦,暂且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开幕式结束后,比赛就开始了。因为我姐姐有一百米,是第一个比赛项目,所以她去准备了。我来到爸爸妈妈那里,因为我想那些大人那里可能有瓜子。我爸并没有跟我妈坐在一起,他跟那些男人在嘀咕什么,你是不知道那些大人,他们整天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盖着捂着仿佛怕人知道似的。他们都吸着烟,一定是我爸拿我的钱买的那些烟。我心里窝火极了。有一些妇女跟我妈在一起,她们除了说鸡蛋就是老母鸡。不知是谁带了鞭炮来了,跑到人堆外放了一个,大家都吓了一跳,又都乐了。我又让那些事给吸引了。可不一会儿过来一个老师,不让放鞭炮,会影响发令枪的效果。
    突然间大家喊加油加油,我一看,哟,是我姐姐在跑一百米,她跑在了前面,又是第一名,那些妇女可反了天了,跟我妈说我姐可真了不起。我妈也挺乐,直笑。这时我说,跑得再好,不算,这是预选赛。她们噢一声,长见识了。
    过了有半小时,我姐又开始跑了,这回她又跑在前面,大家又跟着喊,我爸在另一边也站起来了,那些男人也跟着站起来,可是他们不喊,只是看着。后来我姐跑了第一名,那些婆娘们又像麻雀一样叫个不停。那些男人跟我爸说我姐还行,我爸说,嘁,女的,有啥了不起的。
    我爸看我也在这里站着,过来说,你跑这里干什么,你这样,你去跟你那些同学说,让他们的爸妈选举投票的时候投我。我说,人家金豆芽已经抢先跟同学们说了,而且,他还答应给同学位蛋糕吃。我爸气急败坏地啐一口,又恶狠狠地说,你给我跑第一。我只有悻悻地回到运动员队伍里。
    一会儿,一千米点名开始了,我赶快去报道。我想跟我姐要鞋,那时她正在跳高。到了起跑处,金豆芽已经到了,还有其他的人。一会儿,金老虎和他老婆也过来了,他老婆不住地唠叨,告诉金豆芽千万别摔着。
    一会儿,我爸也过来了,他问我,昨晚教你的都记住了吗。我点点头。我爸叫我赶快活动身体,免得身体受不了。我姐还没有把鞋拿过来,她还要跳好几轮,那边裁判让我们准备起跑了。爸急了,让我妈赶快去拿鞋。我妈就小跑着去我姐那里把鞋拿过来,这时其他人已经在起跑线上等着我换鞋,他们都看着我,我觉得真丢人,尤其是那个金豆芽,兴灾乐祸,我想一定要跑过你。我妈又拎着我的鞋去给我姐姐,我想她光着脚丫一定不舒服。
    发令枪响了,我们一窝蜂跑出去,这是第一圈,几乎没有拉开距离,我只排到了第五名,我跟自己说,留着劲,留着劲。第二圈又开始了,我想我得追几个人给我爸看看,于是,我加了点劲,我跑到了第四名,当我跑到爸坐的位置时,我爸和那些男人站了起来,他们大喊着,加油,加油。我妈也喊着,加油。我可不是个傻瓜,他们让我加油我就快跑,才不呢,我保持那个速度往前跑了有二十米,拐弯的时候,我发现位于第二的是金豆芽,他与第一名的距离只有一米远,我想,不行,我得快点。我现在离金豆芽有二十多米。
    现在,我盯着我与他的距离缩短,可能已经只有二十米了,我有些高兴。这时,我们跑到了金老虎坐的那个位置,金老虎站了起来,他挥着手臂大喊加油,加油。可是金豆芽的妈妈却有些不积极,她看着儿子往前跑很漠然的样子。我有些同情她。我听说过许多他们家的风言风语,那时我还小,不知道一些具体的事情,我听别人说,金老虎喜欢大姑娘。我不知道喜欢这个词的含意是什么。其实一样的,我很喜欢小姑娘。可是金老虎喜欢大姑娘就有些问题了,他好像不喜欢自己的老婆了。后来我听大人说,金老虎耍流氓,跟大姑娘在一起。有一天他老婆上街跟那姑娘打了一架,她专门抓人家大姑娘的胸脯,把她打得一败涂地。那个姑娘也抓她的胸脯,可是后来那个姑娘就感觉吃亏了,因为她们俩个都把胸脯露出了出来,没有人看金老虎老婆的,都看那个大姑娘的。不过,我真替金老虎老婆难过,金老虎喜欢好几个大姑娘,她能打得过来吗?
   
    现在我继续向前追,我与金豆芽的距离可能只有十五米远了,第二圈眼看只有五十米了。我们跑到全班同学所在的位置,班主任和同学都起来喊加油,不知道他们是在为谁喊,我想班主任是在为金豆芽喊,班主任是我们村的一个高中毕业生,是个男的,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他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他想干点事业,比如当工人啦,那个时候有志青年想当工人是很时髦的,可是村里的招工名额轮不上他。可是,他毕竟是个读过书的人,他有一些高中同学,他的同学的爸有本事,他就从县城里弄了一个招工的名额,这回按道理说他可以跳出这个农村了。可是,有人爱上他了,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但爱他的那个人是金老虎的亲侄女。居说被招工到县城里干,干好了可以转个城镇户口,像班主任这样有思想的人,又长得帅,还会看得上金老虎的侄女吗。于是金老虎动用实权,安排他当了民办教师,当时,这个位置也有好多人打破头抢。哎,这些烦人的事。
    我已经开始感觉到累了,我这个人长得有些瘦,不是很高,我在我们班里可以算是中等偏上的个子,但金豆芽是个大个子。虽然我没有他的个子高,但是我的弹跳很好,我跑起来很轻松。现在我很累,没有一个傻瓜说赛跑不累的。我已经跑第三圈了。其实,我已经不知不觉跑到第三位了。我又跑到爸妈坐的位置。那些人站起来吆喝,加油,加油。我爸也喊,别瞎跑。我知道他的意思。我妈也站起来,但是她没有喊,她只是看着,她怕我累坏了,其实我身子骨好着呢,她每次让我干活,我总说身体不舒服,这样我不用干活。
   

    我离金豆芽的距离好像只有十米了,我像粘在他的身后似的,跟着他跑。他真是个有本事的家伙,他已经超过了第一位,现在,在我和金豆芽之间多了一个人,这是个讨厌的家伙,如果他长时间的夹在我们中间,他会防碍我追金豆芽。这个家伙已经没有力气了,其实我的力气也是不多了。我看到那个家伙不停地吐口液。你们可能不知道,如果你没有习惯跑长跑的话,你会感到口渴,可是你的嘴里却都是粘乎乎的唾液。我轻轻地追中间这个家伙,他还想拼死一搏,想保住现有的位置,于是,他又加快了一点速度,我像一条专咬人屁股的狗,跟在他后面。
     如果你跑过长跑,你肯定知道这样一个道理,别人带着你跑你感觉不到累,你自己一个人往前跑你会感觉到很累。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你追别人因为你有目标呀,所以心理上不会很累,你跟着目标不知不觉就跑过去了。真得感谢这个家伙,他一加劲,我也加劲,这样,我和金豆芽的距离只有五米左右了。你可要知道,要超过一个人可是很难的。我听见我的爸爸在身后喊,对,超过他。我想,这是应该的。我使劲迈了一大步,这样,我就跑到他的前面去了。我似乎击溃了那个同学的最后一道防线,我想他泄气了,因为我听到他的步声远了。我可不是个傻瓜,我不会回头看的。我成了金豆芽的跟屁虫。我和他只有两米远。他一定不知道身后的是我。

    金豆芽这个同志也有点儿优点。我妈让我少跟他在一起,可说实话,有时跟他玩特别有意思。他特别坏,男孩子很喜欢做坏事。那次班主任领着全校的学生去河里洗澡。农村孩子洗澡就是光着屁股在水里闹。我们班主任带着男生在河的下游洗,有一个女老师带着那些女生到河的上游去洗。我们的那个班主任是一个多愁善感的青年男子,他不喜欢跟我们在一起洗澡,于是他跑到树荫里去了。我们在下面胡闹,那个金豆芽他老是喜欢钻进水里掏别人的小鸡巴,你说可恨不可恨,他掏了几个以后,他忽然说,有人在水里尿尿了。我说,谁呢。这个家伙说,肯定不是我们,这是女人尿的骚味。那可真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金豆芽居然能辨别男人尿和女人尿。金豆芽说,一定是上面的女同学干的。然后,金豆芽说,咱们去看看是不是她们在尿尿。我们有四五个男生居然色胆包天答应了,于是我们匍匐前进,来到了那些女生洗澡的地方。我们刚要露头,坏了,一个女孩子直叫唤,原来她们有上哨的。那个女老师跑过来,抓起沙子打我们,我们光着屁股就跑。后来,我们被班主任给揪出来,让我们晒太阳,还要惩罚我们,让我们光着屁股回家。金豆芽硬是不干,他穿着自己的裤衩跑了,后来我们的家长都来了,此事不了了之。这只是一件事,比如金豆芽领我们去偷苹果吃,领我们去打架,他总胆子大。我想要是我妈知道这些事,一定会气得半死。
    我想,金豆芽已经知道后面有人要追他了,他猛然加速了。现在要进入第四圈了,也就是说,还有四百米。
    我知道有些人跑长跑会不停的变化速度,这样可以让他的对手捉摸不透他到底有多少劲。金豆芽一下子又把我落下十米远。这样,他的速度又开始慢了。他一慢,我就快。我又冲了上去,这样跑了将近有一百米,我又粘在他的后面,他又加快速度,可是他这次跑了不到十米,又明显地慢了下来。我又贴上去了,索性我超过了他。
    我听到爸他们大声喊,加油,加油。我很高兴,现在我是第一位,虽然不能叫冠军。因为我没有回头看,实际上我与金豆芽的距离只有两米多远。我跑过金老虎他们坐的位置,金老虎和他的那帮人站起来,加油,加油,金明,金明。我心理有些得意。其实,我知道我爸早就想当那个村长了。

    那年,我爸负责管理生产队的仓库,那是秋季,仓库里放着生产队的小麦种。但是有一天晚上,少了一袋麦子。掌管钥匙的只有我爸和金老虎。是谁拿了这袋麦子呢,现在还是一个悬念。可是我知道,不是我爸。好多人都清楚应该是谁干的。我继续往前跑,我想金老虎总有一天会下台的,那天,我也可以吃蛋糕,对着金豆芽说,来不及吃饭,只能吃蛋糕了。
    快点快点。我姐在跑道旁边喊。她因为把鞋给我穿,她穿着那双解放鞋像个要饭的。真是有意思。她穿着我那双破鞋也跳了个第一名。
金豆芽果然追上来了。我们班里的同学喊,加油,加油。他们也不知道为谁喊。这个时候,东东喊出了我的名字,他的手里还牵着他的妹妹。他一定希望我赢。他对一百斤麦子不是很关心。他妹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才四五岁。我说过金老虎这个人喜欢大姑娘,他的一些坏处给他儿子金豆芽了。金豆芽他喜欢剥小姑娘的内裤,有一次,他剥一个小姑娘的内裤让我发现了,我就告诉了东东,因为那个小姑娘是东东的妹妹。
可是,东东没有给我加上油,金豆芽超过我了。他向前猛跑了有十米,这样,他把我落下两米远。
    我咬着牙,保持匀速前进。我们已经进入第五圈了。
    我必须保持力量,在最后的一百米超过他。我看到我的爸妈都站了起来,他们也没有喊,只是看着。我没有过多的看他们,我盯着金豆芽的屁股,我恨不得咬上一口。我开始数步伐了,一,二,三,四,我想一步是一米二的话,跑一百步后,我立刻冲刺。
我数着数,盯着金豆芽的屁股,现在我们的距离只有一米了。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跑,跑,……
    好,转过弯道了,下面是一百米的直线跑道,一般人都是从这里开始超人的,往住胜负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数着数,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有力量,我要在大约剩下的八十米的距离里超过他,只要超过一厘米我就赢了。
    金豆芽开始加速了,他知道我会选择这个直线超越他。
    我也加速了,但是,我只是跟着,现在到终点还有一百米。
    金豆芽果然以为我没有力气了。他跑出不到十米就松了一口气。离终点只有九十米了。
    我距离金豆芽的屁股还有一米远。好,开始,加速。我向前迈出一步,这样,我跟他对齐了。
    金豆芽也向前迈了一步,他又超出我半步。
    那些人都开始喊了。
    我姐在跑道边直跳,恨不得替我跑。
    我爸我妈站起来喊,他们已经朝终点这挤过来。现在终点线已经挤满了人。
    我爸旁边的那些男人也站起来了,他们扔了手中的烟头,那是我的十块钱买的烟。他们朝终点线挤来。
    金老虎也站起来了,他扯着嗓子叫,快跑快跑。
    他身边的男人也都起来了,他们都喊着金明(金豆芽)的名字。他们朝终点线挤去。
    我思维稍微一停,已经跑过了十米。
    原来金豆芽还有很多的力气,因为他早晨吃蛋糕了。我没有吃。
    我们现在一米一米地往前跑。他比我领先二十厘米。
    我只要稍微一提速就可以超过他。还有将近五十米。
    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了,提速,提速。好,我跟他持平了。
    现在还有四十米,金豆芽又往前超了约十厘米。
    我也往前挣。
    超人必须从他的右侧。
    金豆芽忽然向他的右侧挤过来,他想挡住我的跑道。
    我只得往右偏一点,他又向右挤过来。我们像开着车来回挤。
    不行,我要超过他。
    还有二十米。我要超过他。我刚想超过他,他又挤过来了。我必须超过他,只有十米了。
    我必须超过他,他继续向右挤,我只得再向右偏一点儿,但他的肩膀已经压住我肩膀了。
    只有五米了。我只得不顾一切地向前迈出自己的步伐。但立刻知道我完了。因为金豆芽的脚把我给绊了一下。我几乎是扑向终点线的,而金豆芽已经抢先碰线了。
    我摔倒在地了。
    我妈把我扶起来,我的胳膊已经擦破了,开始流血。
    我看到刚才我爸和那些大人还在沸腾着,可是现在他们什么也不说了,他们偃旗息鼓了。
   


    我很抱歉,我没有替我爸挣个第一。
    我看到金老虎身边的那些人噢噢叫着。但是,我看到金老虎他来到金豆芽跟前,他给了他儿子一个耳光。他说,你怎么绊人。
    接下来,运动会结束了,村民利用会场开村民选举大会,那是大人的事。后来我听说,镇长莫名其妙也来了,他在会上讲有些人拉帮结派,这种风气一定要刹住。他对村长的工作成绩给予了很高评价,他讲完之后选举开始了。
    后来,我听我妈说,因为镇长的讲话,有好多人改变了主意,他们投了金老虎的票。反正我爸没有当上村长。
    几天后,我见到金豆芽,他说咱们合好吧。我说,怎么了,你白绊了我一跤。他说,你看咱们那些同学都不理我。这话我听了很舒服,我觉得大人有时还不如小孩呢,起码小孩有正义感,你不信,我们那些同学都知道金豆芽不是个好东西,所以不理他,可是,大人不行,他们明明知道金老虎不是个好东西,却在选举中投他的票。哎,这个社会,没有法说了。
    他说着给我拿出一袋蛋糕。我说,也行。我先把蛋糕拿过来。
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说,其实我那次没有犯规。我说,你绊我,当然犯规了。金豆芽说,我在你前面,长跑又没有规定跑道,我当然可以挡住你的路了。
    我说,反正你爸打了你一巴掌。他不承认也无所谓,挨揍了就行。
    他说,我爸才舍不得打我呢。那是装着打的,根本没有打疼我。我说,怎么没有打疼,反正打了。金豆芽很不服气地说,我爸根本不想打我,那是打给那些大人看的,他回家就跟我认错了,不信你问我姐。
    我想我爸真亏,我的鞋没有买成,白花了钱请那些人抽烟,生产队长也没有当成,更让人生气的是那一巴掌也是假的。
    金豆芽又说,你爸想造我爸的反。
    我说,造反又怎么了。
    金豆芽说,造反就得抓进派出所,剃光头。我爸跟派出所的好,你要是造反,把你也抓进去。
    我没有吱声,他给我蛋糕了,我想明年运动会咱们再比,我非跑在你前面不可,我让派出所的把你给抓起来,让你光着屁股。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先把蛋糕装进书包,系紧了,保证他抢不走,我说,你再说,我不跟你好了,我让咱们同学不跟你好了。
    这回他急了,他说,咱们还得好,要不给你蛋糕。他又说,村头池塘里生产队养鱼了,拿针曲一个鱼钩就能钓上来。
    这是个好事。我们又开始嘀咕了。
    我想,明年我爸必须给我买一双新的白运动鞋,明年还有一次运动会,要不他就得还我十一块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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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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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1-1-25 11:40:11 |只看该作者
细节不够精致,描写流于表面和顺滑,故事的编造感比较明显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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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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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1-1-26 20:43:54 |只看该作者
2# 段林


说的有道理,先领教了。

狼牙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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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POST-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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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4#
发表于 2011-1-27 11:26:36 |只看该作者
从开头基本就猜到结尾。

写作的观念有问题。而且非常缺少写作特别是阅读的训练。

我只是从技术的角度讲。实事求是。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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