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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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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2 16:32: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李唐 于 2011-2-22 16:36 编辑


大概是在张小超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天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动画片。他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可是耳朵却不在那里,而是在听着隔壁卧室里的动静。他正襟危坐,动画片里的主人公正在想尽办法拯救世界,可总有一些恶势力拖一拖后腿什么的。最后,正义的一方终于战胜了邪恶的一方,激昂的主题曲在客厅里回荡。
就在这个时候,现实中的世界终于崩塌了。
隔壁卧室里的争吵突然沉默了,像是火山爆发前短暂的沉寂。然后,张小超的妈妈提着大箱子冲进了客厅,脸上全是泪痕,怒气像是一张面膜贴在了她的脸上。张小超觉得,母亲高兴时和生气时简直判若两人。
在隔壁卧室里吵架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准确地说是小超的父母。为的是什么?小超总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吵架,每次父母吵架都像是抽出的线头,越吵越像是一团麻,沉芝麻烂谷子的事全都从脑海里翻腾出来,每到这个时候他们的记忆力就变得非常的好。但是平日里他们可不是这样,比如小超的父亲上周答应他去游乐场玩,等过了一个星期小超再提醒父亲的时候,老张总会一脸茫然,我答应你了?我什么时候答应的?小超不知道老张到底是装傻还是选择性失忆症。
现在,正是他们记忆力最佳的时刻。两张嘴变成了两把刀子,陈年往事在他们的争吵中像放电影一样情景再现。看来他们平时里都有心积攒着各自的材料,等到用的上的时候再像导弹一样发射出去。
争吵像上台阶一样逐步升级,在小超上小学以后,他们争吵的次数直线上升。老张在单位里虽然也大小算是个领导,经常给同志们发发言,讲讲话什么的,口才也算不错。但他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安静地坐在台下装模做样的同事,也不是低着头听他训斥的下属,而是连他有几颗痦子都清楚的朝夕相处的妻子。她熟知老张的所有弱点,句句就像针一样扎在了老张的死穴上,没几下,老张就被逼到了死角,只能可笑地用“放屁”等低技术水平的词语负隅顽抗。
当然,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老张是属虎的。在穷词理亏时,他会忍不住使用最简单的肢体语言——老张的妻子把它称作家庭暴力。老张虽然脾气大,但也知道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弄不好就会离心离德,千夫所指。用他的话说就是实在没控制住。
老张抬手就给了妻子一巴掌,妻子一屁股坐在床上,愣了几秒钟,然后就像事先准备好了似的,从床底下拉出一只手提箱,把所有的柜子都打开,把能装下的衣物全都塞进了箱子里。而在这期间她没有说一句话。
老张知道事情要不好,便立刻陪着笑脸说,你这是干什么嘛,有事好商量,你这是干什么。
老张的妻子依旧不理他,阴沉着脸,扣上手提箱就往外走。老张很想拦住妻子,但他怕正在气头上的妻子抡起手提箱砸他。
在小超的妈妈来到客厅的时候,电视里的动画片刚完,正在放字幕。在这期间,小超根本没有心思看电视,而是用耳朵密切关注着战事的进展。
小超的妈妈看着小超,小超也看着妈妈,四目相对,小超紧张地把遥控器攥在手里,仿佛他妈妈的出现是为了抢他的遥控器。
超超,你跟我走!小超的妈妈怒气冲冲地对小超说。
老张从卧室走出来,用责备的口气说,你这是干什么,超超明天还上学呢,他跟你上哪去?
这个你别管!小超的妈妈指着小超,你走不走?
小超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看老张,又看看妈妈。他坐在沙发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小超,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走不走?小超的妈妈用犀利的目光瞪着小超,同时大声地喘气,小超觉得她真的生了很大的气。
小超最终也没有说话,是因为他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记得他的妈妈伤心地哭了,说,好,好,这个家有我没我其实都一样,你们父子俩合起伙来赶我走啊!说完,小超的妈妈拉着手提箱,手提箱上的轮子发出很响的声音。她来到小超身边,小超以为要打他,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而小超的妈妈只微微停顿了一下,就打开了门,重重地摔门而去。
家里立刻恢复了寂静,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视大放异彩。
其实小超很想上去拦住妈妈,叫她不要走。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胆怯了,现在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张,却发现老张的眼里比他更加迷茫。


现在,小超与父亲仍然住在这所老房子里。老张正在厨房抽烟,排风扇呼呼的噪音让张小超静不下心来,英文书上的ABCD像一群小星星围着他的脑袋乱转。小超把手指塞进耳朵里,但是不起什么作用,他就站起身,四处寻找有没有小棉球,但是没有找到。小超只好回到座位上,想耐下心来继续看,可是排风扇的响声没有丝毫减弱。老张正在厨房里享受着吞云吐雾的快感,而小超正忍受着噪音的侵扰。
小超猛地把书往桌子上一砸,大声说,烟还抽得完抽不完啦?
马上、马上。老张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眼卧室里的小超,又赶紧缩回去。他使劲抽了两口,把烟熄灭,然后关上了排风扇,笑呵呵的来到儿子的卧室。
复习功课呢?老张腆着将军肚,进屋摸了摸儿子的头。
不要摸我的头!小超大声说。老张只好把手缩回去,他忘记了儿子的忌讳,小超最厌烦的就是老张摸他的头,这样会很容易破坏他辛苦拾捣的发型。
狗屁发型!老张心里说,但是表面依旧笑眯眯的。这是他多年在领导面前练就的功夫,曾经单位里有人管他叫“笑面虎”,传到他耳朵里,他不但不生气,还嘿嘿笑了起来,真像个枭雄一般。没错,老张最喜欢的历史人物就是曹操。这是他最风光的时候,现在,他想有人这么叫他也不行了,现在他身边的那些小年轻嘴上叫他“老张”,其实根本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老张点点头,赞许道,不错,最近很用功嘛,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考个好大学是没问题的嘛。
小超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张自讨没趣,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出去了。他突然觉得心情很不好,就走到厨房,想再点一根烟。烟都叼嘴里了,老张想了想,又把烟从嘴上拿了下来。这样一来他的心情就更糟了。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位置是一天不如一天,在儿子漆黑的眼珠中,他似乎看出儿子不大看得起自己了。对自己说话总是爱搭不理的,不耐烦的劲儿让老张直想抽他。但儿子都已经上高中了,马上就是个成年人了,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用拳头教育吗?说不准再弄个离家出走什么的,还得让自己的妻子,哦不,应该是自己的前妻数落一番。老张知道现在的孩子心理都脆弱着哩。
老张曾认真总结过原因,为什么以前百依百顺,在自己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儿子现在反而瞧不起自己了呢?是因为儿子现在长得比自己高出半头了?是因为现在儿子课本上的数学题难到自己也不会做了?是因为自己做的饭不好吃?
一想到做饭,老张才反应过来,现在天都快擦黑了,自己竟然忘记了做饭。他连忙重新回到儿子的卧室,笑呵呵地问,儿子,今天想吃什么?
您抽烟就抽饱了。小超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头也不抬地说。
老张心里的小火苗一直在往上窜。但他还是压住火,毕竟忘记做饭是自己的不对,便对小超说,超超,实在抱歉我忘记了,要不咱们下顿馆子?
得了吧,就您挣的那点工资,还是省省吧。小超咬着笔头,说。
别咬笔头,脏不脏啊?你不会坐起来一点,还嫌你的近视度数不够高啊?老张的心里已经火星四溅,儿子说的这叫什么话?这算是公然看不起他老爹吗?就算自己是个捡破烂的,那不还是你爹吗?
小超不咬笔头了,懒洋洋地坐直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老张。老张心里一惊,儿子的眼神像是一柄剑插进了自己的心里——那眼神里有什么?是蔑视还是讽刺?为什么里面还有一丝怜悯?老张越想越多,越想越慌。所幸,儿子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一晃就过去了。他继续趴到桌子上写作业。
老张趁机走出房间,感觉像是逃出去一样狼狈。儿子的眼神烙铁一般印在自己的脑子里。老张嘲笑自己真是岁数越大越敏感了,儿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不会因为一个眼神就变成自个儿的爹。他不愿意下馆子,那好,就继续吃自己做的热汤面!
老张报复似的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做儿子已经明确表示快要吃吐了的白菜热汤面。老张的情绪走进厨房后就安静了许多,但久久不能平静。儿子看不起自己是因为自己挣得不多?没钱没车没权。以前的老张其实挣得还算不少,钱包里总带着几张大钞。但是后来自己的顶头上司换人了,新换的上司总想让自己的一个亲信取代老张的位置,因此与老张闹得不可开交,老张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连续穿这么多只小鞋。后来还是老张主动认输了,上司念老张在单位里有十多年的工龄,就给老张换了一份工作。这样一来,虽然是平级调换,但实际上老张的收入却降了一半。这倒也还不至于过不下去。但以前的老张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没有理财的概念,慢慢地手头就变得紧巴巴的。
老张心烦意乱,但还是给儿子多下了一个鸡蛋,又炸了一盘黄花鱼。
吃饭了!老张喊。
小超走进客厅,看到还是热汤面,皱了皱眉。
老张这个时候气完全消了,心里反而有点愧疚。就对儿子说,超超,今天先将就吃点,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小超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吃了起来。
老张的新工作很悠闲,平日里也没什么着急要干的活。老张便随遇而安,难得糊涂,胃口大开……确实,老张的饭量倒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贪吃。仿佛以前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现在要开始好好享受生活似的。
老张一边大口吞着面条,一边想这样也挺好,难得轻松自在。
爸。小超突然说。
怎么了?老张暂停了自己的思绪。
您给我留点儿行吗?小超指了指那盘所剩无几的炸鱼。



早晨,张小超在卫生间睡眼朦胧地刷牙,老张已经从外面买油条回来了。两根金灿灿的油条装在塑料带里,还冒着热气。老张喊小超道,快点吃饭啦!
哎!小超应了一声,用毛巾擦了擦嘴,又用水大概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到客厅里坐下,把油条咬下一大截。老张把从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端到小超面前。看着津津有味地吃着油条的儿子,老张又开始为昨天的事情气闷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儿子像佛爷似的供起来了,他还有什么对自己不满意的?如果这个时候小超抬起头,会奇怪地看到老张的眼里有一种类似于委屈的神情。他会觉得很好笑。可现在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吃油条,没工夫去注意老张的眼睛。
老张委屈地吃着另一根油条,看昨天的晚报。昨天他看电视的时候睡着了,没来得及看,现在正好补上。他最爱看的除了体育版外就是国际版,最不爱看的就是娱乐版。可是娱乐版往往占据了报纸的很大一部分,这让老张很不理解——人家明星的隐私关你什么事呢?怎么比自己的亲爹亲妈还上心?就这个问题老张曾和儿子抱怨过,结果招来儿子的一通白眼。小超说,不关心这些,人家那些娱乐记者喝西北风去啊?
吃好了!小超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咕咚咕咚喝完牛奶,就去拿书包准备出门。等会儿!老张放下报纸说,今天我和你一起走。小超疑惑地看着父亲,平日里小超要比父亲早出门,因为老张的班车比较晚,老张没必要那么早出去。今天父亲是怎么了?小超心里装满了问号。
今天班车要来的比较早,老张解释道,正好和你顺道一起走。小超没有办法,只好看着老张慢腾腾地穿好衣服,穿好鞋。小超嘀咕道,现在都高中生了,哪个同学还需要家长送着上学?这要被同学看见会笑话我的。老张却面带笑容道,怎么会,爸爸偶尔送一次儿子上学,还会有人笑话?老张看着神色紧张的儿子,心里说道,不敢我送怕是你心里有鬼吧!
父子二人默默无言地走在早晨空旷清冷的街道上,这个时候只有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们聚在一起交流心得。天空已经透着亮,城市的轮廓已经浮现在地平线上。但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一轮弯弯的月亮还没有下班呢。
老张看着那一轮残月,想起小超小的时候,父子二人一起散步,总是说说笑笑的。儿子总是缠着老张讲故事,儿子那个时候特爱听他讲故事,有的时候快走到家了,可故事还没有讲完。儿子小超会说,爸爸,咱们等会再回家,先把这个讲完吧!后来儿子长大一点了,就反过来给他讲故事,给他讲学校里的事,或者书上看到的有意思的故事。老张就静静地充当小超的听众,并且会适时地配合小超几句。每当这个时候老张的心里就充满着一种幸福感,像是一只灌满了热水的暖水袋。
可现在呢?他们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走在街上,无话可谈。老张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痛,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今天的局面?因为与妻子离婚的缘故给儿子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可是自己的儿子性格很活拨开朗,并没有电视上说的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那么自闭忧郁。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原因呢?老张在心里呐喊,他多想再体会一回作为听众的幸福感啊!
老张远远地看着有一个扶着自行车的女孩,那女孩穿着和小超一样的校服。女孩看到小超了,同时也看到了老张,脸上有点惊讶。老张看看儿子,小超的脸上更多的是尴尬。
他们走过去,小超咳嗽了一声,对那个女孩说,这个是我爸。女孩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说,叔叔好!老张笑着点了点头,也装作很惊讶似的,说,你们是同学啊,这么巧,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去上班了。说完就自己往前走去。
女孩看着老张的背影,对小超说,今天你爸怎么跟你一起走了?小超说,谁知道呢,可能人老了就爱多出去转转。


老张比小超回家要早很多。小超已经升入了高二,按老师的话说是打基础的重要阶段,所以每天都要补课到很晚。小超就读的高中不是重点高中,学校每年的本科率还不如一些好学校的一本率高。老张对此很担忧。但小超这届换了一个新校长,上任伊始,雷厉风行,抓逃课,抓打架,抓早恋,半学期下来开了好几张处分单。当然也抓学习,小超的晚课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看着被学习熬成瘦猴的小超,老张心里也心疼。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小超考上重点大学,否则他在前妻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小超还算争气,学习名次一直保持在全班前十,这让老张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都面上有光,在那些考的不好的学生家长面前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领导风范。
但最近老师反映,小超的学习有下降趋势。老师表情严肃地说,按照他的经验,快到高三的这个时期是一个学生间分化的阶段。以前学习好的一些学生有可能会被刷下来,而以前某些一直贪玩的学生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反而会激流勇进。老师让老张做好心理准备。
这令老张忧心忡忡,听老师的意思,小超就属于快要被“刷下来”那些人了。
今天老张刚回到家里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他在路上买了一兜子菜,又买了一些小超爱吃的熟食。他不爱做饭,在他的思维里厨房应该是女人的天下,他作为男人应该在外面打拼,指点江山才是。而现实逼着他的厨艺日益精进,可还是经常被小超抱怨“难吃死了”。所以当老张面对厨房里堆在一起的萝卜白菜时,找不到以往在讲台上的快感。
老张使尽浑身解数,满头大汗,中间还被溅出来的滚烫的油烫了几下子,外加一次不小心,被菜刀划破了一个口子。老张连忙去找创可贴,然后又赶紧返过头来继续挥舞铲子。
终于,在小超放学回家之前,番茄炒鸡蛋、肉片炒扁豆、油炸素丸子和葱爆肉端上了桌,还有一锅海鲜汤,里面放上了小超最爱吃的鱼丸、蟹棒。四菜一汤,都是小超爱吃的。老张满意地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又去看米饭。米饭也煮得恰到好处,不像以前那样煮得很软,小超爱吃硬一点的米饭。
老张搓搓手,心里充满欢喜,好象这些饭菜是他一生中难得的杰作。他晃了晃那根贴上了创可贴的食指,感觉它也很可爱。
门铃响了,老张打开门。是小超。小超一脸疲惫地把书包扔到客厅的沙发上,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米饭。老张说,进门先洗手再吃。小超没抬头,也没搭理老张。老张觉出气氛不对,也坐下来,打量了一下小超,关心地问,怎么了,超超?
小超使劲咽下了嘴里的米饭,然后抬起头,盯着老张。老张躲避了一下,又勇敢地迎上去。他心想,自己能有什么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的?好象自己心里有愧似的。
爸,您最近几天是不是偷偷地找过吴老师?小超问。吴老师是他的班主任。
呃,这个,没有啊。这次轮到老张低下头,往自己嘴里扒米饭了。
真的没有?小超用怀疑的目光搜索着老张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老张被小超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想转移话题,便咳嗽了一声,鬼斧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个李玲是你的同学?
你怎么知道她叫李玲?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她的名字。小超猛地抬起头,盯着老张。
老张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自己怎么那么大意?以前在单位里搞了那么多年的斗争经验都跑哪里去了?还是自己太大意,太轻敌,觉得儿子不过是一个小毛孩子。今天他预感就要栽在这个小毛孩子手里了。
我……我是在家长会上知道的。老张还是脑子快,为自己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暗自庆幸。
得了吧,别装了,怎么其他同学的名字你都记不起来,偏偏记得她?今天早晨你非要和我一起走我就知道里面有事儿!小超冷笑道。老张最烦的就是儿子这种态度——轻蔑的眼神再配合一声冷笑,仿佛他在告诉你:在我面前别装孙子啦!
老张的心里就有了一些不高兴,下意识地捂住了那根受伤的食指,仿佛它还会流出血来。
我就不明白了,你在老师面前瞎说些什么?什么早恋不早恋的,我要不挨一处分你是不是就不舒服啊?我和李玲之间有什么了,啊?就算我真和李玲有点什么,那也用不着你管。你让我在老吴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你考虑没考虑过李玲人家的感受?你考虑没考虑过我在同学面前还有什么面子?
小超说话像机关枪一样。被扫射后的老张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的学习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小超“啪”地一声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由于力气太大了,有一枝筷子弹起来,掉到了地上。老张心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对小超吼道,你给我捡起来!
小超毫不示弱,一字一顿道,我、不、捡!
好哇,你想把我气死怎么着?你不捡今天就别给我吃饭!老张瞪圆了眼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脸变得通红。他只要一激动就爱脸红。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你做的破饭!小超站起身,大步走到卧室里,关门的方式则是把门狠狠地一摔。
他说我做的是破饭?我辛辛苦苦做的饭,他说是破饭?实在太过分了……老张咬着后槽牙想着,感觉那根食指隐隐作痛。他看了看那根贴着创可贴的食指,就像在看一只受伤的可怜的小动物。老张伤心地几欲落泪,不仅仅是自己的辛苦劳动白费了,还因为儿子对自己蛮横无礼的态度……
老张打开排风扇,点燃了烟,独自在厨房抽着。小超很反感排风扇的声音,更反感老张的二手烟。因此老张尽量不在家抽烟,或者在小超睡下后才抽。可现在他不管那么多了,赌气似的打开了排风扇。他刚才想打开儿子卧室的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老张并没有偷偷找过吴老师,只是和她通过电话。吴老师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她提倡家长应与老师多沟通,这样才能及时发现孩子的问题,有效地更正。
那天老张和吴老师通了电话,询问小超的学习情况。吴老师就如实说明了小超成绩下降的问题,还说这么下去小超很可能被别的同学“刷下去”。
老张心里发慌了,他就赶紧对吴老师交代了他看到的事……某一天,老张的班车在路上堵车了,所以就晚些时候才回家。他走在路上,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很熟悉的背影。老张立刻就认出来了:那是小超的背影,这点他绝对不可能弄错。重要的是,在小超的旁边,还有一个女孩,穿着和小超同样的蓝百校服,推着一辆自行车,与小超有说有笑地走着。老张心里一紧,难道儿子……
老张其实并没有像有的家长一样,把早恋看成洪水猛兽一般。他自己小的时候也喜欢过班里的女生,而且还不止一个……只不过当时有贼心没贼胆罢了。儿子已经上高中了,出现这种问题很正常。只要不影响儿子的生活和学习。
老张从后面仔细看了一下那个女孩。她个子挺高,头发一看就是染过的棕色。耳朵上钉着耳钉……老张的眼睛很好使。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了,他经常看见在公交车站,一些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少女,染着头发,嘴里还叼着烟卷。老张很是反感。他害怕儿子接触到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女生在一起能学出什么好来?搞不好就会带坏自己的宝贝儿子。
虽然前面的女孩从后面看还算文静,但染过的头发和耳钉还是令老张心里没底。之后的日子老张就经常从窗户上往下看,看到那个女生几乎每次都把小超送回家。老张的心里就更打鼓了。
正好那天听吴老师说小超的学习成绩有下降,老张便把他看到的都跟吴老师说了。吴老师对此事很重视,对老张说很多学生学习下降都跟早恋有关,还可能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然后吴老师向老张询问了关于那个女孩的体貌特征,最后她说,是李玲?她和你儿子都算是好学生,我会妥善处理的。
看来吴老师今天找小超谈话了,而不幸的是小超一下子就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老张的心里也很后悔,怎么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把“早恋”那么大一顶帽子硬按在儿子的头上呢?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何况小超从小就是死要面子的孩子,这一点倒与自己年轻时很像……老张的大脑在烟雾缭绕中愈加灵光,他觉得儿子的自尊心一定被自己伤害了。老张变得后悔不已,他向小超紧闭的卧室望去,舔了舔嘴唇。


春天的脚步已经临近,老张在拍死了今年的第一只蚊子后不禁感叹:春天真的来了……人们纷纷脱掉厚重的外衣,大家感觉都很轻快。
冬天的尾巴在老张的家里依旧延续着……小超与父亲的关系更加冷淡了,每天小超对父亲说的话不超过二十句,而且还包括“嗯”、“随便”等明显是在应付的词汇。老张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十分险要的关头。记得自己刚刚与前妻离婚时,老张曾问过小超为什么选择和自己在一起住。小超的回答含含糊糊,他说,我跟妈妈在一起太紧张,不放松。这个算理由吗?老张不知道,但他那一刻很是感动,在心里发誓今后一定对儿子好。现在好就好成这样?老张心里很是悲哀,他想和儿子好好谈一谈,但小超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晚上吃完饭,老张在洗碗,看到小超在书包里翻着什么。老张没有在意,继续洗。突然,小超对老张说,你有没有拿我书包里的钱?老张一惊,手里的碗差点没有摔到地上。他强迫自己笑了笑,说,怎么可能?
老张的惊慌并不是他真的偷了儿子的钱,而是儿子对他的这种怀疑。自从老张与小超的妈妈离婚后,小超的妈妈不定期地会给小超一些零用钱。在她的想象中,小超的生活一定十分凄惨,所以她时不时要给小超很多钱,还叫他不要亏待了自己。
这些钱只是给小超的,老张一分也得不到。他也不稀罕这些钱,只是提醒小超的妈妈,不要惯孩子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因此小超的钱包里一直不缺钱,小超很听妈妈的话,那些钱从来没有给过老张一毛。有时候在外面老张的钱不够了,管儿子那里借一些,回家就得立刻还上。
儿子怀疑自己偷钱,已经怀疑到了自己的人格方面上。老张像是被万箭穿心,看不见的血在往外流——难道自己在儿子心中如此不堪了吗?老张伤心地把碗刷了一遍又一遍。
日子就这么凑合过着。这天晚上,老张接到了小超的爷爷从外地打来的长途电话,说是有一种特别厉害的肺炎从南方传播过来了,叫老张千万小心别感染上。老张情绪正值低谷,没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就应付说,我现在抽烟很少了,肺没有问题。
老张的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家露天烧烤。蜷缩了一个冬天的人们都纷纷聚在这里,吃烤串,嚼花生,喝啤酒。往往聚到很晚才散去。
吵死了!在卧室写作业的小超不禁抱怨道。
这句话被正在客厅拖地的老张听到了,他就走到小超身边,听了听,果然很吵。下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人们乱成了一锅粥,因为老张的家在三楼,所以他们的话几乎听得一清二楚。老张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了。
小超并没有在意老张的举动,他无意中回头,发现老张正已经穿好了衣服,看样子准备出门去。小超一愣,问,你要去哪里?
我准备跟他们谈谈。老张平静地说,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小超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也赶紧穿好衣服跟着下楼去。
小超赶到的时候,发现父亲正在和一个醉熏熏的酒鬼争论着什么。老张言辞激烈,寸步不让,他厉声说,你们打扰了我儿子复习功课,他现在正在准备考大学,你们小声点难道有错吗?再加上楼上还有那么多住户,他们都需要休息。
那个酒鬼根本不听老张那一套,嘴里骂骂咧咧,手里挥舞着一只空酒瓶,冲着老张不断地挑衅。他身边有一些理智的人在往回拉他,他们倒是很通事理,说,是我们不对,我们吵到人家休息了。
周围渐渐聚拢了很多人。
小超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与除了母亲之外的人吵得这么凶,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时冲突不断升级,那个酒鬼趁身边人一个不注意,冲过去就把那只空酒瓶砸到了老张的脑袋上。
随着啤酒瓶的碎裂声,人群里有女人惊呼了一声。小超急忙跑上去,下意识地踹了那个酒鬼一脚。酒鬼向后一躲,脚步不稳,差点跌倒,被他身后的人勉强扶住了。
老张觉得眼前有些冒金星,感觉头上被砸的部位有凉凉的东西流下来,一摸,是一手的血。老张伸手向前抓去,却抓到了小超。小超扶住父亲,说,天哪,流血了,快去医院!老张忙说,快,抓住他,别让那孙子跑了。
小超回头,见那个酒鬼还被人搀着,便走过去扯住他,怒气冲冲道,走,陪我爸爸去医院!他身边一个瘦小的中年人连忙说,小兄弟,今天的事都是我们的错,先赶紧送你父亲去医院吧,我有车。
坐上那人的车,很快就到了附近的医院。老张捂着头,一脸的血,把医院走廊里的人吓了一跳。那个中年人挂了急诊,便和小超一起搀着老张向病房走去。
里面的女医生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检查了一下老张的伤口,问,是空瓶子?中年人点点头,我记得是空的。小超问,医生,严重吗?女医生说,要缝几针。
缝针的时候,老张疼的汗都下来了。但碍于脸面,就没有叫出来。他记得在他年轻的时候,也酒后跟人打过架,也是头上挨了一家伙。不过那个时候他也喝醉了,缝针的时候由于酒精的作用还未消退,所以没有感觉怎么疼。今天老张很清醒,也就格外地疼。
缝完针,老张的头上被裹了一大圈纱布,好象刚刚从前线下来。中年人陪了一路的不是,说一定要让那个酒鬼朋友向老张道歉。老张摆摆手,很大度地说,没事,只要以后你们别再那么大声就行了,看你的年纪也应该有子女了吧?你应该能明白作为家长的心情。
中年人连连点头,说,您放心,我们经常去,以后我一定让他们小点声。真是对不起。
这件事情是父子关系的一个转折点。老张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头上裹的纱布,像是在看一枚军功章。那天小超搀着老张回来的时候,除了偶尔地轻声问候一声,并没有太大的表示。但是细心的老张可以从儿子的眼睛中看出,小超这时的沉默与之前大不相同。之前他是在与自己冷战,而现在他的眼中多了一份复杂的情感。
老张可以感觉出自己与儿子的关系在回暖。那天他看完电视剧,走到儿子的卧室门口,用手轻轻地转动门把手。他发现儿子的门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紧紧锁上。这个小小的细节令老张心里动了一下。他走进房间,看到儿子将被子踢到了一边。他赶紧把被子替儿子盖好。这个时候小超醒了,他看了看父亲,说,你怎么还不睡?他的眼睛没有看老张,而是在看被子的某一角。老张摸了摸儿子的头,这次小超没有躲避。



老张的头由于缝针的缘故,所以看上去秃了一块。老张干脆给自己剃了一个光头。他像小超这么大的时候也剃过一次光头,结果被小超的爷爷用一根棍子好好教训了一顿。老张摸着自己的光头,突然想到这个在脑海中尘封了二十多年的记忆,不由得笑了一下。看来自己小的时候也像儿子现在这般叛逆。只不过那时自己的爸爸可是真下手揍啊。
变成光头后的老张情绪也改变了不少,不在是之前那样郁郁寡欢,话也多了,可能由于没有头发的原因,脸似乎也变胖了,同时给人一种彪悍的感觉。班车司机打趣道,你现在看上去真像个歹徒。老张一愣,想起上次坐公交车交水费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女士表情有点不自然。把自己当成坏人了?老张笑了起来。
老张问过儿子,超超,你觉得我这个发型怎么样?儿子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翻,竖起大拇哥,笑道,是个男人!他说话的语调和表情像是在与自己的兄弟聊天一样。老张为此高兴了好几天。
春意浓浓,转眼到了四月。人们却并没有以往在春天里的好心情。一种名为“非典”又称“SARS”的致命病菌像一条毒蛇吐出了满是毒汁的信子,在中国大陆肆虐开来,很快就如狂风一般席卷了老张所在的城市。
随着报纸上感染者数目的逐渐增多,马路上的人们纷纷戴上了口罩,公交车每天定时消毒。老张每次一上车,隔着口罩也能闻见浓浓的消毒水味。没错,不光公交车里,似乎空气中也弥漫着消毒水味,这种味道似乎就是那一年老张印象中春天的味道。
老张没想到父亲在电话里所说的那种“肺炎”会这么严重,严重到打一个喷嚏就有可能被传染的地步。老张每天回到家里都要把手洗三四遍,直到手都被洗白了才罢休。儿子放学回家,老张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洗手,洗手,洗手……本来每周要去的游泳被取消了,父子俩一回到家就闷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小超打篮球的时间也被老张无情禁止了。
事态越来越严重。老张的几个亲戚所在的小区都被隔离了,听说单位里也有人出现了SARS的症状……老张忙问,是谁?那些人都摊摊手,表示自己只是“听说”。
老张有一天早上等班车的时候感觉胸口发闷,不由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老张越想越怕,口罩湿乎乎地贴在脸上,好难受。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症状很像SARS的症状,整整一天他没干别的,就用单位的电脑上网,查一些关于SARS的病症,觉得自己多多少少似乎全都有一点儿。老张慌了神,他的同事小王注意到了,就问,老张,你想什么呢?老张视小王为自己在单位关系最好的同事,就没有隐晦地说,小王,你说我会不会是……小王听后却笑了起来,说,别多想嘛,怎么可能嘛,你老张这么谨小慎微,怎么还会染上那玩意?如果你都感染了,那我们岂不是都感染了八回了?
老张这么一听,心里也放松了下来。自己这么小心谨慎,没有理由感染上嘛!再说了,自己也没有发烧,胸闷的情况在之前也有过,怎么就非得是SARS呢?想到这儿,老张的心就宽多了,使劲拍了拍小王的肩膀,感激地说,谢谢你!
走在回家的路上,老张看到清一色的白色口罩,每个人似乎都小心翼翼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戴大口罩的人突然冒了出来,拽住了老张的袖子。老张吃了一惊,问,你、你是谁?那个大口罩摘下口罩,老张认出来了,是上次送他去医院的中年人。中年人赶紧把口罩重新戴上。
你要板蓝根吗?中年人隔着口罩说,说出来的话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含糊不清。一双渴望的眼睛盯着老张。板蓝根?老张也听人说这种药可以预防SARS,现在已经被人抢购一空了。他半信半疑地说,你有板蓝根?中年人说,有啊,有很多,不过价钱要比以前贵一些,大哥,买点吧,没坏处,我可以给大哥便宜一点。说完他把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在老张面前晃了晃。老张没有多想,当场掏钱买了一大包板蓝根。
于是老张的家就笼罩了一层板蓝根的独特味道。每天三次,自己和儿子都要喝,这似乎成了家里一件不能忘的大事。就在板蓝根快要喝光的时候,随着疫情的扩大,小超的学校和老张的单位同时放假了。
老张除了买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就不再出门,和儿子一起闷在家里。电视上有老师的讲课,儿子每天都要在电视上学习,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厌恶电视,不过很好的一点是,电视里的老师不会发现你走神,更不会当众让批评你,让你下不来台。
电话铃响了,小超接起电话。电话里传出同学赵博的声音。赵博神秘地对小超说,你知道吗,听说李玲得非典啦!
这无疑是一道晴空霹雳,打得小超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你听谁说的?我没心情给你开玩笑!小超对赵博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妈是医院的医生,你想想吧……赵博说,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小超连忙给李玲家拨了电话,一声、两声、三声……没有人接。小超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他们会去哪里呢?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吗?小超不敢再想下去了。
当天夜里,小超觉得异常的难受,头很疼,浑身没有力气,便喊道,爸,爸!老张急忙过来,摸摸儿子的头,像是被毒蛇咬了一般跳了起来。儿子的头很烫,绝对是发烧无疑。老张赶紧给小超量体温,38度多,属于高烧。老张的脑子里快速地回放了一遍儿子这几天做的事、见的人、吃的东西,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所以得出结论:我的超超绝对不会感染SARS!
可无论老张怎么给儿子吃退烧药,怎么逼儿子喝水,小超的烧就是退不下来。这把老张急坏了,喉咙里就快冒出烟来。小超说,爸,要不送我去医院吧。老张的脸像一块铁一样沉了下来,说,坚决不行!现在医院是随便能去的吗,说不定你没感染到了医院也给你感染上!小超就不说话了。
折腾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早晨,小超的烧退了一些。老张看着体温计,高兴地说,你看,马上就没事了。可好景不长,到了中午小超的温度又回到了38度多,老张赶紧把毛巾用凉水浸透,给小超敷上。小超看着满头大汗的父亲,说,爸,你说我会不会真的得了……老张打断儿子的话,说,怎么可能?咱们都这么谨慎了,没有理由感染上。小超虚弱地笑笑,然后说,其实,其实我怕把您也给感染上就麻烦了……小超的泪水流了出来,他赶紧侧过头去。自己自从父母离婚以来几乎就没有哭过,今天是第一次……
如果你真感染上了,那让我也感染上吧,要感染咱们爷俩一起染!老张说完,就呸了呸,说,真不吉利。小超听到父亲的话,已经忍耐不住地哭泣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之前对父亲的态度实在太不应该了,他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实在不应该的……
老张看到泪流满面的儿子,自己的眼眶里也湿湿的。他不想在儿子面前流泪,就站起来,准备离开。没想到小超一把拉住了他,说,爸,是我不对,我欺骗了您。
老张一愣,说,欺骗我什么?
小超擦了擦眼泪,满脸泪痕地说,我和小玲,真的,真的是早恋,其实您猜的不错……老张张口结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半饷,他问儿子,那你为什么对我那样?像是你受了比窦娥还大的冤屈似的?小超说,如果不那样的话,您不就更怀疑了?只要表现的那样才会让您觉得我和小玲之间的确没有什么……
这么说来,你那是故意演给我看的?老张问。小超点了点头,然后说,对不起,我知道我可能伤了您的心,您要骂我就骂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老张愣了半天,轻轻地说,不要多想了,好好把病养好。就转身出去了。
老张觉得,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已经有了心计,有了自己的策略,比自己小时候强多了。不应该再把他当成孩子看,更不该当成冤家。而是应该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这样做可以吗?老张决定试试,他相信儿子也乐意接受的。
到了晚上,小超的烧终于退去了。老张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欣喜地看到水银只到达了36度多的高度。老张摸摸儿子的头,说,应该没问题了,我再去买一些板蓝根回来。
老张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听见儿子在卧室里打电话的声音。他蹑手蹑脚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听到了儿子欢快的声音。儿子说,小玲吗?你急死我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哎呀,这种时候你还出去乱跑,真是的。家里没什么事吧?呵呵,没事就好,我就是问候一下,亲爱的,最近可把我闷死啦……
当老张听到“亲爱的”三个字时差点没破门而入,最后他还是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把身体靠在门上。他有信心可以挨过非典,但有些事情真的让他没有把握……他突然不合适宜地想到了大诗人屈原的两句诗。是什么?他想了半天,差一点就想起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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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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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08:35:21 |只看该作者
角度还不够新,生活场景也有些戏剧化(尽管可能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结尾还好。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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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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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11:16:48 |只看该作者
叙述能力很不错了。我尤其喜欢的是你句子的简洁、自然,用词的妥帖、精准。
生铁提到的问题,尤其是后一个,是较高的要求了,不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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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14:27:15 |只看该作者
感谢生铁的意见。这个确实是一个比较俗的题材,但是因为是学习写小说的初级阶段,所以想写写一般的事件,能把普通的事写好,也算是一种锻炼!

谢谢男男!你的少年题材的小说值得我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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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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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15:42:15 |只看该作者
看完了。真好,也没什么错别字。哈哈,当然还不止这些。
结尾不错啊。另外,那两句诗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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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18:27:27 |只看该作者
从叙述到语言确实很不错。结尾我很看好。就喜欢这样的结尾。如男男所说,生铁的意见确实是很高的要求。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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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3 21:32:16 |只看该作者
我还以为龚琳娜跑到这里烦人来了。
其实,龚老师的陕北民歌绝对刮刮叫。
我的基本工作是:上笼屉、铺麴、点火、取浆、入缸,最后起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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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4 13:36:45 |只看该作者
我还以为龚琳娜跑到这里烦人来了。
其实,龚老师的陕北民歌绝对刮刮叫。
酒童 发表于 2011-2-23 21:32

我刚开始看到题目也吓了一跳哈哈。今晚看这篇。
联系邮箱:chenshuyong@live.cn(站内短信、邮箱、豆邮都能很快找到我) http://site.douban.com/12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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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4 16:13:58 |只看该作者
很好读;结尾的方式不错;叙述者的视角、视线有点寻常;不仅是作品里描写的情节和情境世俗化,叙述者的感受世界也有点儿“俗”和“贫瘠”;缺少诗意的深度;作者还是很依赖对生活材料的直接和理性的提炼、概括、总结和评价;但作者对自己的写作有阶段的意识,不会重复,不断探索,就没问题;写作很勤奋,交流的心态也很好,这篇作品单独拎出来,也有相当可圈可点之处;加嘞个油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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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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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4 16:15:05 |只看该作者
你还在读书吧?真是有大把的时间花在小说写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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