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21-6-11
- 在线时间
- 9788 小时
- 威望
- 500 点
- 金钱
- 111723 点
- 注册时间
- 2010-5-8
- 阅读权限
- 60
- 帖子
- 1553
- 精华
- 2
- 积分
- 8889
- UID
- 38100
 
|
本帖最后由 水鬼 于 2011-3-2 02:08 编辑
笛小能第一次上班,就遇到了一件命案。
所长在屋外抽烟,他站在大片枯死的麻草里。风吹得麻草有些动,一只蚂蚁窝从麻草风里滚落下来,砸在所长的解放鞋上。他似乎感觉到背后站着一个人,阴风阵阵的。他听到那人叫了他一声何所长,然后就是地上窸窣的麻草翻动的声音,直到停留在他的脚后跟。
“死人了,何所长。”笛小能说。
“我知道。”所长转过身来,发现笛小能穿了一件崭新的制服。淡蓝色的制服在他眼里不断呈螺旋状扩散,直到逼近过去几个月前天空的颜色。可是现在的天空是黄色的,跟大地连接在一起,枯黄一片。死人的消息石子一般投在所长那张蓝如水的脸上,一丝丝的波纹过后还是死寂的水面。但是这一次何所长决定陪笛小能去去命案现场,毕竟人家是警校才毕业的大学生。
“走,我们看看去。”
笛小能第一次见到尸体,是在他上班的第一天,或者说是第一次上班的时候。也不全是这样,第一次跟尸体亲密接触,应该是他的奶奶。
“这手真凉。”他摸着死者的手,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奶奶,可是两者又有些区别,因为他奶奶的手是由最初的暖和再一点点凉下去的。他目睹了他奶奶由生到死的一个过程。
盖上白布,死者的脸也被盖了进去。何所长在屋里跟死者的家属聊天,聊得亲热。所长似乎并不在意死者是如何死的,凶杀、服毒还是意外?这些所长似乎都不关心,他发现甚至连死者的家属都不怎么关心自己的亲人是如何死掉的。笛小能进屋要了把洗衣粉,然后在水龙头下洗起了手。他闻闻洗好的手,除了洗衣粉的淡香味外,再没别的异味了,就是有些滑而已。
死者家属要他们留下来吃饭。笛小能看到炕上挂着的几块腊肉,早上他只吃了一盒泡面,这是他从城里带来的。但是何所长拒绝了留下吃饭,这让他有些意外。
他们回去的时候,各自手里提着一块腊肉。
何所长说要弄顿饭给他吃,算是接风洗尘。笛小能觉得“接风洗尘”这四个字不是这么个用法。何所长炒了一大盘青椒炒腊肉,就这么一个菜,两个人吃显然是够了。
“我摸到她的手了,可真凉。”笛小能吃饭的时候说。
“那可是双玉手,咋会不凉呢。”何所长一脸怪笑地说。他吃了片肥腊肉,接着又说:
“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吧,你说哪个人不会死呢。”
“你说凶手会是哪个?”笛小能问。
“这女的是自杀。”
饭吃好后,笛小能也觉得这是件自杀案。自杀案有什么不好的呢?干干净净的就处理掉了,剩下就是埋掉了事。他不知道这家人会不会做一场法事。如果做法事的话,去那看看热闹也不错。
天完全黑下来了,一盏半死不活的白炽灯泡悬挂在梁上,枯黄的灯光照着发黄的被子。笛小能不知道是光线的缘故还是被子本身就发黄。慢慢的他听到了狗的吠叫声。最后是一声枪声。应该是出大事了,不过他还是安静地在那床黄色的被子下睡着了。
何所长死了。他发现何所长死的位置就在昨天抽烟的那个地方。那只蚂蚁窝还在地上,可是里面没有一只蚂蚁。难道乡里的蚂蚁不近血液和肉体吗?这让他很奇怪。何所长的死状惨不忍睹,几颗铁砂同时在他脸上凿了几个规则不一的黑洞。他把昨天盖的那床黄色被子盖在了何所长身上。他是一下子就把被子丢在何所长的脸上的,然后再从不同的角度将被子拉平整,直到刚好覆盖在的左手手腕上,他想把被子再拉上去点,把手也给覆盖住,但他朝四野看了下,慢慢的几乎是颤抖的将自己细长的手指贴近何所长的手。
从没有过的粗糙感。
何所长死了。他理应第一个报警。可是自己现在是这个村里唯一的警察。没有电话,手机也没信号。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把何所长的死传递出去,当然不是告诉给那些村民,应该是县里的公安局。应该上一趟县城。何所长的尸体就摆在地上,笛小能觉得他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应该把他弄到屋里去,万一下起雨怎么办?或是来了只狗又怎么办?他从屋里挪了一只杀猪的大木盆,艰难地将它盖在了何所长的尸体上。
笛小能最初离开岩底村的时候,是要把何所长的死传递给县公安局。但是车过了筒湾镇的时候,他看到了路边的水果摊子,网吧、发廊,一个洗头妹还给了他一个非常暧昧的笑。他突然想起何所长当初说过的一句话来:
“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吧,你说哪个人不会死呢。”
那个古怪的村子让他窒息,村民根本不会在意他的离去,甚至压根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个大学生警察。至于何所长,他已经被木盆盖着,四处还都长着四季不休的麻草。没有人会去何所长那里串门,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何况日久天长,尸体最后会跟土融合在一起。村里少一个所长村民就会多几块腊肉,没人会跟腊肉作对,即便村民知道他死了,也不会上报,上报的话县里又只会派下一名所长来。
笛小能决定不去公安局,也不再回岩底村。他买了一张去西安的火车票。两年前他听同学说起了一段在火车上的艳遇。一对陌生男女同坐在一起,半夜假装熟睡将手放在女人的手上, 那一定是一双温暖、柔软的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