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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的红眼兔
有些东西并不像你想象的美丽,但往往被你赋予诗性的灵魂,在现实中你并不爱看它,可当你在制造情境或深入接近某种意向时却总是遇到它,它是你利用来说话的东西,它就是你文字中的一条滑鱼、猫的眼睛、败落的花等等,当你真正把它们一起握在手里的时候,不会有种恶心的感觉么?
2007年的一天,安说:“我们去香格里拉吧。”那时我们还在大理,他说:“我们先去德钦,然后再去中甸。”虽然不知道他去那里干什么,我还是没说什么就同意了。冬天大理已经够冷的了,“香格里拉很冷,”他说,“多穿点衣服。”我们买了第二天的票,随后他带我去买了一条红色披肩和蓝白相间的毛围巾,看到他帮我围上红披肩我立刻想起了葵花籽,我记得葵花籽也有一条类似的而且围起来很好看。
在前往德钦的路上我们听着耳机里的民谣和轻音乐,里面夹杂着一首《one night in beijing》,渐渐感到缺氧睡去,我起先是靠在他肩上,后来不知不觉摊在了他腿上。中途到了休息站我们和一群陌生人下车去休息上厕所,短暂的交流了一下又回到车上陷入昏厥。
德钦是一个蔬菜匮乏很落后的小县城,我们去那里找到一家很棒的汽车旅馆,我们要了一个双人间正在房间里冻得发抖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跑去开门,听声音门外站着一对男女,带着广东口音问安我们明天要不要去梅里雪山,安最后跟他们说定第二天早晨一起包车出发。晚上我们和那一对男女出去吃了羊肉火锅,蔬菜几乎没有,只能干喝水。回到旅馆洗完澡我很快缩进被子,他坐在床尾好像在给女朋友打电话,我无所事事地听他在说些什么。打完电话他忽然回过神来说:“我们早点睡觉。”他叫我向里墙挪一挪,把另一张床上的被子抱了过来。“冷吗?”他问,我说有点。我们俩躺在一张床上,他突然问:“如果有一个女孩子,你一直暗示她你喜欢她,可是她一直表现得很矜持,你觉得她到底在想什么?”我说:“不知道,可能她也喜欢你吧。”“那她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可能是不敢吧。”他脸红了:“我记得有一个女孩子,我们有次好多人坐在一起说真心话,问到她喜欢谁的时候她就不说话,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我笑起来:“干嘛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他侧过脸来:“因为你也是女孩子啊,你就分析分析。”“可能是——”我的嗓子里有点哽咽,“她有点矜持吧。”“那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呢?”“我可能也不会说啊。”“为什么?”“太喜欢就不会说啊,怕受伤。”他停了停,说:“那如果你已经给了她很多机会她还是不说呢?”“那可能是她没发现或根本不喜欢你吧。”我知道我撒谎了,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安很快翻身背对着我,关掉了灯。我问:“你怎么了?”他带着哭腔,弱弱地说:“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一岁,我觉得我以前好幼稚,现在有种长大的感觉。”过不多久,他又打开灯转过身来:“哎,我忽然觉得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像卡佛的一篇小说,”他一次一顿地:“《当我们谈论爱情时说些什么》。”睡到半夜,我好想靠着他的背,于是我靠了,他说好痒。
第二天去梅里雪山,路上那对男女一直唠叨不停把梅里雪山说成是“美女雪山”,我们大笑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那对男女又忙着租防寒服,我和安直接开始登山。登山的过程中我把他买给我的帽子弄丢了,我哭了一阵子他叫我回去找,发现找不到后只好向山顶去追他,他说诶你跑得真快。到了离雪不远的栈道,看见他坐在马厩旁休息,接了瓶热水后我们继续坐下来休息,我的腿松松的挂在台子上好像不是自己的,那时忽然刮起了大风,太阳忽明忽暗,我默默地披上外套,看着刚走上来的人和正要向山顶攀爬的人,安说:“我觉得这里很舒服,你呢?”
“嗯。”他又说:“我再到处走走。”他从台子上不假思索地跳进马厩,走了出去,走到栈道边上看四处的风景。老太太嘴里咕哝咕哝的坐到了我旁边,我很快冲她一笑,她说:“你好。”听口音像外国人,“我是日本人。”她用英文讲,随后拿出一本小的汉英云南地图册给我看,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思考时总是发出“gudo”这个音,我们用简单的交流已经聊的很开心了,她见安向我走过来便拿出两颗糖给我。
下山的途中有些资历丰富的登山者装备齐全,两手各拿一根手杖朝着布满树和杂草的小路冲了下去。下山对于我而言反倒比较困难,一是体力透支,另外脚也磨出了泡,我认为走得越慢越痛倒不如快速向下跑,这样跑了几段路后忽然觉得自己很坚韧。回到旅馆后出来我们慢慢享用了德钦的炒菜,又去了旅馆附近唯一的一个网吧,里面的电脑很旧,并发出嗡嗡的响声,在这里上网有不一般的感觉,进来一个宽肩膀的汉子对我喊:“扎西。”等我走出去后,听到他对老板说:“扎西德勒。”
次日我们去飞来寺,我在飞来寺吃了一块红色的结晶蜂蜜,简直好吃得要命。老喇嘛爬上正在修建中的庙墙,亦步亦趋的向前走,有时骑在上面,阳光很刺目,安拍着照片,仿佛在离我很远的位置,有时他走过来和我一起躺在草垛上,有时他拍下牛粪给我看,我们沿着斜坡走了很远。回到德钦安买了第二天的车票去中甸,晚上我们都没有上闹钟,错过了第二天早晨的车,早晨九点慌忙出去买下一班的票。在车上望着窗外,汽车要上一段很陡的山路,并且要转无数个很大的看不到前路的弯,他无比神秘的告诉我说自己这次买了保险。
到了中甸后安叫了一辆出租车我们直接去古城,那天的天气阴沉,寒风入骨,在整条街道上绕来绕去,街上没有一个人,我忽然有种身在罗马古城的感觉,到处是银色的建筑,很安静,好像贾木许《地球之夜》里的罗马。到了古城我们找到靠近东门的一家客栈,在木阁楼的二楼住下,放好行李后一同在古城里转,经过一段正在修葺的房群后,我们来到了一家藏式食店,店面很小,一个老头守在里面,安指了指招牌示意我进去。“你喝过酥油茶么?”他问我。“没有。”“来两杯热的酥油茶。”他说,我们找了张桌子坐下,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的一张菜单,指了指上面的老奶洋芋。我喝了几口酥油茶,他问我怎么样,我说尝不出味道,他说:“这不是正宗的,里面兑了奶茶。”不过热热的酥油茶还是喝得很舒服。下午时分我们出去上网,碰到住在同一个客栈的老外在锁车子,上完网俩人差不多都充满了活力,走在路上安发短信,并转过来对我说:“多多,不如我们去找葵花籽吧。”“什么?她也在香格里拉?”“对啊,晚上我们就让她请我们吃饭哦。”
我有点不知所措,他在后面推着我的肩膀:“晚上就让她请我们吃饭。”“好啊。”
我们在古城东门街对面找到了葵花籽,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碎花裙,妹妹头,纤细的身材,面带微笑走了过来,她说:“多多,你长漂亮了。”安立刻问她:“那我呢?”她走在我们中间说:“把你脸上的痘痘去掉会很好看。”我们跟着她走到一家炒菜馆,她说:“这家的牛肉非常好吃。”老板一见她进来了顿时非常亲切地叫她,我们围坐在一张矮桌旁,阿籽叫了一份炒菜、一份烧牛肉和一钵米饭,安点燃一支烟,我坐在中间,听他们聊着天,大抵是关于学校里的一些事情。阿籽很能吃,比我能吃,吃完后果然是阿籽付了钱。跟着阿籽来到古城另一头的一间画廊,她帮朋友看守,她进去挨个儿打开了灯,我一边看着画一边朝前迈步,她叮叮咚咚地走上木梯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随后开了一瓶啤酒带下来,领我们走近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她叫我们脱掉鞋子进去,里面窄小,只有一张小床和里面的一面书架还有床头边的一张小木桌,掀开床罩是一张金色的床单,葵花籽跪坐在上面,用剪开的塑料瓶挤烟灰,头发后面不知何时扎了一个小髻,我仔细地看她的皮肤,脸很细腻,手臂纤细、晶莹剔透,可以看得见血管。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很迷人,我顿时有种自卑的感觉。猛然发现袜子破了个洞,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学她跪坐在床边。安和她面对面坐着,安说:“有天晚上我和多多聊天,就好像卡佛的一篇小说。”阿籽问:“什么小说?”“《当我们谈论爱情时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一脸兴奋:“就是像啊,说了很多话,感觉很像。”他们聊了很多很多,有哪些话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一起抽着烟,我独自翻看书架上的电影书籍,直到半夜。
和葵花籽告别后我睡了个好觉,次日我们坐在古城里的咖啡馆,阳光很好只是太冷,小孩子在门口的台阶上疯跑。傍晚还是约籽出来吃饭,安给我披上那条红披肩,红披肩的披法有点复杂。我们在同一家饭馆的另一张方桌上吃饭,他们跟我聊起一个叫咁加的男孩子,安开玩笑说咁加就像我斜后方那个男人的脸型,我看了一眼那个长发蓄须的男人,觉得很有趣。籽转过头问我:“你见过咁加么?他的皮肤细致,跟你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安补充说:“感觉就好像在意淫你。”籽说:“他眼睛很大。”安又补充:“觉得他挺像印度人的,又有点像bob dylan。”籽笑起来,抽烟看着安,安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起来准备走的时候,籽帮我围披肩,围得乱七八糟的。随后籽带我们去她的住处,她轻轻地呵斥门边的大狗,让我们先在房门口等她,进去后发现是一间很民族风的华丽套房,里面有一只黑色的小猫,我们喝着咖啡看了一些电脑上的照片,玩辛普森家族的测试以及脑内图测试,直到阿籽问我们要不要去她朋友那坐坐。
到了一个小院子,一楼是酒吧,酒吧里有一个长发男子和一对外国人在沙发上聊天,我们仨过去坐在沙发的一端,安向侍应生要了瓶啤酒,坐在我旁边的长发男子看了我很久,直到我转过去看他,他笑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顺手把送上来的瓜子推到我面前请大家吃,他说话十分热络,但安不喜欢他,不久他卷起叶子来了,还问我们抽不抽。籽带我们上了阁楼,阁楼上有个院子,院子旁边是走廊,还没走近走廊就听见一阵电子音乐的闷声,震得地板都在抖。籽推开走廊的第一间房门,里面是红色的灯光,进入眼球的是一张大床,床尾是深色木制的坐具,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坐在那里,接着是一个男人坐在一张凳子上背对着所有人,用手指熟练地按着面前五颜六色的圆键,我第一次看见这么酷的人,安说:“他是王磊。”“他做的什么音乐?”安说:“雷鬼。”我满心紧张地坐在床尾的坐具上,之后的动作都像木头一样,和那女人打了招呼。籽问我们喝不喝奶茶,她拿着茶壶出去后回来,头发又不知不觉的梳了个髻,安小声告诉我她这样像某个写小说的。奶茶是用大麻籽泡成的,我一喝就晕了,安和籽坐在靠近浴室的地板上看电子设备里的电影《辛普森家族》,一边聊着天。我无事可做,除了喝奶茶以及听那人投入地做雷鬼音乐,他边抽叶子边做,一直很high。旁边的女人正在读一本书,我问她读什么,她拿给我看,是罗曼•罗兰的《名人传》,我告诉她我头晕晕的,她问我是不是高原反应,我心想难道不是奶茶搞的么?安突然起身出去了,籽跟了出去,王磊这时才转过身来对我说了一句:“请你把门关上。”我“哦”的一声顺从地把门推了过去,他继续在那神奇的魔术键盘上摁着,那是整晚他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后来见他们都各忙各的,我只好出去坐在外面的藤椅上,没有人理我,籽出来给我披上披肩又进去了,后来安很突然的跑出来向楼下冲,籽也出来,我跟了下去,安叫我跟籽说再见,我们一起走进了午夜的小路,安说他喝晕了,一头撞在浴室的门上,大家都笑翻了。
第三天他又问我去不去见籽,我说我不想去,他一个人去了。我坐在客栈的楼下烤火,住同一个客栈的那个老外在吧台对我微笑,我走出去经过坡上的一个酒吧,里面有许多人在大合唱,我见里面人多挤不进去只好往回走,刚巧迎面走来一个人,是安,的确是他。我觉得既尴尬又难过,我没有微笑没有讲话和他一起走进客栈,向客栈老板娘借了烤箱上去,烤我们刚洗过的袜子。电视里记者在采访一个农村妇女,问她:“你为什么不给呢?”那女人说:“不给就是不给,我不给就是不给。”
我们去了依拉草原,在那里我骑一匹叫做“扎西”的白马,我把“扎西”听成了“僵尸”,他骑一匹棕色的马,马带我们经过一条结冰的河,牵马人一直鼓励她的小马,在冰上艰难的前行。我想着我们之前翻过那道矮墙得以见到美丽的依拉草原,就像跨越死亡的界限一样,得以见到亮晶晶的草原钻石,这难道不是奇迹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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