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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霓虹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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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11-11-25 03:16: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当我把烟盒里的第十九根烟点着时，她终于抬起头，用戴着银色手链的手将额前柔柔的流海抚平，“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她说着转身就要走，身影和语气一样的轻淡。“在等一会，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我说，她停在离我好几米远的地方，背对着我。或明或暗的烟头像是我家墙上的老钟摆，总是让我记不起过了多久，于是就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将烟头弹出了老远，收起还有一根烟的烟盒，朝着她瘦瘦的背影说：“做我女朋友吧，林卷。。。。”
林卷很快的转过身来，扎的低低的马尾轻轻一扬，隔着几步远我都闻到了香味。她点点头，刚才整理好的流海又显得有些乱，快要遮住了弯弯的眼角。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我本想说林卷你可真漂亮啊，但是这样说显得我很流氓，我急忙改口道：“林卷你可真特别啊！”
  “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我突然来了兴致。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你啊?"我很流氓的问道。
  “不是么。”林卷好像自言自语的说着，并不等我回答。“送我回家吧。”
  我突然觉的有点难过，对此我毫无办法去解释。我站在原地看见林卷走进了昏黄的路灯光下,北风和满载货物的卡车从一旁的马路上呼啸而过。我说林卷，你可真瘦啊。。。。。
  一路上我们没有在说话，这让我觉得很是痛苦，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竟然无话可说。我试着用干咳来暗示林卷这一不正常现象，我咳着咳着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口水进去，结果就咳得浑身颤抖，林卷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说道：“你干嘛呢这是，我到家了，你赶紧回家吧，路上小心。”说完就飞快的跑进了一个楼道。我看着那个漆黑的楼道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我掏出刚才剩下的最后一根烟点着，开始揣测这件事的合理性。
  林卷是我在文补二十二班的同学，坐在我的前面一排，我们之间除了互相帮忙捡个东西之外在没有其他的交集。简单的说她是个好学生，人又漂亮又温柔，用老毛的话说就是她拥有你我无法企及的美好前程。而我，很坦诚的说，是一个很流氓的青年。高三读了三年，后两年的高考分数总和比第一年还少了八分，乍听这话大家心中可能会浮现一个第一年高考考了六七百分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被北大清华录取，以后两年自曝自弃的悲情英雄形象。可事实是我第一年也就考了三百多分，家里人怕我危害完了学校再去危害社会，思前想后决定干脆让我一直危害学校，于是就强行让我在A中以念高三来打发时间。我对此是毫无异议，不管怎样，补习对我来讲都是件惬意的事，我敬爱的老师们大致都了解我的情况，我高兴了就出去上上网，不高兴了就回教室睡睡觉，只要我把该教的资料费，书本费，补习费都交齐了，并且不给他们的教学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可以说对我想当满意。我完全不知道我每天生活的世界与我有什么样的联系，我不热爱它，它不需要我.我并不是时常考虑这些，因为我一点也不在乎，这就像我的那些理想一样，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我只是偶尔会不明白我为什么在这样的世界里，只是偶尔.
但是林卷成了我女朋友这件事明显会让我困惑很久，今晚晚自习的时候，林卷扔了个小纸条给我，让我放学后到D街路口，她有话对我说。当时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多年来操蛋的生活早就告诉我永远不要想着会有惊喜.但是当她问我可不可以做她男朋友的时候，我着实被生活惊到了。虽然我苦苦的想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就看上我了，而且我对她这样的好学生也没有多大兴趣，但是你知道，我没有拒绝她，理由很简单，她很漂亮.
我在林卷家的楼道口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倒不是我舍不得走，我只是不知道该往哪去。家我是不想回的，而且在这里坐坐也挺好的，安静又温暖。林卷家的楼房临近一条繁忙的铁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列火车从那里飞驰而过，火车与铁轨碰撞出的声音从昏黄的夜空中传来，牵扯的我有些坐立不安。我不断地猜想着一列列的火车将要开往哪个地方，我记得我少年的时候，跟着我爸去过不少的城市，每当到了一座新的城市我总是显得畏手畏脚，站在一切的边缘观望着那些我不曾见过的生活。可后来我总也记不起那些城市的摸样，在我二十年的生命中，我所能记起的就只有这座没有多少颜色的小城。
我想大概是夜里起雾了，空气开始变得潮湿又模糊。我立刻站了起来，飞快的向街上走去，我感觉很饿，我需要光明和热量.....
很快，我就来到了T广场上的夜市里，那些沾满油污烟尘的明晃晃的灯泡和四下飘散的热气让我感觉舒服了不少，我转了一圈后找了一个小吃摊准备弄点儿吃的，可我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就只有一个硬币了，我不自觉地“草”了一声，就径直去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想了半天才记起老毛那个和他一样操蛋的手机号码。
“喂，你在哪呢，老子身上没钱了，我在T广场。”
“操蛋玩意儿，在那等着，我把这局魔兽打完就去。”
“你他妈的快点，我饿的不行。”
一挂掉电话我就开始唏嘘，都说科技让生活更美好，真是一点不假啊，老毛要不是弄了个破手机，这大半夜的我真不知道上哪找他。当初被他强行借走去买手机的那三百块钱总算是体现了一下自身的价值了。
我估摸着老毛最起码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像他这样出门拉个屎都要梳个发型的操蛋玩意儿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着急。就在广场上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各式各样的人都在那里扯着嗓子喊来喊去，不管白天活的窝囊不窝囊，晚上到了这里，几杯酒一喝，全他妈的成了英雄，恨不得吼上几嗓子：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虽然我和老毛经常来这里喝上几杯，并且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但是我就是瞧不上他们，没有理由，我高兴这样.
就在我正高兴的时候，离我不远的地方来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时的拉住从旁边经过的男人说着什么，说到高兴地地方还会发出几声不自然的笑声，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笑声多少有点勾人。我知道她们是来拉客的，这在Y城是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一项产业，不仅是Y城最发达繁荣的支柱产业，更是本城公安系统的得力助手，每当公安局得领导们苦于找不到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时，就倾巢而出，逮住几个失足妇女，然后省电视台就会热情的报道：近日我省Y城公安局开展了打击非法卖淫专项行动，取得重大胜利，省委领导特地发出嘉奖令云云....
  今晚广场上的的灯光出奇的好，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我能清楚地看到那几个女人不断变换的姿态和生动的表情，我注意到其中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女人，白T恤配着黑色超短裙，一直在附和着其他几个女人笑着，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我往那边走了走了，以便更清楚的打量她，走近之后我一下就看见了她细长的小腿上刺着一朵蓝色的玫瑰花，不声不响的开在皮肤上。我的心情突然间变得有些奇特，我想起了我过往的日子中无数个阳光灿烂的早晨里那些女孩们明媚无比的面庞。我看着那几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向远处走去，消失在人群中，我觉得，非常沮丧。
  我开始不停地在台阶上走来走去，并且觉得无所事事，我掏出剩下的五毛钱，又去给老毛打了个电话。
  “你他妈的来了没有啊。”
  “我他妈的早就到了，找你半天了，我在喷水池那里，赶紧给我滚过来。”
  我挂了电话就往喷水池走去，一到那里就看见老毛鬼鬼祟祟在那里东张西望。
  “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我饿的不行。”
  “你放学后干嘛去了，一放学就没见你人了。还准备找你捣会球的。”老毛一边朝着夜市那里走一边问我。
  “和林卷谈恋爱去了。”我平静的说道。
  老毛蔑视的看了我一眼，也显得相当平静：“滚蛋。”
  这时我两刚好走到一家大排档前，老毛和我就进去坐下。
  “我和你说真的。”我努力找到一种严肃的表情以示我说的是真话，但是明显没有找到。
  老毛要了几个菜和几瓶啤酒，把菜单递给老板，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滚蛋，我和你说一正事。”
  老毛这个严肃的表情显然找的相当成功，我立马被镇住了，“什么事啊。”
  老毛开了两瓶酒，递给我一瓶，“我不准备念书了。”
  “不念了？那你干嘛去？”我举酒瓶的手停了下来，问道。
  “我想出去闯一闯，我念一辈子书也念不出来什么头绪的，我心思不在这上面，再说我也不小了，不能老他妈的靠家里养着。”
  我没有接着老毛的话往下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从我的脑海里涌了起来，周围的环境一如往常一样嘈杂，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了好几遍，然后我押了一口酒，我说：“老毛，你说的对，也应该这样去做，我就是觉得以后没人陪我玩了，有点难受。”
  “操蛋的玩意，你自己也想想清楚，你要是想念书就好好念，好歹考个专科，真不想念的话就和我一块出去。”我觉得老毛说着话的时候有点窝窝囊囊的，扭头一看，看见老毛逮着个鸡腿啃得嘎嘎直响。
  “操你大爷的，别急着吃，来喝酒。”
  我刚把酒瓶举起来，就感觉有人从后面打了我头一下，而且下手还不轻。我头也没回，张口就骂：“谁他妈的打老子头!”我刚想转身看看是谁，就感觉脸上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十足，而且我毫无防备，我一下就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头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嘴里又腥又咸。等我缓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老毛已经和一个人扭在一起了，另一个人从后面不断地踹老毛，我马上爬了起来，抄起我手边的椅子就往踹老毛的那个人的身上砸去，那人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我喘着粗气跳到他身边，抬起脚就往他身上踹去，我完全控制不了我的力气，我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不到周围的东西，满眼都是地上那个人模糊不清的面庞，只感觉到我像是站在最炙热的太阳下，浑身发烫，面颊疼痛。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踹了那人几脚，一直到老毛拽着我跑出了大排档，老毛边跑边冲我喊：“操你大爷的快跑，他们来人了。”我回头向后望去，看见一群人从那个大排档冲了出来，手里似乎还逮着家伙，我本能的甩起腿来，跟着老毛往人多的地方跑去。我们飞快的穿过夜市里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断地触碰着陌生的气息，那些我从未听过的声调，从未看见过的摸样，以及从未感受过的身体的温度，都像是大地一样给了我们巨大的关怀。有那么一刻，我简直想在这人群中，幸福的停下。
  跑出了Y广场之后，大街上就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这让我和老毛更加紧张，我说：“往城北跑，那里偏僻，不容易被发现。”
  “快跑啊，别他妈回头看。”老毛又一把扯住我的衣领，拽着我往城北跑去。
  我们就这样一直跑到了城北水库边上的一片矮房子那里，一个路人也没有，几乎没有什么灯光。这个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我下半身的存在了，双腿
完全是在机械的摆动着。我终于坚持不住了，一下跌倒在满是尘土的路上，“老毛，我真跑不动了，你别管我了。”
  老毛看到我跌倒停了下来，向四周望了一圈，把我拖到路边两座房子之间的窄巷里，然后也跌倒在地上。我两就靠着墙躺在地上，只知道不停地喘气，谁都没有说话。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我感到嘴里很是难受，吐出来一看全都是血，于是不由得感叹这一巴掌着实厉害，到现在还血流不止。老毛这时也平复了下来，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你没事吧你？”
  老毛点点头，抬眼望向窄巷外的路上的唯一一盏路灯，暗淡的光线投射在老毛淤青的脸上，周围安静极了。老毛说：“你记不记得你上次问过我，我们当下生活的世界和我们到底有什么联系？”
  “记得，问这个干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联系，”老毛指着我吐在地上的那一滩血说：“这里的生活不需要我们，生活迟早要干掉我们。”
  我看着老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老毛这时的眼神让我很不好受，我无法去形容，我猜那应该就是悲伤。我的喉咙干涩的快要裂开，我努力的咽了一口腥咸的吐沫，稍稍坐起身来，“真他妈的操蛋，没有这么严重吧。”我试着笑了笑，但肿胀的脸颊让我没有成功。
  “去找属于你的世界吧，这样的生活真的不能再过下去，我们不属于这里。”
  “这么广阔的天空下，肯定有比Y城更光明的角落。”老毛这样说道。
  我和老毛在窄巷里一直待到了凌晨三点多钟，由于实在是渴的不行，而且也估摸着那帮人应该早就散了，我俩便各自回家了，临分手的时候，老毛让我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免得被那伙人撞见，顺便也想想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他过几天就走了。我说知道了，便独自往我家的方向走去。天光开始渐亮，街道两旁的楼房显得黑沉沉的，顺着道路一直延伸下去，似乎再远处汇聚成了一个美梦。一阵晨风向我吹来，我有了一种强烈想念的感觉，在我的生命中经常会有这样的时刻，我并不时刻觉得孤独，只是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这个时候，我真想有个女孩，能在我身边。
  我到家之后，洗了个澡就倒坐在床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浑身酸痛，左边的脸肿的像个他妈的苹果。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冰箱里胡乱找了点东西吃掉，就跑下楼了。
  我想要见一见林卷。
  我不打算到学校里找她，就往D街得路口走去，由于我实在不敢穿过Ｙ广场，只好绕了个道，等我到了那里时Ａ中已经下自习了，我有一点不安，担心她已经走过这个路口了。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往她家的方向走的时候，正好看见林卷从马路对面向这里走来，边走边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林卷。”我窝窝囊囊的喊了她一声。
　她扭头看见了我，楞了一下就向我走来。我一下感觉有点紧张，不知道是该把手插在裤兜里还是拿出来比较好。
　“你怎么还没回家啊。”她刚一走近，我这么操蛋的问道。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她一下看到了我苹果一样的脸：＂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
　“没有，昨天一部注意摔了一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回答，像打架这样男人的事我是从不隐瞒的。
　“你每天好好的不行么？”
　　林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轻淡，但是我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低低的垂下了，我看不到她的眼睛。我一下抱住了她，我说：“林卷，今晚别回家了，陪着我行不行？”
　　林卷瘦瘦的肩膀被我搂在怀里，透过她淡蓝色的衣衫，我清楚地感受到她柔软身体的温度，我感到无比的疲倦，疲倦到眼睛湿润，我越抱越紧，却也越来越无力。
　　“好，我陪着你，但是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在也忍不住了，我松开林卷，坐在马路边闪闪发光的霓虹灯下，哭的像个他妈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