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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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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4 14:30:0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三人行

    是后来我才逐渐在意被欺骗的,原先我根本不在乎这个。现在我虚荣得像个女人,我在意的往往不是欺骗本身或欺骗所造成的后果。而是大家知道了我被欺骗这件事。我是怎么从一个爱起来就奋不顾身的少年变成如今这副操性?——小心翼翼地周旋在几个伤痕累累的女人之间,彼此试探,不敢轻易迈步。如果今天就发生地震或海啸,我必将身上插着钢筋水泥,独自死在房间里。

1
三棵巨大的泡桐树遮挡住了整座教学楼,也包括这间位于五楼的画室。斑驳的盛夏阳光透过树叶空隙和窗玻璃洒在堆满铅笔屑的地上。空荡荡的画室里杂乱的竖着十几张大画板。画室里只有我和冉静两个人。我的画板支在阳光影响不到角落里,素描灯从侧上方打着,让衬布上的伏尔泰轮廓分明。我坐着画画,上半身几乎趴在画板上。冉静就在我左手边削着铅笔。她停下来,不说话看我一会儿,然后用脚轻轻踢我一下: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那你喜欢我什么?”
“没什么,就是喜欢呗。”
她的脸很干净,五官不是那种用化妆品精心修饰过的清楚,而是淡淡的。我盯着这张脸,脑子完全是空白。这种空白状态从刚才上课时我接到那个小纸条就开始了。当时我正为画面上伏尔泰的下巴过黑而烦恼。然后有人敲我的画板,我搬开一点,是前面的樱子,一面微笑一面递给我一张小纸条,低声说,冉静给的。我说给谁?她说,给你。我说奥。将画板放好,打开纸条,上面的字体说不上漂亮,但一看就知道是女生写的字,细细瘦瘦,撇和捺都不伸展,而是向下拉长长的腿儿。字条写着:“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吧。”我又搬开画板,看看远处的冉静,她的画板在窗前,阳光斑驳地洒在她的画板上。我皱皱眉,全班只有她坐在阳光里。老师批评过她,画板是花的怎么画画?试图帮她拉上厚重的窗帘,她拒绝了。并坚持在斑驳阳光里画素描石膏像。老师素知她的执拗,懒得和她争执。只是狠狠地拉走了她的素描灯,撂下一句,那你把电也省了吧。我不得不说,冉静画的伏尔泰糟糕透了。我的基础很好,而且注意观察每个同学的素描作业,知道他们谁在哪些方面有了进步,知道谁的问题在哪儿。有时候老师去开会,就让我先帮同学改画。冉静的问题太多,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她根本不喜欢画画。她之所以参加美术班,是因为相比之下她更痛恨正常的文化课。两害相权取其轻,在画室上课可以随便走动,可以嗑瓜子,聊天,看些闲书。老师不管。我们的美术老师几乎是个落魄的艺术家,他在学院毕业后,几次企图做艺术家但找不到投资人和画廊,终于未遂,一狠心回到故乡,做了一名中学美术老师。长发飘飘的他无论如何也改不掉自己的艺术家风格,这风格不体现在他的画作上,而更多的融化进他的生活里、举动作派里。像这样一个老师,怎么会在意哪个女生上课违反了课堂纪律呢?所以美术班在管理上一直奉行道家的无为而治。这也是我们喜欢美术班的原因之一。我们这些所谓“特长生”,要同时兼修“文化课”与“专业课”。所谓“文化课”就是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之类的文科类,所谓“专业课”就是美术,也不过是些基础美术,画画素描速写,画画水粉色彩。画些瓶瓶罐罐,石膏像,人头像之类,虽然只是基础美术,可我做的很好。越是做得好我就越感兴趣。上文化课时我也画速写,在美术方面我几乎是个积极上进的三好学生。我做梦也没想到,冉静会给我“传纸条”。因为我们完全不是一类人嘛。我正混乱中,又听到画板响,樱子又递给我一张小纸条儿,同时用铅笔指指冉静。这次写着:“下课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我肚子有点饿了。这时间,别的同学都在楼下餐厅排队打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来,我也饿,可我没有下楼去,而是继续坐在这里画画。过了一会儿,画室里人走干净了,之只剩下我和冉静,她走过来,坐在我的左边。我没有看她,我知道她在削着一支6B的中华绘图铅笔,因为软,她已经削断两次了,她还在削。我坐着画画,上半身几乎趴在画板上。她说,没什么,就是喜欢呗。你到底答应不答应,给个痛快的。我放下手中的笔,这一刻感觉很怪异。虽然被人追的感觉很好,但我不喜欢被动。大概我真的饿了:“好吧,我答应你。那我们先去打饭吧。”冉静看看我,“你不许勉强。”我说我没勉强。她笑了,她笑的时候,清秀的脸上忽然出现两个深深地酒窝,这浓浓的两点立刻使这张淡淡的脸不一样了,很漂亮。我也很高兴。她说,你接着画吧,我去给你打饭。

2
老师非常奇怪,冉静为什么将画板搬离了阳光区域,把窗帘拉上,自己支起了素描灯。虽然正式画画的时候,她仍然是嗑瓜子,看闲书。但仿佛收敛些,而且画面上准确很多,不再是铅末儿的妖怪。很快他就知道那是由于我的因素。对此这位半吊子艺术家并不表态。他上学时就拿过霹雳舞大赛的一等奖。虽然我并不知道什么叫霹雳舞,他总指着相册里头缠红布条手戴着露手指手套的傻小子造型告诉我们,当年追他的女孩可以组成一个班。这叫曾经沧海,对我们这些小情小爱完全可以熟视无睹。甚至时间久了,他也和学生们一起开我和冉静的玩笑。冉静总是迟到,有时候上课半天了艺术家突然就问我,冉静怎么还不来?全班都跟着笑。我跟他太熟了也没啥师生道学,直接说,我他妈哪儿知道?!

樱子是那段时间冉静最好的朋友。当初她们俩个一起来报的美术班。樱子父亲在车管所。母亲在保险业证监会。多接触几天你就明白,她是这样一种女孩,没有准主意的,必须有冉静这种朋友作为主导。“咱们去吃校门口那家冰激凌店吧”、“咱们下课去网吧”、“咱今儿在宿舍呆着”、“这个周末去你家”……。在美术方面她也总是请教别人,问别人对自己画儿的意见。当然,她太轻信那些意见,最终画面上仍然毫无起色。我猜她和冉静一样,并不真的喜欢画画。樱子的男朋友是理科班的一个流氓。我这么说丝毫没有贬低谢学志的意思,反而充满了阶级感情。除了老师喊他谢学志,其他人都喊他“榔头”,他个子不高,也不胖,但是非常结实。来这所高中之前在桥东中学是响当当的好汉。有段时间我们四个人总出没在台球厅和旱冰场,常有些流里流气的社会闲散人员和榔头打招呼,亲密无间的样子。还有一回在旱冰场,我和榔头去买汽水,回来正看到三四个小子跟樱子和冉静搭讪,榔头双手拿着两瓶汽水,嘴里叼着烟,滑到他们身后,将一只旱冰鞋像芭蕾舞那样竖起来,因为旱冰鞋头上有个皮垫可以制动。然后用另一只旱冰鞋踹其中一个小子的后膝盖。那小子噗通就跪下了,几个人猛回头看见榔头,都认识,忙不迭地道歉。榔头将一瓶汽水递给其中一个发愣的家伙,那小子慌忙接了。榔头拿下嘴里的烟对他说,你先帮我拿一下啊。然后用夹着烟的手拍拍半跪在地上那人,指指樱子和冉静,问,这俩妞儿漂亮不?那小子惊恐的盯着榔头,不敢表态。榔头特循循善诱地说,漂亮也不能泡,知道了吧?那小子慌忙点头。榔头扭身接过汽水递给樱子,冉静接过我手中的汽水却对榔头说,干嘛啊,刚有小帅哥要约我们。榔头还没说话,半跪地的小子怯生生站起来问榔头,哥,我们能走了嘛?榔头拧着眉毛回头:要不我请你吃饭?!

3
因为关系亲密,所以在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是冉静告诉我的,她说的时候两个眼睛盯着我看。仿佛期待我的某种反应。我本来对这事情很震惊。但是因为她盯着我的眼神过于迫切,导致我有些紧张,我想我并没有表达出足够的震惊。
她说:樱子怀孕了。
我说:啊?……真的?……是榔头?
她说:废话。

我心中五味陈杂,羡慕嫉妒又暗自庆幸安慰,这毕竟是件超级棘手的事,特别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那几天冉静也表现的忧心忡忡。她用大多数时间去陪樱子。对我总是爱搭不理的。我只好继续潜心研究伏尔泰的下巴。可我坐在画板前心浮气躁,完全画不下去。我做冉静的“男朋友”已经两个多月了。我甚至没有吻过她!而谢学志已经搞出孩子来了。我只在滑旱冰时拉过冉静的手。她的手特别好看。洁白。修长。丰腴。细嫩。它平放在桌上,从掌背到指尖依次递减像没有尽头的阶梯。冉静的脸淡淡的,脖颈与下巴有点婴儿肥。可爱但不是漂亮,只有她把手放在腮边的时候,我才觉得她一下子性感起来。我在画室待到很晚,画不下去的时候就看点书。有时候去楼下校超市买一瓶冰镇啤酒。校方有明文规定不许学生饮酒。但是校长小舅子承包的这个超市却一直有啤酒卖。我们总是很久以后才从现实里领悟书本上的学问,比如矛盾对立统一什么的。

终于东窗事发。先是樱子宿舍的人都知道了,然后教导主任知道了,然后班主任,最后是校长。校方如临大敌,虽然早恋在学校里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但是怀孕这么严重的事自建校以来还是第一次。公德心比爱心重的家长纷纷找到校方,要求校方严肃处理,遏制影响。最终谢学志与王樱双双被学校开除。这件事情本来可以上当地报纸。因为记者到学校来随机采访了很多同学。出乎意料的,考学高压下的同学们对谈论这件事充满了兴致。很多同学纷纷表示支持谢学志和王樱,认为他们是突破学校封建藩篱和家长独裁传统的代表。当然也有些同学严重反对,认为他们不要脸,小小年纪偷尝禁果,破坏了美好而坚贞的爱情。从采访抽样的比例来看,表示支持的学生一般学习成绩不好,但是相貌出众;而表示反对的学生一般成绩优异,但是相貌欠佳。由于采访结果并不像记者预期的那样一边倒,让他感到无从下笔。另外副校长与教导主任请记者吃饭时塞了红包。致使最终这件事情没能在当地报纸上出现。

榔头他爸对这件事的态度非常明确,而且处理办法雷厉风行。他托关系将谢学志和王樱的身份证改了。改成适婚年龄。然后着手操办儿子的大婚。王樱的父母也没意见,他们觉得不必给孩子太大压力,而且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考取功名。就坡下驴,早生贵子也是美事一桩。谢学志退学一周以后进了交通队,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交警。而肚子日渐大起来的王樱则女承父业,进车管所成为一名检验员。谢学志与王樱的婚礼在我们当地最好的塞仑饭店举行。婚礼当天热闹非凡,王樱穿着由母亲亲自改过的白色婚纱,谢学志穿着杉杉西服,他们像电影里的新郎新娘那样,一个美丽动人,一个英气逼人,成熟、大方。我们暗暗吃惊,原来离开学校几天就可以成熟到这般程度,真是太令人羡慕了。学校里收到邀请的只有四个人,我和冉静之外,是两个女生:许晨和方薇宁。这两个女生是王樱在学校里除冉静之外最好的朋友,如果她和冉静闹别扭,就会去找这两个女生玩。冉静私下里告诉我,向教导主任告密并四下传八卦的就是这两个人,冉静恨死她们了。她们两个似乎也有些惧冉静,每次和冉静说话都怯怯的,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这两个女生不停的在我们面前说王樱的好话,夸婚礼的豪华。冉静只是淡淡的接。

4
盛夏夜大雨如注,我打着素描灯独自在画室画画。冉静来了,虽然手里有伞,但身上头发上仍然湿漉漉的。她坐在我身边,把髻着的头发散开。然后拿起我身边的红河,抽出一支点上,一边看我画画,一边吸烟。我看她不想说话,也就没有开口,继续画画。忽然有一瞬间我意识到她在流泪。我放下画笔,问她怎么了,她半天才说,其实王樱挺苦的。我不明白“苦”指什么。那一刻也不想问。我坐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肩头,轻轻抚摸,她哭得更凶了。我帮她把湿外套脱掉,里面是一件灰绿色的T恤。我搂她,她顺从的钻到我怀里,我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柔软。我近乎笨拙地去吻她的脸,我尝到她的眼泪没有味道。她抬起脸,回吻我。我很激动但是很笨。她却懂得试探,直到我明白怎样找到她唇齿后面那头温暖的小兽。有一点我无师自通,那就是将手摸进她的T恤里,她从外面拽着自己的T恤试图阻止我,但我顺着她光滑的皮肤还是摸到上面。我不会解乳罩,就直接将它推上去。那一刻我的手感觉到两个绵软的乳房弹了出来,砸到我的手背上。我握着它们的时候,冉静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她自己背手将乳罩解开了。那对乳房不大,正可盈握。画室里静静的,有一点冷,我们吻着,亲昵着,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似乎很快。我的手开始向下滑动,这次冉静态度很坚决,不允许我的手进入。而我其实也完全不知道后面的步骤,就停住了。我们将素描灯关掉,在黑暗中两个人就这样搂着,慢慢说一些话。窗外梧桐摇摆着承接夜雨,我能看到雨中学校甬路上的路灯。

5
我留了长长的头发,跟美术老师的头发一样长,这件事让教导主任十分气愤,勒令我在一周内将头发剪掉。一向随和、散漫的美术老师这次却据理力争。在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那里拍了桌子。为学生的发型自由而斗争,以辞职相威胁。在素质教育如火如荼的当时,美术老师说话也是有份量的。最终理发之事不了了之。我依旧长发飘飘的在校园中晃荡,其实也没飘飘,因为经常不洗头,头发总是乱糟糟甚至油腻腻的。直到我自己也忍受不了,拿了洗发水、脸盆、暖壶去水房。打热水的时候旁边有人跟我说话,“洗头啊?”——是邻班的冯华。我从来没和她说过话。她在理科班里很有一号,不是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而是因为她有一副傲人的身材。现在她站在我身边和我打招呼,我很不厚道的拿她比较了一下,那凸起比冉静大了两倍。平时她身边总有些嬉皮笑脸的男生围着。今天就她自己,穿了件米黄色的T恤,灰夹克配马裤皮靴。她大方的和我打招呼,反而我羞涩的像个女生,点一下头,嗯,洗头。我猜就结束了,谁知她说,我以为你从来不洗头呢,呵呵。我在她脸上没有找到取笑的意味。赶紧不好意思的笑笑。后来几天我天天洗头。冉静给买洗发水,那时候学校超市卖的洗发水都是小包装,火柴盒大小,薄薄的。一袋只够普通人一次洗头,我头发长,每次用两袋。冉静发现我用的很快,就挤兑我,假干净什么?真爱干净把你衬衫、牛仔裤洗洗好不好。我也懒得回应。餐厅打饭的时候,或者在学校甬路上会遇到冯华,如果冉静不在身边,我就和她打招呼。我说我洗头啦。她就笑,说挺帅的。她笑得时候浑身细肉乱颤,颇感染人。再后来见面就喊我,帅哥,打饭哪?帅哥,下课啦?帅哥,去哪儿啊?引得她周围那些男生各种羡慕嫉妒恨,让我像自己的头发一样飘飘然。有时候打饭排队,我会帮她加个塞,或者她帮我占个位,当然都是冉静不在场的时候。直到有一天冯华说要去画室看我画画,我很高兴的同意了。

自王樱离开学校之后,很奇怪的,冉静和许晨与方薇宁组成了三人组,很亲昵的样子。冉静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和她们俩在一起。许晨稍稍胖些高些,圆脸,大眼睛很黑,长长的睫毛,牙很整齐很白;方薇宁看上去非常瘦,瓜子脸或者更窄些。眼睛细细长长,很狐媚。我不知道她们俩当中的谁,或者两人一起向冉静报告了我的个别动向。有一天冉静问我,你真喜欢那婊子?我心里一慌,嘴上却说,谁啊?哪个婊子?说什么呢?冉静盯着我,少他妈装蒜。帅哥儿,洗头去啊~?冉静很夸张的学冯华的口气,我心里怯怯的,但还是让她逗乐了。别瞎猜,就是普通朋友。冉静没再说什么。第二天课间广播体操结束,我看见冉静径直走到理科班区域,把冯华叫住。我假装没看见,随着人流往教学楼走,却被许晨和方薇宁拦住。让我等一下。我转过身,看冉静和冯华在不远处说着什么。冉静突然抬手扇了冯华一记耳光,紧接着又踹了一脚。冯华险些跌倒,但是站着没有还手。我赶忙跑过去拽冉静,你他妈疯啦?冉静却在哭,心疼了是吧?你安慰她啊!我拽着冉静往回走,冉静还挣着转身对捂着脸呜咽的冯华喊,你他妈再敢勾搭他,我废了你。

事后想起来,这件事情我很不男人,对冉静是,对冯华也是。但那时候我完全无法梳理自己的情感,莫名其妙就先被冉静感动了。觉得她那么做就是出于爱情。看了太多的香港电影,日本、新加坡电视剧,还有王朔的小说,琼瑶金庸三毛的小说,我们对于爱的理解完全是混乱的。青春就是过剩且被压抑的荷尔蒙,与这些乱七八糟影响调成的鸡尾酒。明明还没到合法饮酒的年龄,却总是酒来碗干,还要先干为净。感动归感动,我没向冉静认错。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但我不会道歉,原因不是我在生气,而是我羞于道歉。僵持了近三天,第三天头上,她来了画室,我画画,她就在旁边削铅笔。削完自己的,再削我的。但不说话。我当然也不开口。然后,许晨和方薇宁到画室来了。闹着要打“升级”。仿佛很自然的,我和冉静都同意玩,我和冉静一拨儿坐对家,许晨和方薇宁一拨儿做对家。这是一个需要配合的扑克游戏,我并不在行,因为我总不记牌。冉静却是这方面的高手,平时我们玩,她总带着我,轻松战胜对手。这次也一样,我们连赢了好几局,冉静和许晨、方薇宁还相互斗嘴。大家乐得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6
高二下半学期,她们三个突然认了一个“干弟弟”,比我们小一届,高一新生。是文科班的,叫艾明。皮肤白的像女人。个子不高戴副宽边板材眼镜。穿浅色衬衫,鞋和裤腿总是一尘不染。见了我总喊哥哥。我问冉静干嘛认这么个弟弟。她说又不是我要认的,是许晨认的,非要管我和薇宁叫姐。那段时间他们总泡在一起,有时候也来画室,或者艾明和许晨来找冉静,或者艾明和方薇宁来找冉静,有时候艾明自己也来。他们也没什么事,就在一起聊天,谁谁买了一条新裤子,阿迪的;谁谁看上下一届的谁谁谁了,那谁谁谁在我们班就是个烂货。吃零食,打扑克。每次打牌前他们都问我玩不玩,我很少参与他们,我只是画自己的画,有时候嫌烦,就把他们都轰走。那天艾明又带了一个男孩来,比艾明高一头半。也是很干净的那种。和冉静她们聊了一会儿天,最后跟着许晨方薇宁走了。画室就剩下我和冉静。冉静坐到我边上。问我,看见刚才那男生没?我说怎么?冉静说,那是艾明的男朋友,艾明是个Gay!我心里奇怪,但没表露出来,冉静见我不说话就说,哎,你猜艾明是扮演男的还是扮演女的?我说,闲得你啊?什么GayGay的?你少跟他们掺和。还干姐姐干弟弟的,脏!冉静一翻白眼儿说,切,土鳖。

冉静还算听话,多数时间在画室陪我待着。但他们仍然总来画室,神奇的是事情发展到许晨和艾明的男朋友有点暧昧。再后来干脆她俩抛开众人单独出去玩。这样让艾明十分崩溃。你知道当一个Gay开始崩溃,并企图把这种崩溃表达出来的时候。这才是真正让人崩溃的开始。他跑到冉静这里来哭,甚至趴在冉静腿上哭。冉静就安慰他,抚摸他的头发像抚摸一只受伤的宠物。我把画笔一摔,走过去,一把抓住艾明的头发,将他从冉静的腿上拉起来,再放到旁边坐着的方薇宁腿上去。两个女的几乎同时指责我:干嘛啊你!!艾明哭得更凶了。

事情的结局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丰满的许晨让艾明男友一度对自己的性取向游移不定。在两人经历了一段短暂的门德尔密之后,艾明男友又回到了艾明身边。而艾明倍感珍惜,并且开始有意的逐渐疏远这“邪恶的”三人组。日子又悄悄回到了她们认这干弟弟之前。

7
瘦瘦的方薇宁有一个壮硕的体育特长生男朋友。叫陈横,特长是铁饼。他的肩出奇的宽。整个身体是相当夸张的倒梯形。他在教学楼的楼道里走,所有人都要侧身。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啤酒和篮球。他剃着剑戟般的板寸头,宽阔的下巴,笑起来真诚、憨厚。他搂着方薇宁的时候就像一只熊揽着一条蛇。我总在隐隐担心有一天他们拥抱的时候,方薇宁会骨折。我把这个担忧告诉冉静。冉静哈哈大笑,笑完了悄悄告诉我,说方薇宁是脸瘦,手也瘦,脚还尖。所以看上去好像很瘦很瘦,实际上她是“骨包肉”型的女人,她身上肥得很。

许晨和艾明男友分手后痛苦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她每天都想自杀。不吃不喝。冉静连打再骂,连骗再哄终于让她肯吃一点面食。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她们三个去喝大酒。喝到半夜给我打电话,先是冉静在断断续续的说话,然后许晨又抢过来说,方薇宁也在一边嚷嚷。我模糊听清她们说的意思:冉静要把我转让给许晨做几天男朋友。我问了她们在哪里喝酒,然后打电话给陈横,两个人打车过去已经是凌晨两点,那是城市北端的一条大街,两侧布满腌臜小馆,一到夏天每个馆子都弄烧烤,把台子桌子凳子都摆到大街上,还有打台球的混混和唱KTV的民工,最热闹的时候自行车都过不去。现在凌晨两点人群都散了,一地狼藉的酒瓶、竹签、餐巾纸、烟头,各个摊位都在陆续收摊,零星的剩客全是醉鬼。找了一圈看见她们三个趴在一张堆满酒瓶的桌子上,七八瓶啤酒竟然还有两瓶白干儿。在我们过去之前,有两个穿着背心裤衩拖鞋,染着黄毛的小子正试图走近她们,陈横过去那两个人立刻走开了。我和陈横将三个醉鬼抬到出租车上,司机一开始不愿意拉,陈横和他简单聊了两句。后来就让坐了。陈横太壮只能坐前面,我和三个女的坐在后座。方薇宁死抱着许晨胳膊,许晨死抱着我的胳膊,冉静坐在我和许晨的腿上。车厢里满是酒气,不得不把窗户摇下来,谁知道车一开风一吹,三个女的全吐了。

陈横说,不可能回宿舍了,宿舍楼早关门了,她们醉成这样跟宿管也没法说。干脆去住酒店吧。我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看上去陈横是经常开房的。我怎能示弱,立刻表示了赞同。到了地方陈横多给了出租车司机五十元钱。司机低声骂骂咧咧,也不敢直视陈横。我们扶着她们下来,陈横管我要身份证,我说我没带。陈横说那你怎么开房,我一下子很窘,心想一个高中生老随身带着身份证干嘛?这时候冉静却突然醒过来含含糊糊地说她有,在包里。我特诧异,她怎么会随身带着身份证。更晕的是,许晨也有带,方薇宁也有带。我更窘了。最后开了三间房。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标间”这个名词。陈横这个笑起来真诚、憨厚的家伙明显对这里很熟的,房间在前台开好他就扶着方薇宁走了,剩下我和两个女醉鬼。许晨却死活不愿意自己一间房,冉静自己虽然都站不稳了,但仍很担心许晨。没办法,我只好让她和许晨一间,我拼了命把她们顺到床上,外套和鞋子袜子扒掉。给她们分别倒了一杯水。等了一会儿,她们仿佛睡了,我带上门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稍稍有些旧的酒店,说是酒店,实际上就是一间旅馆。特有的八十年代装修,墙都用植物图案的花布包着,墙围子是木制的。没有地板,只是水泥地刷了一层油漆。一张写字台兼梳妆台,两张床两个床头柜,其中一个床头柜上面有电话和一个小本子一支削好的铅笔。电视和电视柜在角落里。整体上这房间很干净。我到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打开电视,有一个频道在放成龙的《A计划》,大概看了一个小时左右,影片结束了,我听到有人敲门。我心里立刻知道是谁。但还是小声问了一句:谁啊?外面说,我。
冉静在门外,只穿着浴巾和和拖鞋。我把她拉进来关上门,她往我怀里钻,我却把她抵在门上疯狂地吻。我拽她浴巾的时候,她闪开嘴说,到床上去。我特别夸张地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我压上去。正要继续,她却猛地推开我,说等等,我有话对你说。我心急火燎手不放松。嗯?说吧。冉静打开我的手,挠挠自己的头发。脸上突然一个很奇怪的表情。她说,我不是,内个了,我必须先告诉你。我愣了一下。大脑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情欲,唯一的百分之一想了想,我才不在乎这个。我笑笑说,这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

完全不得要领。我说,你帮我。她说,不帮。嘴上说不帮,实际上她动了身体,但我还是不明就里,我听见她好像轻叹口气,然后用一只手引导我进去了。我不知道,原来就是这种感觉。我并没有觉得特别好,总之怪怪的。我重复一个动作,基本是凭着从黄书和A片里得到的印象来做,但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冉静忍受了一会儿,对我说,先慢点行吧,你想弄死我啊?

8
这小城荒芜蒙昧,无山无水,城中一条干涸多年的河床,自我记事起就从没见过河中有水。这两年被大城市驱赶出来的重工业纷纷到三四线城市建厂,一夜之间我们周围布满了重工业厂区。本来灰色的天空愈发像洗过一堆衣服的脏水。有一天学校相邻几条大街忽然布满了黄雾,顺着风飘,大街上瞬间没人了。老师说北边一个化工厂气罐泄露。大家都说这是有毒气体,但具体是氯气还是什么,谁也说不上来。学校不动声色的放假一天。告诉大家回家后紧闭门窗,不要随意走动。实际上放假持续了两天。黄雾才消散干净了。这事件只上了当地新闻,并没有到达省电视台。具体也没个说法。只报道没有人因此害病,没有人因此死亡,政府补救得力。就好像真的虚惊一场,大家很快忘了。

再度开学时,每个班突然都多出三五个学生。全是复课生,有的复习过一年,有的复习过两年甚至更多。年龄都比我们大,后来听说,全是各个学校的小流氓,家里有钱,不好好上学,但是家长硬逼着要上个大学,只好各个学校转来转去的混日子。樊四儿就是这时候来学校的,原名叫樊东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叫樊四儿。大家背地里都这么喊他。他身边总有两个人跟着,一高一矮,看上去跟他的打手似地,实际是跟他一起复读来这学校。分到同一个理科班,大概早就相熟,所以总是混在一起。关于樊四儿有一大堆传闻,个别传闻是以前榔头跟我讲到过的。榔头在成为人民交警之前,我们泡在一起那段日子,他就爱跟我讲“江湖恩怨”。城中的干河床上有一座古老的石桥,把城市分成桥东和桥西两个部分。榔头当年是混桥东的,桥东有三个狠角色:胡铁,榔头和大风。叫大风的小子是个愣子,打架不要命,做事愣头愣脑,但是说到做到,榔头见过他跟人打赌生吃一只活蟋蟀。话说大风在桥西和人结了梁子,榔头不在,他就跟胡铁叫了五六十个小混混去桥西,对方只有十二个人,不说软话,真的打起来,结果十二个人把这五六十人给打跑了。后来“江湖”上就有了“桥西十二少”一说,这樊四儿据说就是这十二个人之一。我对这些所谓“江湖恩怨”一向嗤之以鼻,当初要不是冉静和王樱的关系,我也绝不会和榔头做朋友,我的朋友大多数是些喜欢谈论足球和电子游戏的家伙,他们熟悉欧洲五大联赛,知道最新的球员转会动态,酬金和女友八卦,熟悉电子游戏各个版本,知道各大电子游戏厂商出品的最新游戏和补丁,很少用外挂或者绝不用外挂。学习成绩一般但普遍英文很好。说话风趣,从不惹是生非。所以我并不在乎隔壁班是不是来了狠角色,虽然他刚来几天就成了学生们谈论的首选话题。

令我意外的是,冉静居然认识他,而且很相熟的样子。我知道冉静家在桥西,而且以冉静脾气性格,好像认识这种人也不是什么格外的事。从此,冉静、许晨和方薇宁总去隔壁班找他们,有时候他们也过来这班。没什么事,跟当初艾明一样就是扯闲篇,侃大山。走廊里哈哈大笑。多数学生都开始躲着他们走,她们三个女的却仿佛很受用。我不想显得嫉妒,就暗示给冉静,让她离樊四儿远点。冉静说,别吃醋啊。就是以前的朋友,人家来这学校了,我能装作不认识吗?我说,又他妈不是来你家做客,来复习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冉静嘿嘿笑,答应不再去找他们。冉静不过去,许晨和方薇宁还是往那班跑。陈横马上要通过体育达标,好像也没什么空理方薇宁。那天樊四儿和一高一矮在走廊上迎面遇到我,把我叫住。问我,你是冉静男朋友?我说是。樊四儿个儿也不高,小眼睛小鼻子却长着大鼻孔,他听到我回答,也不说什么,扭头冲着矮个的小子笑。我说,怎么?樊四儿说,没事儿,问问。说完和一高一矮离开了。我铁青着脸看着他们走远。这一幕颇像后来我看到的一部电影里的镜头,夏雨演的。我可以肯定是先发生走廊里那一幕,后看得电影。但是自从我看过那部电影之后,我就总怀疑这次走廊相遇是否真的发生过。

黄昏学生们陆续离开,天空将黑未黑,有一团团的蚊子在人头顶上飞舞。更高的空中翻飞着蝙蝠。我看见樊四儿在操场篮球架下和冉静说话,一高一矮没在,只有他们两个,我看不太清楚,只感觉他们离的很近,像是抱在一起。冉静看到了我,她立刻向我走过来,她转身的时候我看清楚了,当时樊四儿拽着她的手,冉静甩开他,同时向他笑着说了些什么,然后向我走过来了。我感觉自己妒火中烧。冉静走过来的时候,我扭身走开了。晚上我在校工住的地方找到一根一尺左右的建筑钢筋。揣在袖子里带回宿舍。第二天上课时我把它放在了课桌里。我感到害怕。我对这些小流氓即鄙视又畏惧。但事情到这份上,我不想瞧不起自己。如果发展到动手的地步,不管对方是谁我不能认怂。
什么都没有发生,樊四儿转来不到两周就被警察抓走了。罪名是盗窃、斗殴伤人。这是他在转学来这儿之前犯得事儿。我下定决心跟冉静分手并提了出来,她不干。于是冷战开始。这是冉静最反感最受不了的。之前闹别扭和好后,冉静跟我说过,最怕你发狠,不吵也不闹,跟死人似地就是不说话或者很少说话。还不如打一顿骂一场,活把人气死,气得我肚子疼。下回你跟我吵好不好?求你了。我也记着这事儿,再闹别扭心里让着她就跟她吵,哪知道她完全是胡搅蛮缠,反而把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次我决心已定,就是没笑脸,除非必须,绝不开口。冉静使出所有招数,先是无比亲热,总在我身上起腻,我却不吃这套,干脆束手。看这么着不行,她又哭闹,说我负心,拿出我给她画的肖像当面撕碎。我也不理,而且两周来我心中一直有个恶毒的问题萦绕不去,我想了很久,在她闹得最欢的时候,我问她:你之前,是不是给了樊四儿?冉静一下子不闹了,也不哭了,咬着嘴唇盯着我,“你说你不在乎。”
许晨和方薇宁又来和稀泥。到画室打扑克。在两个椅子中间铺上画板,我和冉静一拨儿坐对家。许晨和方薇宁一拨儿坐对家。今天总是输,我明知是我打得不好,却不停地埋怨冉静:你钓主啊!……,你添分啊……,哎哟,你留着2干嘛?刚才怎么不毙她们?………冉静忍着不发作,一点点给我解释。我不听,她被气得鼓鼓的。直到又一次,实际情况是需要我出大毛将对方的主毙掉,取得20分。但我想的是留着手中的大毛“扣底”,结果分也丢了,底也没镇住。当冉静发现我留着大毛没有出的时候,有点急了:你留着大毛下崽儿啊?!我一下子火了,把牌一摔。不打了!不打了!说完之后还觉得不解气,一下把画板周了。

几天后,冉静同意分手。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事,我们也快走到头了,因为马上面临毕业升学。早有一股离别气氛在情侣们中间展开,周围好几对儿都分开了。没分的也总闹别扭。樊四儿是个导火索,让我们如愿以偿。

毕业典礼那天冉静没来,至今我的毕业照上只少她一个人。晚上在学校礼堂给学生们开了晚会,校长的小舅子提供了充足的啤酒,大家玩儿的很嗨,后来老师们都走了,学生们更加放肆。我没想到的是,许晨来找我跳舞,我说我不会,她要教我,先是一支疯狂扭动的,我就跟着她胡乱跳,大概我跳的太难看,逗得她哈哈笑,我要停下,她却不让。然后是一支慢舞,她让我搂着她,跟着她的步子慢慢转。贴的很近,我感觉她把整个身体都放在我身上了。但我却不感觉重,我的手在她的背上,我并没有刻意,但还是感觉到一条软软的带子勒着她的背。跳完了她还要跟我喝酒,我们随便从别人桌上拉过两个杯子,倒满啤酒,我跟她碰了一下,正要喝,她却突然把手腕勾住我的手腕。我笑笑:你要喝交杯酒啊?许晨并不回避我的玩笑,在突然嘈杂起来的音乐和人声中凑近我喊:冉静说过,把你借给我。我假装听不清楚,冲她摆摆手,她笑了,指指酒杯。我们勾连着手臂将自己的酒喝干了。
里面太热,我喝得太多,就到礼堂外面抽烟。方薇宁出来了,明显也喝多了,她走过来,一下挎着我的胳膊说:走,陪我上厕所。我说陈横呢?她说里边喝呢,别管他。我们到了厕所,她奔女我奔男,临进去之前她还喊,等我啊。我解决完后到外面甬路上抽烟。一会儿她出来了,我说走吧,她说急什么陪我待会儿。我们就走到花坛那儿坐在石围子上。她拿下我嘴里的烟,放到自己唇上吸一口,我看她咳嗽,就想要回来,她却不给,坚持要吸。路灯离我们很远,不过月亮很亮,把花坛和我俩都打上一层银蓝色。我看到她瘦瘦的脸上有淡淡红晕,那该是酒的效果。她对我说,你人不错,我告诉你冉静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她和你好之前就是跟樊四儿,和你好之后她也找过樊四儿,那时候樊四儿还没转到咱学校来。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就在布衣川饭庄。有我,有许晨,还有陈横,只是你坐的位置上坐着樊四儿。我心里翻腾,有点想吐。我说我不想谈这个。方薇宁笑笑:
你是不是考了X城的大学?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也报了那个城市的大学。不过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你是学艺术的。

陈横远远走过来了。他见方薇宁手里拿着烟: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你和他在这儿。然后转向我:还有烟吗?我看着他:没了。他拉长了音儿对方薇宁说,走~吧。方薇宁说,等我把烟抽完。陈横站着在我们对面,我和方薇宁并肩坐在花坛石围子上,她抽着烟。三个人谁也不说话。方薇宁并没有把烟抽完就掐灭了,然后他们两人走了。我坐着没动。又摸出一支红河烟给自己点上。花坛的石围子很凉。

9
X城比故乡大得多,城市化进程更快。高层写字楼,大型超市,咖啡馆、电影院、购物步行街,KTV、洗浴中心……。城市发展速度过快导致发展不平衡,城市东部的商业区乍看上去牛逼得像纽约曼哈顿,而西部的老街区基本上保留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建筑风格,杂乱、灰色,违章建筑比比皆是。平日里街头的各种廉价首饰摊儿与盗版书摊儿、烤毛蛋、烤地瓜和炸臭豆腐、卖牛肉板面……透着浓郁市井气氛。学校靠近西部区域,除了上述游动摊位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网吧,饭馆,衣服店,书店,影碟店,量贩式KTV,廉价旅馆。还有一种娱乐场所,叫影吧。这是我在其他城市未曾见过的。一个影吧也就两百平米甚至更小,被各种材质的建筑板隔成无数个小小房间。每个房间只放得开一张沙发和一台电视。你从影吧的前台选电影碟片。三元钱看一部电影。有时候五元钱赠矿泉水和薯片。
我的大学课程十分松散。一周两堂公共课,几节专业课。跟同班的人熟了之后。让他们在老师点到时代喊一声就行。我大部分时间在玩,十一点起床去街头吃点东西,下午在网吧或者影吧里泡着,晚上找人喝酒或K歌。根本没想过钱的问题,每个月的生活费都花个精光。花完就腆着脸找父母要,父母臭批一顿最后还是给。实在不行就互相借点,下月发了生活费再还。反正得由着自己玩。谁也不正经画画,大家都忙着逃课泡马子,钓凯子。在网吧里泡马子是这样的,如果你旁边坐着一个美女,你先在她去买水或者去厕所的时候,记下她的QQ号,然后加她。一通狂聊,这时候多半你们会聊到共同知道的话题,比如附近某个犄角旮旯很好吃的小馆,某个书店或影吧,原来你们差不多是一个学校的,只是不同系。最后要下线的时候你告诉她,她穿蓝色的裙子很好看,或者耳钉很漂亮。这时候网吧会有一声惊呼。美女看到你,你笑笑,继续打字,能否一起吃顿饭?
但这种极其无聊的方式我是学不会的。我认识曲洋是通过一次老乡会。老乡聚会是一种非常土鳖非常庸俗的社交方式。我是在闲极无聊的情况下陪人去的。那次老乡会所共同怀想的故乡并不是我的故乡,而是我朋友的故乡,我是陪他去的。曲洋也是这种情况,她陪一个很丑但却很爱演讲的女生来参加老乡会。那也不是她的故乡。曲洋绝对是币由提夫够儿,根本不用到这种社交场合来结交朋友。她穿着套裙身材高挑,进到房间后看了看形式就有要走的意思,不过丑女好像跟她关系匪浅,一定要请她听完自己的演讲。她无奈就往前站了站,站在我的座位旁边,一个高个子女生站在旁边,我坐着就不舒服。索性给她让了座位,就聊了起来。她是我们大学附近职业学校学旅游的。她对我很有好感,最后留了电话。
先是约着吃了几顿饭,然后我就带她去影吧,看《天使之城》的时候她为梅格·瑞恩哭了。沙发很窄,我吻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去我那儿。她没有反对。

和曲洋分手后我认识了卫校的李甜甜。我的很多医疗常识和药物知识都是拜她所赐。她就告诉我平常感冒不要图效果快而吃太贵的药,副作用大。还有一些闹肚子要注意什么,吃东西要注意什么。我问她你们专业就学这些?她说当然不是,这都是生活常识,我问她你哪儿看得?她说日历上。
从到这个城市上学我就在外面租房住,宿舍大部分人都在外面租房住。自由,不受熄灯等等各种管制。学校周围各种居民楼甚至附近村的民房都满着。全是学生。房子也是各种各样。我租的这间有冰箱和电视机,木地板石膏吊顶,算是不错的。大把的时间让我变得懒散和空虚。为了填补它,我只好兢兢业业的谈恋爱。李甜甜是在我这间卧室居住最长的女主人。但是我想李甜甜肯定是爱上别人了,要不然她不会那样决绝的和我分手。除非,她发现了我和中文系罗雨的事。

罗雨唱歌非常好听,她学王菲学得特别像。我是听不出差别来的。每次在包厢里,她右手夹着烟握着麦克风,左手拎着半杯啤酒,给我唱“九月天高人浮躁/九月是平淡无聊/一切都好,只缺烦恼”的时候,我就很感动,很受用。她的表情也很到位,像王菲一样低眉顺眼但不看人。
严格意义上罗雨并不能算我的女朋友,所以李甜甜之后我空白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我接到方薇宁的电话。她说,你知道我也在这个城市吗?我说知道。她说那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给我打电话呢?

10
我并不想见方薇宁。通过好几次电话都推说有事,但终于还是一起吃了顿饭,已经是冬天,街上很冷。我们在风风楼吃涮火锅。聊起了很多事。主要是各自的恋爱,和她聊着聊着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变得很无耻,可以特别不在意的谈论自己曾交往过的女朋友,我暗示自己,这是成熟了。对面的方薇宁可能没有这个问题,她大谈自己钓凯子的种种经历。她的口味还是那么重,最近老有一个很帅的体育系男生缠着她,这次是短跑,据说百米在省里都能排上前三。我说起陈横,她说那都是啥时候的老黄历了。沉默几秒钟,在火锅氤氲的蒸汽中,她低声说,我和他就是毕业舞会那天分的手,离开花坛之后。
吃完饭我们就在街上逛,夜里刮着风,还是有很多摊位组成夜市。只是很少有人买东西。她大冬天还穿着裙子,双手都抽在袖子里,我看她不断往袖子里哈气,就干脆搂过她。她把一只手放在我的大衣兜里。我们本来都清楚这两边的摊位都是些廉价品,平时路过绝对不会看一眼,但今天她有意在个别摊位前停留,站着,看一看,什么也不碰。摇摇头继续走。她的学校在城市东部,离我这学校很远。我搂着她向前慢慢走的时候,就在想我接下来会怎样?快到我住的小区的时候,我听见自己说已经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她那张狐媚的脸上坏笑一下,说我能去你那儿坐会儿,但还是要回去的。我带她到我的房间,我的房间只有一张椅子在电脑桌前。上面搭着很多衣服。方薇宁把外套脱了也搭在椅子上。然后坐到床边打量我的房间,我给她倒了杯热水。她说谢谢。双手捧着,轻轻喝了一口。我也坐下来,本来房间有暖气,我没必要再搂着她。但我还是把手揽在她的腰上,隔着毛衫,我感觉到她的柔软。她说,你带多少女孩来过?我说,没多少。我问,你平时都是怎么钓凯子的?刚才说的那么邪乎,这会儿倒有点客气了。她有点不好意思,柔细的眼睛瞥着我笑,不说话。我帮她把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把过她的脸,一边吻她,一边说,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我遇到毛衫下面的身体,突然想起冉静曾说过的“骨包肉”,外表瘦瘦的她其实非常丰满。只是瘦长的手和脚,还有瘦瘦的脸欺骗了别人。方薇宁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会,她只是顺着我手的命令转动、弯曲、抬起或放下。时而张开眼睛,时而闭上。关键时刻前她拧着眉毛绷着嘴唇。然后一下张嘴吻住我,胳膊和腿箍住我像八爪鱼那样。
她并没有走,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又做了一次。两个人一直睡到中午,醒了,互相搂着。外面阴天,房间里仍然很暗。说了些别的,我话题一转,问她,冉静的初次是不是樊四儿。她说我哪儿知道,你还耿耿于怀呢?我说我这人特没起子,就想知道,她的第一次是在和我交往之前,还是和我交往之后?
薇宁说,你他妈真挺无聊的。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她当年和你交往其实是和王樱打了一个赌,王樱跟冉静说你情商低,是个一准儿钓不到的凯子。冉静不信,说越是情商低的越好钓。俩人打赌,然后冉静给你写了纸条,让王樱上课传给你。
我从后面搂着薇宁,她说话的时候看不到我。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怕她扭头,我不停地吻她的后颈。
我说,冉静说是你和许晨出卖了樱子。
放他妈屁,傻逼冉静。樱子是自己跟教导主任说的,樱子想胁迫榔头结婚,当时榔头狂追另外一个女孩,樱子没办法,就让自己怀孕了。
樱子那么有心计?
薇宁说,那伙儿人里就你傻。不过我们都喜欢你,……包括樱子。对了,许晨也在这个城市。你见过她吗?

11
许晨和方薇宁骑着一个电动车来学校找我,瘦瘦的或者外表瘦瘦的方薇宁骑,略丰满的许晨没个女孩样,双腿叉着坐在后面。远远看见我就喊,傻子,去唱歌啊~
我们要了一个迷你包。一口气唱了五个小时。然后去吃回转寿司,晚上她们回去了。方薇宁说,平安夜她宿舍没人,让我和许晨去找她过平安夜,我说到时候再说吧。许晨说不行不行,必须来,到时候我来找你。


许晨的学校离我近些,中午刚过就来找我,时间还早。我们在附近街上逛,然后找了家咖啡馆坐下。天开始下雪,而且风越来越大。许晨属于那种有点单纯的女生,什么话都敢往外扔。她突然问我,你是不是把方薇宁给上了?我说别瞎说。没有的事。她嘿嘿笑。说装,你就装吧。真没看出来你。我不接茬儿一本正经喝自己的红茶。
许晨接着又问:你是不是还记着冉静呢?
我说:每个男人都会记得自己的初恋。不过记着归记着,完全没感觉了。当初好不容易才甩掉。还提她干嘛?
许晨说,她结婚了。生了个儿子。
我眼睛看着别处:她结婚你去了?
许晨说,她没请我。我是听说的。
我转脸看着许晨:冉静说是你和方薇宁出卖了樱子。
许晨笑了,哈哈,她可真会瞎说,分明是她陪着樱子去和教导主任说的。哎对了,你知道樱子为啥怀孕?
为什么?
许晨凑过来点: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行啦,你说吧。
因为当时榔头把方薇宁给上了。哈,樱子怕榔头变心,就让自己怀了孕。


许晨和方薇宁一样,和我大谈她的恋爱经历。和方薇宁不同,她失败的次数比较多。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被甩。论姿色也算是过得去,怎么就每回都是她最受伤。我看著她失落的脸庞,心中有些遗憾也有些好笑。她的确长得很好看,漫长圆脸,大大眼睛长睫毛,悬胆鼻子,嘴唇偏厚唇线清楚,一笑就露出一线整齐的白牙。身材圆润丰满不夸张。但我完全明白她的问题出在哪里,她太外向,外向的有点二了。中国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内敛些的,不管是明骚还是闷骚,起码要会拿捏劲儿的。像她这样,什么事情都说,什么事情都问,而且说起话来不管不顾,自己先痛快了再说,没有男人不烦的,幸好长得漂亮,那些非常饥饿的男人一时糊涂也有可能说了几句誓言,到头来还是许晨受苦。我就听她这么诉苦来诉苦去,胡乱答应着。最后她看我反应总是这么不关痛痒,就扔出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只好苦笑,聊天聊到这份上,也该结束了。幸好时间差不多,我们俩在街头买了三个平安果,三串糖葫芦,就打车奔方薇宁那边去。

轻而易举的我就过了她们的宿管,进了女生宿舍。头一回进女生宿舍,完全没有新鲜感。女生宿舍一点不比男生宿舍干净,而且还有些不习惯的气味。薇宁感觉到了,就打开窗户透气,雪花呼地飘了进来。她给我打开电脑,然后和许晨去楼下食堂要几个小炒。
方薇宁的宿舍是公寓式的,很宽敞的大开间,却只有四个人住。其中两个是当地的,根本不在宿舍里住。另一个今夜在男朋友处过夜。所以只剩下方薇宁。房间门开在北面,东面靠墙有一张单人床,西面靠墙有一张单人床,南面有两张较大的床让开窗户靠墙,其中一张床上放满了箱子、书包、超市塑料袋,衣服袋还有一些罐装食品等等,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住。另一张床就是我坐着的这一张,这张床边有一个距离合适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台台式电脑和一些专业书,还有两只水杯。估计平时她们就坐在这张床上上网。

她们回来了,许晨拎着两个大袋子,里面是快餐盒,除了三盒米饭,还有糖醋里脊、小炒肉、回锅肉、鱼香肉丝、红油耳丝、黄瓜杏仁拌金针菇;方薇宁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个瓷盆,水煮牛肉。我说买这么多干嘛,薇宁说吃呗。说着从床下翻出几罐啤酒。
吃吃喝喝完了,剩了一大堆,她俩敛在袋子里,把垃圾清出去。回来之后不知道干嘛,就一边聊天一边斗地主。我和方薇宁总是赢。许晨不管是不是地主都是输,最后许晨说不玩了,支上电脑看电影。我们三个就横坐在这张床上,腿上搭着被子。房间里的暖气烧得不太热,方薇宁就从别的床上又拽了一条被子。两条被子搭在我们的腿上。我坐在中间,方薇宁坐在左边,许晨坐在右边。过了一会儿,方薇宁喊热,我说热就脱,她就在被子里把线裤脱了,许晨也跟着喊热,也脱了。俩个人都穿着厚丝袜坐在我旁边。过了一会儿我说,我也热。她们说那你也脱。我就只剩一条秋裤在被子里。床很大,我们坐着靠不到墙,就又从东西床上个拉了一床被子当靠垫。前面腿伸直了被子也能盖住脚。
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乐得她俩直踢腿,我说再踢腿就白盖被子了。她俩才老实下来。一开始我把左手伸进被子里,拉着方薇宁的手。后来我把右手也伸进被子里,握着许晨的手。许晨很温顺,任由我握着。方薇宁却总搞怪,挠挠我,或者掐我一下。我的左手也挠挠她,掐她一下,她哏哏直笑。许晨说你俩干嘛呢?方薇宁说没干嘛。然后大大咧咧的把腿搭在我的腿上,越过我的腿踹许晨一脚,许晨不甘示弱,隔着我伸过一条腿踹方薇宁。我特严肃的把腿弓起来说别闹,让她们俩的腿都不能动她们才老实了。薇宁说困了,撇开外套就躺下了。跟着许晨也说困,也躺下了。两边都躺下,我要是还坐着就让被子有两个空隙进风。我只好也躺下。方薇宁背对着我侧卧,许晨也背对着我侧卧,我脸朝上平躺着。左手放在方薇宁的臀上,右手放在许晨的腰上。她们都没有动。我把手伸到她们的衣服里去。许晨使劲儿攥着我的手,向上可以,向下不可以。薇宁则一直在掐我的手。
周星驰终于练成了吵架神功,还未来得及大战苑琼丹,送走一个醉醺醺的嫖客。嫖客:“我爱你啊~”周星驰:“好,你去死吧。”转身被蔡少芬拦住。周星驰:“你干什么?”蔡少芬:“你别问我,你感觉不出来吗?你先闭上眼睛。”“还来这招,上次我被打得还不够呀?”“我不会打你的,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有什么好聊的?”“我空虚,寂寞,我好冷啊。”“没那么严重吧?”“整天面对那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我也是臭男人,……”“你不是很臭。”“那倒是”“抱着我”“干什么?”“我不会骗你的,我只是想要一个不是很讨厌的男人,给我一点温暖。”……然后就是那场著名的吵架大战。从此以后包龙兴一发不可收拾,终于平反昭雪。

直到影片结束我基本没有变过姿势,她们两个偶尔仰躺过来,很快又侧回身去。我的两只胳膊有点酸,因为她们都侧着身,我的手也做不成什么事儿。关键是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胆怯了。这时候方薇宁坐起来,说真困了,你别闹我了。我回我床上睡去。她抱了一床被子去西边床上躺下了。我和许晨练了会儿太极推手,许晨说,我去另一张床。
我们分别在三张床上,我关掉电脑。然后摸到方薇宁的床上去,谁料她真的睡了,我摇醒她,想进入。她不让。说,许晨在这儿呢,你别胡来。单人床躺不开俩人,我生气地说,那我去许晨那儿,方薇宁实在困得说不出话,去吧,……真的,你去吧,让我睡会儿。我无奈,又跑到许晨那儿。她倒是没睡,我从后面抱着她,她软极了,还有弹性。但她把我的手压在她的胸上,说亲大爷你别动啦,天都快亮了,没啥折腾头儿了,睡吧。你要是真想,我们改天。
让许晨这么一说,我鼓足的勇气立刻没了大半。我也困了。但如果纯睡觉的话,我和许晨挤着更难受。慢慢的我抽出手来,又回到南面的床上,盖上被子睡了。实在没睡一会儿,天就亮了,透过窗帘就感觉很亮,我撩开一角,地上刺眼的一层白雪。
我起来,过去拍拍方薇宁,说我们回去了。她哼哼两声,要起来送,我给按倒,掖掖被子,别起来了。我们自己走吧,她嗯一下就没声儿了。我吻了吻这睡着的小脸儿。去对边叫许晨。许晨说什么也不起。我说那你在这儿睡吧。我先撤了。
我独自出了公寓楼,路过门口的时候,门厅宿管的帘儿也拉着,我径直走了出去。雪刺眼地亮,又冷,我在街头只打哆嗦。冻了好一会儿,终于打上了车。

12
截长补短的她们会给我打个电话,但是我没再见过许晨和方薇宁,后来两人分别又谈恋爱,终于连电话也不再打了。我旷课天数完全超过到课天数,居然也奇迹般毕业了。现在北京一家设计院混饭吃,整天陪着甲方吃喝玩乐。一把年纪还是单身,女朋友越换越年轻越换越快,换得我都记不住她们的名字了。与此同时,头发陆续的掉,牙陆续的松,眼力好像也有点不济了。不过无所谓,皮囊而已。

只是这个90后太生猛了,才刚做完,她就趴在我胸口说,大叔,我还要。我说,你让我歇会儿先。另外,别叫大叔。
野野,我还要。
你找抽是吧?
……,哥哥要不你找个姐姐咱们玩3P吧,你累的时候,我和姐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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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溅恨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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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莎摘头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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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6 10:40:51 |只看该作者
不愠不火,自然利落,口感尚佳,设计的痕迹也轻,结尾很有意思。节奏太快了点,故事基本上都是鸟瞰,缺乏深入。语言谈不上好,但足以支撑整个故事。
这也是老生常谈,作品本身完整自洽,套路熟练。假如有什么问题的话,它也是在文本之外,关乎作者的写作方向,我现在觉得这不是我该置喙的,假如你觉得这么好,那就这样吧。
男人变态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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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6 15:33:15 |只看该作者
挺好啊,但我觉得这类文艺青年小说可以写得再忘我一点,只是怯生生的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特别,质地就显得不够纯,不够纯的文艺青年小说有点可怜气,我总觉得不应该假设对比一个“正常”世界来写,当然这是个人态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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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6 20:56:07 |只看该作者
很有些N+1人版戏梦巴黎的意思,开头主人公的口吻我觉得稍微嫩了点,即使想表现出来某种纯真的意味,但不妨碍让这个男孩硬朗一点点。很佩服作者能够把这个故事讲好,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半假半真的状态都不错。故事推进的有些快了,段与段的衔接上作者也许还不是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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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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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4 01:55:21 |只看该作者
跟之前几篇相比,这篇进步很大!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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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甲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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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4 12:40:35 |只看该作者
马上看,先是看见作者名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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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20 22:51:56 |只看该作者

【特邀评论】

不电|伏尔泰的下巴——评比多小说《三人行》


  我喜欢小说的开头,在《1Q84》中,青豆因为在高速路上走下一个消防梯而被卷入到一个古怪的世界,在这里,事情更为怪异,主人公因为把伏尔泰的下巴画得过黑了一点,从而正式得到这个没有逻辑的世界的请帖。他大概还不太明白这个世界的逻辑,好像他每每盯着伏尔泰的下巴,这种暗示就会出现——没法画好下巴就没办法回到正常的秩序。这大概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不能按正常逻辑来组织,每一个人物出现都黯然的离开,没有来由,就像他们天生就是主人公奇怪一生的连接号。
  主人公曾有过几次机会走出这个奇怪的世界,这机会可能是江上的那些黄雾,也可能是周星驰那些无厘头的对白,最有可能就是伏尔泰那个奇怪的下巴。它们都让人困惑,如果把它们看成一个善意的提示,可能那就是正常世界的出口,如果那个时候主人公把那个古怪的下巴完美的画了出来,事情会发生怎样的转机呢?我不敢想象。
  被困在陌生世界的男人束手束脚,不能率性而为,也无法对这个世界的逻辑作出一个有效的判断,他在正常世界的强悍在这个世界完全不能发挥作用。我以庸俗的口味期待着类型片似的刺激——误入企图的英雄与这个邪恶世界的大决战,这个决战一直被推迟,在此之前主人公貌似一直收集着这个世界的bug,关键的时刻一举击溃,让真实的世界显出面貌,楚门又能回到真实的怀抱。
  于是我似乎看见了大决战的道具,“冉静走过来的时候,我扭身走开了。晚上我在校工住的地方找到一根一尺左右的建筑钢筋。揣在袖子里带回宿舍。第二天上课时我把它放在了课桌里。我感到害怕。”我为看到决战的前兆而兴奋不已,飞沙走石还是风卷残云呢?我太想看到对决了,哪怕是一次幻想啊。
  可是我的想法又一次落空了,我深切的感受到了主人公的失望,这篇小说在把气氛引向最强点的时候突然卸了下来,成了一次伪高潮。他错过了解决问题的最后机会。
  契科夫说过,如果一把枪出现在小说中,那至少要让它响一次吧,要不然就删掉它。
  不得不承认这篇小说充满了这样的哑炮,那根钢筋就像是泡沫做的,它只出现了一次也不能掩盖它的劣质,就连那个伏尔泰的下巴也成了个哑炮,它最终消失了。一盒鞭炮,哑炮太多,别的炸得再响亮也是不合格产品。
  高潮最终被延迟,在后半段中改头换面,变成了几个屌乱文艺青年故事的真相大揭秘,这时这篇小说的结构出现了,前9节铺垫,后面的揭秘。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作者最终选择了侦探小说式的方式来处理事情的逻辑,而且还是电视剧式的。作者为主人公终于组织出了这个奇怪世界的逻辑而欢欣鼓舞,却忘记了他的由来,就让他在这个奇怪的世界生存下去吧,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生存规则,通达的来看没有高下之分。走错道路的人是抗争还是顺从?这也不是个问题。让一个老人安息吧,又何必让他在一个90后面前跳戏,这个结尾太响亮了点,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在醒来时看看自己的陀螺还转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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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8#
发表于 2011-6-4 01:16:35 |只看该作者
“冉静在”和“冉静消失”的两部分前后故事的走向太急促,已经脱离了作者的叙述速度。湍急的故事让结尾部分的幻灭感,显得粗俗和呆板。
http://blog.sina.com.cn/rockdaxing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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