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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迪克糖 于 2011-6-5 18:36 编辑
2010.3.25
自从天气预报前几天说冷空气要来,这几天的天气就一直很闷热,而且潮湿,像一张铺在门前的长地毯,虽然不知道地毯的长度,但通过它却知道将走向何处,这至少能让人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平白无故跌进某个未知里。人们对异常现象(特别是天气)都有一种先天的防范和直觉,或许难以觉察到范围在零至九十度的转变,但在九十至一百八十度的剧变里,人一般是能在事前感知端倪的。一件物体到达抛物线顶端,接下来所要发生的就是降落到底,这铁律套在一切事物上或许都适用。因此——闷热到顶,然后猝不及防地来场寒流——就不会让人感到突兀或错愕了,况且很多人早在几天前就从天气预报上获得了这一个确凿消息。
但是重点不是闷热和寒流,而是夹杂在两者其中的潮湿。这潮湿充斥在狭小破陋的宿舍里,简直相当为其填入粘稠浑浊的水,使得我们不得不变成一尾技艺不精的恹恹的鱼,无精打采地游走于这逼仄的空间,一遍遍做着溺水的梦——这可以由一种有趣的现象加以佐证——做着两手朝空气乱抓的梦游。有时醒来,还会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呛咳。
墙壁开始滋生绿斑,渐渐蔓延至我的蚊帐。这局面像清水被杂质污染,一发生即不可收拾。而且这入侵几乎是在我意识的间隙一蹴而就的,并不是说它发生得有多快,而是它发生得够隐蔽。如同一只斑马意识到猎豹的逼近,却已无望逃脱。因此当你发现洁白的蚊帐沾上绿斑时,才后知后觉它们已经浩荡地分布在墙壁上。这过程可能发生在一瞬之间,也可能历经多天。
更糟糕的是,我的床位之上的天花板开始滴水。我的蚊帐顶是用一种防水布料制成的,当初从淘宝上买回来本是信心十足打算作为独自穷游的装备,却在出行之日无限担忧自身安危来,鉴于自己人小体弱,又孤陋寡闻经验不足,难以处理野外不可料及的事故和危险,因此假想出可能遭遇的意外佐以听闻而来的驴友事故,来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折回家中,并且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这套流浪装备迟早有一天能发挥作用。
从天花板上滴下来的水渐渐在蚊帐顶端汇聚成一滩,直到溢出,从纱帐流下来,触到午睡的我的手臂,才让我从噩梦的泥沼里挣脱出来。起初恍惚以为身处梦魇,所以用散乱的意识不以为意地腾起腿脚去踢蚊帐上的积水。然而那真实的触觉还有洒落而下的水声却明白无误地表明我的这一恣意举动的荒唐。由于我睡在上铺,水滴到了下铺骏捷的床上,我只能下去帮他清理。我们平日里关系还不错,发现了这样一件事,他也不好怎么发作,但我还是能感到他的愠恼。
开始以为是天花板漏了,但后来发现问题出在床上天花板的一处凸出的部位,水汽在那里汇集成水珠滴落。我们只能先将床移开,在滴水处放上一个塑料桶,然后去跟宿舍管理员汇报情况。他上来看了一下,没找到合适的办法,叫我先将就一下,说不久潮湿就会结束,说不定是明天。我对他这无能做法表示气愤,却也只能在心底暗暗埋怨,怪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找他帮忙。
听着水滴在塑料桶里的单调声陷入烦躁,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渺念头被这声响塑造成一个方正有形体,硌得太阳穴发疼。耳孔里最后一滴水滴或许与其他水滴无异,但却是炸弹引线燃尽的标示。这一炸使我胸腔充满燥热的郁火,浑身一激灵,仿佛有冲破头顶巨石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随便收拾了一些衣物,跟骏捷打声招呼,就逃也似地溜掉了。
除非迫不得已,平时我是很少回家的,虽然从学校到家的公交车程只有一小时。算起来,今天是我整个大学阶段第二次回家,第一次回是因为胃出血的缘故。排斥回家是因为惧怕爸爸,对我来说,他一直是头顶的高山,乌压压地耸立在我面前,一声喝令就足以让我胆战心惊。我知道作为一个大学生这是很怪异的一件事,然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一个人的成长,对父亲的心理变化应该也是循序渐进的——童年惧怕,少年敬畏,青年前抵触,青年后至成年关心。但这些年来,我却一直停留在初始阶段,仿佛长大变化的只有身体。事实上这些年他可以说是纹丝不变(如果细心观察,或许可以发现他隐蔽的皱纹和毛发里的白丝)。他在岁月的流逝中安然无损,自然不会意识到我长大的事实,加之又是控制欲强盛的人,家中强权一直紧握在手,没有一点想消停的意思。话说回来,造成这个局面我也有一点点责任,因为在家中“长不大”的原因,他才一直保持威严至今。但深究下去,我的性格不也是在这个环境下养成的,所以假如我把责任全推脱掉,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想趁上大学之机离开爸爸的管束,离开这个憋闷的家。虽然他在志愿上帮我选了离家最近的大学,选了他自认为的好专业,但这也足以让我庆幸。毕竟在往后我就有光明正大不回家的理由了。在电话听他喋喋不休地说教,总比当面面对他呵责好受得多。
宿舍环境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不夸张的说,几乎到了多呆一秒毋宁死的地步。加之恶劣心绪的推波助澜,我才终于拿定主意回家。但在车上我就后悔了,毕竟车子在行驶中,风穿窗而进,丝毫没有一点潮湿的感觉,相反觉得清爽怡人。在这种通透的情境下,心情也随之转好,心中的抑郁化为乌有,恢复理智后担忧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我甚至能想到爸爸关于我擅自回家的做法的各种诘问,我甚至想到他会在我支支吾吾的回答时不耐烦地扇我一巴掌。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思来想去,决定先去叫上曹元,再一起去瑜亮的学校找他,至于回家,看情况再做决定吧。曹元高中毕业后没去上大学,托他爸的关系在一家网络公司找了个工作,而瑜亮高考失利,在原校复读一年。趁这个机会找他们聚聚。看了看时间,正好5点,曹元刚下班,而瑜亮也应该放学了。
和曹元来到瑜亮的学校找他,然后跟瑜亮和他的一些新同学去校外的一间饭店就餐。校外那条土路到现在还没修好,我记得我高二的时候这条路就在修了,那时上学放学,一有汽车经过就会扬起尘土。还好现在过了放学高峰,并且由于空气潮湿的缘故,土路上的沙尘看起来平贴很多。路右侧依旧有一片小竹林,这片小竹林就是赫赫有名的“偷情林”,它的名声甚至盖过学校,或者说,它是这所高中最显著的一个特征。我们曾打趣说,如果要为学校编史,开头一句应该由“偷情林”带入,它可是使我们学校远近闻名的最大功臣啊。据说“偷情林”这名称的流传,早在第一届就开始了。学校到现在有八十多年历史了,八十多年前竹林偷情,而且还是高中生,那是一件多么刺激轰动的事。关于这第一对偷情男女的故事在后来的流传中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版本的分支无非两类,一类是被当场抓获(抓获者里的代表人物是路过的农民、打鸟的猎人、同班学生、尾随而来的老师),在学校操场被全校师生批斗(也有的说是在办公室里,关门闭窗,只有学校几个主任领导,还有这对男女的父母),后来两人死了(事发几天后两人双双殉情,或被羞辱致死,或被打死,也有说法是男的死,女的疯);另一类是只有目击者,并没有被抓获。我是倾向于后一类的,我认为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无聊人的意淫,然后再添油加醋加以传播。但这事毕竟太过久远,现在已无从考究,也有一种可能是,这根本就是后来人杜撰的。
其实我高中三年没进去过竹林,尽管我对那地方很是向往。关于竹林里的各式偷情八卦也只能靠想象,毕竟独自进去那窥探意图是昭然若揭的,当然我也没有这个癖好和胆量。有段时间我经常在想,要是能交上个女朋友,那就能在偷偷摸摸的偷情行列里光明正大地走进竹林了。但我是一个懦弱自卑的人,因此高中三年,看上的女孩都只限于眼神交流,直到她们成为别人的女朋友。高二遇到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她是一个让我不会产生非分之想的异性,当时想,如果能和她成为情侣,每天放学一起回家,说说笑笑,那就是最美好的事了。我就这样沉浸在美好的想象里很长一段时间,但却从来没主动向她说过一句话。有一天瑜亮告诉我,说他好像看见她走进竹林,这让我大为光火,我反感瑜亮拿她来开玩笑,和他大吵了一架,差点危及到我们的友谊,但后来我看到她经常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而那个男生还是一个社会混混后,我就相信瑜亮所说的了。也是在那时候起,我的爱情观坍塌,从此只想交一个能带进竹林的女朋友。但直到毕业,我还是没交到一个女朋友,更没踏入竹林一步。听进去过的同学说,那里的竹子长得茂密,簇在一起,成为一道安全隐蔽的屏障。他说,有的人还有固定的竹子屏障。我想象那里是一个怪诞淫欲的所在,像某部超现实电影的场景,竹子后面都是偷情的男女,呻吟透过竹子的间隙湿滑地涌出来,汇成一条情欲之河。
和他们走在吃晚餐的路上,路过竹林的时候,惯性似的看了一眼。瑜亮的同学说,将来这路要扩宽,那片小竹林估计都要砍掉。说完他露出一个煞有介事的失望神情,我们俩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那刻我突然想,或许我这一生,都交不到女朋友了。也不知道这悲观念头是缘何而起。
一群外省青年骑着单车超过了我们,顺势看去,车有四辆,骑着的人都不像是学生,有些青年的头发还染了那种很土的黄色,像九十年代人。每个青年都载着一个女的,说说笑笑,有个貌似还转过头去亲后座的女生。可能对他们一开始就怀有一种鄙视情绪吧,因此对他这个亲嘴举动嗤之以鼻。由于我有近视,并且他们渐行渐远,所以我看不清那些女生的长相,但我却很有把握地认为,这些女生一定长得很一般。虽然看不清和看不起他们,视线却一直跟着他们移动,心里有隐秘的期许,跟着跟着,然后我看到,这自行车队伍驶进小竹林里。
“嘿,你们看,那群人进了竹林了。”同行的一个说道。
吃饭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一对学生情侣悄悄地走进了竹林。我很想趁这个机会进去竹林看看,以此了了我这些年来的心愿。就跟瑜亮和曹元说,我们进去竹林看看吧。
曹元好像不怎么感兴趣,我怕我的计划泡汤,像在开导一个晚辈似的,跟他说道,我们进去,偷偷将他们的行为拍下来,传到网上,一定会火的,你在网络公司上班,负责论坛策划这一块吧,你想,假如将这视频发在论坛上,你想会有多火,点击量一多,这对你的工作不是有很大的帮助。当时我没有意识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急切。事后想想,觉得那时候是失控了,当我被某件事折磨到一个境地,就会这样,比如今天我因为宿舍的缘故不假思索地离开学校。
“假如被他们发现怎么办?”曹元在走进竹林的路上问我。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我说。
其实我是没胆量去偷拍的,即使和他们在一起,即使我说服自己假如被他们发现可以跑,或者躲进竹林里,混入人群中,但我还是没勇气拿起手机去偷拍。我只是想走进竹林去看一看,看这“偷情林”是否符合我之前的想象。
但我们一群人在这片小竹林里转了很久,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这太怪异了,而且这竹林虽然幽深,但看起来它完全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我还特地去留意那些竹子屏障后面,想从中找出一些什么出来,以此来验证这个竹林的真正属性,但不要说保险套了,就连一张纸巾也没有,一切都干干净净普普通通的,这是怎么回事?
天色渐暗,这竹林渐渐变得阴森可怖,我们都打了冷颤,遂快步离开。说来也怪,来的时候没发现什么,离开的时候却老是听到,这竹林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压抑的呻吟。那种情欲的气息,居然在离开的时候被我隐约感觉到了。我问他们有没有听到,他们却都以为我在搞鬼。
我感到疑惑,之前进去的那些外省青年,还有一对学生情侣,究竟在哪里?他们现在在干什么?那怪异的呻吟,是否就是他们发出的?
和曹元离开瑜亮的学校,路上曹元问我怎么今天突然想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还没确定是否要回家,想了想,说,其实今天我回来并不是要回家的,而是来找你和瑜亮的。然后和他谈起了竹林,我问他你最后离开的时候确实没听到声音吗?他说没有。后来我决定还是回学校,就与他道别。
在公交车上,我想今天回来还算是有收获的,怎么说终于进去竹林一次了,知道了“偷情林”的真面目,虽然这结果对我有害无益,它扼杀掉我对于竹林的丰沛的想象。这让我想起高中时进去过的那个同学对我说的话,原话不记得了,大意似乎是,“偷情林”其实就是一个虚名,是人们的想象力造就了它。
我只希望明天宿舍的潮湿能够结束。
晚上我做了几个噩梦,首先,我看到了“偷情林”里的外省青年在地上做爱,里面的“我”是不存在的,却有上帝一样的视角。他们干得热火朝天,即使旁边围了很多学生。我还看到了我的小学同学培伟,他站在人群外,举着手机朝后面偷拍。然后到了上课时间,我回到学校上课,虽然是高中,但却是小学的情形,在教室我看到我的小学暗恋对象,她坐在我的前面,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坐着培伟,我看到她上课的时候手伸向后面培伟的书桌里和他牵手。因为这件事,我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她还叫来了爸爸,爸爸来到学校,二话不说就扇了我一巴掌,办公室外面围了好多同学,他们透过窗户,看到我被爸爸的巴掌掴倒,露出惊异的神情。我看到培伟站在同学之外,背对他们,用手机朝着办公室里拍。我吓了一跳,醒了过来,全身都被汗和潮汽弄湿,内裤里有一摊粘稠的**。梦遗应该是在看到暗恋对象和培伟牵手的时候发生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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