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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我和我的女友虻的故事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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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3 14:30:5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的身体还在持续地发烧,打着寒战,牙齿不停地相撞。躺在潮湿的床上,裹着潮湿的被子,嗅着卧室里难闻的霉味,我却一动都不想动;偶尔我在想,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浑身霉味,腐烂成泥。床上的被褥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这间卧室多久没收拾过了?我歪头想了想,记忆又开始陷入混沌。最后一次走进这间卧室还是近四百天前;可那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季节,我却完全忘记了。我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每次都是从那株老杨树开始追溯,然后到了某一时间就戛然面止;而每次我都在努力抗拒着我的失忆。
子衿的姿势似乎也停顿在近四百天前,他嘲弄般的表情令我迷惘。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嘲弄,难道是因为这套住宅里的味道?——哦,几乎所有的住宅都弥漫着种种不同的味道,这也正是那些蟑螂四处横行的原因。到处都有蟑螂,客厅的沙发垫子下,厨房的煤气罩下,靠近阳台的花盆底下,甚至卧室的被子里层;偶尔蟑螂还会大着胆子爬行在我的脚下。我不自然地掏了掏裤兜,触到包软软的物件;那是虻的头发,装在塑料袋里,仔细叠成三厘米宽窄,给我小心翼翼收藏。在此之前,我一直把它秘密地放进上了锁的抽屉里;可今天它怎么会在我的裤兜里,我迷惑不解。
不过,子衿一直有办法尽量降低那些味道的弥漫,他从南方带来几粒茶树的种子,播种在那个直径大约四十厘米左右的红色泥制花盆里,经过两个夏季,它挺拨成为一米多高的小树,散发出淡淡的茶香;这汩淡淡的茶香持续不断地弥漫着,时时刻刻都试图掩盖其它味道;只是茶香的味道太淡了,不但没有掩盖住那些腐臭味,而且还使得腐臭味更突出了。
“等它再长大一些就好了。”子衿提着红色塑料喷壶,无奈地扭过脸,望向茶树;子衿不仅用这把塑料喷壶为茶树浇灌,还用它为茶树打药;所以这把喷壶会有浓重的药味,所以茶树周围不仅没有蟑螂,就连苍蝇也不在那里盘旋。
一条蚯蚓钻出潮湿的土壤,又很快缩回去。显然,它被喷壶淋下的水吓到了。这只蚯蚓还是我昨天夜里悄悄从外面抓来的。子夜刚过,我突然惊悸而起,然后披上潮湿的衣服走出卧室,打开防盗门。街上偶尔有车经过;但路灯已经熄灭了。我坐在马路牙子上,看了会儿夜空;那上面星辰璀璨,使我遐思不断。生活在这座忙碌的城市里,似乎人人都在追踪价值,自身的,以及社会的,所以也就没有谁会注意到遮蔽在白昼的喧嚣与夜晚的华灯后面还会有天然的星辰。不过,我很快就不能够欣赏,因为有个声音从楼道里传来,而且我身上的衣服过于潮湿,以至于打起冷颤。我慌忙起身,逃离。
夜色浓浓,不知不觉我就迷失了方向。不过,随着脚步的延伸,我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城市的郊外——那里,只有几幢平房孤零零地耸立在黑暗中,一片小树林黑压压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我大概就是在那里,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这条蚯蚓的;于是,蹲下身子,将它,连同周遭一大块湿润的土壤捧在手里。
我坐在乳白色小羊皮单人沙发上,扫了眼子衿,上半身前躬着,整个身体形成倾倒的S型,面前玻璃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我抓起一盅茶,倾倒进口腔里。茶已经凉了,至少已经不那么烫了,而且因为不是第一泡,流经舌尖,感觉略微的苦。
我用牙签扎起枚用盐腌制的杨梅,送到舌尖。子衿回过头,他的神情流露出某种不可言说的诡异,甚至面颊轻微地抽搐下:“虻什么时候回来?”
虻到哪里去了?——我怔下神,脸上流露出茫然。我已经许久都不曾见到虻了——也许自从那次刚刚下过雪的清晨,我就再没遇到过虻;那时子衿还在异域的俄罗斯。
我回下头,虻和我的脚印蜿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此刻,城市刚刚苏醒,远处集中供热的大烟卤喷吐着灰蒙蒙的烟雾,街两侧的路灯还依稀着橘色的灯火;而所有的物质,街灯、公共汽车站牌,以及目力所及的街面都是白蒙蒙的雪。虻的手冰凉,插进我的衣兜;很快我的手也变得冰凉,脚感觉到了寒冷。
“你还会带我去海边吗?”忽然,虻的唇间喷吐出短促的白色气体,她的眼睛盯向我。因为夜里刚刚飘过雪,空气格外清新,虻口腔里的茶香也自然而然地随着短促的白色气体四得弥漫;不过和这茶香味一同弥漫的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铁锈味。
海?!——我惊讶地望向她;她却一点儿都不回避,身子更加靠紧我,眼睛继续盯向我,似乎在拷问。于是我垂下头,盯向脚下。两只脚交替起伏,踩向松软的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而大海,鲜有白色的,除了北极附近的白海。我偷偷瞥了眼虻,她还在死死盯着我,手更紧地抓住我的胳膊,满脸不甘心的模样。
“我要和你私奔!”她坚定地扬起下颔,灰白色的貂皮短大衣下的胸脯急剧起伏着。
我慌张地四下里扫了眼,忽然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但那双眼睛隐藏在什么地方,我却不知道:整条花园路只有我和虻,遥迢的街面落满了雪,雪地上没有其他印迹,洁净的象块白色绸缎;街两侧楼厦的窗户也都紧闭着,陷落于昏睡之中,一只羽毛灰蒙蒙的麻雀盘旋着,无声无息地停泊在躬着腰的路灯上面,扑簌簌地撞下几块雪。虻忽然收住脚步,站到我面前,双手分别抓住我的两条胳膊,拦住我的去路,抬起头,眸子里充满着渴望,继续追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走?!”
砉地,我醍醐灌顶般省悟,其实虻不需要我做出什么决定,她需要的仅仅是我的一个许诺。但我凭什么能保证她的幸福?我窘迫地避开她的目光。刹那,她松开手,眼神黯淡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一样,什么事不敢承担,只知道用张嘴来哄哄女人!”
“我们……”我脸腾地发起烧,嗫嚅道:“今晚儿我就去买票;我们到大连,还是广州?”
“不了,我不想去了。”虻却叹息声,继续向前走去。
还好,她的脚步很慢。我怔下神,立刻追了上去,重新和她肩并肩向花园路南端漫步。顷刻,我直觉到,虻不会再信任我,更不会要求我和她一起到另一座城市。有一阵子,虻渴望离开这座内陆城市,到濒海的城市,吹吹海风,观看海景,乘坐渔夫的小船,在日出或者暮落时分到海上聆听波涛的汹涌。
那么,我们是去哪座海滨城市,去Wismar(维斯马)看灰绿的波罗的海,到원산(元山)的十里沙滩垂钓,还是定居在Сочи(索契)欣赏黑色的海水,品尝俄式大餐(鲟鱼鱼籽酱,银制餐具,烛光)?——我回忆起和虻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时我们常常坐在窗前,俯瞰脚下川流不息的街巷,翻看着散发油墨味的世界地图册,幻想有朝一日能够海明威般走遍地球,从非洲的好望角、埃及的苏伊士、西班牙的直布罗陀,一直到加勒比海。可我们一直都囊中羞涩,甚至连去大连的路费都没有,只能呆在这座百夏日炎热,冬天干燥的偏远小城里。
虻慢下脚步;虽然她不曾回过头,但我依旧感觉到她在等待我。我忙赶上去,重新和她肩并肩向前走去。冬日漫漫的雪无意识地延长了整条街的距离;在那个清晨,花园路变得如此漫长,似乎永无尽头。松软的雪吱吱嘎嘎发出被踩踏的声音,那只麻雀扑楞下翅膀,箭似地窜离开躬下腰的路灯。我歪下头,看到虻的眼眶红红的,两行湿润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
看到虻脸颊上的泪水,我羞愧不安。这是我的错;既然我无法给予虻什么,就不该认识她,不该和她继续下去。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个雨天,她穿着件红裙子,撑着把红色纸伞,站立在站牌下的情形。那是我们相识之初,也是不能磨损的记忆——即便我失忆症越来越严重,但那天,那一刻,和我的童年一样不曾丢失过。
不过谁知道呢,或许我这样固执的认知本身就是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因为有一种说辞,能够记忆的总是已经丢失掉的;而失去记忆的却是现在正在拥有的:这样一来,我更感到矛盾,更不知道我到底丢失了什么;或者压根儿就不曾丢失过什么,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虻的唇间吐出这句话,眼睛却茫然地注视向前方。
那个黄马甲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他拐过街角,推辆双轮车子,上面随意放着雪推、竹扫帚和铁锹;显然他也看到了我,并且惊异居然还会有人比他更早地出现在街上。
“可是我想你怎么办?”我疑问道。
虻却没回答我;也许她不屑回答,也许她对我已经完全失望。她用冻得发红的手背擦试下眼泪,又赶紧将手插进衣兜。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虻第一次用这种压抑的口气对我说话;这让我吃了一惊,也使我隐约直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危机。我打个寒噤,整个身子不自然地抖了下。我想我是感冒了,或者是上一次感冒根本就不曾痊愈。一连几年,报纸上老是连篇累牍地报道流感的蔓延,禽流感,甲型流感,以及军团感菌;每一次都人心惶惶,推掇起人们对某些商品抢购的热情。
我和她的第一次,她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那一次她带着淘气与喜悦,甚至还主动迎合。抬起头,我扫了眼子衿。他还在那里拾掇那株茶树;他放下红色塑料喷壶,手里却多了把大剪子,就是园丁使用的那种,咔嚓咔嚓修剪着。子衿的动作很快,那些被修剪掉的枝叶纷纷落到地板上;没多久,地板上就一片狼藉,散发出清新的茶香味。
子衿不再说话,他围着那株茶树,眼睛似乎粘在了上面。我用食指和拇指抓住那个泥陶制作的茶盅,转动了下;淡黄的茶水打个旋,我抬起手,将它倾倒进我的咽喉。茶水已经没有滋味了,而且还凉了,很难喝。我放下茶盅,望着地上凌乱的茶树枝叶,突然感到了冷,感到似乎有什么人在窥视着我。我回下头,防盗门半掩着,那个鞋架竖立在旁边,上面乱七八糟摆放着鞋子,以及鞋油鞋擦。忽然,一阵微风拂来,鞋架上的一个蓝色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跟着那串疑似脚步声轻微响起,又消逝。
“给虻打过电话吗?”
我迷惑不解地抬起头,子衿已经放下剪刀,他瞅向我,掏出七匹狼,叨在嘴里,顺口问道。九点十七分的阳光斜洒进客厅的窗;只是我感觉不到暖。我打了个喷嚏,鼻涕流了出来。我放下茶盅,从纸抽里抽出张纸,擤擤鼻涕:
“我不知道她的电话,她没留给我……”我的声音带着滞重的沉闷,脑子里莫名地浮出海的颜色;不过,无论我怎么幻想,能够跳出我的印象只有浑浊暗黄的黄海。我曾努力让自己想象碧海白浪的港口和沙滩,想象大海的猗丽多姿,但我想象过于匮乏,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而虻,大概见到了她梦寐的海,正徜徉在椰树风光里,品尝着槟榔,吹拂着海风。不过,她到底去没去海边,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自觉地摸了下裤兜;虻那些脱落的头发还在。于是我暗暗庆幸起来:毕竟我保留了一些虻的东西,而且还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子衿的唇角飞快翘起轻蔑的笑,不可置否的笑。他打个哈欠,似乎已经厌倦了我的来访。他踱到厨房里,拿出塑料扫帚和塑料撮子,收拾着那些剪下的茶树枝叶。刹那,我又回想起和虻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日子,虻也常常拿着塑料扫帚和塑料撮子,在不足八十平方米的住宅里打扫着卫生;我知道,其实她主要不是为了清理那些污秽,而是不想让我看到她更多脱落掉的头发,以及那些脱落掉的死去的皮肤。
虻一直想把她最美好的部分留给我;这也是自从她面部皮肤开始溃疡后,就遮上丝巾的缘故,也是她突然失踪的原因。我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发觉它还停留在九点十七分的位置上;于是我迷惑了:我到底在子衿这里坐了多久,难道时间也会给黑洞吞噬吗,或者时间真的会因为一个人的回忆而停滞,直到永远?
“不要欺骗虻,也不要欺骗自己。”半天,子衿忽然又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打个冷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才会重新端起空茶盅,扫了眼,然后又局促地放下。茶早就凉了,而且自从子衿开始修剪那株茶树,就没再烧开水。茶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茶具:小茶盅,紫砂茶壶,随手泡、茶盘、茶托、茶池、茶洗、茶针、茶勺、茶夹……
似乎眨眼间屋子里就重新恢复了洁净。子衿拎着塑料扫帚和塑料撮子经过我身边,忽然停留下脚步,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有时我们都不要想的太多;想太多了反倒不好。虻就不会想太多,所以她才会到海边去。既然活着,就要懂得享受生活。”
猛地我吃了一惊。子衿是怎么知道虻到海边去的?一直以来,虻都对我说,渴望到海边去是她隐藏在她心里的一个秘密。那么,现在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这个秘密?子衿走进厨房,我隔着那层毛玻璃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起来。接着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瞥向那扇半掩的防盗门;那里又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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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4 12:43:22 |只看该作者
读过了,就只有两三个网名您就能这么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着色着力!!老师您太强悍了!小魏子实在是佩服!!

再次问好无言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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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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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4 12:47:4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魏虻 于 2011-6-14 12:48 编辑

很出色!!其实这种文字很像村上春树的!!很像很像,然而我甚至觉得有些地方由于有您自己的特点,比村上可能还要耐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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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5 08:24:3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爱在无言 于 2011-6-15 08:28 编辑

3# 魏虻
别这么说,我是初学者。我来,是为了向各位学习的,这里有很多优秀的写手。
就这两个网名,我已经写了将近十万字了,嘻嘻,那些,都没贴过来,我一直在练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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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5 16:17:05 |只看该作者
第一段写得很好。第二段开始又不太舒服了,那种“姿态”又萌发了。这几篇都有一种无法突破出去的感觉,像在原地踏步,始终抛不开某种情绪的自我沉溺,使得这个系列的几篇都是在一个平面中虚弱而无法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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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3 03:07:41 |只看该作者
还是不能让人印象深刻。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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