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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南下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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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5 16:36:4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父亲说她脸上有两颗很大的黑痣，但这样仍然无法唤起我的记忆，我一向认为我的记忆力不错，直到见到她我才好像想起了什么。舅妈的妹妹，外婆家那个村子还要往上去点，在路旁的一排老房子，她好像是个小学老师，她可能是教语文的。我什么也没问，向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父亲找了辆红色捷达出租车，她一直在问这车安不安全，会不会多要钱，父亲说放心，我记下了车牌号码，没事的。她说话的语调很慢，我不怀好意的想她一定没我那个强势的舅妈聪明。一上车，她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三个孩子唧唧哇哇的吵闹着，我坐在后座另一边，望向窗外，努力将思绪调整，想想我正在干什么，将要去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这点很重要，每次我做事情都会这么想，即使去商店买包洽洽瓜子，我也会想好该买多大包的。即使这样的计划到最后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我可能还是会随便拿一包，然后回去边磕边发现买这样的划不来，但只要我那么想了，心中就感觉这件事成酝酿到进行到结束整个过程完整了。去年春节过后突然的辞职让父母伤透了脑筋，可我实在受不了一个汽车修理工的生活，后悔当初读技校也来不及了，在南昌混世了几个月，钱花完便老老实实的回家了，一直待到端午节，一个表哥说，去考导游吧，我们那边最差的导游都有三四千块钱一个月，当月我就报了名，十月份考试，还有近半年的时间，其实我心理上是为了这半年时间才去报的名，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待在家了。不知不觉我成了所谓的啃老族，虽然我父亲今年才四十出头，过年的时候我拿我仅剩的一点工资给他买了条芙蓉王，给母亲买了个山寨的诺基亚手机，他很高兴的当着众麻友的面拆了开来。那时候我深切体会到了钱所能带来的快乐，虽然这并没有鞭策我努力上进，但起码想赚钱的欲望有了，说起来真有点不可思议。赋闲在家无疑是件痛苦的事情，母亲拨通了远在厦门的舅妈的电话，表哥在那开旅游大巴，去见识下吧，虽然和这家子都十多年没怎么接触过了，到那生活好几个月实在会不好意思，再怎么也是我亲哥哥你亲舅舅，母亲说。

火车站比我想象中还要热闹，从车里出来，热气侵袭全身，大门口站着人民警察检票维持治安，只从那年非典后，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她说其实这还算好的，春运的时候，不是人挤人是人踩人。六点半的火车，候车室还没显示出来，我们在电梯旁的一块空地上放下了行李，周围是堆积着各色包裹的旅人，大部分是拖家带口的父母，暑假了，孩子们都跟着去父母打工的地方，有些是回家的大学生。人还在不断往里面涌入，整个大厅热气奔腾，我来到角落的一个小卖部，预料到里面的东西会贵的惊人，但还是忍痛买了五根外面只要二块五这里卖三块五的蒙牛随变，其实我并不喜欢这种一点也不解渴的粘糊糊的巧克力雪糕，可是考虑到那几个孩子还有可能会更贵的饮料们，出门母亲在我包里塞了五百块钱，怎么想都觉得不会够用的，出门在外啊。我将雪糕分给他们，她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直说怎么能要你买，我说就几根雪糕而已，心里其实在说，打车的钱还是你付的，这样刚好我还清我自己的那份了，还落得个好印象，突然我觉得有点感伤，我终于不由自主的做起这些当年母亲千叮万嘱我不屑一顾的所谓做人的道理，虽然这样做让我获得类似某种正式作为一个成年人的通行证之类的感觉，但这仍是我当年不屑做的，可以想象我以后将会变成当年我极度鄙视的那种人的样子，就像小学时讨厌的某个同学，在一个几乎所有同学都讨厌的凶恶老师面前讨表扬，打小报告只为老师的一句称赞，每天装出一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模样，即使被抓到偷看女生上厕所也一脸道貌岸然作无辜状，像是生活在戏里一下。我有点烦躁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情绪变得如此摇摆不定，可以随时从一个平稳的情绪走向暴躁悲观混乱。三个孩子里话最少个子最高的那个开始在周边盲目的走来走去，我突然想起他说过要上厕所。我问他你是要上厕所吗，他朝我感激的点了点头，正好缓解了我即将爆发的情绪。我带他走上电梯，一手搭住他的肩膀，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子拉着他的手肯定会不好意思，我发现我居然这么细心，想起了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坐火车，一个表哥也是这么搭着我的背，那时的我如他一般羞涩敏感木讷少言，我甚至感受到一种仪式般的传承，这让我很满足，自从那次破处后，这或许是我做过的最为大人的一件事了。厕所里也是人满为患，我找到一个蹲位放完出来，他站在门口，我说回去吧，他却急的面红耳赤，我还没拉。他原来是找不到蹲位，那我在外面等你，我走到洗手池前，看了看镜中满头大汗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平凡的像马桶边上那卷沾湿了的卫生纸。

我们直等到五点半，那该死的候车室还没显示出来，我上几个候车室看了看，人还是那么多，就是看不到厦门这个字。她说，你去那边问下工作人员吧，我突然感到一阵心虚，这正是我所害怕且羞于启齿的，我该称呼那人什么呢，如果是个男的我该叫同志还是帅哥还是兄弟还是警官，如果是个女的，尤其是个中年妇女，我该叫她姨么，这是我最难开口的，母亲曾就我这不会对长辈用敬称数落过我好多次，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可笑。我战战兢兢的走向工作台，一个中年警察从我身边经过，这是个好机会，我可以称呼他为警官，没想到一个戴眼镜微胖的学生模样抢了先。请问您知道去厦门的那班车吗，都快六点了还没显示出来？哦，那班车不在这里等，外面搭了个黄色大棚，在那等。谢谢。我如遇大赦，凑上前说，你也是去厦门的啊。我终于还是完成了任务，差一点就要错过火车，如果这传出去，不知又要成为亲戚们怎样奚落我的借口，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连火车都不会坐，你看人家隔壁的小孩，生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杜绝了隔壁小孩再一次压倒我的机会，我们来到外面的大棚，人倒不如里面那么多，她说我们走向前一点吧，等下车来了好快些，这么多孩子也不好走。我们慢慢在人群中往上挤，没过多久，铁栅栏的门就开了，没有想象中那么挤，我们很轻松的走到了火车面前，没有检票那道程序，我见到了那列红皮火车，完全没有我所希望的陌生感，一上车，我的心凉了一大截，空调硬座，说好的卧铺票呢？

我和她换了一个座位，让她和三个孩子坐了一个三人座位，我在另一边的双人座靠窗位置坐下，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本来应该实现的卧铺票，前天我还在论坛上看到一个人讲的所谓卧铺车上的艳遇，对于像我这样从未享受过卧铺车的人来说，这不吝是种奢求，我居然开始用享受这个词了。我决定打断这种可怕的想法，凡事还是得往好的地方想，现在我迫切希望我对面旁边都坐上女人，三十岁以下的皮肤要不黑的女人，其中起码有一个要是大众审美眼光中漂亮的，另外两个可以一般，但要有一个身材好，C罩杯是基准，D罩杯当然更好。我发现自己像是在上《非诚勿扰》，要是我当众提出这种要求，台上几乎就没灯能亮了，那里的女人好看身材好的屈指可数。世事总是无常，两个学生模样的男人坐到我对面，几分钟后，我身边又多了个留着长发的年轻男人，更让人悲愤的事他身上带有女人才应该适用的狐臭。对面两个学生一个肤色黝黑脸上若月球表面，一个肤色苍白胡子浓密挂着眼睛，幸好他没带黑框眼镜，我最讨厌带黑框眼镜，不止因为我自己不用，那是用来装逼的标志，它一中贵族姿态完全剔除了和我们这帮近视男的眼镜的关系，成为一种特别的布景。我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对且不正确的，但我完全没有任何与他们说话的兴趣，更遑论旁边这位异味了。异味一头世纪初偶像剧刚流行起来时男主角通用的长发，可惜脸型较小，衬托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五官还算不错，这是嘴巴小得惊人，让人觉得说好看不是说不好看又不是，还有他偶尔小声从嘴里蹦出的我勒个去，在某些情况下完全浪费了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浪费。我一向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几乎每个车厢都会发生这样的事，坐在窗边歪头独自看风景一言不发的我终于有了伸展身体的机会，做同样一个动作很久很频繁是件很痛苦的事，坐错座位的黝黑短寸头中年汉子拖着一儿一女和一个华发的老娘，满意嬉笑的解释，脸上满是精明，让人无懈可击。受害人一对姐弟，弟弟像是在家宅得过度许久未出门的眼镜男，满脸呆滞状，被汉子说得直点头。但是那个姐姐不依不饶，视众围观群众为无物，一口一句这是我们的正当权益，你不能逼着别人让坐，直到弟弟拖着她离开。眼睛鼻子嘴巴都不从，胸部不错，带着大耳环大墨镜，一副太妹模样，个子小了点，作为一个至今没正式谈过恋爱的二十一岁优秀无不良嗜好男青年，我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了我的女友，要是我们碰上这种情况，我估计会像她弟弟那样，这样的野蛮女友能否制住，这倒是个问题。还是罢了，我开始将目光在车厢内逡巡，寻找下个目标。

异味仍然一副愤世嫉俗状嘴里不知说些什么，对面两人用家乡话聊得热火朝天，还不时互相耳语，让人怀疑他俩是不是有奸情，他们的话我倒是听懂了大半，高安人，去厦门打暑期工，只是年龄让我没想到，居然是今年应届毕业的高中生，估计身边的人都和我一样认为他们大学毕业好几年了，这算是人不可貌相么?小桌子上堆满了他们的吃完的花生辣条袋子，我这边她递给我的一排小香肠和一罐花生牛奶还没动，走道上已经过不了人了，远处厕所那边也是堆满了人，我想着上车前喝的那瓶水都还没放出来，不能再喝水了，我尿频尿急的老症状开始蠢蠢欲动。我得转移注意力，一个人救了我。倚靠着我对面座位沿上的男同志像所有公众场合应该出现的那样扮演了演讲者的角色，尽情的展现着人民群众对指点江山的热爱，这是也是我所热爱的，他唾沫横飞的讲武汉的大水，讲超音速上升的房价，讲为祖国人民喝茅台的中石化，讲自己如何竞选村长失败只因为少了几万块钱，我不会怀疑这件事情的真伪，他的那份认真劲让我很感动，他这时候的形象正是我某些时候希望成为的人，可我只能做到在朋友们面前侃侃而谈。当然我更感兴趣的是他对面两个女同志，一个听得入神，一个正拨弄手机，我想说的是拨弄手机的那个。虽然我讨厌带黑框眼镜，但对漂亮女人来说很多东西是免疫的，何况加上这幅眼镜更加显现出她得妩媚，衬托出如我喜欢的倭国爱情动作片里女秘书般的好皮肤好身形，她扎着一个发髻，画得应该是淡妆，上身里面一个白色T恤，外面罩着一件绿色毛线外套，下身穿着米黄色的休闲近身裤，脚上是底比较低得黑色高跟鞋，这些装扮无一不让人心生幻想。她应该是在和男友发短信吧，像她这种类型一看就是身后排满了备胎的，作为其中的一员我突然感到一阵忧伤。在我来得及感伤前，对面两人终于向我发话了，来斗地主么。我及时得到解脱，满口答应，好啊。不得不说，我的牌技差得一逼，网上斗地主负着一万多几分，每天的四千欢乐都都在半小时内准时输掉，虽然这是因为我玩的是视频版，忙着和里面一切四十岁以下的女同志扯淡，我的标准又上升了十岁，我安慰自己的理由是我终究还是个熟女控，年轻的当然大家都会喜欢，但陈酒更香更绵大家也是知道的。很意外，我连赢了好几把，还是在我分神偷看漂亮女人的时候，我决定赐给那女人一个代号，以示区别，她那么妖娆，就叫妖妖吧，反正她也不会发对。妖妖这时候已经不再玩手机了，正忙不停的往嘴里塞一种类似长薯条之类的东西，我其实更希望那东西是根两块五的双汇火腿肠，那样更有代入感，如果嫌有瘦肉精，香蕉也不错啊，富含维生素，对皮肤也好。妖妖坐在座位外围，一歪头或者我对面的痘痘男往他羁绊这边一侧，我就见不到她了，这时我才从对面座位中间二十多厘米的空隙中认真的观察到妖妖身边的那个女孩。

她是被妖妖光芒掩盖的受害者，发色灰黄，脸色苍白，嘴巴过于往上撅起，鼻子不够她挺，只有眼睛算得上灵动。或许她没注意到这点，或许她完全不在意，她俩似乎刚认识的样子，一下子便像认识多年的闺蜜般亲密。随着众人无意的阻挠，我看到妖妖的次数逐渐减少，她的脸开始在我眼前出现并作出各种表情，终于在我不胜其烦的时候给了我惊喜，她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可以代言牙膏广告的牙齿，其他的五官也因她得笑容变得生活起来，我第一次感受到笑容的力量。我曾经对女人有过两种肤浅绝对但又不乏道理的见解：有种女人是你第一眼见到就想跟她上床的，有种女人是你第一眼看到就想和她谈恋爱的。她无疑是第二种，百分之百。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把牌叫给了异味，他也终于开口了，左手持牌，技巧惊人，我想我真不该以味取人的。我开始专心的望向她，嘴里说着想对她说的话，但不发出声音，我肯定她看到了我望向她的目光，她在躲，虽然仍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我于她的目光像飞速穿梭的光线，不断的插身而过，终于在那几秒钟内交汇，她犹豫又坚定的望向了我，我躲闪了开来，对她那目光所蕴含的寓意，我很纳闷。我突然想称她为莞莞。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车厢内温度降了下来，空调硬座的缺点这时才显现出来。异味眯着眼睛一个劲的往我肩上靠，对面那两位早已脑袋贴着脑袋依偎在一起，莞莞外面只穿着一条蓝色连衣裙，妖妖贴心的搭住了她的肩，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在一个巨大的头颅黑影遮挡住我的视线之前，我看到了她熟睡的样子，嘴角依然不依不饶的往上翘，像是在对男友撒娇。旁边我的同伴已经睡熟，三个孩子如新孵的小鸟般睡姿各异的围在她周围，车厢渐渐安静下来，我再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暂时停止了幻想，想起了那篇想写很久的小说，今天一下子又找到两个性格各异的女主角，虽然她们再过好几个小时后就会自行离去，甚至以后不会再见。我将头贴向窗边厚厚的窗帘，它能给我一丝的温暖感觉，我再次想了想厕所，在下次尿意到来之前，那里的人应该会少些，要是能和妖妖在里面做一次，那是再好不过了，想想不知多久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了，她可以讲双手撑在洗手池那，我用后入式进入，刚好包里还有几个水果味的安全套，只是不要让莞莞看到就好。后入式算是我最爱的姿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