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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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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1 20:22:4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一层 于 2011-12-13 15:25 编辑

夜路

                                                              ——献给老郭

    根本没法再睡了。半夜里,我被走错宿舍的小C弄醒之后,就一直没再睡踏实。临近清晨那会儿,隐隐约约地,我觉得大家都醒了,洗漱完毕的鳌哥从水房匆匆奔回来,说有人在追杀他。人们手忙脚乱地穿衣,揣好棍棒准备与敌人拼杀,把我一人撂在铺上……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一时间整个屋宇都安静下来,但没过多久便开始鼾声四起。我忿忿然地睁开眼睛,弯曲着胳膊支起上身,在黑暗中四下望去—— 人们都还睡着,邻床的鳌哥双目紧闭,大张着口鼻。昨天夜里他一定也被折腾得心神不宁,这会儿,就让他好好地打上一阵呼噜吧。
    蹑手蹑脚地穿衣起床,经过隔壁宿舍时,推开虚掩着的门,见靠窗上铺的小C颜面朝下地趴在床上,赤裸的脊背伴随着鼾声起伏有致,一只手臂连带大半张被子都从床沿垂吊下来。床脚下是他不知何时呕吐的秽物,恶臭充斥着整个房间,开门即刻便扑鼻而来。
    我就知道今天一早定是这种情形。半夜里,他穿着背心裤衩往我床上爬时,我就闻到他满嘴的酒气了。开始我并不知道他要干嘛,酣眠中途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半裸青年惊醒,猛地一下都辨不清时分。当被子已经被他掀起一半,我神来般地抖起精神,问:“操,你要干嘛?”
    小C头也不抬,扯着被子准备往自己身上盖,闷声说道:“起开!”
    “操,我的床为啥我要起开了?”
    “咋就是你的床,你下去!”
    三言两句间,酒气已经弥散。小C顾不得看我,低着头扯住被角,刚冲过水的湿漉漉的头发一根根地支楞着。我怀疑他是喝醉了在梦游,一心只想拍醒他,便开始用手掌敲打他的脑门,压着嗓子喊道:“梦游呢吧,进错宿舍了你!”
    邻床躺着的鳌哥也慢慢翻身坐起,朝对峙中的我们探过身来。我指着小C向他解释:“喝多了,估计上完厕所跑错宿舍了。”
    被我敲打了半晌的小C一把将我的手扬开,不耐烦地骂着:“操!老子没喝醉,这咋就不是我的床!”
    “这咋就能是你的床!”我扳着小C的身子冲向鳌哥,“你看看这是谁么?”
    “阿三么!”(阿三与小C同寝室,也睡邻床。)
    “这哪是阿三了,这是鳌哥!”黑暗中的鳌哥尴尬地望着小C,后者定睛看了看他。
    “不是哇?”
    “真的走错宿舍了,你赶紧回去睡哇。”
    小C似乎恍然,但一直摇着头,嘴里疑问着,“不是哇?”他顺着床梯子往下走时,我就势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是的了,赶紧回去睡哇!”
    门被刚出去的小C顺手带上,毫无力量而犹豫不决。我朝旁边的鳌哥苦笑着,他定了定神,催促我道:“唉,睡哇睡哇,你明天不是还得早起了么。”
    “嗯,睡哇,让他这一闹,不知道还能不能睡着。”
    对床下铺突然传来小馥长舒一口气后的声音:“吓死我了!以后睡觉千万记得关门!”
    于是我赶紧翻身下去把门销插好,回身上床,脑海里还回想着刚刚发生的每一个场景。万一小C拿着刀冲进来怎么办,那我现在是不是必死无疑?这家伙到底他妈的是装神弄鬼还是在梦游,为什么又偏偏挑在今天夜里呢?真是庆幸啊,小C没有拿一把刀爬上来,我也正好在他爬上来的那一刻感觉到了他……想着想着,鳌哥的呼噜声已经略有起色,我便赶紧挣扎着睡去了。
   
   
    鳌哥说得没错,我是要在这天早起的。昨晚临睡前我特意嘱咐大家,假如天明上厕所时发现我还在睡觉,就赶快把我喊醒,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然而现在好了,经过夜里的一番折腾,我终于没有劳烦大家在清晨时叫我起床,反而比我预定出发的时间还提早了半个小时。
    我需要搭乘早班的城际公交赶往家里所在的城市,八点半,二十五路公交站牌下,我高中时的兄弟江默的母亲在那里等我。今天,我和其他一些朋友一起陪她老人家去看望江默—— 他在一百天前刚刚过世。
    一起从同一个城市赶来的是江默大学时的同学,男男女女结伴而行。他们中间有几人我先前是见过的,但那都是兄弟的身后事了,因此也没落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我只知道来之前与我电话联系的那个人叫方元,前半年江默病重时,就是他常在我前后脚到医院探望,我也频频在江默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夏天里,事情发生的那几天,方元没能从外地的家中赶来,倒是江默留在宿舍的遗物是他后来帮着收拾的。后来听江默母亲说,那天去学校取这些东西,方元捧着它们哭成了泪人。
    我们一行人与老人汇合在公交站牌下。她孤自一人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的袋子里装满了今天要烧的纸钱和祭奠的吃食。远远地,她望见我们,唤着方元和我的名字。我们应声过去,随后的人们与她一一打过招呼,便一同随在自行车的周围开始穿越一条两边满是枯黄秸秆的小路。这里,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子年,这两天梦见默儿没有?”
    “梦见过一次,还是我到医院看他。他叫我一起看了个电影,就在他原来用的那个笔记本上。”
    “那他告你缺什么,问你要什么了吗?”
    “好像问了一句今年的奥斯卡是哪几部电影,等出来了告他一声。”
    “奥斯卡是什么?阿姨不知道。”
    “就是每年给世界上的好电影颁的一个奖,今年估计得到年底才能出来吧。”
    “默儿原先就爱看电影,那今年奥斯卡出来了你告阿姨一声,咱们给他烧些光碟,让他也看看。”
    “行,阿姨,到时候我告您。”
    梦到什么,是我每次见江默母亲时必会被问到的一个问题。开头几次,我总是将梦到的实况原封不动地描述给老人听,包括梦中自己的恐惧或者兄弟病体的憔悴。然而后来我发现,自己的这种叙述太过无聊并且残忍了。于是我渐渐挑一些情况良好的梦说给她听,直到后来,我甚至开始捏造一些细节,但这无非是想让自己说起这些梦的时候,不至于看到老人家的愁容或者是泪水。现在,我已经学会讲述一些无关痛痒但是与江默紧密相关的梦境,它们或真或假,详实程度完全与我说话时的想象力有关。
    走出路口向右拐,我们还需要经过一段狭长的林荫道才能到达。走在后面的方元突然赶上来问我:“子年,你看要不要买几个花圈?”我说:“不用了吧,今天应该烧一些纸钱就够了。”方元说:“我觉得还是买几个吧,夏天的时候我们没来,也没买。”我说:“那好,随你们吧。”方元扭身往回走:“那我们先去买几个,一会儿再进去。”我朝他们摆摆手,见同行的其它男生与方元一起朝寿衣店的方向走去,余下的几个女生停顿了一会儿,仍朝这边走来。老人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已经顾自走出好远,我向前紧随几步,跟在自行车的后面。
    我猛地想起三个多月前的那个夏日,我带着自己的女友和江默生前心爱的女人(她们与他当然都是要好的朋友),也是如此缓慢地行走在这条林荫道上。女人们是那样紧密地相依,在刚进入路口一小段距离后,或许是看到道路两旁间隔有致插着的白色小旗让我的女友意识到了什么,她开始掏出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并伴着轻声的抽泣。然而我只能走在她身旁看着她,我不好意思在这样的场合当着另一个人的面去做任何安慰她的动作,我有意识地保持着与女友的距离。不一会儿,女人们竟一同抽泣起来。她们靠得更紧了,互相搀扶着走完了剩下的路程,把我搁置在一边。在那个炎热的上午,我唯一能保持清晰记忆的,就是在绿色林荫下走过的这些路。这早已预知、终要到来的一天,竟然在我的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些关于距离的回忆。而我也无从知晓,女人们对这段送别路的记忆,是否与我同样清晰。现如今,她们都在遥远的城市辛勤地求学,或许已无暇顾及这些了。
    在门口,老人将自行车停在路边,回头望我们。
    “诶?子年,方元他们呢?”
    “噢,他们出去买几个花圈,一会儿就过来。”
    “不用花钱啊,阿姨东西都带好了,你们人来了就行,老让你们花钱哪行啊!”
    “没关系阿姨,方元说夏天没来总觉得有亏欠,就让他们买吧。”
    “唉……孩子们啊,待默儿都可好呢。”
    “没事的,阿姨,没事的。”
    方元一行人在我们刚进陵区没多久便赶了过来,老人已经上楼去取骨灰盒和牌位,我接到方元的电话跑到门口引他们进来。三个折叠的花圈依次展开、摆好,我站在一边突然想点根烟抽。晌午的日头明晃晃的,照在哪儿哪儿似乎就要生烟一般,这样干燥的环境总是能轻易地迫使我烟瘾大犯。我把手伸进上衣口袋,小心地摸索着。
    “子年,阿姨现在在哪儿?”方元从花圈旁跨步到我跟前,他刚刚弯着腰在打理花圈下角的纸带。
    “噢,阿姨上去拿盒子和牌位了。”我停止了摸索,头朝着楼上的方向撇了撇。
    “在哪个屋子,你知道不?”
    我转过头看看方元,说:“我觉得咱们不用上去了吧,在这儿等着阿姨下来就好了。”
    方元眉头一锁,很愁苦的样子:“我还是上去看看吧,认住地方,以后再来也知道在哪。”
    “好像是二楼中间那个厅,你上去找找看。”我没有用手指,依然只是眼看着那边对他说。
    “嗯,好,我去看看。”
    方元转身上了楼,他伸头探望的神情像是在寻找某个刚刚丢失的东西。我插着口袋站在下面望着他,已然忘记了抽烟这回事。
    他当然找对了位置。老人被他搀扶着一步步迈下台阶,小心翼翼的样子,她怀抱着盒子,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地呜咽。而此时的我仍站在一边不为所动,与同行的其它男男女女一起,像一群冷眼观望的路人。
    祭祀的东西和纸钱也是方元帮着老人张罗的,那些贡品摆放的次序,纸钱散落的程度,方元似乎比江默母亲更深谙其道。我们被一一安排着鞠躬、上香,最后一个轮我站到香炉跟前,老人像往常与儿子对话那样面对照片强调着我的到来,夏天里与我同来的两个女人的名字也一并被提起,“来,子年,替她们也上两柱香,让默儿知道她们也一直想着他呢,就是路远赶不回来。”
    我在上最后一柱香时不小心被旁边燃着的香火烫了手,手臂猛地往回一抽,带倒了旁边的几柱香。老人见状,轻轻地将它们扶正,像是宽慰我地轻声说:“没事,子年,没事。”
    相去不远几米的另一座祭台前,一个中年男人双膝跪地,朝着面前摆放的瓜果食物和一双牌位三叩首,动作幅度夸张但却显得虔诚。他的身影映过这边飘散的香火,开始不规则地晃动。我见他在地上长跪一阵,慢慢地站起,坐在祭台旁边的台阶上,掏出一根香烟孤零零地点燃。
    我继续伫立在一边,听老人哽咽着跟她的儿子不停地念叨。那些江默生前爱吃的东西在被扔到焚烧的火堆之前,老人都会一一介绍。由此引出一段段往事的追忆,也大多是娘俩四处求医看病时的痛苦经历。同行的几个女生默默地站着,老人动情地讲述起来,她们的眼泪便抹得愈发频繁。偶尔几时,风吹着浓烈的黑烟不停地变换方向,与我一同站在迎风处的那个男生也被迫变更着站立的位置。后来,我们都比先前站的地方远出了一截距离,就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远处抽烟的男人掐灭香烟,收拾好物品,起身离开。他经过我们时没有朝这边观望,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们的祭祀也随着火焰的渐渐熄灭而接近尾声,老人从祭台上挑拣一些没有被烟尘污染、还可以食用的东西分散给人们。方元领到了一袋棒棒糖,理由是老人在一天中午隐约梦到儿子开口讲话,说起了方元爱吃棒棒糖的事情。而我的手中则多了一瓶汽水和两个橘子,理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站的位置离橘子和汽水比较近吧。
    老人呜咽着重新抱起骨灰盒,一遍遍地擦拭上面的灰尘。方元一手端着牌位一手搀扶着老人再次上了楼,留下我们一行人仍旧呆立在那里。江默的照片暂时还停留在祭台上,静静地看着前方,说不清是在看谁,但每一个注视者似乎都能从他的眼里瞧见自己。高中时,我去他家,在他的抽屉里见到许多张类似于这样的照片,他说他几乎每年都会照几张这样的相,我问他照这么多干嘛用呢?他沉默一阵跟我说,谁又情愿总是去照这些相呢?我当时看他脸色不好,便没再多问。如今,我站在这里望着兄弟,除了关于相片的这些,再想不起任何其它的事情。
    我的手又开始在口袋里摸索,我想点燃一支烟,把它扔进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火焰里,然后再给自己点上一根,与我的兄弟好好地抽上一次烟。说到抽烟,这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我十六岁开始抽烟,十七岁认识了江默,直到二十岁他离我而去,我们始终没有在一起好好地抽上一次烟,哪怕是一根,一口都没有。这样的情形在我们的同龄人中——尤其是在两个志趣相投、不分彼此的兄弟之间——几乎是难以被容忍的。凑在一起分烟点火,吞烟吐雾,已经是我众多朋友理解中,兄弟见面必当进行的一个环节。可若不是江默身有疾患,我们又怎会将这个缺憾一直存至他身后呢?最后的半年里,我甚至都不会在探望他之前抽烟……
    而现在,再不用顾及那么多,就让我们尽情地来上一根吧!
   

    从陵区出来时值正午,老人说一定要招呼大家一起吃个饭。方元推辞说下午还有课,得带同行的人早些回去,叫她不必破费了。老人看看我,我说反正今晚回家住,怎么都不急。方元建议我陪江默母亲先回去,他们要赶着时间尽快走了。一行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出来时的林荫路,老人停在路口望到对过有家面馆,就跟方元说就近吃了,再走不迟。方元推脱不过,只好随在自行车的后面过了马路,告诉同行的人们吃了再走。
    老人在席间又向众人讲述起他们母子二人的往事,动情之处依旧泪下,挨着同坐的女生赶忙掏出纸巾递给她,小声地安慰着。在我座旁的一个男生,不知何时讲起了去年冬天,江默拖着病体,在宿舍里艰难地上下床的事情。还没等他说完,老人用手掩着半张脸,伸出另一只手朝那人摆摆,低头哽咽着:“别说了……不说他了……”男生被他身边的女生狠狠地瞪了一眼,住口不语,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相碰的声音。
   
    “子年,你骑上阿姨的车子先回,反正你也认识路。我把方元他们送到公交车上,然后再坐车回家。他们不熟悉路,阿姨送送他们。”
    “不用了阿姨,我们自己走就行,看着站牌我们也能认得路。”
    “不行不行,你们都是默儿的朋友,阿姨招待不好你们,默儿也不让我。”
    “那……阿姨,我骑上您的车子回哪儿呢?要不我到您家门口等您吧。”
“就骑回你家好了,过两天再给阿姨送来,到时候上来坐坐。你这两天就不去学校了吧?”
    “不去了。我是说……阿姨,我就把车子放到您院里车棚吧,然后我自己再坐公交车回家就行,五路车直接到我家门口,也不远。”
    “噢……那也好,把车钥匙给我留在门房吧,你路上慢点。我赶紧把方元他们送走,他们还赶时间。”
    “好,阿姨,那我先走了,有时间我再去看您。”
    “行,子年,路上慢点儿啊。”
    “知道了,阿姨再见!”
    “再见!”
    我没有向方元他们道别,也许是忘了,也许刚才吃饭时他们中某人的言语令我厌恶,也许是我想当着那几个女生的面耍耍酷,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骑车从这儿回城里,虽然两边都是一些破败的城郊建筑和枯黄杂乱的田野,但走在这条路上还是不免觉得新奇。我朝城里的方向拼命地蹬着车,越骑越快,走到一半甚至都喘着粗气唱起歌来。
    我在一个熟悉的红绿灯口停下来。现在已经是人潮涌动的上学时间,马路上尽是骑着车奔忙返校的中学生,机动车由于避让往来的人群和穿梭的车辆,已经在红绿灯前排下了长长的一串队伍。我在低头间突然发觉,自己身下的这辆车子,正是高中时江默常骑的那辆蓝色自行车!整整一个上午,我都没认出它来。
    为什么要骑这辆车子?是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吗?还是老人家里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辆自行车?我不觉得整个秋天都不忍心进儿子房间的母亲,会在出门办事的时候选择儿子遗留的自行车作代步工具。骑在这辆自行车上,我没有办法解释这些突如其来的困惑。
    身边不断有嬉笑着结伴而行的学生骑着单车驶过,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努力地回想自己像他们一样时都做了些什么,那些简单的快乐时光似乎早已不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如今的我又他妈的在做着什么?仅仅是像牲口一般地活着吗?我简直不能向自己交代,更别说向我死去的兄弟。
    这是一条通往江默家的我最熟悉的小路,我们曾在这里吃饭、聊天,一起打游戏,一起等姑娘。走在这里,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仿佛我骑车停在前面的小院,他还会从楼上跑下来,拍拍我的肩,说上一句:“走吧,子年。”我在他走后的那段时间里,疯了似的控制着自己不去回忆,而骑在他骑过的自行车上,这一切的努力都已成为徒劳。
    还有不远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哭一哭 —— 在这条布满我们足迹的小路上边骑边哭地将这辆车子送回兄弟的家。尽管,江默最瞧不起流眼泪的男人,据说他在自己最艰难最疼痛的时刻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而去年冬天,我因为忍受不了和女人在那个遥远的城市生生地分别,在回程的火车上哭得稀里哗啦,由此沦为日后江默嘲笑我的把柄。
    然而我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骑在兄弟的自行车上,我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哭了。


    刚刚把橘子和汽水放在兄弟家门前的台阶上,没走出几步,我就后悔了。如果老人回来看到这一情形,内心该是怎样的酸楚。另一个世界的人无法享用的东西留给这个世界的人独享,他还将它们弃之阶下,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我返身几步,赶紧把它们重新揣入怀中,走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在那里等待回家的公交车。
    我想过将它们再次放置于公交站的台阶上,但是我又难以确保老人回家乘坐的公交车不是在这边的站台停靠;我更不知道她下车的时候会不会被这堆橙黄色的东西吸引住目光,然后将它们毫无偏差地辨认出来—— 这毕竟是她亲自出去买来的东西啊!
    公交车来了,短暂的等待没有给我机会做出更荒唐的举动。上车后我径直向车尾倒数第二排的座位走去,现在已经过了乘车高峰,车厢里只有寥寥数人。同样在车厢尾部坐着的一个女孩正专心致志地玩着自己的辫子,她在我跪到座位上向后排摆放橘子和汽水的时候抬起了头,不解地望着我。汽车行驶得平稳,在认为一切都摆放稳妥之后,我扭身落座,不出意料地瞥见了她疑惑的目光。我双手合十垂于膝间,故作镇定地望向窗外,那是我们熟悉的城市里再平常不过的景色。
    公交车在经过一些坑洼处时开始颠簸,我担心后排的橘子和汽水已经东倒西歪,七零八落。低头一瞧,一颗橘子果然已经滚落在脚下,我趴在椅背上朝后看:它们显然是不能立于我所认为的安全处了。我伸着手臂将它们一一够回,拧紧瓶盖,在每一颗沾满尘土的橘子上小心地擦拭着。它们被我重新搁置在旁边的空座上,我用手护着,防止它们在颠簸中再次掉落,此间当然不免又引来旁边女孩奇异的目光,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决定再给橘子和汽水找一个安全的放置处,就在这辆公交车上。这趟公交是我们市里为数不多的一条环城线路,把它们放在这里应该再合适不过了。想到这里,我甚至为自己这个临时的决定得意起来。
    可是直到快要下车的前三站,我都没有在车里找到其它适于存放这些东西的地方,整个公交车在经过坑洼处时都是晃荡的,甚至司机在驾驶座上都被高高地抛向空中。我依旧坐在一旁守护着汽水和橘子们,我想,如果在我下车前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就把它们带回家,这又能怎样呢?

    鳌哥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今天晚上还回不回宿舍,不回的话他就去找女人玩了。我告诉他不回了,这两天想在家里休息一下。他又跟我说小C昨天晚上其实就是梦游,早晨起来问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呆逼一个。我说知道了,等回学校了再好好收拾他。
    “诶?子年,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啊?”
    “噢,我正下车呢,报站广播的声音。”
    站在车下,我抬眼间发现那个玩辫子的姑娘仍一直盯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子年,你知道哪儿能逮到萤火虫吗?”
    “萤火虫?要那东西干嘛?我还没见过呢。”
    “你爸是医生,你回去问问他药房里有这味药没有,我听说那东西很难找,还挺贵的。”
    “还是味药呢?以前都没听说过,我回去问问他……不是,你要萤火虫干嘛用呢?”
    “配个物件,人家说就差萤火虫了。”
    “那做成药都已经死了,死的也行吗?”
    “嗯,死的也行,只要是萤火虫就行。”
    “噢,那我回去给你问问,要是药房里没有,哪儿能找到我给你逮去!”
    “哈哈,能逮到最好了。小时候我在村里见过一次,还挺漂亮的,就是现在越来越少了……诶,不早了,你赶紧回吧,这都从下午一直待到晚上了。”
    “没事,也没啥事忙。你是不是得早点休息了?”
    “嗯,九点半这儿就关灯了,说了一下午话,我也得早点睡了。”
    “那你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有啥事情随时叫我就行,这儿离我学校也不远。等考完试放假了,我领上女人再过来看你,你也快半年没见她了吧。”
    “行,到时候都过来吧。”
    “噢,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初夏的夜还不至于那么闷热,凉风吹过,甚至都让身穿半袖的我寒意四生。在医院门口,我拦了一辆回家的出租车,开了前门侧身进去,整个人陷在座位里。汽车经过闹市,车窗外不时出现一些扭动着腰肢的姑娘们,她们浓妆艳抹,香气扑鼻,裸露的躯干浸染在甜腻的夜色里。看着她们,我心烦意乱,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快速地点燃并且深吸,然后将夹着香烟的手就势搭在敞开的窗框上。烟雾随着流动不均的空气不住地飘升,等汽车驶上一道开阔的公路后,它们又像从后视镜里直直地射出,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尽情地喷涌。
    领口系着的扣子突然憋得我胸闷气短,我不耐烦地将它们扯开,露出大半个胸口,窗外激流的夜风扑簌簌地灌进衣间,方才觉得舒畅了些。长长的两排路灯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我见前方车辆依稀,于是偏转头对司机说:“师傅,前面车少,再开得快点儿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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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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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1 21:13:13 |只看该作者
占座!
联系邮箱:chenshuyong@live.cn(站内短信、邮箱、豆邮都能很快找到我) http://site.douban.com/12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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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2 12:14:55 |只看该作者
“车窗外不时出现一些扭动着腰肢的姑娘们,她们浓妆艳抹,香气扑鼻,裸露的躯干浸染在甜腻的夜色里。”愤青必写。
感觉到让小说出色起来,还差了一些。有些地方,需要节制,有些地方,需要洞察。
不过,蛮喜欢这样的文字。青春,少年和死亡。我觉得这篇小说虚构的还不够。
ibi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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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2 14:17:20 |只看该作者
白垩 发表于 2011-12-12 12:14
“车窗外不时出现一些扭动着腰肢的姑娘们,她们浓妆艳抹,香气扑鼻,裸露的躯干浸染在甜腻的夜色里。”愤青 ...

虚构不够这个问题我在写完之后也意识到了。放了一段时间本想让自己慢慢地再加进些什么,但在修改过程中发现,大的框架已无力去变动,顶多像画画一样把某处再打薄一些或者打厚一些。
结尾本来想在出租车那部分加一些峰回路转的虚构场景,类似于生铁君的《春游》那样。也试着写了一些,觉得不好,就删去了。我还是想在结尾把重心指向“我”,司机一凑进来,感觉还是不怎么舒服。
写这篇小说除了解决我个人的一些问题,主要还想训练一下自己处理日常材料的能力,这样的动机或许是小说缺乏虚构的另一个原因。而我也明白,小说如果一味的像日记一样真实,再加上此篇涉及到的题材,会使小说本身变得无比沉重,写得再传神也难以使其摆脱庸常的失衡感。上个月在评论《布克的蒙古》时我提到了“轻逸”,一朵小馊玫瑰的处理方法也给了我一些启发。然而写完自己的这篇,我发现自己并没能处理好,尽管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其实避开了许多更沉重的东西。这是我的问题。
“车窗外不时出现一些扭动着腰肢的姑娘们,她们浓妆艳抹,香气扑鼻,裸露的躯干浸染在甜腻的夜色里。”这句在写的时候身边正好走过了几个姑娘,就这么写了。改的时候也想过是不是青春气息过重了,但还是把它留下了,结尾就是想显得青春期一点,虽然比我年长的人读起来可能觉得通篇都青春气息逼人,但这方面的克制我是做了。“愤青必写”倒是没觉得,可能因为我本身就是个愤青,哈哈。
还有,洞察力和细节的处理是需要练习的,我还在不断地学习中,争取能在下一篇里有所进步。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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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2 18:01:47 |只看该作者
上午就打印下来看了,没来得及回复。看的时候,其实联想起你那篇也是写兄弟情谊的散文,后来又比较了一下,还是不太一样的,毕竟这个是虚构的,虽然相当具有随笔的风格与顺畅。这篇的开头,总觉得铺叙的长了点,和后边的内容不是特别相融。中间的情感的书写,如果再克制含蓄一点,就好了。那篇散文就很克制。另外,里边的方言的运用,让我想起你在司屠小说里关于这方面的一个跟帖,处理的还是很不错的,有方言的东西,可是只是为了代入到特别的局域,以及那份特定的情感的碰击,基本上还是没有因为方言而成为一种阅读的限制。这点挺成功的。抛开这些不提,这篇文字确实很隽永,耐读。
Thought is already is late, exactly is the earliest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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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2 19:55:03 |只看该作者
蓝风 发表于 2011-12-12 18:01
上午就打印下来看了,没来得及回复。看的时候,其实联想起你那篇也是写兄弟情谊的散文,后来又比较了一下, ...

开头那部分其实是一直想写出来的一个真实经历,用到这篇小说里其实是因为事发的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内心的那些恐慌。这半年来我变得很迷信,遇到什么事情总是不自觉地和另一个世界联系起来。小说中“我”回想并且疑惑的那些问题其实是想表现这种恐慌,而我又不太愿意在这里用大段的心理描写,还是想通过人物对话和场景描写暗自渗透出这些。但现在看来,似乎必要的心理描写还是缺乏了一些,显得这部分与下文没什么太大关联。
骑车回家的那部分是要把感情推到一个“哭”点,然后“我”又哭不出来。但由于情感收敛得不太好,这种落差形成得也不是很明显。这里还需要改,还需要更多的意见。
关于对话的问题,我现在只能拿捏到这个程度。我们本地方言中的几个字词在小说某几个场景中是很能显示人物性格的,后来我还是按照司屠在回复中给出的建议把它们删去了。由于地域方言而产生阅读障碍,这也是我在阅读过程中不希望碰到的。
感谢蓝风的阅读,谢谢你。

点评

蓝风  我也认为你开头的描写,尤其那个梦游所带来的恍惚感,也就是你说的恐慌,是何后边的那种真实的不真实感联系着的,可是,用纯叙述的方式来表达,的确似乎有点断裂的痕迹。呵呵。期待写作呀,看好你!  发表于 2011-12-12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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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3 01:03:39 |只看该作者
白垩短短的几句概括得很准确。至于说到虚构还不够,我的理解是这篇不能很好地按照故事需要的进展展开叙述,而局限在作者所看到的现实场景的框架里(当然我是看了回帖中你说到的一些东西而更确定这个判断的)。我也赞同蓝风说的开头铺叙得有点长了。这个开头,过于重视发生了什么事情并写到了细节,但总体上与正文主体关系不大。但能从这个开头读到“我”于伙伴们相处的一种氛围,于此可以窥探出“我”与病逝的兄弟之间某种相类似的关系。
与我的期待有点落差,从你在论坛上一些关于小说的探讨中,觉得你会写出比这篇更好的小说来,但这篇受自己的限制很大,打不开。我猜测这篇并非是你正常的水准。如果打开了自己,这篇你会写得很好,甚至很感人。我感到你写得过于害羞了,有点回避某些情感的抒发,转而关注比较“酷”的东西。如果意识到某种情感是属于“青春期”的不成熟而避讳的话,文中的兄弟之间的意气也就显得空泛。“兄弟”的母亲的形象,前来吊唁的同学的形象,包括“我”的形象,都有点找不准,成为共同完成这个事件的配件,而这个事件的主体——“我”跟兄弟的情感、对百日吊唁的感受、对老人的感受——显得零散,并不充裕。这个小说中的人物的关系,需要再想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充分了,这个小说也就容易突破“非虚构”,因为它必须虚构才能丰满。
另一个不容易写好这篇的原因可能跟结构有关。这篇的结构过于直白,使得你的情感没有回旋之地,也只能直白地平铺而下,这样写非常难,除非你对这个故事具有充沛的情绪和想法,并有把握压低这些情绪一笔一划落实到叙述中,要求朴实和坚韧的语言来达到效果,但显然叙述者所具有的年龄和青春气息使他难以这样叙述。如果把“无常”、“血性”、“遗憾”、“懵懂”、“恐慌”,这些词,作为支撑这个小说的隐秘主题,要写“吊唁”这件事,反而不能把吊唁的过程当作主体来写,面对“死亡”,前面那些词便变成直白的符号而缺乏感染人的力量。幸好某些写作的意识还是阻止你写出简单的对照。但因为结构的直白,你又写得回避,所以看完之后有种知道你写了些什么但又觉得其实也没写什么的印象。如果是我,我可能会用比较讨巧的办法写,用倒叙,分四部分,先写吊唁之后发生的事情和感受,再写吊唁的过程(这时候这个过程就有了重点可写了),然后再从吊唁的过程中找一个点阐发联想出与“兄弟”的相处,最后写他后来在病房中“我”去看他的情景,估计这样会有所起伏,也更加充实。当然这只是一种写法,你可以构思更适合自己的。
最后说说准确性的问题,有些句子写得并不太好,我引几句出来:
“人们手忙脚乱地穿衣,揣好棍棒准备与敌人拼杀,把我一人撂在铺上……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一时间整个屋宇都安静下来,但没过多久便开 始鼾声四起。”——这句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人们”和“屋宇”这两个词显得不像是自己所处的环境。
“小C瘫在床上,如一滩烂泥。”——有时候需想想有没有其他词可以用来形容一个醉汉。。。
“恶臭在房间里环绕”——“环绕”这个词并不准确。
“刚冲过水的湿漉漉的头发一根根地站立着”——“站立”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也觉得不是很好。。。
“梦游究竟是一件怎样的事,是不是被鬼神附了体呢?”——这个跟准确性无关,但就像“一滩烂泥”这类次一样会削弱小说的质量。
“她开始掏出纸巾擦拭眼角的液体”——“眼角的液体”这种说法有点做无谓的曲折了。
“空气中吹着干裂的风”——“干裂的风”。
“子年,给她们也上两柱香”——应该是“替她们”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浑身长满利刺的怪物”——“浑身长满刺”可以去掉。
小说中“兄弟”和“女人”这两个词出现得太频繁了。不妨给“兄弟”取个名字。

说得有点多了显得唠叨,很高兴看到你贴出小说来,平时你看帖回帖都很认真,这次我也尽我所能回馈你,并期待你多写,以你对小说的热情和领悟,会越写越好。

点评

水鬼  “子年,给她们也上两柱香”——应该是“替她们” 从句法上考证,“给”显然是错误的,但归到小说,因为是对话,这种错误也只能归到说话者身上,因此“给”是可以容忍的。相反,囿于日常的经验,我也可能会说“给”   发表于 2011-12-13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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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3 10:51:24 |只看该作者
树咏就是强大,其实我总是觉得写小说也好,什么也好,你自己不知道别人东西的好坏,或是那些名家作品好坏,也就没有吸收,避免,根本不可能写出好的作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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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泳  一起加油。  发表于 2011-12-13 14:26
ibi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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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3 14:26:25 |只看该作者
水鬼  “子年,给她们也上两柱香”——应该是“替她们” 从句法上考证,“给”显然是错误的,但归到小说,因为是对话,这种错误也只能归到说话者身上,因此“给”是可以容忍的。相反,囿于日常的经验,我也可能会说“给”

嗯,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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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3 15:12:35 |只看该作者
陈树泳 发表于 2011-12-13 01:03
白垩短短的几句概括得很准确。至于说到虚构还不够,我的理解是这篇不能很好地按照故事需要的进展展开叙述, ...

    树泳读得细致,还给出了很多建议,非常感谢。
    写这种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其实更多是为了解决自身的一些问题,写之前我也斟酌了好久,写什么?怎么写?我也想过用更加多样结构来排布这篇的内容,比如黑夜(医院探望后回家的路)、白天(前去吊唁的林荫路)两条路贯穿全文,然后呈双线型地展开;再比如从夏日的当天开始正叙,然后从百日吊唁再倒叙回夏日当天。但是后来动笔的时候都没有选择它们,或许是受我上一篇随笔的影响,或许是我自以为情绪已经足够饱满,完全可以充盈这种平铺直叙的结构。
    你在回复中说得很对,这篇受自己的限制过多了。一方面从我内心来讲,我并不想过多地在小说中渲染兄弟情谊,不想去感动谁,也不敢去触碰“死亡”这个庞大的命题,我更多地想指向自己,写出我的不知所措、生硬稚气,还有那些恐慌害怕,就像在坦诚地告诉我兄弟:嘿,你看,你走了我就是这副德行。另一方面就如上所述,年轻气盛的我总是自以为感情已经积淀了很多,厚积薄发不是问题。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在叙述的时候,势必会先在心里回想小说人物的每一个原型,他们是我生活中真真切切的人物,一些人物关系和形象我会潜意识地进行自我补充,从而导致叙述出来显得零散、不到位,而我并不能完全察觉(我能察觉到的是我在一些细节处并没有写完整,写透彻,我自认为那些缺憾与自己写作功底不扎实和洞察力不足有关)。
    现在看来,这篇小说用这些题材是有些心急了,过上四五年再去写它们,应该就会写出你我共同期待的那种效果。平日在论坛里光说不练,时间久了难免会眼高手低。你在回复中给出的建议很不错,但在大的框架上,我没有太多的气血去改动它了。不如等上一段时间,感情真的饱满了,真的能驾驭控制了,再把它们拿出来重写一番。当然,那就是另外一篇小说了。
    这半年来,在论坛里看了很多新人的小说,发现大部分“讲”的味道太重了,有的甚至显得很假很没诚意,我就想,自己怎样才能避免这种“假”呢?想来想去,我想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办法:就是先从自己经历过的,自己熟悉的写起吧,把它们写成小说,写好之后再去“讲”其他故事。于是我一直积攒一些生活的片段,一些自认为可以写入小说的事情。这便是促成这篇小说的动机和原因。然而在这篇的写作过程和回帖交流中,我渐渐领悟到了一些虚构的方法,以及虚构的重要意义。为了编而编当然是不行的,在现实材料空出的那些余地中,我们用虚构将其填充,串联成篇,这样才会使小说显得不那么苍白和生硬——虽然,它足够地真实和真诚。
    回复中提到的细处,大多我都做了修改。
    “人们手忙脚乱地穿衣,揣好棍棒准备与敌人拼杀,把我一人撂在铺上……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一时间整个屋宇都安静下来,但没过多久便开 始鼾声四起。”这句是想写一个短暂的梦境或者是幻觉。就在“我”快醒的时候,梦到了一个混乱的场面,但是醒来的那一刻,“我”从梦中回到现实,混乱也瞬间变为宁静。可能写得不太明白,我再想想怎么改。
    “子年,给她们也上两柱香”这里猛地一读确实容易引起比较严重的误解,就改成“替”吧。
    最后给“兄弟”取了个名字,叫“江默”,考虑到人称情感的深浅,保留了少部分“兄弟”,哪里如果还不太合适,再修改。
    这篇不怎么成功的小说给我留下了很多值得反复咀嚼的经验,等到写下一篇的时候应该就能避开这次的问题了,争取下一篇能比这一篇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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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风  其实,挺好的。等新作。  发表于 2011-12-13 19:30
陈树泳  嗯,下一篇肯定会比这篇好,这篇也没有很差,只有有些弱。这种指向自身的探究和练习非常有益,看了你的回复,我都觉得很感动,也激发了我的一些活力。一起写好!  发表于 2011-12-13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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