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虫•柯尔休的愚人节

范典

蛆虫•柯尔休的愚人节

柯尔休上辈子是一条虫，而且是条蛆虫，钻过很多人的肚子，一个记忆闪回，似乎拍过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某日本CULT电影，在五颜六色的“脓疱”里钻来钻去，那都是塑胶、泡沫道具而已，虫子倒是真的，所以观众眼里真假配合、以假乱真，柯尔休却着实在工业化废料的气息中恶心不已，他浑身扭动身体，以示不满，冲着导演和摄像机一直叫嚣。柯尔休看到那部电影的时候，所有记忆全回来了。柯尔休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生人。

那部电影叫《下水道美人鱼》，或许有过观影呕吐经历的朋友一定会像柯尔休一样没齿难忘。电影出自日本，也就是说柯尔休从日本投胎到了中国，他从一条虫变成了一个人，上帝让他的不满可以直接通过嘴巴喊出来，这就是从虫到人的一次突破，也是上帝的一次恩赐。

柯尔休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为此，他近期几个晚上，故意让自己进入浅睡眠，刺激大脑皮层的神经元。他还记得生，却忘了死和投胎这件事，他尤其记得血污和凹凸不平的皮肤表面，他现在还莫名其妙会因看到人的皮肤而紧张。和随便哪个女孩上床，看到她们身体表层的毛孔便觉有如放大了一百倍，那些孔像HOLE一样，张开着，洞口像嘴唇一样微微颤抖，像是在索取着什么。柯尔休的鼻子又异常灵敏，那些气味，无论是从身体各个角落还是嘴巴里冒出来的，他都能一下子辨别出气味的来源。女孩刮过体毛后剃毛液体的清冷化学味道，从舌头根源攀援而上的胃壁上紫红色溃疡的糜烂味，舌苔表面因咀嚼过甜食发酵、弥漫，企图以漱口水冲刮不走，继而又嚼口香糖（木糖醇里人工木瓜的厚钝的香精味）、经口水浸泡的味道……他每每借着一种虫类特有的执著和无聊去继续和她们的身体为伍，又借着浴缸里无止无休的浸泡将自己身体泡发、越加显现尸般的白。甚至，加……漂白粉……麦克尔•杰克逊在浴缸复活……

柯尔休涂一种肤色唇膏，把嘴唇上的血色都冲走，若是不说话，远远一望，像是没有嘴巴，近了，也只看到一条线罢了。他的头发也是异常，先是漂成玫红，再挑染一些墨绿色，接几丝金黄，眼睛是烟熏。鼻孔和左耳垂各有一粒碎钻。不错，他是本年度“世纪之战”舞台魅影歌赛的参赛者，而且进入决赛，名次还很靠前。他总是像条虫似的活着，这样他才安心。他的造型另类和歌曲风格的独特一下子博取听众注目，即使评委都几次忍受不住要将他淘汰下去，电视观众和现场年轻人的疯狂拥趸已一时使场面失控，投票电子屏的数字闪到爆，尖叫驾驶着荧光棒的灯四处冲撞。丁字裤、狐狸尾巴、阳具装、猥亵动作，使直播节目屡屡切入广告而导致观众潮水般的投诉，人们更加疯狂的挤入现场一睹柯尔休的盛装表演。新闻报导中男主播神情严肃，镜头一次次闪现青少年街头模仿之状，广电总局负责人西装革履、神态镇静地叫嚣着封杀柯尔休。

柯尔休最终退出决赛，在出场费极高的一次商业演出中奉献了自己的决赛之演。商业公司出到20万酬码，与明星相比看似差得远，可依柯尔休今时今日之名气，几乎一夜成名。只此一首歌，20万，柯尔休无端地想到那条虫在云端慵懒出神的痴笑。他的演出服自己亲做，前世今生之腐烂美人鱼装，那阙MERMAID IN A MANHOLE（即电影：《下水道的美人鱼》）里七彩流脓、蠕游蛆虫的杀人悲歌在其精心制作并设计的演出氛围里无尽游荡，惊狂吁叹围观人群爆裂着惊恐、尖笑、急呕、尿裤的趣闻轶事，柯尔休的塑胶装束犹如与身融为一体，机关设置控制得恰到好处，每到嗓音变尖利、如鱼刺从戳洞中自动反弹出去之时便飞起彩色脓液，歌完，人成彩色人形，脸上表情怪异。20万轻易入手。观众疯狂，竟至于抛扔未开启的易拉罐，扎实击于塑胶衣装上，钝痛难免。主动方急急掩护柯尔休下台、于一众保安护送下钻入轿车内逃脱。

柯尔休回忆自己的死亡是在今年的愚人节。他想起来了，他将子嗣寄存于一只蝇的身体内，一遍遍反复亲吻蝇的偌大荧光的绿头，企图用最后的温柔去挽留他。蝇抬起毛茸茸的粗腿砸向他，他左右躲闪，悲哀地祈祷上帝。

他在冥想中看到了上帝的脸。一条蛆虫也能在比自己身体大得多的黑暗里看见上帝，上帝以异常宽阔的胸膛对着他，因为说话引起的震动，他看见上帝的乳头以极其震憾的态势抖动着。他甚至没看到上帝的脸，那无限大的黑暗里存在着的无限大的身体，即使伸长了身体全部、聚起全部视线的焦点也无法看见。

蛆虫默默祈祷自己能继续与人类相处，就像拍那部电影时一样，他与女主人公的身体和男主人公的手为伍，在他们的体温里舒服的伸展、蜷曲。可是他不能再以这般丑恶的形态出现，他要以他们觉察不到的模样存在，即使他们深深的厌恶他，也要像一个肿瘤容忍癌细胞一样呵护着他。

柯尔休的四月一日，他想起了自己的死亡和屈辱。一条蛆虫的悲哀，竟有过于狐妖羡人、白蛇惑人之势，他深深地沉浸于比死亡还痛苦的耻辱里，他再一次在黑暗里看见一条肉身，从无止境的视野前方伸出，赤裸的男人体、胸部、腹部、阴茎、大腿、小腿，它们仿佛冻冷一般佝偻起来，被一双大手抱起来又放下，像所有人类出生到死的成长记忆一般，又急遽萎缩，直至缩成一条渺小的蛆虫。蠕蠕地在黑暗中无声的消失了。

柯尔休想：即使已经作了人，仍然看不见自己的脸，如同当初看不见上帝的脸一样。

柯尔休在四月一日愚人节的中午，在一个人的房间里，像一条蛆虫一样想着。

asui1003

Just a joke.

冯与蓝

起码是个中篇的样子，可惜了。
实验的手法流于形式，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