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温书 于 2012-9-7 16:59 编辑
一
夜晚是孩子的世界，大人们洗去一天的劳累，享受夜晚短暂的清闲，女人捧着饭碗，到邻居家去串门，她们吃得很慢，带着满足和释放的表情，男人们站在马路上抽着烟，孩子们欢呼雀跃，对他们来说，夜晚比白天更令人兴奋。傍晚，还没完全暗下来，西边天空挂着紫霞，他们内心便跃跃欲试，脸上红扑扑的，见到和自己年龄一般大的伙伴，哈哈大笑一番，三五成群地围聚在一起，互相搭着肩膀，走在路上，好像商量着什么，可这些不大的孩子，会有什么大事好商量的呢，他们稚嫩得仿佛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在身上，尤其是被夜色笼罩的夜晚。
孩子们喜欢的游戏不外是捉迷藏，和跳绳子等。傍晚，白天的酷暑渐渐消散，夜晚的清凉悄然来临，路边的树木叶子被微风拂过，发出无声的响动，一些尾巴耷拉、脑袋尖尖的狗，悠闲地走在路上，仿佛刚刚睡醒，精神抖擞地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有时屁股一翘，在一只刚刚垒砌起来的草垛边撒一泡尿，然后又心满意足地离开，它们的领地不可侵犯，这时，迎面走来一只素未蒙面的同类，它们停下脚步，身上的皮毛站立着，露出凶相，一场狗与狗之间的大战不可避免地一触即发，它们纠缠在一起，死命地啃咬起来，就算身上的皮毛被咬去，也不在乎。
喜欢看热闹的人围聚过去，有的走上前，想把它们拉开，有的袖着手站在一边，玩捉迷藏和跳绳的小孩，停下手头的游戏，被人群吸引过去，看见动物之间如此猛烈地斗殴时，脸上露出一丝恐惧，胆小的女孩用手把脸蒙住，指缝间稍微地看一些，很快被吓哭了，这时，站在她们旁边，胆大的男孩捂着嘴嘲笑起来，仿佛自己有多勇敢似的。
过了几分钟，两只狗筋疲力尽了，变得气喘吁吁，凶狠地打量着对方，准备再斗一场，但周围人群把它们的注意力分散了，它们停下战斗，各走各的，临走前，还把牙齿露了露。
这场狗与狗之间的战役维持了几分钟，孩子们的注意力被它们吸引，除了另外几个，当然，他们和其他小孩一样，今天晚上，如果不是计划好了去池塘捉青蛙的话，此刻，也许正躲在路边的草垛，和一间废弃和漆黑的屋子，或者某扇木制门后面，等着另一个和他一样顽皮的小孩找到他，被找到了，游戏就结束了。所以，为了不被捉住，小孩躲在暗处，大气也不敢出，脸憋得通红，小小心眼像兔子一般猛烈跳动着。
两只狗离开了，人群带着一丝不舍散去，孩子们也一样，有的被父母领回家，有的继续玩着游戏，夜晚是漫长的，对他们来说，才刚刚开始呢，尤其今晚，月亮很圆，把地面照得明晃晃的，除非一些比较隐蔽的地方模糊些，其余的一切，向空中翘起的屋檐，还有高大的树木都清晰可见。
另外几个小孩，一个是女孩，叫小梅，扎着个马尾辫，在她这样的年龄，正是无拘无束，所以，今晚她无论如何要去捉青蛙，她的父母都不赞成，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孩，晚上不好好呆在家里睡觉，还要出去野，但他们哪里知道，小梅有自己的打算，她要捉青蛙，越多越好，然后清晨卖给镇上的贩子，赚了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她的父母很穷，一般很少给她零花钱。她穿着一件花色短褂，和尼龙裤头，赤着脚，白天，帮母亲在田地里做活，白净的脸被晒花了，用手一摸，会有点疼。
跟在小梅身后，是个八岁的男孩，尽管只有八岁，却是个捉青蛙的好手，一双手很灵活，周围一丝一毫的动静，都别想从他耳边掠过，不知有多少青蛙，在他的手里栽了。当小梅计划去池塘边捉青蛙时，他主动请缨，小梅认为带着他，充当帮手也是好的，如果捉的青蛙太多，他还能帮她提着些。一路上，小孩很兴奋，他喜欢夜晚幽静的池塘，当水面哗啦一声响时，他就提醒小梅，该停一下了。
“这里刚刚有只青蛙跑了，”男孩停下脚步，蹲在池塘边，整个胖脸凑到水面近处，看着上面的动静，月光下，水面掀起一丝银色的涟漪，很快又恢复平静。男孩蹲了好久，等站起来，发现小梅和阿龙都走很远了。
阿龙不比其他男孩，他是见过世面的，曾背着父母，跟着村里一个中年男人跑到县城，男人有事留下了，一下午，他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傍晚，又一个人走回家，回来后，见了他的母亲，一脸无所谓，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吃完两碗晚饭，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中年男人从县城回来，阿龙在路上看见他，笑嘻嘻地走上前。
“什么时候再带我去一趟县城呢？”这就是阿龙，一个年龄不大，胆子却不小的男孩。
“阿龙，那次你去县城，到底去干什么啦！”男孩跟上小梅和阿龙，想到自己一次也没去过县城那么远的地方，忍不住问了一句。
“县城有什么好玩的，就是比咱这里人多一点，其他的，我倒没感觉什么。”阿龙带着一丝得意，回过头，对男孩说。
男孩听了，感到一阵失望，他做梦都梦到去县城，阿龙这样说，多多少少让他的梦想冷却了。
“我妈说，县城是有钱人呆的地方，是不是啊，阿龙。”
“那倒是真的，没钱谁敢住在那么高的楼房啊，光是下楼一趟，都要好长时间。”
“别听阿龙瞎说，现在楼房都有电梯了，谁还会走路！”小梅说，去年夏天，小梅去县城探望生病的父亲，在医院里，坐过一回电梯，让她终身难忘。
“电梯是有电梯，但我还没坐过。”阿龙惋惜地说。
男孩仰望着小梅，对于这个坐过电梯的女孩，他很仰慕，所以，他的梦里又多了一种期待，就是坐上一回电梯，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二
三个孩子沿着池塘边，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惊动了岸边的青蛙，男孩踮着脚跟在后面。刚下了一场雨，地面软软的，走在上面，仿佛能弹起来。夜晚空气湿热，男孩脸蛋上挂着汗珠，头发被迎面而来的雾气打湿，但他不在乎，到了明天早晨，把捉住的青蛙交给贩子后，小梅答应会分三份之一的钱给他，一想到这，他便嘿嘿地笑着。小梅和阿龙走在最前面，阿龙手里提着网兜，是用来装青蛙的，网兜破了一个洞，阿龙用一束尼龙绳把洞口捆住。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停下脚步，只是在观望中。池塘里一片蛙鸣声，东一阵西一阵，叫得正欢。一些较小的青蛙趴伏在岸边的水草上，一动也不动，两只眼睛鼓得大大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小梅看见这些，叫男孩过来。
“你过来，这里有一只，快逮住它！”小梅压低嗓门说。男孩飞也般地跑过去，脚下却没发生一点动静。他悄悄走到小梅所指的地方。阿龙和小梅站在他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男孩右手往水下一伸，青蛙便被逮住了。青蛙很光滑，在男孩的手中扭动着，男孩手心被什么黏住了，那是青蛙身上的粘液，于是，他顺手把青蛙往阿龙的网兜里一放。
“可惜太小了。”小梅说。
“对，是太小了，不过前面一定有大的。”男孩说，他擦擦手，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小梅。不管怎样，现在总算捉到一只了，尽管离他们期望的还很远，但夜晚还很长，不是吗，只要他们坚持，捉到的青蛙一定会越来越多。这时池塘里蛙鸣声更聒噪了，他们又充满了期望，继续往前面走去。
夏天到了，池塘里的青蛙大量繁殖，包括龙虾。白天，会有很多小孩，包括阿龙、小梅、还有男孩，不管外边太阳有多刺眼，他们都准时来到池塘边。池塘四周，一眼看过去围着许多小孩，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钓龙虾。龙虾是水底的呆子，长着两条长长的胡须，嘴巴乌黑，嘴角会像螃蟹一样冒出白色的泡沫。孩子们一人带着好几根钓竿，钓竿很简陋，从路边的草垛上扯下来的一根树枝，或者芦苇做成的，孩子们把线穿在钓竿的一头，线的另一头挂着蚯蚓，不用多长时间，只需一个下午，就能满载而归，身边的塑料桶里装满了赤红的龙虾，它们伸长铁钳一样的趾甲，在塑料桶里爬来爬去。
孩子们把钓上来的龙虾高兴地拎回家，父母看见了，定会大加赞赏一番。这是白天的事，到了夜晚，来池塘边的孩子少了，他们一般会围绕在父母身边嬉笑，或者玩捉迷藏。眼下，只有男孩、小梅、还有阿龙，走在池塘边，认真地查看着池塘边的动静。当男孩，小梅，和阿龙三个人轮流地捉青蛙时，剩下的两个人，便达成一种默契，变得沉默，等青蛙被捉住后，他们彼此看一眼，嘴角流露出微笑，因为，离他们的期望又近了一步。阿龙打算用卖青蛙的钱，坐车去县城一趟，而不是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跟着大人去，他的母亲整天忧心忡忡，害怕儿子到了县城会迷路，但每次，阿龙都会像一只倦鸟，飞出去，又安全地飞回来。
“我已经长大了，用不着你管。”阿龙咬着嘴唇对他的母亲说。
“好好，不用我管，让你死在外边。”
阿龙和母亲的关系，在阿龙时不时地“离家出走”下，变得时好时坏，当他乖乖呆在家里，听母亲话时，母亲会心肝宝贝地叫他，甚至把他搂抱在怀里，这是阿龙无法忍受的事。
“总有一天我会离家出走，到时谁也找不着我。”阿龙在母亲哪里受了气，便会对男孩和小梅吐露心中的不满，男孩听了，照例嘿嘿地笑，小梅则低头不语，她在替“离家出走”后的阿龙担心。阿龙说这话好多遍了，至今，还是乖乖地呆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
“你看，这个倒不小，也很呆啊！哈哈”男孩把刚捉住的一个青蛙翻过身子，小梅用手电筒照向它那洁白的肚皮，忍不住也笑了。
“到现在为止，这大概是最大的一只了。”她感叹地说。
“是啊，看起来真不错，你看它的肚皮，像不像一只皮球。”男孩说。
阿龙用手指戳了戳它。
“真软啊，我看它肚子里一定有很多小青蛙。”
“别说了，阿龙。”小梅突然大声叫出声，把头扭过去，好像很生气似的，阿龙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小梅为什么要生气。男孩惊恐地看着小梅，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小梅把头扭回来，对男孩说：
“快把手里的青蛙放进网兜里吧！不然它就跑了！”
阿龙把网兜打开，夜色下，网兜里跳动着十几只或大或小的青蛙。男孩把手里的那只丢进去，阿龙把网兜口束紧，他感到网兜变得更沉了。
“我看差不多了，该回家了！”阿龙掂量着网兜说。月亮落了下去，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连爱捉迷藏的孩子们都各自回家，躺在床上睡着了，平时，男孩和他们一样早睡，可现在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看着小梅，听她怎么说，如果小梅答应了，他就回去。小梅同意了阿龙的意见，认为天色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那么明天早上，我们在哪里集合呢？”男孩紧张地问，他不止担心这个，还担心到了明天早上，能不能提前起床，和小梅她们一起到镇上去。阿龙听了男孩的话，拍着胸脯说。
“这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先到小梅家去，然后我们俩会一起找你。”男孩感激似地看着阿龙，放下了心。网兜里的青蛙不停地跳跃着，照例发出聒噪的叫声。
三
第二天早上，雾很大，男孩从床上爬起来，站在他家屋前，一阵阵雾气像丝绸一样漂向他，他的眼帘蒙上了一层雾气，变湿了，他揉了揉眼睛，今天雾气太大，把村子里的房屋和树木都遮掩住，走不了几步路，就会迷失方向。男孩担心阿龙会不来，小梅也放弃去镇上的打算，昨晚去捉青蛙，回家很迟，父母都睡着了，他躺在床上，想到今天早上要到镇上去卖青蛙，整晚眼睛都没怎么合上。刚起床，他连打了几个哈欠，这时一个身影从雾气中出现，正是阿龙，男孩高兴极了，走向他，阿龙的身后站在小梅，男孩羞涩地朝她笑笑。
“我以为你们不来了。”
“怎么会呢？说好了的。”小梅说，她提着刚从水里拉上来，渗着水珠的网兜，经过一夜，里面的青蛙照例活蹦乱跳，但不叫了。
“不会都哑巴了吧！”男孩笑着说。
“傻瓜，这是白天，到了夜里你看看，它们又会叫得山响。”
“像昨晚哪种呱呱的叫声吗？”
男孩回味着昨夜，像做了场梦，他看见小梅辫子上的雾气，感到事情有些隆重。
收购青蛙的贩子，远远看见三个孩子走过来，他们斜靠在路边的石碑上，脚下放着竹楼和圆圆的木桶，木桶用一条铁箍绑住，很结实。竹楼里是龙虾，木桶里盛着水，水里游动着青蛙和小鱼。其中一个很年轻贩子，年龄大概二十岁出头，他穿着灰布上衣，脚上是塑料胶鞋，脸上带着疲倦，眼睛乌黑，一大早他就跑到这里，做贩子这行必须起早，不然就没饭吃，他决定做完这个夏天，就不做了，因为他的衣服上老是有一股鱼腥味，脸上还脏兮兮的，路人看见了，都侧着身子走，这让他感到很羞愧。今天，他的收获还不错，有十几斤龙虾，还有几斤小鱼，他觉得起早很值得，不像刚做这行时，既不知道讲价，也不懂揽客，生意白白地被别人抢去，现在，他可老道了许多，他看见几个小孩提着网兜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小兄弟，你们网兜里都装了些什么啊！”他揽住个头最小那个，对他说。男孩止住步伐，抬头看着他。
“没什么，是些青蛙。”
“有多少，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男孩拿不定主意，他看看身边的女孩，还有另一个个头比他高，但很瘦弱，头发长长的男孩。
“可以，但是要小心一点，不然青蛙会从网兜里跳出来，跑了！”男孩说，长发男孩点点头，女孩也点点头，对男孩露出赞许的目光。
“当然，你们放心好了，我是专做这行的，我是专家，懂吗？”男青年笑着说。三个小孩一听到专家两个字，忍不住嘿嘿地笑了，男孩笑声最大，他觉得男青年很有趣。
“哎，不行啊，小兄弟，你们的青蛙太小了，不好。”男青年对着网兜，低头看了一会儿，好像要把整个脑袋伸进去。男孩听了，不知道怎么答话，长发男孩一把把网兜从女孩身上夺过来。
“哪里不行了，我们捉到的都是顶好的了。”
“我不是说不好，只是太小了，我买回去，也不好卖给饭店里！”
“什么饭店。”男孩问。
“就是收购青蛙的饭店，不然谁还会要这个。我看这样吧，你们把大点的分出来卖给我，小的自己带回去吧！”
“不行，要买就全部！”长发男孩说，这时女孩也点点头，她一句话都没说，好像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网兜里的青蛙，回忆着昨晚蓝色的天空，想扭头回家，以后再也不捉青蛙了。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男青年退回到路边，另外几个贩子见他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你看，小孩都不好说话吧！还是大人痛快。”
“我是看他们可怜，一大早跑来。想买了，让他们早点回去。”
“我看你是想占他们的便宜吧！”一个长得十分猥琐，脸上带着坏笑的男人说。
“随便你怎么想。”男青年说。
这是一条通往镇上的路，走过一个弯道，再走几步就到集市了。三个小孩带着网兜，青蛙便宜卖了，他们并不愿意，此时网兜里的青蛙不安分地蠕动着，似乎要挣脱开来。男孩感到问题的严峻性，原先他认为事情会很顺利，青蛙会很快被买走，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回家，向其他小孩炫耀，可现在能不能把青蛙卖出去都很棘手，何况还要一直提着它们。
“要不，我们到集市里去看看！”叫阿龙的长发男孩说，他呆在原地，也很尴尬，其实只要宜一点卖了，问题就解决了，可他实在不心肝情愿，他抱着一丝希望，集市上贩子更多，价格也许贵些。
“还是不去了吧！等明天再说！”女孩说，她不愿意走更远的路了。
“喂，你们的青蛙还卖吗？”男青年朝他们喊。
“不卖了，不卖了，这么便宜，谁会卖给你，哪怕把青蛙扔了，也不卖了！”阿龙说。
听了阿龙的话，男孩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他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从池塘里捉回来的青蛙，想象着它们被端上饭店餐桌上，这对他来说，可是件残忍的事。
“这里离集市有几里路远，一路带着也不方便，不如先回去，明天再来看看。”小梅很平静地说，没办法，她也不想离开，可是不离开，又没其他办法，
“我们明天来早一点，贩子会多些，不管怎样，明天一定要把它们卖出去。”阿龙说。
“恩，这些青蛙怎么办？”男孩问。
“先交给你带回家，放在水里养着。”
“我家不行。”
“你家不行，难道是小梅家吗，反正我妈见了青蛙，一定会打死我的！”
“那好吧！”男孩低声地说，他感到责任重大，但也很兴奋。
四
男孩家是三间瓦房子，偏屋是厨房，每天一到三餐吃饭时，厨房就乌烟瘴气的。房子很破旧了，墙角长满了杂草，母亲不在家。男孩小心翼翼地把网兜放在个不显眼的地方，然后，把家里的木桶拎出来 ，灌满水，把网兜里的青蛙倒到木桶里，啪啪啪，青蛙接二连三地跌进去。昨夜，他没注意看，现在仔细一瞧，大概有二十几只青蛙，一落到水里，得了自由，个个都活蹦乱跳的，争先恐后地往木桶边沿爬，爬上来，又滑下去，看上去很滑稽。男孩蹲着，认真地看了看，他害怕青蛙会爬出来，明天一早，阿龙和小梅会找他，青蛙不见了，不好交代啊！男孩又回到厨房，拿只洗脸盆出来，把木桶口给盖住，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男孩离开以后，木桶里的青蛙跳荡得更厉害，咚咚咚，木桶边沿在它们的捣鼓下，发出敲鼓一样的声响，突然，木桶像一棵木桩一样倒下了，里面的水流了出来，把地面弄湿。先是只小一点的青蛙，它的脑袋从洗脸盆下露出，像一个侦察兵，看一下外边的动静，一看没人，胆子就大了，它使劲把洗脸盆给顶开，一蹦一跳地跳到下一个台阶上，之后再看看周围，从台阶上跳下去，隐没在草丛里，不见了。第二只青蛙肚子滚圆，看上去很蠢，它没那么轻巧，动作缓慢，像一个孕妇，一点也不着急，蹲在木桶口，堵住了通路，后面的青蛙在它后面，没法跑出来，它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摇摆着身体，从另外一处草丛逃走了。之后接二连三，青蛙们一只只地从木桶里逃出去，四面八方都是它们的身影，剩下一只腿瘸了的，它拖着一条断腿，缓慢地移动着，它的伙伴们都逃走了，它很绝望，但没办法，它连稍微挪动一下都非常困难。
男孩回到家里，从厨房拿出一只玉米，玉米是母亲煮熟的，刚好能吃，他一边吃着，一边哼着小曲到了屋子外边。东边天空太阳露出来，把雾气照得透明，渐渐消散了，今天又会是个好天气。男孩似乎早忘记墙角木桶里那些青蛙了，他坐在门口，无所事事，这时，发现一只青蛙趴在他脚下一动不动，记起了什么，发现情况不妙，木桶倒下了，里面空空的。他猛地跳起来，抱着脑袋，发出低吼声，准备哭起来，但又恢复平静。他看着脚下的青蛙十分可怜，于是轻巧地把它捉住，自言自语地说。
“连你也想跑吗？”很明显，瘸腿青蛙跑不掉了，被男孩捉住，只好束手待命，它没想到的是男孩会把它放了。男孩握着青蛙，兴奋地跑到昨晚的池塘边，一夜过去，池塘安静了许多，既没有了蛙鸣声，也不见钓龙虾的孩子，大概时间还早，他们还没起床吧！男孩想。他蹲在岸边，把手松开，手里的青蛙跳到了水里。
当夜，下了一场小雨，池塘里的蛙鸣声照例叫得山响，呼应着从天而降的雨水。男孩躺在床上，听着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声，渐渐入睡。半夜，他做了个梦，这个梦很长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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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30 09:3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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