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个女人和一个复仇女神

桶木

   
    我有一天突然就想起来那个中学时住的大学家属区，我们那座楼上住着一位喜欢翘着兰花指走路的老教授，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雨后清爽的葡萄藤花廊里，他手里握着一根皮带从那里经过，听说这位七十多岁的老教授正和至少是他的第十五位“姨太太”同居。
    他的“正房”死于肝硬化，留下三个孩子；第二位夫人给他带大三个孩子后投河而死。三个孩子从此不再认他做爹。第三位夫人则是拖着个“小油瓶”嫁给他的，据说他除了让他们吃大饼喝面糊之外便是大饼夹葱。这三夫人难以忍受最后诉诸法律要和他离婚，是因为一天夜里孩子发高烧三夫人向他要钱治病他不给，她没有办法只好半夜敲开楼下邻居家门求救，邻居一开门见她抱着小孩跪在地上……显然结婚又离婚给老教授带来了不少麻烦，后来他和所有“自投罗网”的女人都只采用同居的形式。和三夫人离婚后，他在报上发了一则征婚启事，上面写：某男，六十五岁（实际上已经七十岁了），某大学退休教授；在职时十分风光，上课是一片掌声，下课也是掌声一片；现本校的书记校长都是我的学生，可以为婚配对象解决工作。结果他收到了一大堆信和照片。
    后来有个三“姨太”是个下岗女工，身子柔弱得很，怯怯的使人堪怜。但就是这个怯弱的女人开启了教授无法掌控的“姨太太”们的纷纷大逃亡。一天有个眼尖的人在大街上发现了领起逃往的这个女人，对她说教授正在找她，她就说他曾经屡次咬人还浑身的白毛，实在是可怕。后来就渐渐传出了他性变态的消息，学院里的人大受刺激。但还是有女人不断地上他的当，他也总结出了不吃亏不让妻位空着的经验，就是他一旦发现哪个女人不“本分”了，他就提前从她的脖子上耳朵上手指上摘下项链耳环和戒指，一旦这个女人早上跑了，他拿出婚介所转给他的信和照片，锁定某个对象，到傍晚时你一定能看见他的卧房刺眼的赤红灯又亮了。有个一直关注他“姨太太”事件的老太太忿忿地说：又一个女人惨遭荼毒了。而第二天，那些熟识的项链耳环戒指必定在那个被“荼毒”的女人身上了。有些人最初一面忿忿但也一面饶有趣味地数着他的姨太太地个数，有细心的人发现他在装修房子的一个多月期间，就换了三个女人。一些女人对丈夫说：他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成了学院的笑谈了吗？丈夫却说：咳，什么笑谈？他那是艳福不浅。话是这么说，但学院里几乎所有男女都不拿正眼看他。他实在是让学院的人倒尽胃口。有一次在校车上，朋友碰碰我暗示让我看，一出意料之外的滑稽戏上演了：教授和他的不知究竟是第十几的姨太太也坐在车上，他向左偏过脸，伸出他的“喙”，轻轻地在他的女人的脸上“温情脉脉”地啄了一下。我立即听见车上所有的人喉咙里发出的“呕呕”的呕吐声。有一次我无意撞见了他的卑鄙。我傍晚放学归来，经过葡萄藤花廊的黑影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男的正在说：“……我作为一个男人，就得要对女人承担起责任，以后你吃的穿的用的所有的花费包括你的手机话费等等等等我都包了。……”我能听得出正是他老态的像女人一般纤细奶气的声音。
    那些女人都怀着要从困窘的生活中解脱的美好愿望来到他的身边，但无一不是以不能摆脱的噩梦告终。
    与他同居的十五姨太看起来是个十分精明时尚的女人，四十来岁，全不像一个需要靠男人养才能活下去的女人。大家都觉得有好戏看了，都暗里希望这个女人是一位住在塔尔塔罗斯最底层的复仇女神埃利尼斯——背生双翅，以蛇为发，手持鞭子或火炬对抗手持皮带的性变态老教授。并且希望她的逃亡是一次胜利大逃亡，而留给他的是一个令他无法摆脱的噩梦，至少令他无法这样肆无忌弹地伤害女人。
    这个十五姨太跟他在一起之前是先把条件讲好的，她带着一个儿子，她让老头子承诺供儿子上大学，她要求房子归她，遗产归她，女人可以给她养老送终，老头子心里的魔怔渐渐被制服了，十五姨太陪了他五年直到他死去，后来他心脏病发作，凌晨五点多女人要把他拖到沙发上躺下但拖不动，女人怕他死在床上，叫来扫地的把他拖到沙发上，给医生打电话，医生来时已去世。
    葬礼上我远远看见了他第一个妻子的三个儿子，其中小儿子说他曾经经常晚上回来站在楼下的树荫里朝上看，他最恨那赤红色的灯光，现在他什么都看不到了，耳朵里全是每天清晨的鸟叫声，感到轻松。

didashen

个人觉得，教授塑造传神，十四个女人和一个复仇女神的设置都很了得，一一的结局与一一的与教授的关系，如正房，三子，三夫人之跪，三姨太之逃亡之金饰之细节；突现出这样一个有文化的但内心自私，没什么家庭观道德观的男子。结尾我也喜欢，以小儿子的恨与轻松对比，写出父子之间的隔阂冷漠，写出教授种植下的悲伤决绝。
复仇女神没看出来，只觉得岁月才是复仇之神。一个人活到最后，亲生儿子等到他死了，才感到内心轻松，这样的冷漠也算是到家了。那么，个人以为，这样的极品的性格的形成一定是有其特别的背景的。

桶木

在现实生活中这个人已经是奇闻了，结尾处他的小儿子那里我不知道写的怎么样，因为正常人是不会感到轻松的，他装都要装伤心，但是我这里要写的是一个干净死磕的人

生铁

老头子心里的魔杖渐渐被制服了

——“魔杖”是不是应作“魔怔”？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雨后清爽的葡萄藤花廊里

——清爽的花廊，虽读起来很顺，但毕竟不是诗，还可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