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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二十五分的阿卡迪亚
■ 寇洵
陈韵忽然发短信给我,问我在干嘛。这时候是晚上七点二十五分,室外的光线还很强烈。
接到陈韵的短信,我突然想跟她开个玩笑。怎么了,想我了吗?我飞快地回了一条短信,想着陈韵看到这条短信左右为难的样子。没有想,只是有点无聊。陈韵的短信跟着就过来了,她反应快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陈韵说她在解放路丹尼斯。她说她这会在吃饭。她说我一会想去未来路丹尼斯。你能来陪我吗?
八点三十五分,我赶到未来路丹尼斯,看到那里正准备关门。八点五十分,陈韵把车停在国贸地下车库,走上来。
八点五十三分,我看见身材高挑的陈韵袅袅婷婷地朝我走来,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露着两条秀美的小腿。我顺着她的小腿往下看,她脚上穿着一双拖鞋。有一根细细的项链垂在她白皙的胸口。
丹尼斯已经下班了,国贸也要下班了。陈韵说,那就不去吧。星巴克还要一个小时才关门。我和陈韵已经进了星巴克,但感觉那里面的氛围不对,我们就又出来了。
我和陈韵往地下车库走,怎么感觉这里面像是迷宫。陈韵说,怪了哦。陈韵接着往前找,就看到了她的白色广本。陈韵的手扶着方向盘,扭头看着我说,去哪?我想了一下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九点三十五分,“五月咖啡”店,服务员送来一杯咖啡,又送来一壶蜂蜜柚子茶。陈韵拿了一张卫生纸,将口红抿掉。那张洁白的卫生纸上就有了陈韵的唇印。它多么幸福地笑了。陈韵轻轻啜了一口咖啡,她说有点苦。
我从来没有被人连着拒绝过两次,一次都没有,陈韵说。翻着眼睛看我,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很轻。陈韵有两次约我,我都没有出来,这是事实。我知道她在等我解释。我一下子有点慌乱。
我本来想过再也不约你了,过了一会,陈韵说。我倒了一杯茶给她。小巧的杯子,清亮的茶,茶水反射着光。我已经将一杯茶喝完。我把身子向沙发后背上靠去。我想舒服一点。陈韵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短信进来。陈韵拿过手机,飞快的回了一条短信。
陈韵放下手机的时候,我的话多了起来。陈韵很认真的在听,她偶尔会反驳我两句,并不当真。我继续说,她继续侧着耳朵听。我感觉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她眨呀眨的。有时候,她还带着笑。
服务员进来续过几次水,续过又出去。陈韵到底没有把她那杯咖啡喝完,她可能真觉得太苦。她倒是喝了几杯茶,都是我倒的,送到她面前的托盘里。那茶水还在晃动,晃呀晃的。它继续晃着灯光。
零点刚过,服务员进来催了一次。我们跟着起身。这么快就打烊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们俩似乎都忘记了时间。
她开着车,把我带到大路上。到了我住的路口,她把车停下来。她似乎并不想我让下车。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下去。就坐了一会。她的手一直抚着方向盘,细细长长的手指,细细长长的手臂。她的膝盖圆圆的,伸出裙子的两条腿又细又白。她把头扭向窗外,一会又转过来,看着我。
我忽然想到一个地方,我有很久没有去红鸾湖了。我忽然就想到湖边去。她说,这个容易。她打着了车。
停好车,我们并肩往湖边走。广场上在改造,工人们在彻夜施工,叮叮当当的响。就到了湖边。湖边的椅子上都坐着人,旁边还有人在喝酒,也有人在游泳。陈韵说,她晚上经常来这里。她忽然停下来把鞋子脱了,在湖岸边坐下,试着把脚往水里伸。她说,水好像浅了。她做出努力的样子,把脚往水里伸,身子向前倾。有几次,我都担心她会掉下去。她的身子继续往前倾,我拉了她一把。她忽然把车钥匙交给我拿着。
她这样让我想起,这应该是电影里的一个镜头。我就在想,如果我是导演,一定会来拍这个镜头。湖那边,有正在建的未来大厦。据说,这个大厦建成后,将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最高楼。我就去望了望它。湖面上有光,五颜六色的,都是附近高楼上透过来的,给湖水穿了一条花裙子。
我们身后的椅子上,两个男人还在喝酒,椅子中间搁着好几个啤酒瓶,地上也有。他们两个一人骑椅子一边。刚才在旁边游泳的几个孩子已经上岸来了。那里的岸上,有男人和女人的笑声传过来。
我和陈韵站起来沿湖往前走,她在外面,我在里面。夜风很凉,她有时会忽然抱一下肩膀,怕冷似的。我们每走一段,就会看到几个人,三三两两的。也有情侣,相依着坐在湖边的椅子上。再往前,我们上了一段台阶,开始往回走。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她把车开到阿卡迪亚。阿卡迪亚是这个城市有名的高档社区。她说,我家就在这儿住。我从车上下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
陈韵一直叫我西西,我也喜欢她这么叫我。中午一点四十五分,陈韵问我,西西,你出差了吗?我说,没有。她说,嘿嘿,你是不是在等我呀。我故意说,是呀,心急如焚。她说,啊,可是我要先睡一会,再洗个澡什么的,你还得再焚一会。
下午四点五十分,陈韵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她来请客。我说,不用,你想去哪,我们去就是了。她说,总要吃饭吧,你不会这么早就吃过了吧?你先想想去那里,等下我就出门。我想了想说,想去郊外,找个空旷点的地方,在城市里待烦了。我又问她有地方没?她说,那得看你想去哪里。她说,往汴城路上有一个湖,往阳城路上也有。她最后说,你定。我又想了想说,那就去阳城吧,我没有去过。我又强调,只要你熟悉就可以。
下午六点十四八分,她问我,去哪里找你。我让她到我单位门口。她说,路上不好走,耐心点,到之前告诉你。我说,好的,你慢点开。
她再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来路丹尼斯那边。我说,你走过了。我要过去找她,她说,还是我过去接你,我开车总比你走路快。过了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她把车停在了单位对面。那里有一家证券公司,叫什么银河的。
我过马路的时候,看见银河证券公司门口停着一辆橘黄色的轿车,格外引人注目。陈韵已经下了车,颀长的身材,一头飘逸的长发。她今天穿着一件橘黄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裙,高跟鞋,和那辆车站在一起,给我一种惊艳的感觉。
我先上了车,她跟着上来。我说,你开车还穿高跟鞋?我这么说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弯腰换脱鞋。她两条秀美的长腿从黑色的短裙下伸出来,性感又撩人。
她在手上戴了一块腕表,另一只手腕上戴着一个金镯子,还有一件饰品,我叫不出名字。她的双臂细长,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搁在方向盘上。我问她怎么又换车了。她笑笑,为了换这身衣服。
我们商量着去哪里。我在脑海里把我去过的地方都排除了一下。我一心想去个没有去过的地方。但最后,我们还是选择了黄河边。她把车调过头,开到一条往北的大道上。
出城不久,天就黑了下来。一路上的车很多,我几次提醒她开慢点。因为不熟悉路,她把车一直开过了黄河桥。黄河桥,我不是第一次过,但那个夜晚,我第一次觉得黄河桥特别长。我这么跟陈韵说。她说,那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我知道她误会了,但我没有解释。
天越来越黑了,我们想找个问路的人,也不好找。路边有一个加油站,从一辆大车后面忽然闪出一个人,我赶紧让陈韵把车停下来。
我们不小心走到一条杳无人迹的路上,路两边全是荒草,前面望不到边。我能感觉到陈韵有些害怕,我只好不停地给她壮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我们就像走在电影里。
好不容易摸到了黄河边。在一处空地上,陈韵把车停下来,换上高跟鞋,我们走到河堤上。现在,黄河就在我们的面前,但我只能看到宽阔的一段水面,再远处则是一片混沌。河堤下有一些闪着绿光的东西在飘,我开始以为是萤火虫,后来才发现河堤下有不少人在夜钓,那绿光竟是从那些钓竿上发出来的。灰蒙蒙的天空中挂着几颗星星,有一架飞机飞过来,在空中一闪一闪的。又有一架飞过来,我隐约看见它冒出的烟雾飘在身后。远处又飞过来一架飞机,朝着我们身后的夜空而去。那里,悬着半轮月亮,发着橘黄色的光。我们转着,寻找着空中的飞机。
她在河堤上坐下来,我蹲在她旁边。远处黄河桥上,不时有车辆穿梭而过,桥上的灯光把水面照得一片辉煌。我们左边的河岸边,泊着一些船只,每只船上都亮着透明的灯火。有一艘船正慢慢地朝河心而去,我听到船上吆五喝六的,显然是有人在喝酒。
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我们站起来,沿着河堤走到附近一个饭庄。河岸边摆着好几张条桌,有两桌客人已经吃完离开,桌子上尽是残羹剩肴,另有几桌客人还在胡吃海喝。有几个人在逗一只小猫,陈韵把一只猫抓在手里,蹲下来揉着。我也轻轻地碰了一下它的头。我感觉这地方吃饭不太合适,就离开了。
河湾处停了一只船,甲板上有几桌客人,岸边有一个小屋子,有两个女的在那里进进出出,把做好的菜端到甲板上。我问陈韵要不要下去,她说看你吧。我们在河岸边站了一会,最终还是离开了。
往回走的路上,有农家乐。我们随便找了一家进去,叫了一条黄河鲤鱼,一盘白菜豆腐,一盘清炒丝瓜。我要了两瓶啤酒。陈韵担心我喝多了。我说,我酒量可以,你就放心吧。陈韵有些半信半疑,但也不好说什么。
吃饭时,我忽然想起,我们可能是这个晚上最后一桌客人,因为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没有再看到别人。我们边吃边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服务员敲门进来让我们把账结一下,她要去,我抢先起来去结了账。
回来的路上,车明显少了,她把车开得飞快。已经上了立交桥,再往前就要进入市中心了,我忽然说,我想要去红鸾湖。她说,我刚才问你去吗,你也不吭声。我说,有吗?她看了我一眼,不再和我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我确实不记得她问过我。我还想说什么,她忽然把车调了个头。
也是在路上,我又说,你送我到恩光。恩光是这个城市有名的别墅区。她没有说什么,将我送到了恩光。
她把车开到别墅前停好。我本来想过去打开别墅的门,忽然又想起什么,就把她带到了别墅前的湖边。那里有木椅,我们就坐下了。湖中有月亮,但那会我再也顾不上去看它。我们坐着,夜风很凉,我轻轻地揽住了她。她的身子跟着颤抖了一下,我要去吻她,被她躲开了。她在我怀里蜷缩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忽然站起来要回去。她已经走到车门前了,我猛然抱住了她。她挣扎了一下,我抱着不动,她又挣扎了一下。有一辆车开过来停下,我忽然松开她。
她还是坐回了车上。我把她的手拉过来,我想让她停一会。也就在这时,她忽然吻了我一下。我愣了一下。她说,你的虚荣心这下该满足了。然后,她扭过头去不再看我。我们又僵持了一会,她最终还是发动了汽车。
回来的路上,我的话很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把车开到阿卡迪亚。她说,下车吧。她又说,下车吧。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在我们身后停下。我就从她的车上下来了。
凌晨二点三十五分,我发短信给陈韵,我在外面坐到现在,想了很多。我想给她解释一下。其实,我这么做不是有意的,我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告诉她,我只是一时的冲动,我不会再这样了。我还想告诉她,我们难道不能像以前那样吗?陈韵说,以前的时光已经远去,再也回不去了。陈韵说,你醒醒吧。
忽然地,我就有了疼痛的感觉,我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我感觉有什么正将我的心一点一点抽空。
那个夜晚,我怎么也睡不着,折腾了天亮,我忍不住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告诉她,我有一种负罪的感觉。希望她能原谅我。她说,我没有不原谅你。她又说,你负罪什么呀。我不安心不是因为我们怎么了,而是因为我知道我喜欢你,这样事情就变味了。你逼我这样说,只会让我远离你。我还想说,我其实只想跟她一起坐在河边,静静地看着流水。她说,不可能只是坐在一起看流水,你醒醒吧。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也是在这之后,陈韵跟我说,你想要成就感,你已经有了。你想要情怀和诗意,我们只会离这两样东西越来越远,你想要什么。我想了很久。很久以后我告诉她,我想要你的月光,像从前那样,你照着我。
我生日的那天,陈韵忽然给我发短信说,我下午要去未来路丹尼斯。她说,我定一个蛋糕给你。我说,我不要,我怕吃的内牛满面。
陈韵那天似乎特别忙,她一会说她在银行,一会又说她在妈妈家里。过了一会,她又说,我现在回家换件衣服,洗个澡。
下午六点零二分,她把车停在我单位门口。她今天开着一辆白色的轿车。像上次一样,我上车以后,她手扶着方向盘看着我。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陈韵今天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短裤,使她的双腿看上去更加修长。
我们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从那里坐电梯到楼上。她说,我要到“屈春氏”给你买点零食。我说我一般不吃零食。但她还是带我到了“屈春氏”。我跟在她身后,她在货架上拿了一盒巧克力。我说,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她放下又拿起。她说,那我吃。我最后还是挑了一样东西,是一个我很喜欢的工艺品。
从“屈春氏”出来,她又带我到“西萨”,她要买面包给我,我说我不要。她又要给我定蛋糕。她说,这次你不能说不要。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看着她走到装蛋糕的玻璃柜前。我随后跟过去说,我要一个小蛋糕,最小的那种。
晚饭也是她请的。她说,今天你无论吃什么,我都请。我故意说,那以后呢。她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还是在吃完饭,我们去了“月光咖啡”。 “月光咖啡”在一个很高的楼上,那可能是我去过的最高的咖啡店。我们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来。陈韵侧着身子伏在沙发的靠背上,长久地看着窗外透明的灯火。我也学她的样子去看那些灯火。我们看了很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像两个孩子。
很久以后,陈韵把头扭过来,我问她想喝点什么。她说,你随便给我点。我想给她点一杯“毒药”。我说,给你点一杯“毒药”吧,她不置可否。我忽然又看到“浮生若梦”。这个好,我马上觉得。
“浮生若梦”上来了,她的颜色如图片上所示,青黄相间,有一种梦幻的感觉。陈韵说,这不“卡布其诺”吗?我说,这是“浮生若梦”。 陈韵就把我看了看,她又把我看了看。我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她又去看窗外了。
我等她把头扭过来,我把小蛋糕拿出来,我们两个分着吃了。她拿出刚买的一瓶“蓝莓”饮料,倒了一杯给我。她说,你尝尝。
我们就很随意地聊着。陈韵有时会显得有点幽幽,她把脸扭向一边,有时又会转过来瞪我一眼。她一瞪我,我就知道,我可能说错话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说累了。她把头轻轻地枕在我的手臂上。过了一会,她又把头靠在我肩上。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会的心里特别静。我就那样任她靠着。这样过了一会,她又把头向后靠去。可能是觉得不舒服,她又把我的胳膊拉过去枕在上面。又是半天,她的手机亮了一下。她起来接了一个电话说,妈妈催她回去。她说,其实不想回去。她再次朝我靠过来,我就闻到了她头发上的味,那是一种让我难忘的味。
我们对面有四个女的,一直都在说话。有一个穿碎花裙的女孩,皮肤雪白,她妈妈打电话让她回家,其他几个女孩似乎不太想让她走,纷纷要替她撒谎。整个晚上,咖啡店里只有我们两桌客人。
往地下车库有一段斜坡路,下斜坡的时候,她把手交给我。她可能怕摔倒。回到阿卡迪亚门口,她忽然又有点幽幽,我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这么失落。我不知道怎么办,她忽然过来抱了我一下。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轻吻着我的脸颊。她吻着我。停下来。又过了一会,她又抱了我一下。她说,走吧。我这么说了之后,她忽然又吻了我一下,她说,凑个圆满数。她又说,够你记我两辈子了。她这么说了之后,我就笑了。我也只能笑。
陈韵就把车开走了,我一直看着她把车开进阿卡迪亚。她已经把车开进阿卡迪亚了,我才想起,就在刚才我下车的时候,陈韵跟我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忽然就想流泪,在凌晨一点二十五分的阿卡迪亚,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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