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筝逸响 于 2011-12-29 18:05 编辑
乡村教师刘能让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休息时,刘能让蹩进了语文组办公室。老周和王胖子刚下课,正面对面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抽烟聊天。刘能让进来,二者用眼角瞥了瞥,谁也没搭理。刘能让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想听听二者聊些什么,准备加入进去。 这时老周和王胖子突然不怀好意地相视笑了笑。老周说:“我给你讲个笑话。” 王胖子说:“什么笑话?” 老周说:“有一天,有两个人结伴去割草。正割着,其中一个停了下来,就地掏出鸡巴撒尿,鸡巴被从草丛里爬上来的一条蛇缠住了。这下撒尿的慌了,看着缠在一起的鸡巴和蛇叫另一个过来帮忙。‘割,割,用镰割。’另一个割草的说。被蛇缠住鸡巴的拿着镰束手无策,不知道割哪个,他的鸡巴正好和蛇一样粗,而且颜色相近。‘赶快割赶快割。’另一个割草的说,‘看准了,两只眼的是蛇,一只眼的是鸡巴,鸡巴是一只眼!’” 老周的笑话讲完了。其实在老周还没讲完的时候,王胖子就笑了。当然老周也笑了。老周是笑着把后半部分讲完的。然后老周和王胖子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王胖子还夸张地用衣袖去擦笑出来的眼泪。 刘能让默默地退出了语文组办公室。 刘能让是一只眼,左眼;右眼是瞎的,装了一颗假眼珠。
刘能让的右眼是在老山前线负伤瞎掉的。刘能让二十一岁那年当的兵。作为农民的儿子,在复读了三年后依旧名落孙山,刘能让就去当了兵。可以说刘能让去当兵还是很有想法的,他听说从军队上考军校要比高考容易得多。因此刘能让雄心勃勃,未雨绸缪,一到连队就让家里把他高中课本寄了过去。然而新兵训练刚结束,刘能让正要卯足劲重温高中课程,部队上了前线。第一次作战,还没打一枪,一块弹片就像蚂蚱一样钻进了刘能让的右眼。从战场下来,刘能让被送进后方医院,摘掉眼球安了一只义眼。 刘能让上了战场,负了伤,成了伤残军人,理所当然地受到了组织上的特殊照顾,三年后得以顺利转业,改变了复员种地的命运。 刘能让转业到学校那会,学校大部分教师只是初中高中学历,受过正规大学教育的屈指可数。鉴于刘能让的情况,学校决定让他带语文课,好歹他也是高中毕业,具有高中文凭。 但是,刘能让当兵是为了考军校上大学,阴差阳错地进了初中,成了一名乡村教师,理想算是彻底破灭了。再说那时的高考政策没有现在这么灵活,不能辞了职再去参加高考。这使刘能让深感人生无常,老天弄人,以至心灰意冷,课讲得稀松平常不说,还动不动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课堂上大发脾气,痛斥学生。本来,学校让刘能让带那两个班的语文学生就有意见:学校为什么偏让刘能让来带而不是别的老师呢?换句话说,就是为什么不让一个体貌健全的老师来带。只不过学生不敢明说。 有一天上课检查作业,全班只有一个学生没做完,刘能让又大发雷霆,批评了那个学生后,连带着把全班学生大骂一番,最后作为惩罚的是,全班把那次作业再抄三遍。 刘能让发了火,学生不敢怠慢,忍气吞声地接受惩罚,开始抄作业。可想而知,这种做法是不能服众的,不知哪个学生小声骂了句“独眼龙”,被刘能让听见了。骂声刚落,刘能让气急败坏地迅速扭头扫视教室,想找出骂他的学生。但是让刘能让更加气急败坏的是,他根本找不出是哪个学生骂的他。教室里一片沙沙的落笔声,学生个个埋首疾书。 刘能让站在讲台上厉声喝道:“是谁骂的?”约好了似的没有一个学生吱声。刘能让猛地一拍讲桌,令学生全都停下坐端坐正,然后指着第一排第一个学生恶狠狠地说:“现在从这儿开始给我骂,把骂我的人骂出来,直骂到骂我的人主动站起来认错为止。” 一边说着,刘能让的左眼一边翻着白,眼球骨碌骨碌转来转去,捕捉着每一个学生表情的可疑变化。这样,刘能让的左眼珠转到左侧时,假眼的眼球正视前方;左眼球转到右侧时,假眼的眼球仍然正视前方,总是和左眼南辕北辙,貌合神离;再加上愤怒状态下扭曲变形的脸,凶神恶煞一般。 于是第一个学生站起来骂道,“谁骂刘老师我日他妈”,骂完后坐下,下一个接着骂。男生显得很兴奋很积极,骂得声音洪亮,气壮山河。小部分女生害羞,很快地站起来骂完又很快坐下,但这并不妨碍刘能让的初衷。教室里充满了“谁骂刘老师我日他妈”的声音,一句接一句,此起彼伏,就像回声一样。开始教室里相对安静,直到一个男生突发奇想地把“谁骂刘老师我日他妈”改成“谁骂刘老师我日你妈”后,教室里一阵哄笑,掀起一个小小的高潮。 这时刘能让适时地加以点评说:“对,这就对了。我们经常学语文,目的就是要使说话作文更具体更准确。这位同学改得不错,一字之差,有了明确的指向性和针对性,不错。”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后来简直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学生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把“谁骂刘老师我日他妈”这句话变成了一次生动的句式转换练习。有改成“谁骂刘老师你妈被我日”成为被动式的;有改成“谁骂刘老师你妈找我日”成为主动式的;有改成“谁骂刘老师你妈和我日”成为和字句的;有改成“谁骂刘老师我把你妈日”成为把字句的;有改成“谁骂刘老师我操你妈”加进方言的;有改成“谁刚才骂刘老师我日你妈”加进定语的,等等等等,或者改动了一个字,或者仅仅调整了词序,或者加进了一个词,不一而足。其间,每有一次改动,刘能让都要叫暂停,运用语法知识分析句式变化后取得的表达效果,不着一个脏字,了无痕迹,学生哄堂大笑接二连三,起伏不止。 终于在第四排快要骂完的时候,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男生站起来哭着说:“老师别叫骂了,是我骂你的,我错了,对不起。” 刘能让这一招治住了学生,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没有想到的是,随之出现了另一种情况,厌学行为如春风野火,在他的课堂上迅速蔓延。先是对刘能让早有抵触情绪的少数学生毅然决然地不做作业了,并且在课堂上伺机捣乱;接着多数学生跟着效仿。对此,刘能让采取了更强硬的手段,单独批评教育,谈话,罚抄,罚站,罚俯卧撑,甚至打耳光等等,效果都不理想,久而久之,课堂阵地完全失守,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到了期末考试,其成绩一落千丈,为该校历史所仅见。 学校决定不再让刘能让带语文。刘能让正有此意,双方一拍即合。 刘能让改带体育。 改带体育后很快入了冬,操场上冻风时作,寒冷难耐。刘能让灵机一动,改变上课方式,学生自由活动,他则躲进别的教师房间烤火喝茶,抽烟闲谈。老师不在学生乱了套,有的坐在操场墙角谈恋爱去了,有的蹲到厕所抽烟去了,有的翻墙溜到外面去了。 有一次,刘能让照旧如此。谁知这天上级部门搞了次突袭检查。正是上课期间,学校各个角落三三两两全是上体育的学生,干什么的都有。正好操场上两个男生在打架,一个用半截砖头把一个拍得满头是血,昏死过去,一大帮学生抬着乱哄哄往街上的卫生院跑,被上级领导在校门口撞个正着。 此后刘能让被停了课,至今在教务处打杂,发个教案本写个奖状什么的,倒也乐此不疲,轻松自在,整天无所事事地在校园里闲晃荡。
所以从语文组办公室出来后,刘能让又晃荡进朱志茂的房间。 朱志茂正和王满强对着小桌下象棋,刘能让进来后,二者同样理都没理。刘能让便坐在旁边看,刚看一会上课铃响了。王满强说他有课,扭屁股走了。 刘能让赶紧坐到王满强的位置上对朱志茂说:“来来来,接着下接着下。” 朱志茂却站了起来,说:“你那鸡巴棋还跟我下,没意思没意思。” 刘能让急了,他觉得无聊得要命,不下棋干什么呢?正在为难之际,鬲卫国走了进来。后者进来前已经听见前二者的对话,对朱志茂坏笑着挤挤眼睛说:“下嘛下嘛,反正也没什么事。” 朱志茂坐下了。开始下棋。一开局刘能让落了下风,招架不住朱志茂的进攻,思前顾后,犹豫不决。 在刘能让前思后想的过程中,朱志茂掏出烟,给了鬲卫国一支,自己叼上一支。刘能让也想抽烟了,等着朱志茂也给他一支。这样等的时候,刘能让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思没在棋局上,但还一直低头看着棋盘。刘能让觉得这样自然些,总不能像小孩看着糖似的看着朱志茂手里的烟,那样不好。 朱志茂果然没给刘能让发烟,他给自己和鬲卫国点上,深吸一口,把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对刘能让说:“你快点啊,看个鸡巴呢看,那有啥看的?走啊。” 说完,朱志茂对鬲卫国挤眉弄眼地笑笑,两人偷偷地乐。 刘能让很尴尬,没有发现二者的小动作,只是从朱志茂的言语里感到对他的嘲弄。为了掩饰他的尴尬,刘能让斜斜身子,在裤兜里去摸自己的烟,不巧摸出来打开烟盒一看,没了。 没了就没了,刘能让在二者的注视下把空烟盒扔在地上,终于把那只没有出动的车提了上来,去吃朱志茂停在河界上的一匹马。 “吃马肉。”刘能让落下棋子得意地说,终究可以出口气了。 刘能让的武断显而易见,那只车提起来距离另一只很近,朱志茂的马一跳,立刻形成了一马踩二车的局面。 “啪”的一声脆响,朱志茂把马拍下,哈哈大笑的说:“你吃鸡巴肉呢,还想吃马肉?我让你尝尝马蹄子。” 这下怎么办?刘能让瞅着棋盘左右为难,白折一只车他怎么能忍心。 “你快点啊,看个鸡巴呢看,那有啥看的?走啊!”朱志茂又这么说,故意加大了声音。 “看看,我再看看。” “看吧,看吧。我看你能看出个鸡巴来?” 朱志茂再次翘起二郎腿,身子向后靠去,离棋盘远了些。 “这一步不算,悔了悔了。”刘能让说。 “悔个鸡巴悔,不悔不悔。”朱志茂说,“你这鸡巴水平,还跟我下?不下了不下了。” 朱志茂起身走到他的床边,半靠在被子上,又向鬲卫国扔了一支烟,自己点上一支。 “不下就不下。”刘能让板着脸说,说着站起来。 刘能让觉得心里有股泄不出来的火在乱窜。今天是怎么了,先被老周戏弄了一回,转眼又被朱志茂耍弄了!这是怎么了? 刘能让很窝火地走出了朱志茂的房间,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二者在里面乐不可支的笑声。刘能让这才光然大悟,老周可能已对二者讲过那个笑话,要不朱志茂怎么会句句不离鸡巴呢? 晚上回到家,刘能让还是觉着不顺气,秋意渐凉,他加了件衣服,弄了两样小菜,从柜子里摸出一瓶二锅头独酌。白天听到老周的笑话后,下棋时朱志茂每次说到鸡巴,刘能让不免下意识地想到他瞎了的右眼;朱志茂才三十七八,比他小了十五六岁,竟然这样奚落他!而这不都是老周闹的吗?正是因为老周经常在人面前糟践他,才使很多人有恃无恐,随便拿他开涮,没大没小的。 “这狗日的老周!”刘能让一边吃喝一边在心里骂,“快三十年了,用得着那么耿耿于怀吗?” 那是刘能让进学校第二年的事。 那年“五一”老周结婚了,婚礼那天学校去了很多老师。刘能让当然也去了,他和老周年龄相仿,又是同时进的学校,不去不行。 老周的新娘子是乡上中心小学的教师,刘能让见过,只是当时不知道她是老周的对象。刘能让来学校报到那天,进校门之前在街上买了包烟,出供销社门的时候被一个买东西的姑娘撞了一下。姑娘说了声对不起,一抬头,刘能让怔住了。姑娘太漂亮了,身材细圆,皮肤白嫩,大眼睛,双眼皮特别清爽,像一条细线轻轻勒了一道。 在刘能让发怔的空当,姑娘走远了。 后来虽然听老周说他的对象是小学那边的老师,但都是老周往那边跑,那个姑娘从没来过这边,刘能让自然无从得见。因而在酒席上,当新娘子给刘能让敬酒时,刘能让又怔住了,眼睛直直死死地盯,连新娘子叫了声刘老师都没听见。直到旁边谁在他肩上猛击一掌,刘能让才回过神来,接住了新娘子双手捧过来的喜酒。 初中的住房条件比中心小学好一些,婚后老周的妻子住在老周这边。自从酒席上知道了老周的妻子就是那天撞他的姑娘后,刘能让有事没事总爱到老周那里闲逛。老周和妻子正处蜜月期,言谈举止之间眉目传情,刘能让羡慕不已。一天晚上,刘能让竟神使鬼差地想到去听老周的房,立刻骑上自行车从家赶到了学校。 老周住在操场后边的筒子楼一楼,后面是学校的围墙。刘能让本想到后窗去听,想到筒子楼与后围墙之间的窄道里长满了杂草,经常有人在那里大小便,便改听前窗。筒子楼的房间主要从后窗采光,房间前墙上只是象征性地在高出人头的高度,开了一孔通风透气的小窗。老周结婚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筒子楼吸收了白天的日晒,晚上有点闷热,那天晚上老周就没关前面的小窗,只掩了一扇。照常理,这扇小窗高出人头,即使有人从外面经过也不会看到什么。但却给刘能让留下了机会。 刘能让到学校时接近十二点,翻大门进来到的筒子楼。夜深人静,筒子楼一楼的楼道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头顶的夜灯昏昏地照着。 老周的床支在前窗底下,刘能让顺手拿过隔壁门口一只小凳子踩上去,趴在窗台上往里看。刘能让看见了床上灯光照耀下的四条腿,两条毛腿压着两条白腿。显然,老周和妻子干得正欢,四条腿有节奏地持续晃动,可以听见木床细微的响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老周的妻子被扼住喉咙似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再往上肯定是老周运动中的屁股,被虚掩着的那片窗扇挡住了。刘能让脸热心跳,正要伸手悄悄推开那扇窗以窥全貌,被人在身后拦腿抱起,从窗户撺了进去。 整个过程一抱一撺,干净利索,刘能让连那个人的影子都没来得及看见,就掉在了里面的床上。 老周的妻子吓坏了,光着身子不知所措。老周飞快地扯过被子盖住妻子,转身一拳把刘能让从床上砸了下去。这一拳砸在刘能让脸上。刘能让顾不得钻心的疼,捂着脸连爬带摸地打开门逃了出去。老周简短地安慰了妻子,穿上衣服还要去追,被妻子死死地拉住了。 第二天老周告到校长那里,校长差人把肿着半边脸的刘能让叫到了办公室。 “你好大的胆子,色胆包天,听房竟然听到人家床上去了!” “我只是听听,没想到人家床上去,是别人把我从窗户上撺进去的。” “还不老实,胡编乱造!” “真的,是别人把我撺进去的。” “那你说是谁?” “……” “说不出来了吧?牵扯到具体的人,不敢胡编乱造了吧?” “……”
那个人是谁呢?“嗞”的一声,刘能让又喝了一杯,他的思绪现在集中到这个问题上了。 当时住在筒子楼一楼的男教师除过老周,只有胡小军和石亚鹏。胡小军住在老周对门,斜对门是石亚鹏。这些年来,刘能让常常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到,胡小军或者石亚鹏在那天半夜起来上厕所,无声地开了门,看见眼前的情景,走到他身后弯腰拦腿抱起了他。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二者中的一个。但是最终的结论刘能让至今没有下,他只能在二者之间徒劳地猜测,毕竟他连那个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当然,排除胡小军和石亚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也许是另外的谁在那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来到了筒子楼,这个人轻手轻脚走到了刘能让身后。可是这样假设范围就大了,学校的男教师很多,能够轻松抱起刘能让的大有人在,根本无从考证。 这能怪谁呢?只能怪刘能让看得太投入,有人过来都浑然不觉;只能怪那天晚上他喝了酒,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那段时间,有两个媒人给刘能让介绍了两个对象,一个瘸子一个哑巴。刘能让很恼火,心想这不是作践他吗,难道他瞎了一只眼就只能抛高就低忍辱受屈吗;他想他应该享受到正常人拥有的所有权利,他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人。 从这时开始刘能让养成了酗酒的恶习。那天晚上刘能让又喝了,喝着想到了他前途暗淡的婚事,想到了他坎坷多难的命运,想得慷慨激昂,激动不已,最后七拐八弯地想到了老周的妻子,想到去听老周的房。 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年轻时谁能不犯错呢?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刘能让看见老周的妻子一丝不挂的身体,那是他唯一一次短暂地近距离看见一个女人的全部,那具裸体几乎使他魂飞魄散,印象深得就像在他脑子里烙了一下,留下了一副形状。此后刘能让反复回味,不知不觉地把老周的妻子当成了一个取舍的标准,只要有人给他说媒,说媒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要求很高,高得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话说回来,那些人能给刘能让介绍什么好对象呢,不是身体上有毛病的就是脑壳里有问题的。只有一个要好的朋友给刘能让介绍过一个各方面完好无损的。刘能让见了,随即坚决地否决了,理由是对方太黑太瘦,眼睛太小,不识字。 往后很少有谁关心刘能让的终身大事。这些年刘能让也就这么过来了,不再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刘能让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的倔强使父母抱憾而终。
这时夜深了,一个人的家里静悄悄空荡荡的。刘能让又喝了一杯,那瓶二锅头快要见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