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物：苹果、折断的枝桠、一只死去的蛤蟆

啊呜

（摄影：Josef Sudek）

静物：苹果

它隔出半边光阴
近乎一个单独的清晨
我坐在阳台上
摆弄前一次暮色中的泥海

谁抹去了
沙滩上松松垮垮的脚印
而把我逼往坚硬的碎石路上
谁在我看不见的海域
吞咽咸涩的夕光

谁，在远远地说，肉体以外
是没有苦涩的洋流
而洋流以外
是无人承受的静穆

回头的人告诉我，这里
凹陷的崖岸将变成落海者
群聚的墓场
可，是否有最后的笔
描述拍打礁石的心灵史

这里涌动的沙流
潜伏着衰朽的驳船在听风向
青草已经刺出来了
穿透而簇拥起枯老的记忆

仿佛我就要
在茂盛的幻梦里窒息而死
却无法说出自我的倒影
是怎样一种窄小的罅隙

潮音回响。许多远道而来的青年
在山崖上点起篝火
他们三五成群，只以谈笑的
音波，抵御暗夜的凝固

可终究，一个夜晚
将从淤泥里绽出尖尖的白莲
我像一滴露水颤动
在晨风里，等待着暮光
从苹果的这一侧滑落



折断的枝桠

那头鹿是从第三个分叉点
长出来的，又瘦又小
就那么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
我问它，虚蹈的姿态
要怎样让人相信
是立于泥土之上的
它侧过眼睛
鼻息隐隐变粗，而充满涩苦
它并不反问我
执念有多少种妥协，就好比
初冬还忍不住开花的石榴
躲过一次虫灾
却避不了绽裂的寒意

鹿不再用脚尖
拨开漂浮的尘灰，它问我：
“你可有无法挣脱的手
在岩石间溅出鲜血？
你可有无从回忆的洪水
淹过你干涩的眼眶？”
我泪水下来
已经无法滋润枯裂的枝干
春衫已尽，你便远远
画了备用的叶子
不再准备回来
那早早注定的一扭头
便裸露了我未来柔软的秘密



一只死去的蛤蟆

就趴在篮球场旁边的小路上
它保持了游泳的姿态
仿佛是游进了这个梅雨季

或许正是那淅沥的雨水
让它没有看清
是一个怎样的轮子
旋转着，带来不可避免的放逐
但流亡近似一朵泼墨的流云
只缺一次沉重的哭泣
来救赎循环往复的不幸

现在，它身体扁平而轻松
心肺、肝胆和无数有毒的念头
前几天就已经失去了
干硬的躯壳浓黑
而不能折射任何光亮和言语
它甚至毫不顾惜地丢弃了
变成直立动物的愿望
它甚至不再观望那些人
如何轻易地向未来裂开胸脯
让满怀乌鹊，倾巢南飞

lexiaozhu

第一首喜欢，前半部分非常棒。

啊呜

第一首略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