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羊羔

布袋做的稻草人

姑娘是羊羔
一
小芬走起路来一颠一颠地。等到她走到自家的瓜地，她已是满头大汗了。刚才在来的路上，村南头的憨姐家的小牛犊在小芬快走到她家大门时，“腾”地一下跃了出来，吓了小芬一跳。牛和人一样疯，小芬想。她用手拭去额头上的汗，一甩手，汗滴落在了长满白色绒毛的瓜藤和嫩绿的叶子上，叶子轻轻地幅度很小的摆动了一下。这汗肯定不只是热的，小芬想。小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脑子里全是小牛犊泛起的白眼和嘴里的吐沫。
小芬一个腿跪在被烈阳烘烤得发出特殊香味的土坷垃上，另一条腿直挺挺地向外抻着。她要为去镇上买化肥的父母挑个西瓜。想到父母吃到自己亲手挑的西瓜，她心里美滋滋的，同时，她全神贯注地审视着西瓜的大小。个头不能太大，要不俺还抱不动哩。小芬再次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直到她找到了一个个头中不溜，敲起来也令自己满意的西瓜。她想起父母出门时嘱咐她不要再外面待太长时间，她只好双手紧紧地把西瓜抱在怀里，一颠一颠地朝家走去。正当她把西瓜洗净，片去西瓜的两头时，父母推着车子从大门外面进来了。“大，娘，刚才俺到咱地里抱了个西瓜来。”“哎呦，你自己啊？真是好孩子，快歇歇吧。”父母一起朝小芬笑了笑。对于受到父母的表扬，小芬在低头切西瓜时感到特别有劲儿，虽然看到父母的笑有些疲惫，但也属正常，这么热的天儿驮着两袋化肥骑这么远的路，小芬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不过一想到一会儿父母的大快朵颐，小芬心里又乐开了花。
小芬觉得自己的家很幸福。自己的家可不像村里有的人家一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大堆，成天吵个没完，也不像有的邻里之间动不动就互相不给好脸，甚至打起来。自己的家反正不是这样。父母老实本分，也没和邻里发生过矛盾，反而是关系不错。父母之间也是有说有笑的，在城里上学的姐姐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带礼物，小芬觉得自己很幸运。可是有一件事在小芬心里虽然堆积了不长时间，但却像一个洞一样，在她身体里撕裂开来。
“芬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恁姐姐今天晚上回来。”父亲拧开电扇，吃了一口西瓜。
“真的呀，太好啦，俺都想俺姐啦！”小芬帮妈妈把化肥卸到地上，兴奋的跳了起来，甭提多美了。
父亲皱着眉头看着小芬，吐出来几粒瓜子。“快上屋里来，天儿这么热。”父亲说。
小芬讪讪地回到屋里，此时此刻，她真的感觉到了这个洞的存在，它让小芬觉得难受，这种难受与其说是父母的冷淡和有意回避带来的，倒不如说是自己对自己的一种自责。她恍然若失，原来，自己的生活并不是完整的，生活怎么会是完整的呢？
母亲准备晚饭时，发现酱油只剩了个瓶底，于是唤小芬去典上买。小芬拿钱刚出门，发现前面的胡同土路被人泼了好大一滩水，小芬费了好大劲才过去。她走出胡同，刚才阴凉的感觉被太阳光驱散了，太阳此时可以直视了，小芬望着太阳，想起了姐姐。
正当她转进典里时，忽然听见身后的柏油路上，传来了沉重的喘息声，只见一个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灰色短裤，差不多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正在低头飞快地跑过来。他的两条小短腿奋力地前后摆动，因为累，两条胳膊甩得幅度也越来越大，男孩看了小芬一眼，就朝村东跑远了。小芬被眼前的飞奔过去的男孩深深地感动了，看着男孩远去的黑黝黝的背影，他是如此的不遗余力的赤裸裸的展示着自己的奔跑，她只是觉得，男孩肯定会某种魔法，要不然，自己心里出现的洞，怎么就被这个散发着汗臭的男孩拿什么东西给填充了一些呢！
晚上睡觉时，小芬钻进了姐姐的被窝。和姐姐闹了一阵，姐姐因为旅途的劳累很快就睡着了。小芬也闭上了眼睛，可是一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让她想起了自己心里的洞。这黑暗就是那个洞，俺看见他了，它从俺心里跑了出来，就是这个样子，这么黑，看起来就这么大，可是深着哩！在减退威力的夕阳下，一个奔跑着的男孩的影像突然出现在小芬眼前的黑暗中，随着眼珠的上下左右的晃动，那个像也在这片黑暗中变动着位置，原来它就是以这种方式填满了这个洞。小芬对这个从她面前跑过的素不相识的男孩产生了一种难以道明的情感，她觉得他这样在她的世界里一直跑下去，就这样跑下去该有多好。她虽然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不过这不重要，关键是他勇敢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她仿佛看见在这影像的鼓舞下，父母跑了起来，姐姐跑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跑了起来，甚至连她自己，也一颠一颠地跑了起来。
随后的几天，每到傍晚不是很热的时候，小芬总像个小老人似的搬着一个马扎和村里的老人一起坐在当街的南墙根下，老人们不时打趣着小芬，小芬一边应和着老人，一边头也不转的看着村西头，她记着那个小男孩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她的希望总算没有落空，接连几天她都看见了男孩从自己面前风尘仆仆地跑过，和坐在自己身边的死气沉沉的老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到后来，小芬发现男孩跑过来时，总会瞟自己几眼，虽然喘息声有增无减，但他的腰背比她初次见他时挺得直的多了，像是在给她打气一样，最后，他还会冲她笑一笑。小芬看着男孩时，总在为自己鼓气，她觉得自己心里的洞在男孩的奔跑中被一块一块的拼接起来。来来回回奔跑的男孩就像一个针，脚下扬起的尘土就像一条线，男孩用神奇的手法把小芬心里的洞沿着预设的轨迹一针一线地补了起来。
这天，小芬在自家瓜地里看见一个男孩在河对岸放羊。她清楚地看到，就是那个男孩。他走起路来没有跑起来的样子好看。男孩也看见了小芬，不顾身边的羊群，抱起一个小羊羔，趟着水跑到了对岸，小芬看见他抱着羊羔笨拙的跑着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恁抱抱它呗。”男孩突兀地跑到小芬面前，像个熟人似的对小芬说，一边把怀里的焦躁不安的小羊羔递给了小芬。
呀！他咋过来啦，说啥好呢？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小芬轻轻地拍着小羊羔，整理着它的乱毛，“它妈妈在那边着急啦。”小芬抬起头，朝河对岸，努着嘴说。
傻小子猛然觉察到了什么，接过羊羔，撒开腿朝河对岸跑去。他的速度奇快，他向前奔着，一股火苗倏地一下在小芬心里燃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心里的洞已经被男孩填满，现在，她的心被火苗烧得痒痒的，一种冲动拥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芬的父母在当晚睡觉前，在刚要展开的被子里发现了这个：
    大、娘：
        从那次上房扫雪到现在差不多有一年半了，在这一年半中，你们还有姐姐一直在避免当着我的面谈论我的腿，甚至你们连一点儿暗示都不让它存在。你们你们肯定生活的战战兢兢，你们有时候能说的话反而不说了，你们的不自然，我能感觉到。我多希望你们能勇敢的面对我的腿。那天我看见一个和我差不多同龄的男孩从我面前跑过，我就有了一种想法，我是有多长时间没见过跑的人了，你们好像刻意的在走，能走绝对不跑，一起走的时候，你们也绝对不超过我。大、娘，你们都错了，我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们会不知道吗？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我不需要说话时候的有意的避免，我需要的是你们的正视和平等对待，是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咱一起走的时候，你们想走多块就走多快，我想跑一下，跳一下，就让我跑一下，跳一下，不要把我当成你们的负担。我是从那个男孩身上找到了力量，他看见我走路，没有表现出一般人的那种同情、好奇的眼光，他一次次地从我面前跑过，像是在告诉我，我也可以跑，像是在邀请我，要和我一起跑。大、娘，我希望咱们的家，是个完整的家。
                                                                       芬儿
“呵，瞧这语气。”父亲边笑边把信递给了母亲，“你觉得咋样？”
“这孩子！”母亲也笑了。
“你看吧，早就跟恁说了，就当个没事儿人，这样藏着掖着，孩子都给咱写信了。父亲
小心翼翼地把信叠好。
“还藏么呀！照孩子说的，啥都敞开天儿。”
二
学校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夏季运动会，四年级的金彬报了1000米的长跑。为此，每天放学后，他都从西王村跑到自己的家东王村。
这天，当金彬光着小膀子练习跑步的时候，看见一个跛足的与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女孩正一颠一颠地向西王村的典走去。他看了她一眼，他看见，她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跑了一段距离后，他回头一瞥，那个女孩还在看着他。
接连几天，金彬看见女孩坐在南墙根的马扎上看自己，他心里泛起了一层一层的喜悦的波纹。她是不是喜欢我呀！她虽然有点瘸，可长得蛮漂亮的！她怎么瘸了呀！怎么弄的？她肯定是喜欢上我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这一切！不过，我瞟她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神总是有点呆呆地。金彬觉得在女生面前展示自己小男子汉的蓬勃的时刻到了，他有意的挺直了腰板，加重了喘息声，造成了一种他特别疲劳却依然奋力向前的假象。
“小彬呀，你干么哩呀！快点过去烧火！”妈妈一边饮着牛，一边朝着蹲在羊圈里的金彬说。
金彬鼓捣着刚会跑的小羊羔，心想怎么才能和她说说话呢？自己和女生说话的时候肯定会脸红的。嘿嘿。“噢，俺马上过去。”
伴随着老母羊的一路白眼，金彬抱着那个被女孩抱了的小羊羔回了家。当把小羊羔放到地上的时候，它一下子就跳进了妈妈的怀抱。金彬一整晚断断续续地也没怎么睡着，他满脑子里全是自己当时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女孩轻轻拍打羊羔时的动作。
第二天，鸡一叫，还没等小羊羔睡醒，金彬第一时间冲到羊圈把小羊羔抱在怀里，用女孩的方式轻轻地拍打着小羊羔。金彬怀里挣扎着的小羊羔，在金彬怀里拉下了几颗潮湿的羊粪蛋，金彬慌慌张张地把小羊羔放到地上，骂骂咧咧地不高兴地去烧火了。

生铁

小说的氛围有些说不清。包括小说的名字。

总之，是一个态度很积极的小说。人物一时的心理状态描写也真实。

但人情感深层的一些东西，我觉得似乎还没有把它搅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