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物语》（完整版，6月特别献礼，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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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物语》（文/beaidid）
“我知道你在恋爱。而且，知道你爱的是我。对吧。”

第一话：桂罗桥的网

陈木木像平常一样早早起床工作。他有一架脚踏三轮车，每天呼啦啦地从小镇这边跑到小镇那边。他以为三轮车是通向火星的飞行器。小镇中间是菜市场，也就是现在你看到卖萝卜青豆的地方。其实这个地方，以前叫桂罗桥。很久很久之前，它的确是座桥，下面是河，有哗啦啦地唱着歌的水在流淌。不知为什么，水流得越来越小了。接着河干了。小镇的居民就填了河道便成了菜市场。

桂罗河还在的时候，陈木木就已经在小镇了。那时他是个来小镇卖水果的贩子。但是他很腼腆啊，所以并不懂得如何叫卖。开始他卖苹果，一大箩筐苹果摆在地上让人挑让人吃。结果挑的人走了，吃的人也走了，就剩下了陈木木一个人。那红红的苹果开始一点点腐烂了。陈木木没办法，只好把坏了的苹果埋在土地里。于是那片土地现在长成了一片苹果林。陈木木也卖过西瓜。开公车的大象伯伯看到那些又大又圆的西瓜忍不住跳下车了尝了一口。接着他把一家人都拉来了。陈木木只好把西瓜都送给他们。最后陈木木卖过香蕉，他还没有想好价钱，香蕉就已经被扫公园的猴子阿姨带走了，她刚生了小娃娃，想给自己宝贝带点好吃的。于是，香蕉也没有了。陈木木发现自己没有卖水果的才华。后来他想了半天，发现一切新东西都会有人需要的，所以他就打算做一个收破烂的。把别人用过的旧东西聚集起来好加工成新玩意。

那天陈木木收到的东西是两张网。网已经很破了。粗糙的麻线纠缠着，乱得像鸟巢，网角的地方还挂着生锈的铁圈。陈木木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三轮车颠得厉害。叮叮铛铛。那两张网在说着悄悄话。左边的网来自上游。他趾高气扬地看着右边来自下游的网说：“嘿嘿。瞧你那傻样子。简直丑死了。你身体都发臭了，哎呀，你们下游的网就是不好看。脏啊。”右边的网不甘示弱，眉毛捏着麻花，用鄙夷的眼光笑着说：“你还好意思说我傻，也不照照镜子，你看看你自己，一个洞一个洞的。我说你干净又有什么用呢？身上已经被河水冲得残缺不全了。”上游的网哈哈大笑：“宝贝，我说你不懂了吧，我这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哎呀，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是不知道的。”下游的网正想回击，不料陈木木已经把三轮车蹬到了草地，不那么颠簸了，网的对话才稍微平息起来。

其实他们的话。陈木木都是听得到的。他只是笑笑。哎，想不到多年不见，他们还是那么爱争吵，真是一对冤家。其实那两张网都是以前在桂罗桥上拉二胡的爷爷编的。只是后来卖给了两个小伙子罢了。一个叫小凡一个叫小如：叫小凡的是个瞎子，一个小如的是个聋子。他们以前是在修道院里的蝙蝠阿姨收养的。那天她去饼干林，看到有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哭着，一个使劲地伸着手摸，一个使劲喊着爸爸妈妈。蝙蝠阿姨看了好一阵子才发现原来他们迷路了。于是便把他们带到了修道院。蝙蝠阿姨试过给他们找爸妈，贴了海报，留了联系方法，但却一直没有回音。一带便把他们带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的小凡和小如分手的地方就是桂罗桥。他们各自买了张网打算在桂罗河上靠捕鱼为生。小凡一直往西走，他看不到东西，只能凭感觉走路。他的身体需要温暖尤其是夜晚来临的时候，所以他跑到小镇的最西边，好靠近最后的太阳，小镇的西边是桂罗河的上游。至于小如，他喜欢看日出，他其实也需要温暖，也害怕夜晚，所以想第一时间看到白天的来临。于是他跑到了东边，也就是桂罗河的下游。小凡小如虽然在修道院里老打架，但是他们是好朋友。他们总是很想念对方。但是又懒，不想穿越整个小镇，于是就用漂流瓶来说话。

每次小凡打开系有绳子的瓶盖对着空罐子说话，然后赶忙合上，再把瓶子放到河里，顺流而下。每次小如在下游看到瓶子就把罐口贴近耳朵。听着小凡的话他们会很安心。接着对瓶子说话。扯三下绳子，好让小凡把瓶子收回去。他们就靠这样一直联系。他们的话，漂流瓶是牢牢记得的，因为它很安分，要做个合格的信使。可是呢，上游的网却不安分。他每天捕完鱼后就要漂流瓶说新奇的故事。不安分的还有下游的网。于是漂流瓶每次都要把话重复两次。好讲给两个小八卦听。

接着，网跟瓶混熟，两张网借着瓶子便开始吵起来。上游的网非要说自己捕的鱼是最新鲜的。下游的网非要说自己的捕的鱼是最肥大的。他们一吵就一个月。接着转移话题了。上游的网说：“你知道个屁，我主人小凡是最有才华的！他能唱歌，会弹好多好听的音乐。他是最善良的人，总会把自己听到的美妙声音演奏给别人听。”下游的网胸有成竹的回攻说：“切，音乐，我才不信你懂得欣赏音乐！我告诉你吧，我家主人小如才是最有才华的，他会画画，画画你懂么？他是最可爱的人，总会把自己看到的最美好的风景献给别人，世界上最缺少的就是发现美的眼睛。罗丹说的。你懂个屁。”那两张网是可爱的孩子，他们的话越来越偏激，差点把瓶子都气破了，但瓶子要保持中立，他是合格的信使，不能随便透露用户的消息，所以他没告诉那两张拼命维护主人面子的网，其实他们的主人是兄弟。

网的争吵就这样过了几年。后来新的消息出来了。小凡和小如同时收养了一个孩子。小凡的是个女孩，小如的是一个男孩。小凡教女孩音乐，女孩子没多久开始懂得好多乐器，什么小提琴，口风琴，长笛之类的。小如教男孩子画画。他的色彩运用得不错。总是有最动人的风景。那两张网的争论喋喋不休。不过内容已经改变。重点是女孩可爱还是男孩好看。女孩厉害还是男孩厉害。

接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小凡小如开始老了。孩子十八岁那年，他们不约而同躺到床上一动不动了，他们老了，安静地离开了世界。没多久桂罗河的水也干了。网被收了起来。女孩把网放到了木箱里。男孩把网收回了抽屉里。他们都知道那是爸爸最重要的信物，留下来的唯一信物。他们用那两张网来鼓励自己，不时告诉自己其实爸爸并没离开，而是一直在看着我。时间一天天过，女孩的音乐水平越来越好。男孩的画也开始形成自己的风格了。终于有一天，女孩接到了邀请，要离开小镇一段时间，去参加一个巡回演奏。就在她要离开小镇的那天，她梦到了爸爸。爸爸让她把网卖了。好换点钱去买件好看点衣服去参加表演啊。同样梦到爸爸的还有男孩。爸爸让他把网给卖了。冬天来了，画画的手很容易出冻疮，所以要给自己买副手套。于是今天陈木木蹬着三轮车路过家门口的时候，他们就把那两张网给卖了。

陈木木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只知道网应该是同一个老爷爷编的，因为上面的纹理是一样的。陈木木只知道废弃的网会被卖到造纸厂去。然后被打成浆。这听起来很残忍。但是从造纸厂出来后就是白花花的纸张了，这是网的第二次生命。应该会有更精彩的故事。果然。上游的网和下游的网被送到工厂去了。铁圈被摘下。然后放到水池里浸泡，机器在呼呼翻转，卡嚓卡嚓，他们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点点消失。没多久，他们被做成了白纸。没多久，被包装好然后放到了柜台上出售。

后来，他们被女孩男孩买下来了。女孩每参加一场演出，就把乐谱写到了白纸上，然后把乐谱邮回小镇，让鸽子广场上的那些懂音乐的老艺人来演奏，这样小镇居民就能像观看表演一样感受世界巡回音乐会的气氛了。男孩一天路过广场时听到了乐谱。当场就把自己的感觉画了出来。他的画吸引了更多更多的观众。就在那时，一个听众大叫起来，他惊讶地发现画的作者和乐谱的作者都叫七月。

两个七月的故事开始由那两张破网造成的纸张延续。男孩开始给女孩写信。给女孩看他的画。那些白纸同心协力，他们身上的文字也成了温软的呢喃，像漂流瓶一样传递着爱意，述说着小镇的变化。如果不是当时陈木木曾经听到过三轮车上的叮叮铛铛，没有人会想到那些白纸曾经是一对整天吵架的冤家。同在一个地方，虽然彼此关心，但却可能争吵告终。不在一个地方，却因为遥远开始断肠思念。这些都是我们不知道的。就好像菜市场以前叫桂罗桥，小凡和小如其实都出生在七月一样。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5-24 19:28:0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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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钟表店的胡萝卜老爷爷

菜市场的那条街上，有一排长得跟三文治差不多的房子。三文房子的尽头是一个钟表店。里面住着一个老爷爷。老爷爷姓胡，小镇的孩子们都管他叫胡爷爷。孩子们都特别喜欢胡爷爷，因为他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胡爷爷以前是钟楼上的一个小管工。退休了就开了个钟表店。因为他懂得修钟表，一切得了病的钟表放到他手上都是小菜一碟，三两下工夫便又年轻起来。所以，胡爷爷经常去垃圾堆溜达，看看有没有废弃的钟表。那些钟表曾经被淘气的小毛孩胡乱拆卸过，而现在，胡爷爷也像哄调皮娃娃吃饭一样把钟表带回家。久而久之，胡爷爷就收集了很多钟表。

那简直是一个钟表博物馆。什么样的钟表都有，八点的时候钟表就会有次序地叮铃铃响，把整个小镇的空气弄得像爆米花的奶油香一样。但是这铃声对于小镇的居民没什么用。因为六点的时候，穿西装的大公鸡就吹过喇叭了。七点的时候，小镇居民的闹钟就把他们叫起床了。胡爷爷的钟表叫起来很带劲，但是却永远比人家慢一拍。其实，他是故意的。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把那些猴急小闹钟调回正常的步调，然后再努力想办法让他们走的更慢。对于一些没有办法调整频率的老古董，胡爷爷干脆就把时针往后拉一小时，他以为这样时间就多了。白天就长了。自己也就更加年轻点。胡爷爷是一只生活在记忆里的小蜗牛。

每天早上，他总会照照镜子。他发现自己的眼睛老花的问题又严重了。摘下那眼镜，照镜子也要眯着眼了，胡爷爷一眯眼，两片眉毛就像是柳叶，弯弯的，又像陪人一起拉磨的只月亮爬过的山坡。胡爷爷老了，脸上都布满皱纹了，一条一条，形状跟斑马的条纹似的，弯弯曲曲，深得连蒲公英的瓜籽都能在里面打野战。胡爷爷大概有八十岁了。他的牙齿都快掉光光了，只剩下两颗大板牙。就连那些以前喜欢钻进他鼻孔的风也在嘲笑他的牙齿没有新鲜感了。但是胡爷爷不在意，老了就老了呗。他还是有条不紊地坚持把闹钟调后一小时。

有些闹钟挂得很低，他只需要踮起脚就可以碰到了。有些闹钟挂得很高，胡爷爷就需要一把板凳。他刚从一张藤木椅上爬下来。那只猫头鹰造型的挂钟在滴答滴答走着。现在是下午三点。七十年前的三点，胡爷爷见到过一个女孩。那年夏天快来的时候，他跟小伙伴们去小镇的林子掏鸟巢。胡爷爷那时很笨，不懂得爬树，于是小伙伴爬上树的时候他就坐在树底把风。因为大人都不允许孩子爬树，更不允许孩子掏鸟巢的。就在伙伴们发现鸟巢的时候，砍甘蔗的大人们过来了。他们的手上拿着镰刀。树上的孩子爬得高，看得远。早早就像猴子一样逃到其他树上去了。而他们跳走的时候刚好碰倒了杨树上的鸟巢。就在鸟巢落到胡爷爷怀里的时候，胡爷爷被大人发现了。

“哇，这孩子不乖喏，竟然掏鸟巢！”大人们看着胡爷爷不时说着，他们不停的讲着大道理把胡爷爷的脸都弄红了。他当时很害怕，看到大人手上的镰刀，抱着鸟巢就跑了。他不断地加速不断地跑，突然，猛地咯哒一下，一块石头把胡爷爷绊倒了。他怀里的鸟巢扑通一下，被摔到了地面。胡爷爷来不及时看看自己被摔出血的膝盖，看着地面东倒西歪的小麻雀就愣了。刚才还唧唧喳喳叫得欢的麻雀被他一摔，摔死了。

胡爷爷看着麻雀就呜呜呜地哭起来了，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了。胡爷爷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子，她仿佛不是小镇的人。她偷偷给了胡爷爷一个小手帕。胡爷爷接过来擦着眼泪，女孩赶紧把小手帕抢了回来，拍拍胡爷爷的头说：“你好糊涂喏，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哭呢。还有喔，手帕是给你擦擦膝盖的，你看你膝盖都出血了，你自己看呐，像不像破了皮的红番茄！”胡爷爷听了哭声才小点。但是他一想到由于自己胆子小——不敢在大人面前承认错误——慌张过度才把麻雀弄死的。眼泪又出来了。女孩见他还是难过就抓起胡爷爷的手一直往林子里跑。跑着跑着，路越来越小，最后是直直的一条道，接着他们看到了一面墙，上面的砖块灰溜溜的。女孩说：“你看看能不能看到墙缝里的阳光。这个墙是不透风的，只要诚心认错就能看到墙壁那边的风景。”胡爷爷仔细看了看，当他看到下山的太阳时，他终于笑了。就在他转身回头的时候，发现路不见了。原来他就在自己家的绿木门前。原来刚才是一场梦。当时，当他低头的时候，发现腿上真的是包了一块小手帕。

没几天。胡爷爷又跑到了林子里，他一直跑一直跑，出了小镇，还没有看到墙，他回来的时候差点忘了方向，记得有个声音一直在引导着他，模模糊糊的，仿佛只是树上叶子的沙沙声。后来他终于听清楚了，那声音是说：知错能改的孩子是好孩子，那手帕就送你的，但是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因为这是别人送你的。

胡爷爷已经忘记自己是第几次给孩子们讲这个故事了。他说着，又爬上了桌子，把那只大尾巴狼上的时针调慢了一小时。现在是傍晚五点。六十五年前的傍晚五点。胡爷爷在小镇上遇见了一只被三个男孩抓到的刺猬。刺猬被绑在墙角里，那三个男孩就用腐烂的苹果去扔它，说是要看看他身上的刺能顶住几个苹果。大大的苹果飞过来，像一颗导弹，啪啪地打在刺猬的身上，刺猬焦急得叫妈妈。胡爷爷赶紧跑过去救刺猬。但是那几个孩子不肯，说刺猬好玩，是他们的玩具。胡爷爷想起身上带的手帕，赶紧摸出针线，抓了把小沙子用手帕的一半做了个沙包送给孩子。把另一半围成一个包包好让刺猬躺在里面。胡爷爷小心地捧着刺猬回到家里，给刺猬准备了一个暖暖的床还有几片饼干。刺猬吃过后谢谢爷爷，第二天，他突然变出一小袋麦子给了爷爷。

那年冬天，天特别冷，胡爷爷在钟楼上管着小镇的时间。蜡烛在一点一点地跳动。胡爷爷突然发现墙角有点唏唏嗦嗦的声音。他仔细一看，在钟楼的齿轮后面藏着一群老鼠。老鼠派出一个代表对胡爷爷说：“我们首领的女儿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麦子，今年太冷了，小镇的人都需要吃多点东西来补充热量，我们不好意思再去偷了，所以你能不能行行好，给我们一点麦子，我们需要一点就够了，做点面包渣，酿点小麦酒就好了。”胡爷爷听了，赶紧从口袋摸出那袋小麦给老鼠。老鼠为了表示感谢留给胡爷爷的是一团粉红色的毛线，他们说那是从它们的死对头大肥猫威尼斯的百宝袋里偷回来的。

胡爷爷每次把第二个故事说完后小镇就已经开始天黑了。通常孩子们都回家了。这个时候就剩下了胡爷爷一个人。他是记得后来的故事的。那团毛线到手后，他又遇见了一个妇女，她说要给自己孩子编织个帽子她一直买不到粉红色的毛线，于是就拿一盆仙人球跟爷爷换了粉毛线。她说仙人球会有很神气的东西的。胡爷爷把仙人球带回家后就用沙子养着。他小心翼翼，没多久仙人球长大了，越来越大，接着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房子，有五彩缤纷的窗户。接着一个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胡爷爷顿时就愣了，那不就是当年送他小手帕的女孩么。

女孩也认出了胡爷爷。她说：“我们是很小就认识的，我是要做你的妻子的。但是你需要先完成我的三个心愿。不然你就不能和我在一起了。”胡爷爷高兴极了，连忙答应说好好好。结果女孩说出心愿后他就傻眼了。女孩第一个心愿是想有团粉红色的毛线，她一直想给胡爷爷打双手套，因为冬天太冷，胡爷爷的手都干裂了。这个心愿，胡爷爷没有办法答应。女孩的第二个心愿是，她想给胡爷爷做几片烧卖，因为她感觉胡爷爷太瘦了，想让他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胡爷爷口袋里空空的，所以他只得又放弃。他着急得头发都快要冒烟了。可是女孩并不着急。女孩胸有成竹的说：“第三个心愿，你一定很容易办到的，就是把手帕还我，我要让我们的孩子知道我们是因为一块手帕认识的。”胡爷爷想着五年前就被自己帮助刺猬而弄坏的手帕，终于无奈地摇了头。就在他摇头的瞬间，仙人球枯萎了，女孩消失了。

胡爷爷郁闷的坐了下来。这能怪谁呢？于是他每天都混混沌沌，迷迷糊糊。接着钟楼的工作他总是对不上号。没有办法，只要退休了。人人都说他是一夜间变老的。他的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他每天靠帮人家修钟表为生。他收入很少很少。只能买点青菜，后来青菜也不买了，他还有两个板牙，干脆每天啃胡萝卜，胡爷爷越来越瘦，下巴都尖了，修长的脸，怎么看怎么像胡萝卜。

可怜的胡爷爷怎么会知道。小镇上不勇敢的孩子是需要受到惩罚的。当年他什么惩罚都没有受到，完全是因为那女孩跟小镇森林里的生灵打了赌。她以为他就算不勇敢，也还会守信，说好了不把手帕给别人就不可以给别人。但是她又怎么料到胡爷爷是那么心软的一个人。有些时候事情就是那么矛盾。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小镇森林里的生灵都知道的办法有一个。那就是胡爷爷钟表店上的闹铃可以比正常的闹钟响得早一点。至少这样可以证明胡爷爷还不算迷糊，不是大懒虫。但是这一点，胡爷爷又怎么知道呢？他的房子里有那么多钟表，一次循环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胡爷爷现在想的只是小镇会不会有兔子，那个女孩会不会变成一只兔子。如果真是兔子，那就好了，胡爷爷可以直接给她一大车胡萝卜。可是，他又很害怕。他都八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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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五金仓库的晚餐会

天气好得连云朵都在伸懒腰的时候，你往南北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一群山。很久很久之前，小镇的居民就发现大山里面有一种石头，是一种很奇怪的矿石，里面有很多元素，无所不能。最重要的作用是停止战争。小镇的居民都是爱好和平的，不喜欢争吵，他们发现这秘密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矿石的开发。一系列的工地建起来了，选矿厂，化工厂，铁红厂，机械厂等等。总之小镇忙得热火朝天。

在山下有一个五金仓库，里面住着平子大妈和她的丈夫。他们可是第一批参加小镇开发的职员。平子大妈有个聪明的脑袋，过目不忘，就连下雨时蚂蚁搬家都请她过去算算有没有落下东西。所以她的工作就是守着仓库，不要让里面的零件丢失。平子大妈每天都必须呆在仓库，有什么突发事件，谁知道呢？再安宁的季节，也还会从山上风尘仆仆赶下来的大卡车。那辆大甲虫卡车一停在门口，平子阿姨就知道要出货了。所以赶紧拿着零件单一个一个的清点，运送。至于她的丈夫，是一个瘦老头，背有点驼了，头发剪得短短的，像一只刺猬，他是负责抢修工厂设备的。

平子阿姨和她的老头在小镇生活了五十多年了。阿姨身子不好，小时候为了救一只雨天过马路的小鼹被面包车撞过，总之就是很不好，总生病。所以他们没有孩子。有时候，瓶子阿姨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啃着瓜子，看着那些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她就会难受，眼泪扑通一下落了下来，她是多么想有个孩子啊，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她知道老头也是这样想的。有一个孩子，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慢慢懂得说话，像一枚发芽的青豆，看着那些缀满绿色的希翼，是多么幸福的事啊。阿姨想着，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要教娃娃唱歌哟。还有喏，我要哄小宝宝睡觉的哟。

“风不吹，浪不高，小小船儿轻轻摇，小宝宝啊要睡觉。风不吹，树不摇，小鸟不飞也不叫，小宝宝啊快睡觉。风不吹，云不飘，蓝色的天空静悄悄，小宝宝啊好好睡一觉。”平子阿姨唱着唱着，似笑，似哭，终于还是在门口睡过去了。老头子回家看到门口的平子阿姨生气地说：“呀。你这人也不懂得照顾自己，都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看看天，今年可不是暖冬。”平子阿姨不说话，老头子其实是明白她的，唱着歌谣睡过去，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阿姨睡觉的时候侧着头，像娃娃一样流口水，每次醒来都要赶紧捂住眼睛，她可不要让老头看到自己的泪光。“哎，蓝色的天空开雪花，我找不到我的胖娃娃……”阿姨念着走进房子。

“是太累了吧。”她边给老头煮着奶茶边说。今天山上又领了批零件，浩浩荡荡的，把一大堆螺母铁钉搬走了，乒乒乓乓，好不热闹。“是呀，年关呢，总是要忙的。毕竟过年也不能松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设备都是老毛病了。我都熟悉它们脾气了。那个大油罐，不就是老哮喘么。还有那个传送带，骨头松了。也许有一天我们也跟他们一样了。”阿姨听了不说话，摸出一点银子给老头说：“年末了，买点糖果吧，我们每年都会分糖果的，虽然今年银子少了点，但多少也要意思意思。”老头喝着奶茶竟然也睡过去了，他太累了。

阿姨接着跑厨房做饭去了。没太多好菜，就把剩饭爆香，然后再放点茴香籽。可是，饭没做好，老头就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等阿姨回到房间时，已经找不到他了。“这老头，怎么阵风似的，也不晓得是不是抢了风的旱冰鞋。”平子阿姨看到桌面上的银子，更是生气。“搞什么玩意嘛，老糊涂！”她越想越生气。老头最近忙，都一直不把她说过的话放身上。“真可恶喔，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呐。”阿姨嚷着靠上藤椅就睡了。

刚才，老头是接到电话赶会山顶的。化工厂那个粗鲁的气阀门又轰隆地一下破开了。他必须拿着扳手拼命抢修。他一直忙到八点，然后才坐公共汽车回来。他一开门，看到平子阿姨又躺着，心里突然一颠。摸摸阿姨的头，发现很烫。他急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接着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了。“没准是发烧了吧。”说话就是那只肥胖的老猫猫尼尼和她的女儿爱美斯。她们爬到阿姨身边，用手摸了摸，“哎呀，又不像发烧，你看她的温度是一时冷一时热的，发烧可是一直热滴！”接着墙角的洞里传出了声音：“叽叽，我们来看看，我们的触觉最灵敏的。”说话的是半耳朵老鼠米米和他的老伴朵朵。“应该是感冒吧。不过看起来又不像哟，她都没有流鼻涕。”老头看着猫猫和老鼠都蒙了，好奇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啊！你们不是一直吵架么？”他说完，猫猫和老鼠都露出鄙视的眼光：“哼！说你糊涂你还不承认，还不赶紧去想办法，问我们这个干什么呀，我们早和好了，我们还一致抗敌，把上次那个来仓库偷铁管的三只手吓得丢魂呢！”

他们正在说着。窗台上的花也过来插嘴了。“老爷爷，你去找小镇上熹微路43号的那个小丫头吧。她懂得看病。而且她看过的病人能年轻十岁的。不过她是要收钱的。她在忙着给那些被野孩子抛弃的布公仔织房间，所以她需要钱。你只要给她十个银币就好了。”老爷爷连忙感谢，然后赶紧出门，他又糊涂了，忘记带钱，然后跑回来抓起钱袋，他数了数，发现里面也就只有十个银币。他犹豫了，看了病，就没有钱给孩子买糖了，还不如让老婆子自己好呢。老头正在踌躇，窗台上的蚂蚁搬运工也发话了：“你好糊涂啊，当然是人命要紧。”

老爷爷这才恍然大悟。他等不及公共汽车了，直接跑去熹微路，他跑呀跑呀，真的很快，像穿了风的旱冰鞋。40……42……43！呀，终于找到了。“砰砰砰”老爷爷使劲敲门。一个扎辫子的女孩子开门了。“老爷爷，您是来看病的么？先进来。”老爷爷急死了，气喘吁吁，哪里有心情进来。”他噼里啪啦放鞭炮般说完平子阿姨的近况后，小丫头就给他一瓶药。小丫头说：“这可是有魔法的药，可以治百病的，老爷爷您就拿去吧，希望阿姨会好起来。”老爷爷接过药鞠躬感谢。这次他没有忘记给钱。十个银币，他也希望那些无家可归的毛公仔有个温暖的房间。

老爷爷赶回家后，发现床边有很多小动物。瞧，那只红色的狐狸，阿姨曾经是给她缝过小肚兜的。她看到老爷爷回家就欢快起来，原来所有的动物都等着老爷爷呢。“快呀快呀，快把药给阿姨吃。我们还要听阿姨唱童谣呢。白天我们不能出来，只能偷偷听阿姨的歌谣。”老爷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妻子的声音那么受欢迎呢。于是他感觉用小汤匙喂阿姨服下药。

那时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十点了。他们等了一小时。小镇上的一些孩子听闻阿姨病了也偷偷跑了过来，那个淘气的布布手上还捏着一只铅笔呢。那可是平子阿姨告诉他的，不要忘记学习。布布跑到床边摇着阿姨的手说：“阿姨醒醒，今天我拿了红花喔。”房间里开始出现了躁动。猫猫愤怒了：“我说那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花，你是不是骗人的呀。哪有什么小丫头啊。她的药一点都不管用。”老鼠也愤怒了：“老爷爷一定让人给骗了。”他们一唱一和，越来越凶。没想到一向糊涂的老爷爷这下不糊涂了。他让猫猫和老鼠安静下来。然后坐在床边捂着把阿姨的手，放到嘴边呵气，暖着。

“老太婆啊，都怪我，我忽略你了，一直以来我都忙工作。让你孤单了。而且我还老不听你的话。老忘事，人老了嘛，脑子不中用了。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你快起床吧。你不要睡啊，你想想，我一个人也孤单。”老爷爷明白到一个人的孤单那瞬间，浑浊的眼泪忍不住落下。他其实和平子阿姨一样把眼泪忍了好长一段日子了。几天，几月，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就在这个时候，阿姨慢慢张开眼睛。她咧开嘴微微笑了：“喏，你都多大了，还这样，也不怕小孩子笑话。”

“开饭咯。”阿姨醒来，所有的小动物都跳起来了。他们是连夜赶来看阿姨的，连晚饭都还没吃呢。“干脆来个聚餐好了。”猫猫尼尼和老鼠米米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可惜……我们没有食物啊，不够啊。哎呀。刚才又把钱拿去买药了。不然可以出去买点花生米土豆片回来。”就在老爷爷叹气的时候，门开了，那个扎辫子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诡秘的，嘿嘿笑，她的手一摇，桌面上全是美味的食物了。就连老爷爷最喜欢喝的玉米酒也是盛得满满的。接着老爷爷发现身上口袋里突然多了个东西。沉甸甸的。他摸出来一看，不多不少。正好十个银币。他正要问为什么。伶俐的小丫头笑了：“我给爷爷您的哪里是什么药啊，只是一瓶开水而已。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药比诚心更实用诶！”老爷爷一下子笑了。露出大板牙。阿姨也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那天夜晚，他们还用那个满是灰尘的留声机放了爵士乐。红色的小狐狸带着所有人跳舞，跳完恰恰跳华尔兹。就连腼腆的布布也在大家面前朗诵了新学的一首儿歌。那天夜晚他们一直玩，一直跳舞，直到凌晨三点。三点后，动物们陆陆续续回家了。新的一天马上就要开始了，要更加努力积极工作了。平子阿姨突然一下子感觉到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暖，原来小镇里的小孩子，都是她的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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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幽苏娃娃和猪的铜锣烧

小镇的男人都特别自大，像只大肚子青蛙。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头大象，而把女人看成小猫，关爱有加。本来嘛，这样的呵护没什么不好的，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女人应该留在家里的，不能外出工作，不然就抢尽男人的风头了。而小镇的女人都很自强，这样一来，就让矛盾越来越尖锐。甚至是家庭破裂。现在开蜡染店的麦子阿姨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她家的宝贝女儿小静已经五年没有和爸爸过年了。小静八岁大的时候，麦子阿姨就和马槽叔叔分开了。叔叔不让她出去工作。就连她去买个面包也要问长问短。后来阿姨不耐烦了就提出分手。马槽叔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把小静甩一边，然后就离开了小镇。

麦子阿姨分手后就开了个蜡染店。她真的是心灵手巧的人，觉得旧了的布丢了太可惜，所以就鼓励大家把旧了的布拿来染一下，只要染一下，布就能焕然一新了。店没有开多久，阿姨就意识到需要一个晴天娃娃。她让小静从玩具箱里拿出干瘪的乒乓球，放到开水里一烫，滋的一声，球就滚圆滚圆的了。阿姨再用白布包着，用红绳打一个小结，固定一下，再画上眼睛和嘴巴，一个笑眯眯的晴天娃娃就出现在小静跟前。她看着娃娃高兴得跳呀笑呀，拍着手掌说：“好哇好哇，我总算有个伙伴了。”小静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需要一个伴的，在学校已经没有人陪她做游戏了，国庆节也没有人约她去游乐场玩了，因为她是没有爸爸的席拉拉。阿姨看到小静那高兴的样子真不忍心破坏，但她还是拿回了晴天娃娃。“喏。这个娃娃可不是给小静玩的，它是来看天气的，她笑的时候就表示晴天，她皱眉时就表示阴天喽。”说着，阿姨就把晴天娃娃挂到屋檐下。

开始的时候，她们对娃娃很挂念。小静每天放学回来都会过来和娃娃说话。给娃娃介绍那个上课睡觉流口水的小男孩，小静说话时，声音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晴天娃娃仿佛听到她内心的悸动。那时候，阿姨也总会过来用手摸摸娃娃，问她冬天冷不冷呀，要不要多加件衣服。可是慢慢的，她们对晴天娃娃的态度越来越不好。晴天娃娃的嘴巴一直撅着，眉毛皱成一团。有一天小静回来竟然朝娃娃喊起来：“都是你这个倒霉鬼，一看就不会有好运，今天……今天他都不跟我说话了，我问他借橡皮，他……他竟然不给我。”娃娃还来不及时解释，麦子阿姨又过来了，“哎哟，看你每天皱着眉毛的样子，简直是要走狗屎运的，难怪最近没好天气，哎哟，你想怎样啊！你每天都这样子，我怎么做生意啊，我染好的布都不干呢！”听到阿姨的话，娃娃委屈得要撞墙。可这能怪她么？小镇是个南方的城市，冬天的小镇，潮湿而冰冷，天总是阴的，这能怪晴天娃娃么？

晴天娃娃是个机器人。她的表情都不由自己控制的。她觉得自己没有情感，无论微笑还是哭泣都只看天气。她根本不能理解小静为什么有时欢喜有时郁闷有时还为一块小橡皮难过。她的大脑里没有爱情。她以前是个乒乓球，一枚内空外弱的乒乓秋，她的内心是空气。可没有人料到晴天娃娃内心的门竟然被一只鞍鼠打开。鞍鼠是穿着皮鞋路过屋檐下的。那天他刚参加派对回来，带了很绅士的礼帽，西装笔挺。他看到晴天娃娃就停下来了。“那是多好看的女孩呀。”他说着忍不住伸手去碰碰晴天娃娃圆圆的脸蛋，她在鞍鼠眼里是一块糖果，看起来就内心甜丝丝的糖，“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以告诉我么？”鞍鼠好奇地问。“我叫晴天娃娃。”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话的晴天娃娃明显很羞涩，她说完自己名字就转过了身体。风轻轻的吹着，晴天娃娃的裙角舞动，她看起来更加迷人。“不如你叫幽苏娃娃吧。”鞍鼠边说着边解释，不紧不慢：“幽是带有一点点犹怜的味道的，而苏也是好听的词，名字带苏的女孩都是很有气质的喔。干脆你就叫这个吧。”

博学的鞍鼠一下子把晴天娃娃弄得眩晕，她感到脸蛋火辣辣的，她不时问自己我有那么漂亮么？我真的那么好么？她是不能接受这名字的：“不行，就算我想叫幽苏娃娃，我也不能叫呀，我依然是大家眼中的晴天娃娃。而且我每天只能挂着，看天气，我配不上这么好听名字。”鞍鼠不知什么时候爬到屋檐上的，他用牙齿咬断了绳子，晴天娃娃轻飘飘地落到了窗沿上。鞍鼠拉住她的手说：“来吧，我带你去玩，你以后就不用管天气了。还有啊，我偷偷告诉你，无论别人怎么看你，你依然是我眼中的幽苏娃娃，来吧，我们私奔去。”听到“私奔”这个词的时候，晴天娃娃心里咯哒一下，身边仿佛被一种幸福包裹着，她笑了笑，从此她就成了幽苏娃娃。

鞍鼠带着幽苏娃娃出席很多派对。幽苏娃娃突然感觉自己是朵交际花。抽着雪茄的鞍鼠总能保护着幽苏娃娃，虽然家鼠，鼹鼠还有田鼠都想邀幽苏娃娃去跳舞。可是在鞍鼠的看护下，他们都没得逞。幽苏娃娃一下子发现被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鞍鼠也带幽苏娃娃去一些赌场，春季的时候鞍鼠手气很好，赚了很多钱，可是秋季的时候，他一下子输光光了，他的生活一下子窘迫了起来。瞧，他的下巴已全是胡子渣了。他瘦得只剩下一张皮。

幽苏娃娃不忍心看到鞍鼠的落魄，偷偷跑到便利店去偷香肠和面包。因为她很心疼呀，不能让鞍鼠饿着。有几次她还没潜入SEVEN ELEVEN就被超市的老板发现了，然后一扫把将她砰了出来。还被人骂是三只手二号。那天夜晚，肚子饿得咕咕叫的鞍鼠先生就很不客气的说：“你看你，笨手笨脚的。今天我们都要挨饿了呢！你还不想想办法去找点其他的，那么冷的天，我都快要死了，你真是一个猪头。”幽苏娃娃没有办法了，只好去其他超市看看，例如慧康什么的大商场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她走了好长的路，好不容易找到点过期的夹心饼干。她护着饼干急冲冲赶回鞍鼠家。幽苏娃娃没开好门就听到房间里的笑声。呀。原来鞍鼠竟然在跟一个女孩约会。幽苏娃娃生气急了，火山爆发一样开了门。“你是谁啊！你怎么在我的房子！”她毫不客气的问。“老公，她是谁啊？”房间里的女孩反问她。无耻的鞍鼠先生假装想了想，然后对房间里的女孩说：“估计是迷路了吧，我可不认识这样的人。她哪有你漂亮啊，而且你是我们鞍鼠国王的女儿。”他说完，房间里的另一只鞍鼠就插着腰指着幽苏娃娃的鼻子说：“哟，我还没看过那么不要脸的娃娃，听到么？他不认识你喔，你还不快点走，我要报警了！”

“乓……”幽苏娃娃拍上门，头也不回走了。她的心是空的，但是她能感到内心的空气在一点点的破裂。她仿佛明白小静为什么因一块橡皮而难过了。她走在路上又冷又累。她没有力气了，终于停在一个消防栓前。“你是不是饿了。谢谢。”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娃娃仔细一看，哎哟，今天奇怪哈，刚被人骂猪头，现在出现的果真是一只猪头。她稍微看了看那只粉红的猪头说：“不要管我，小孩子赶快回家啊，你妈妈想你咧。”猪头没有理她，继续问：“你是不是饿了，谢谢。”

“我不饿。我估计你也没好吃的。猪都是没有剩余东西的，他们每天都要吃很多的，你问了也白问。”幽苏娃娃说完后拼命喘气，她已经没力气了，肚子在干瘪，空气越来越少。“你不要客气，如果你饿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吃到东西的，谢谢。”猪头说完用手颠着肚子边的口袋。“你为什么老说谢谢啊。有毛病啊你。”幽苏娃娃没有等他回答就走了。心想，这年头，猪头好烦人的。

幽苏娃娃想让自己开心点，就想到小静一直想去的游乐园，趁人多的时候她就跑上了16路公共汽车。大概十分钟的路程，游乐园就出现在跟前了。哇！旋转木马，过山车，摩天轮，勇敢者转盘还有海盗船。幽苏娃娃可高兴了。她正要进去。还没有踏出一步就被戴小丑帽的管理员栏住了。“你爸爸妈妈呢？”他说着，指了指门口的公告，“一米以下的儿童需要家长陪同。”幽苏娃娃不懂怎么回答，踌躇着站在门口发呆。她只能从游客的表情去想象那些有趣的电动玩具。她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有一对男女在吵架。“你到底爱不爱我？爱我就陪我去拍大头贴。”女人扯着男人的手。“不要，你都多大了还拍大头贴，也不怕女儿笑话。”男人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小镇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幽苏娃娃发现自己像幽灵，坏坏的，她狠下心来要捉摸一下那个白痴男人。她拿了一瓶废弃的矿泉水想淋湿男人的头好让他理智点，尊重女性点。她从垃圾堆里找了ZIPPO打火机。她想偷偷点燃男人的裤脚，看他怎么跑。她还准备了根木棍，为了更好教训男人。就在娃娃一切准备完毕后，肩膀有人拍了一下。“你好啊，谢谢。”

天呀。又是那猪头。幽苏娃娃有气没力地说：“你能不能不打搅我呢？我在做正事。”猪头看了看问：“你在做什么啊。谢谢。”幽苏娃娃没回答，她紧紧跟着男人，而猪头紧跟着她。“呀。你一定是怕那个男人出事吧。你带了矿泉水，一定是怕他中途口渴。你拿着打火机，一定是怕他找不到路。你手上的木棍更是担心他中途会遇到危险。对吧。谢谢。”幽苏娃娃听完后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呀，谢谢。”她问猪头，问完后才发现自己也说起谢谢来。“我说你一定是怕那个男人出事吧。谢谢。”猪头说完，拿出铜锣烧的手一下子放在娃娃跟前：“喏，这个给你，你一定很久没吃东西了。谢谢。”

幽苏娃娃呆呆看着猪头：“你老说谢谢干什么嘛，猪头，果真是猪头，白痴！”猪头让娃娃把东西放下，把铜锣烧放她手上：“因为我主人经常对我说谢谢啊，我觉得你跟我说话，我就很高兴了，所以每次跟你说话之前我都要说谢谢的。谢谢。”幽苏娃娃一下子蒙了。微微笑着：“咦？这是什么啊。能吃么？”猪又摸出一个铜锣烧放嘴巴里咬了一口说：“铜锣烧啊。卡卡。上个月，天空下了场铜锣烧的雨，我以为是飞碟呢，吓得呆在院子里不敢出来，结果门口，窗前，天台上，全是铜锣烧啊，是香喷喷的铜锣烧啊。你吃一口看看。谢谢。”幽苏娃娃听话地咬下一口。甜甜的滋味，慢慢在嘴巴里面漾开，身体仿佛温暖了很多。她吃着吃着就睡了过去了……

幽苏娃娃张开眼睛时，看到自己在小静家里。桌面上放着一盘子飞碟形状的东西。“铜锣烧！”她开心急了，她还想吃呢。她发现窗台上多了一只猪猪储钱罐，粉红色的小猪在晒太阳呢。幽苏娃娃听着小静在写信，原来今天是麦子阿姨生日。小静写着：“妈妈。这个铜锣烧是爸爸送到学校的。他让我拿回来给你。我先去上晚自习了。那是爸爸送你的礼物，你可要全部吃完喔，爸爸还想着你，他说你会喜欢铜锣烧的。”小静写完放信纸叠好，放信封里，然后压在盘子下面。她拿着书本走出门前不忘亲了猪猪钱罐一下小声地说：“猪猪对不起了，今天我拿了点硬币去买铜锣烧，下次我攒到钱再问你。你不要生气啊。还有啊，你一定要保守秘密的。谢谢。”小静说完就走了。门一关。幽苏娃娃看着信封上的鸽子，展翅飞翔在蓝蓝的天，她的眼睛有点潮湿，但是却想笑，那种很灿烂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蛋时，小镇的人都会认为明天是个晴天，温暖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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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徐朵朵的牛奶盖

徐朵朵是小镇里第一职工小学的孩子，她在上学前班。她特别听话，在班上总是乖乖听讲。她是个安静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像反斗玩具城里站岗的小锡兵，其他小朋友开小差开得摇头晃脑不倒翁的时候，她却是一本正经的看着朝南的窗户。她记得狐狸说过用手染上草戒指的花粉，手指交叉扣着，构成整齐的长方形，那就是个神奇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小镇的孩子都懂得这秘密，土拨鼠叔叔抹了花粉说要看冬天的烤栗子；大象爷爷也涂了花粉说等待夏天的香蕉。徐朵朵不要栗子也不要香蕉，她用手扣成长方形，她只想看到妈妈。

徐朵朵从懂事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妈妈。虽然小镇的人都知道布谷阿姨是她的妈妈。但徐朵朵不那么认为。她老照镜子，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像布谷阿姨。她是单凤眼，而自己是双眼皮的。徐朵朵越看越觉得布谷阿姨像狐狸，而且是一只花枝招展的狐狸。她一直闷闷不乐。老觉得爸爸是中了布谷阿姨的魔法。后来她在学校里听到西风带过来的谣言。越来越觉得布谷阿姨是自己的后妈。徐叔叔是矿山开发设备的工程师，有时候工作不顺心就喝得醉熏熏的，徐朵朵想着小伙伴都说酒后吐真言就扯着爸爸的手问：“爸爸，爸爸，我的妈妈是谁呢？”徐叔叔每次都说说：“你妈妈就是你妈妈啊。就是孩子们眼中的布谷阿姨啊。”朵朵不相信，继续问：“我是说的真的妈妈？”徐叔叔没有说话就呼噜噜睡过去了。

布谷阿姨是一个兽医。她开的诊所叫“毛线暖房”，经常给小动物看病。她一直不敢太接近朵朵，因为朵朵的眼神总是有一种敌意。所以布谷阿姨一直是从小动物那里知道朵朵的事情。“呀。阿姨我告诉你啊，朵朵今天拿到大红花了。”蓝猫说着这话时，布谷阿姨总是欣慰地笑笑，然后专心致志给蓝猫挠痒痒，她一直想好好照顾朵朵，但是朵朵总是抗拒，她只好把自己所有感情都投入到小动物身上。所以小动物都很喜欢她。朵朵生日快到了，布谷阿姨想给朵朵准备一份礼物，她想：朵朵要是高兴那就好了，只要她喜欢，我也满足了。她想着就偷偷问小动物，送什么东西好。

“朵朵九月正是上学了。不如送块橡皮吧。水果味那种！最好是柠檬味的。”一只刺猬抢着说，因为她在寒冷的冬天想念夏天的柠檬汁。“还是送个笔记本吧，最好是绿色封面的。本子一翻开就会沙沙响，接着，里面的文字就慢慢出来，好像一颗颗叶芽，而朵朵就像街市口老爷爷的手一样，喀嚓喀嚓，就把整棵大榕树的叶子裁满了。”瘦瘦的长颈鹿打断了刺猬的话，他是想找新鲜叶子吃的，毕竟冬天小镇里的树都是枯黄的。“我的橡皮好！”刺猬不认输，气势汹汹说着，“橡皮是指小孩子知错能改的意思。你看人家布谷阿姨那么关心她，可是那小屁孩竟不领情。”“呀。刺猬，你是来挑拨离间的呀。我觉得还是笔记本好。入学了当然要好好做笔记。”他们吵着吵着。结果布谷阿姨都烦恼了。“不许说朵朵坏话。还是我自己想想。”

“我看，还是送她一只布袋熊。穿红色毛衣的。”就在这时，一直暗中看着朵朵，护送她上学的土拨鼠叔叔开口了，“我上次看她路过玩具店就在橱窗外站了很久呢。”布谷阿姨听了，恍然大悟。她兴奋极了，一回家就赶紧地把这个决定告诉朵朵。她说：“朵朵啊，明天你生日，我送你只布袋熊吧。就是那只穿红色毛衣的。”朵朵听了，愣住了，问：“阿姨怎么知道我的心愿呀。”布谷阿姨得意洋洋地说：“哈哈，当然咯，我是你妈妈嘛。”朵朵那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十点她要睡觉时，布谷阿姨要亲亲她额头，朵朵还主动把前面的头发撩了起来，闭上眼睛，让布谷阿姨亲了一下。

布谷阿姨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早上班了。小镇那天的来“毛线暖房”的动物特别多。电视上的信号沙沙响，收音机也滋滋地吵闹着，听说是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来袭。小镇出现了流行性感冒。首先是那只穿西装叫天亮的大公鸡，然后是王皮皮家的大狼狗，跟着是小静家的鹦鹉，就连土拨鼠也病了。阿姨忙了半天，拿温度记测体温，开药片，打针。好不容易忙完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她累得像散了架的红线木偶，坐在公共汽车差点就睡了过去。

她回家后发现朵朵还没睡。于是就问：“朵朵乖，怎么还没睡。”朵朵有点生气，然后说：“今天我生日，我爱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阿姨说好好，然后就跑去洗澡，然后擦干头发倒在床上了。朵朵更是生气了。用手张开阿姨的眼睛说：“阿姨，你是个坏蛋！是个大巫婆！专骗小孩子的！”就在这时，徐叔叔回家，听到朵朵的话就过来抓开了朵朵的手。朵朵被他像捏一只猫一样抱了起来说：“朵朵不许这样说妈妈。”朵朵听了，更委屈，用手捶着爸爸的肩膀说：“她不是我的妈妈。哪里有妈妈骗自己女儿的，她昨天说过给我买布袋熊，那只穿红色毛衣的布袋熊……”朵朵没说完就哭起来，歇斯底里的，差点把小镇的灯塔都要震倒。

布谷阿姨这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她披了件衣服赶紧的出门去了。她没有大扫把，不然可以像火箭一样冲出去，她也没有阿拉伯飞毯，不然可以飘出去。她看了看公共汽车，发现末班已经开了。她只好骑着单车赶到店里去。阿姨很累很累，所以速度并不快，没多久，轰隆一声，小镇开始下雨啦。那是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与地面的热气流的碰撞。阿姨没想太多只得赶到玩具店。发现真幸运，玩具店原来还没有关门。匆匆交了钱，把布袋熊搂在怀里就赶回家。朵朵看到落汤鸡一般的阿姨手上那个布袋熊后破涕为笑，她亲了阿姨一口。阿姨换好衣服靠床上就睡过去了。

朵朵第二天起床上学时阿姨还没有起床。她把布袋熊放到书包里然后就高高兴兴上学了。徐叔叔叫住了她。拿出一个保温瓶给朵朵。“朵朵把这个带上，你妈说了，最近流行感冒，你喝点热牛奶可以提高免疫力。”朵朵恩恩恩，点点头就走了。她高兴呀。她有一只让全班同学都爱慕的布袋熊。从玩具店里出来的布袋熊也很高兴。他其实也挺喜欢朵朵这个小丫头的，今天终于可以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

朵朵在上课。苏老师在给小伙伴讲故事。布袋熊见到粉红兔子的时候，老师正在讲“守株待兔”的故事。接着，那只打扮可爱的粉红兔子就从窗户外面的出现了。兔子有干净的大板牙，平整的刘海，穿了蓝色碎花的小围裙，她的耳朵长长的，走路时耳朵灵巧的一动一动。布袋熊正被吸引得流口水时，粉红兔子因昨天下过雨的地面实在湿滑，乓的一下摔到了，头撞到了榕树上。布袋熊一看愣了。他顺手拿着朵朵的牛奶瓶就跑出了教室。

“醒醒呀。你醒醒。”布袋熊使劲摇着兔子。他用纸巾擦擦兔子的脸，用手捂了捂兔子的头。粉红兔子慢慢缓过神来，“你在干什么啊？”布袋熊不知如何回答，就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你刚才撞树上了。”兔子用火红的眼睛瞪着他说：“你吹牛的吧，我怎么那么笨呢？我怎么会更我们祖先一样呢。我告诉你，我没有醉，我告诉你，我高兴着呢。哈哈，那个白痴不要我，我是甩他的，我还踹了他一脚，我难过只是因为我的高跟鞋在踹他的时候弄破了。哈哈……”布袋熊听着，才发现兔子原来是只失恋的兔子。赶紧摸出牛奶瓶说：“喝点牛奶吧，可以解酒的。”他说着打开瓶子。“不要！我不要喝，我没有醉。”粉红兔子说完，用涂着翠绿指甲油的手一推，布袋熊手上的瓶子盖噔噔噔跑开了。兔子也噔噔噔消失了。榕树下只剩下布袋熊。布袋熊这下着急了。哇嚓嚓，这下怎么办呢？那可是朵朵的牛奶盖，而且是布谷阿姨给朵朵的瓶子。布袋熊着急得到处找盖子。天呀。那个指甲大的小盖帽到底去那里了呢。他边想边找。

说回那个盖子。哇卡卡。它可高兴了。他烦死了那只肥胖的瓶子，这下终于可以脱离保温瓶了，他可是要开始世界旅行了。它在路上不停的滚啊滚啊，滚过菜市场，滚过桂罗桥，想着马上就要离开小镇，马上就要出国，甭提多高兴。它滚着滚着，哎哟！身上突然一阵疼痛，一把修长有力的夹子抓起了他。“哟，这个可是铜盖，可以拿去卖给炼制钱币的工匠的。”一个拾破烂的想都没想就夹起了盖子。盖子的理想破灭了。当天下午它就被送到红红的铁炉里，它慢慢感觉自己在融化，一点点融化，被人倒到一个模子里，最后冷处理，终于成了一块闪亮的硬币，并且很快就流入市场。

布袋熊还是在找兔子。他在拐弯街看到了兔子坐在长长的板凳上哭。他晓得了。兔子真是失恋了。她的手上拿着瓶子科罗娜，边哭，边喝。布袋熊感觉心卜卜跳，他又不懂得安慰。他去自动售卖机里买了瓶冰红茶，很奇怪，机器给了他一瓶红茶还有一块硬币。他就把硬币放在口袋，安静看着兔子喝酒。“呜呜呜……那个死兔子不要我了。”布袋熊仔细听着，“他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在冬天，我把所有的胡萝卜都给他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了，他竟然不要我了。为什么是冬天呀。那么冷。那么孤单的冬天。”布袋熊听着听着，忍不住想抱抱兔子。他小心翼翼地，慢慢地移动步子。然后偷偷伸出手来给兔子递过纸巾。兔子想都没想抓住他的手就大咬了一口。布袋熊咬住嘴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呀。你是傻瓜熊。你不痛的呀。”粉红兔子问。“不痛不痛，只要你高兴就好了。”布袋熊腼腆地回答。“哎，你真好，可惜你不是兔子。”她说着叹气。布袋熊也叹气。“你有硬币吗？我想打个电话。”她看着布袋熊，“我的钱都买酒去了，用光了，你有硬币么？我想打个电话。”布袋熊忧郁了一下，问：“是给那只兔子的么？”粉红兔子不回答。“你到底借不借。”布袋熊不说话，他不想粉红兔子还执迷不悟。“你到底借不借？”粉红兔子不耐烦问。布袋熊心里念叨着不要借不要借，可是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进口袋里摸出了硬币。粉红兔子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亲了他一口就去便利店打电话了。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面镜子。她把镜子放在布袋熊跟前让他看看。布袋熊一看，呀，奇怪啦。镜子里竟然是只灰色的穿红毛衣的兔子，还有那个大板牙……

就在布袋熊搞不清什么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中午的阳光从窗外闯进来，小镇的天气暖和了一点，可是病床上躺着布谷阿姨。朵朵把冒着暖气的牛奶倒进阿姨的杯子里，然后害羞的说：“妈妈。你要多喝点牛奶，因为你感冒了。”布谷阿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徐叔叔拍了拍朵朵的肩膀。朵朵又摸出一只粉红兔子说：“妈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爸爸跟我挑的。刚好和我的布袋熊配对哦。这个送给你，希望你的感冒早点好起来。”布谷阿姨用颤抖着的手接过兔子，她笑了。朵朵说要给妈妈削苹果，于是就跑到洗手间洗苹果去了。徐叔叔摸着阿姨的头，感叹着冬日的阳光，就像七年前他们在孤儿院相遇一样，他们不约而同看中了朵朵。那只穿红色毛衣的布袋熊从朵朵的书包里偷偷看着粉红兔子，也笑了笑，仿佛明白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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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跳吧，跳吧，我的木偶

要是你有机会站在小镇唯一那座塔上朝东望的话，可以看到一片麦地。夏天的麦地是绿油油的，到了秋天就黄了。小镇弥漫着一种烤麦子的香气。在麦地和城区交接的地方有一排灰色的小房子。米豆就住在二楼的房子里。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探出头像只刚睡醒的松鼠，从树洞里抿着嘴到处看。闪电大雷的时候米豆就把窗户关得严严的，悄悄躲在窗帘背后看着，她的耳朵塞着厚厚的棉花，她很害怕轰隆隆的雷声。因为她是米豆，像豆子一样大小的女孩子，身材小小的，声音小小的，胆子也是小小的。

米豆每天都在窗边往外看。袋鼠来来让她下来一起玩跳房子，米豆摇摇头。马鸡兔卡卡让她下来跳皮筋，米豆看了看，依然是摇摇头。蓝尾巴鼠邀请她一起丢沙包，米豆还是摇摇头。她看了看楼下的孩子，暗自叹气。小镇上仿佛没有人看过米豆全身的样子。米豆像个害羞的公主，每天只靠着窗。就连那个一天到晚开着飞行器去苹果星吃苹果的大胡子花猫也没见过米豆走路的样子。因为米豆是个下身瘫痪的孩子。

关于米豆的身世，没有人说得清楚。米豆最亲的亲人是爷爷和奶奶。爷爷是修鞋的，就在拐弯街那个甜品店门口摆摊子。奶奶是擦鞋的，也就是说老爷爷和老奶奶是一条流水线。爷爷是最疼豆豆的了。豆豆想要什么爷爷都给她买。至于奶奶呢，当然也是最爱豆豆的咯。每天，米豆看着老爷爷和老奶奶每天按时出门总会偷偷的笑。她总是想呀，我要长大，快点长大，这样我就能找男孩子了，等我变成老奶奶的时候，我也要拖着他的手，到了那时他也一定是老爷爷了，嘿嘿，他的背有点驼，然后白胡子一大把一大把像一团棉花糖。豆豆想着想着就笑得更欢了。可是笑着笑着，她难过了，她不能走路，不能动，就算长大了也不可能找到男孩子啊，于是豆豆也就不想自己长大了。

豆豆很小很小的时候，可厉害了，活蹦乱跳的像只兔子。奶奶每次端着红木盆帮她洗澡时，她就像条小泥鳅，逃来逃去，弄得奶奶的身上都是湿了，像打水仗似的。奶奶每次都有气无力地说：“哟，这娃娃可厉害着呢，以后跟花猫的飞行器比比看谁跑得快。”爷爷每会听到奶奶的话就笑，他在旁边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豆豆总是很好奇地问爷爷奶奶自己是从哪来的。爷爷说：“你喏，是块面包呢。以前我和你奶奶买早点，买了块面包发现那面包会说话，砰的一下，像变魔术似的，就成了现在的大娃娃了。”米豆总是乖乖听爷爷说话，她听完就问：“那我的爸爸呢？妈妈呢？他们也是面包么？是椰松面包还是莲蓉面包呢？为什么她们是面包而不是水饺啊，为什么不是蛋挞呀，我亲爱的爷爷，米豆饿了，肚子咕咕叫了，你给米豆买蛋挞吧。”米豆说着就跟爷爷撒娇，靠在爷爷的腿旁像只慵懒的猫咪。这个时候，奶奶会走过来抱起坐地上的米豆说：“豆豆啊，你爷爷是骗你的，你怎么是面包呢，你可是一颗豆子呢，爷爷奶奶想要个宝宝，然后就中了株豆，你就是豆荚里跳出来的。你还记得奶奶挑豆子时不小心豆撒满地的情景吧，你就是豆子，所以才会又蹦又跳。”

米豆回想着过去，表情更加难看了。那时她还是跟正常的孩子一样，可以玩老鹰抓小鸡，可是现在，现在不行了。她的腿失去了知觉。那是三年前夏天的事情了。米豆跟爷爷逛街。走着走着，看到卖气球的小贩。他卖的是氢气球，旁边还端来一个气瓶，像发射导弹的装置。那小贩可厉害了，那着气球往瓶口一套，干瘪的气球慢慢就膨胀起来，什么造型都有，米老鼠唐老鸦就不用说了，还有有多拉A梦和阿童木。米豆想要一个阿童木的，可惜爷爷身上没带太多的钱，买不了。走了走，爷爷就跟她买了一瓶肥皂水，还带了一个小吹棒。爷爷说有了肥皂水什么卡通都能吹出来，而且你能吹好多好多呢。米豆试了试，呀，爷爷说的话是真的，一个个大大的气泡飘了起来，米豆乐呵呵地咧着嘴笑，像颗成熟的石榴。

当天夜晚米豆就做了个梦。她发现自己想飞，像气泡一样飞。她在朦胧中看到窗台月光下有只乌鸦。她揉揉眼皮仔细看了看。乌鸦刷地一下就飞了过来。她穿了黑色的礼服，礼服上有蝴蝶般的花纹。她彬彬有礼地对米豆说：“亲爱的公主，你是不是想飞。”米豆点点头。“公主你好，我可是筷子城堡的乌鸦皇后，只要你听我的话去说就可以飞起来了。”乌鸦说完看了看米豆，米豆已经穿好睡衣准备好站在她的跟前了。乌鸦皇后笑了笑，说：“现在我们开始咯。你先走过来，慢慢的，走到窗边，喔不，你要先端一把木头椅子过来，然后你借着椅子爬到窗台，然后你站上去，记得要把你的手张开，伸平了，保持平衡，深深吸一口气，好了，你现在闭上眼睛，我数一二三，你就跳出去。我数了啊。一……二……三……”乌鸦皇后没有数完，砰！米豆躺倒在地面。声音大得像那只偷吃玉米的土拨鼠放的屁，把小镇上的路灯都吵醒了。把救护车都叫过来，接着在救护车嘟嘟声中米豆被送进了医院。

米豆一直都不敢回想这一段，她以为真的是梦，可是醒来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她也找不到乌鸦皇后了。后来她听奶奶说，那个叫梦游。有的人可以梦游回过去，有的人可以梦游去未来。有的人还可以去火星。从那以后，米豆就瘫痪了。爷爷奶奶要出门干活的时候就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爷爷对米豆说，你看着窗外的树看着看着就不孤单了。你想着猴子，那树上就会出现一树的猴子果。你想着猪猪，那树上就会出现猪猪果。爷爷说着但还是怕米豆寂寞，就用小木头和铁丝给她做十二只木偶，表示一年十二个月都有可爱的木偶值班陪着米豆。米豆就拿木偶来玩游戏，她把木偶分成两组让他们比赛换衣服。谁最慢，谁就唱歌。其中有只木偶，比其他的木偶要高大点，穿着红色的帽子，是个英勇的小士兵，米豆叫他小锡兵。记得春天来临，爷爷奶奶不在家，他就带领着十一只木偶一起去打败了小镇上的蟑螂部队。米豆特别喜欢他。感觉他是大哥哥。有一回，米豆做梦还梦到自己被木偶抱着，木偶高高的，手轻轻扶着她，像爸爸。米豆梦着就叫了起来，像放鞭炮的南瓜，她爬起来看了看抽屉里的木偶，木偶朝她微笑着，米豆的脸唰的红了。

米豆刚教完木偶怎么玩丢手绢。五点了，五点了。米豆饿了。爷爷奶奶还没有回来。她看着一点点下沉的夕阳等着爷爷奶奶。她眼睁睁地看着，像等待傻瓜兔子的猪头猎人。她想起爷爷以前说的话，就看着窗外那棵大树，看着看着。唉，奇怪了。爷爷真的出现了。他背后还跟着奶奶。米豆激动得拍着手，她看着爷爷奶奶用远远的一个点，慢慢变大，慢慢走到楼下高兴极了。可是她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爷爷走着走着变成了一个白色面粉球，走着走着又变成黄色的奶油球，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块纽西卡蛋糕了。至于奶奶，也一样，成为一块安静地躺在盒子里的蛋糕。

米豆急疯了。“爷爷！爷爷！”她叫着。她从窗户挣扎着，想跳下楼去，幸亏木偶们拦住了她。木偶在小锡兵的指挥下，推着米豆的小轮椅下了楼。米豆看到楼梯上的两块小蛋糕时哭起来了。你看呐，那块蛋糕上的黑色豆沙纹，不就是爷爷的皱纹么。你看呐，那粉红色的草莓圈不就是奶奶的腮帮么。米豆焦急得叫起来。“我要我的爷爷！我要我的奶奶。快把我的爷爷奶奶还给我。”米豆哭着。小锡兵在一边想着。突然他开口了：“记得小镇上有个传说，布丁谷里有一种叫夜明草的植物，可以帮小孩子实现心愿的。现在恰好是那种草的旺季。豆豆要不要考虑一下呢？”米豆听着，然后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转。“当然要咯！只要把爷爷奶奶还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小锡兵笑了笑，边夸米豆是个勇敢的女孩子边调整了部队。出发前他提醒米豆说：“不过布丁谷里有个苹果核阿姨，她是管夜明草的，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采到夜明草的喔！”米豆想了想，坚持要去。“不过苹果核阿姨每次提出的要求都很奇怪，不知道豆豆能不能做到。”豆豆扶着轮椅斗志昂扬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相信我吧。我可以的。”豆豆说完，他们就上路了。

米豆像一枚大炮，她依着轮椅由十二个木偶推着。小锡兵发现这不是办法，没准还没走到布丁谷蛋糕就被老鼠吃了。他吹了一下口哨，风从西边吹了过来，像时光传送机一样把米豆他们抬得高高的。他们走过冰淇淋雨林，走过双皮奶乐园，又走过棒棒糖之路，布丁谷就出现在跟前了。扶着拐杖的苹果核已经把守在门口了。

“嘿嘿。米豆你来了。”苹果核阿姨诡秘笑着，咯咯咯……嘿嘿嘿……，“米豆你是要夜明草的吧。我已经从我的水杯里看到了。”米豆被苹果核阿姨弄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苹果核阿姨像块兔子啃过的树皮，瘦得像根火柴梗。米豆让自己冷静点，然后点点头：“我要拿夜明草救爷爷奶奶嘛。阿姨你给我吧。你给我的话，我给你唱歌。”苹果核阿姨笑笑：“谁要你唱歌。我最不喜欢音乐了。难道你没发现这个布丁谷是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的么？”米豆问：“那你要什么啊？”苹果核阿姨捣鼓了半天说：“你跳舞吧。我看看你跳舞。阿姨当年可是小镇传说里最厉害的舞者呢。来吧，豆豆。你把从学校里学到的舞蹈都给我跳跳。”米豆这下可着急了。阿姨原来不知道她是残疾的。她不想隐瞒阿姨，就说：“我的腿不能动呢。不能跳。”

“哈哈。那你要腿干嘛，不如我把米豆的腿切下来吧。我要做成熏肉三文治！”阿姨说着口水都要流出来，布丁洞里一片毛骨悚然的气氛。米豆吓得满脸都是汗，鼻子像呼啦呼啦的蒸汽机。就在这个时候，小锡兵站出来了。“我看，还是我们来跳吧。豆豆把自己会跳的舞都教我们了！”阿姨想了想，答应了，她问米豆的意见。米豆想到以前他们玩换衣服游戏，输了那个木偶唱歌，其他木偶好像总有配着歌声跳舞的，所以她也答应了。

小锡兵就拿出礼仪棒来列队了。他们排成方阵。就要他们念着拍子抬腿的时候，阿姨打断了他们。“不行，你们不能这么跳。你们一跳，整个布丁谷就地动山摇了，我讨厌声音，这样吧。”阿姨说着吹了口气，十二双小靴子出现在木偶跟前。“你们先换鞋子，这种鞋子是不会发出声音了。我只要安静地看你们跳舞，知道么？”木偶们很听话，换好鞋就开始了。米豆比他们还紧张，生怕他们的步子会出错。她心里暗自祈祷：“跳吧，跳吧，我的木偶。跳吧，跳吧，我的木偶。”木偶很听话，跳了起来，不是变换阵型，踢踏舞，圆步舞，转圈舞。米豆忍不住差点拍出手掌来。木偶越跳越快。跳着跳着，阵型就变了，跳着跳着，阵型乱了，跳着跳着，木偶停不下来了。他们的身体相互拍打着，他们怕发出声惹怒苹果核阿姨都只是咬着嘴唇坚持着。木偶跳着跳着，身都快要散开了。米豆才发现问题出现在木偶的鞋上！

苹果核阿姨嘎嘎笑着。米豆头脑发麻，但是这样拖下去不行呐。你瞧，那个小锡兵身上的铁丝都露出来了。米豆咬着指甲想呀想，她突然发现木偶的鞋上都系着透明的丝线。自己看了看，原来是布丁谷上面有人在操控。米豆再仔细一看，呀，那个操控的人不就是乌鸦皇后么？米豆想着生气急了，哼！上次骗了我，这次还要耍我。她想着使劲朝布丁谷的山峰跑过去。

在米豆从轮椅站起来迈出一步的瞬间。一切都变化了。那个小锡兵慢慢变大，他走过来摸了摸米豆的头。那个苹果核阿姨也变化了，她换上了粉紫色的毛衣。那十一个木偶成了一排小木珠，原来他们是阿姨手上的藏木链。接着那只乌鸦皇后扑着翅膀飞下来。布丁谷里的天空出现了两张笑脸。呀！那不是爷爷和奶奶么。爷爷嘴巴一张一合的：“豆豆。新年快乐。蛋糕可是爷爷和奶奶送你的喔。”米豆看着天空，不知道是怎么一种感觉，想笑，想哭。“豆豆，还不叫爸爸妈妈？”奶奶也跟着说起来。乌鸦皇后呼啦啦飞到半空，“嘿嘿。豆豆要加油喔。你已经学会飞了。因为你已经从轮椅上站起来了。不是么。哈哈哈……”乌鸦皇后飞走了。后来的后来，爸爸妈妈告诉米豆：“那只乌鸦曾经偷过豆豆爷爷的红米糕，当时爷爷没有打他，还给了他很多红米糕。它是来帮爷爷的。因为爷爷奶奶都希望豆豆是个勇敢独立的好孩子。所以不让我们去看你。现在我们已经很放心了。豆豆是个厉害的孩子，就像那些木偶一样。跳吧，跳吧，我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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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苏小糖的小提琴

桂罗桥附近靠西的地方，有个卖鸡蛋牛奶的小面铺。旁边是一幢五层高楼，就是那种发黄的楼。从窗边远远看过去像竖起来的提子吐司。穿靴子的西风走过来时，楼就摇摇欲坠，住在楼里的孩子就会嘎嘎大笑，他们快乐极了，感觉是在坐海盗船。

二楼的地方有个阳台，八点的阳光是个好奇的孩子，他一点点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苏小糖正赖在床上不起来。她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呀转，像草窝里的长绒兔。她看到八点阳光，嘴巴一撇，“哼，我可不要起床呢，难得今天我爸爸办年货去了，我可是要好好的睡觉觉。”苏小糖的心思，八点阳光是知道的。苏小糖的爸爸是个音乐老师，家里有唯一的一台钢琴，还有唯一的一把小提琴。他一天到晚像只报点的闹钟，催呀催，“小糖呀，你还不练琴？小糖啊，都几点了你还不去练琴。”他每次一说，苏小糖只好拿出小提琴拉呀拉的，她随便拉拉，爸爸皱眉头啦。“哟，你怎么能把小提琴当二胡啦呢。这可是最好的小提琴喔。”他说着，苏小糖只是偷偷笑。哎，这个谎话恐怕只有他自己骗自己的吧。哎，难怪妈妈跟他离婚，跟着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简直是臭屁极了。苏小糖见过最后好的小提琴，是蓝小羊手上的那把，每次小羊被妈妈带到她家苏小糖就远远看着。“如果我能换上那把小提琴，一定能拉出最好听的音乐。这样爸爸就不用天天催我练习了。”可苏小糖每次只能偷偷看。蓝小羊可不是淘气的娃娃，她很爱惜小提琴，哪里像苏小糖，把小提琴当木马。

“喏。小糖你又淘气！”爸爸看到她坐在小提琴上时眉毛像团麻花。苏小糖不屑一顾地转过身嘟嘟地说：“嗨，不就是破木头么。”爸爸一听，急了，像火星人一样张牙舞爪，她一看，扑嗞一下溜了。拿着教鞭的爸爸在一边气喘吁吁，他追不上小糖，只能叹气，然后说着鬼才相信的话：“你知道什么！这把提琴可以拉出第六根弦的音！”苏小糖听都没听就跑楼下去了，楼下来了个捏面人的胡子大叔，他还会做蛋卷，那可是苏小糖最喜欢吃的了！蛋卷从锅底烤好，大叔用剪刀一剪，蛋皮就自动卷了起来，慢慢的，变成一只海螺。小糖就趁热放到耳边，听听有没有大海的声音。

嘿嘿。今天爸爸去S城办年货了。苏小糖可是要变成一只波丝猫，懒洋洋地躲在被子里。八点阳光走了，九点阳光也走了，她都没起来。直到十二点阳光去吃饭了，她才不紧不慢的收拾被子。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小糖急急忙忙跑去开门。一看，哟！原来是蓝小羊，豆丁妹，兔子米米还有松鼠阿布。呀。原来她们都还不知道爸爸出去了。苏小糖看着她们翻开乐谱一本正经的样子，嘎嘎大笑。“挖哈哈，我爸爸今天不在家呀。不用练啊。”小糖说完看电视去了。

蓝小羊她们听了，想了想，发现房间没有人才开始相信苏小糖的话。蓝小羊想起今天有《阿童木》，从学拉琴开始，她就没看了，难得今天有空，就哄着苏小糖换台。苏小糖想了想，答应了，不过前提是蓝小羊要把她的小提琴给她拉一拉。蓝小羊最喜欢阿童木了，赶紧答应。苏小糖摸着那架质地优雅的小提琴，放在肩上一拉，声音就美妙得阳台上的植物都要跳起舞来。她拉着拉着，直到动画片看完了才停下来。

豆丁妹和兔子米米有点无聊了。她们又不能回家，因为还没到下课时间，怎么办呢？松鼠阿布想了想说：“我们去冒险吧。反正没事干。”苏小糖想了想，点头，喀嚓一笑，吩咐大家带好自己的武器小提琴，冒险去咯！

她们走在路上像欢乐节里的仪仗队。她们边走边说着话。“难得好天气喔。”蓝小羊说，“我妈妈烦死了！好讨厌！老催我拉琴，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拉琴。”豆丁妹点点头说：“恩那。我爸爸有毛病的，我觉得他的脑袋一定是长满草的，他也老催我拉琴。”苏小糖听着听着，也附和说：“一天都是因为我爸爸的猪脑袋，他有毛病的！自己喜欢拉琴还要小镇的家长让自己的儿女学拉琴，白痴白痴！”几个小女孩子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吸引了更多的孩子。有些孩子拿着画具。有些孩子拿着毛笔。有些孩子拿着算盘。有些孩子拿着足球。队伍越来越大，天呀，他们都是被爸爸妈妈强迫多学一门技能的孩子，学画画的，书法的，速算的，足球的。他们都纷纷埋怨自己的父母。

苏小糖这才想起来，小镇的传统就是年二十八那天，全部大人都去S城办年货。哇！也就是小镇现在全是孩子咯。哇！小镇成了孩子国。苏小糖带领着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突然队伍出了点骚动，“不然，我们也去S城吧！去那里看看大人们是怎么选年货！”苏小糖想了想，恩，也对。接着又出现了骚动：“对呀，我们去看看吧，我带了零钱，我要买棒棒糖！”“我要买泡泡糖！”“我要买薯片！我妈妈一直不让我吃薯片呢！”“我要买气球！”苏小糖发现队伍声音越来越大，那就决定去S城好了。

在穿着牛奶搬运工制服的蚂蚁叔叔带领下，他们找到了去S城的捷径。哈哈。这下可好了，不需要坐火车，只要走一个山头就好了。孩子们发现大人都很笨。蚂蚁叔叔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就笑了。“哟！这群孩子真实不怕虎啊，那个山头可不是随便能走过去的！不过给孩子一个锻炼也好。”蚂蚁叔叔说着又跑到蚜虫阿姨那边搬牛奶去了。

孩子们慢慢走到了山头。突然发现地面开始震动。“谁那么淘气呀，竟敢打搅我的冬眠。”接着，森林里的树沙沙地动。一只高大凶猛的狗熊走了出来。“啊！”孩子们叫着，跑起来，男孩子把女孩子收在身体后面哆嗦着给狗熊爷爷道歉。“爷爷，不好意思呀。是我们不好！”狗熊可不管他们呢，吵醒别人睡觉是最不可原谅的事。不过他看到苏小糖手上的乐器，挠挠头说：“你们是去参加手绢田音乐会的？”苏小糖虽然不晓得手绢田音乐会是什么，却老实地点点头。狗熊爷爷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被你们吵醒了，我肯定睡不着了。我又没有蜂蜜吃，很无聊的。不然你们陪我玩玩游戏打发一下时间吧。只要一阵子就好。”孩子们发现狗熊爷爷一点都不可怕，脸上也堆满了笑容。那群学踢球的男孩子高高兴兴地站出来，他们说要给狗熊爷爷表演一场足球赛。狗熊爷爷就充当守门员。孩子们可卖力了，老师都只教一些机械动作，难得今天可以打比赛，苏小糖他们就在旁边呐喊助威。没多久，狗熊爷爷就累了。孩子们送了他一个皮球让他自己玩。狗熊爷爷笑了笑就放走他们了。“要加油呐！小孩子们，手绢音乐会可是最棒的音乐盛典喔！”狗熊爷爷说着，回洞去了。

孩子们继续走。按照蚂蚁叔叔的话，他们要经过一片蓝莓地，苏小糖走到蓝莓地时，驴子阿姨正在和蓝莓地的土拨鼠吵架。“我说你要给我五十元！”土拨鼠说着。“不是拉，我只要给你四十九元！”驴子阿姨强调。她们吵着吵着，一看到孩子们就把他们拉过来了。“喏，孩子们评评礼喔！哪有卖蓝莓不给钱的！”土拨鼠奶奶叫住孩子。“不是不给钱，哼，你这个老古董，我懒得跟你说，让孩子评评礼也好，孩子是最公平的，他们有最美好的心灵！”驴子阿姨一点都不显弱。孩子们这下可急了。站驴子阿姨那边，土拨鼠奶奶会生气的，站土拨鼠奶奶那边，驴子阿姨会生气的。这时，苏小糖灵机一动，不是有带算盘的小天才么。我们给他们算算好了。接着学速算的孩子用算盘敲了敲。一些人说是五十。一些人说是四十九。天呀，越帮越忙了！后来孩子们自己商量后说，那就四十九块五吧。因为有些蓝莓被雨淋坏了，还有一些是没有成熟呢！土拨鼠奶奶笑了，说好好好，听孩子的。她说完还给孩子一些蓝草莓。“你们是去手绢音乐节吧。好好加油哦。我们都没参加过呢！”

孩子们吃着蓝莓继续赶路。这次要上山了。突然发现路口出来了一只蜗牛。蜗牛大伯有个墙壁般的大壳，像一面屏风，挡住了去路。他慢慢走，孩子们被塞在后面，苏小糖都急了。等一下大人都回来了，还去什么S城呐！孩子们使劲敲着蜗牛大伯的壳又喊又叫：“大伯大伯，快让路，我们要去S城！”大伯这才探着长长的胡须回过头来瞅几眼孩子。“哦！你们是去手绢音乐会啊。”“是的！请您让路！”苏小糖俨然一大姐头，连路边的稻草人脸上的表情都严肃起来。“哼！小屁孩。知不知道。你们刚才敲我的身体，敲得我腰酸背疼，我生气啦。不让。不让。非不让。我管你是手绢音乐会还是手帕音乐会！”苏小糖一听，委屈得快要哭了。接着蓝小羊换了口气说：“蜗牛大伯。你那么着急。你要去哪里呀？莫非也是去手绢音乐会？”蜗牛大伯想了想。“才不是呢。我要看海啊。过了这个山头，再过几个山峰，我就能看到海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海的样子呢！”蜗牛大伯说完，一脸憧憬。蓝小羊这下变聪明了。“蜗牛伯伯，只要你让一下路，我们就能让你看到海！”蜗牛大伯一听。“恩？当真！那当然好呀。伯伯喜欢聪明的孩子喔。”蓝小羊说着，就让学画画的孩子准备颜料开始画画。可是孩子们也没有看过海啊。苏小糖从口袋里拿出蛋卷，让孩子们轮流听着。长得像海螺的蛋卷里面藏着海洋的声音。孩子们听着，不到一刻钟，蔚蓝的大海出现在蜗牛伯伯跟前。“谢谢你们呀。我亲爱的小朋友。手绢音乐会要加油喔！”蜗牛伯伯说着挪了挪身体。孩子们像开闸的水，蜂拥而至。

接着是像一股风般下山。孩子们走着走着，发现山怎么下不完，明明上山只要半小时的路，下山却下了四十分钟还下不完？孩子们想呀想呀，还奇怪，接着感觉山越来越陡。感觉自己是直直下来的。孩子们赶紧抓住路边的高草。“哎哟！你们真淘气，敢抓我头发。”说话的是山婆婆。天呀。山婆婆生气了。她一吹，北风东风都来了把孩子往西南方向吹。孩子们害怕得快要哭了。“山婆婆，对不起喔。我们是去参加手绢音乐会的。”这下苏小糖可有经验啦。虽然没听过手绢音乐会，但是竟然有那么多人知道，一定是很受人重视的。“恩？”山婆婆想了想。苏小糖乐了，嘿嘿，拿音乐会做借口果然有用。“你们是去音乐会的？”山婆婆问。“是的呀！”孩子们争先恐后回答。苏小糖十分得意。“原来你们是去音乐会的孩子呀。参加音乐会的孩子我见得多了。他们都很善良。都很懂事。可是你们怎么证明自己善良和懂事呢？”山婆婆想了想，转了个身，孩子们又受罪一番。“山婆婆哦！我们可以给你写祈福的咒语！”学书法的孩子终于派上用场了。白花花的宣纸一开，孩子们就趴草地上写起咒语来。祈求家人平安的。祈求五谷丰收的。期求天气晴朗的。咒语一张一张出来了。山婆婆笑了，眉毛像在荡秋千。她吹了口气：“孩子们，我送你们一程吧！”

转眼间，孩子们出现在手绢音乐会入口。一个穿制服的甲克虫拦住了他们。“你们是去音乐会的？”苏小糖恩恩恩点头。“那请你们出示邀请卡片。”“什么卡片？”“邀请卡片！”“怎样的？”“粉红色的，用稻谷花做的。”“呀，我忘记带了！”孩子们都叫起来，说是忘记带了。他们嚷着嚷着。音乐会里的游客都围了过来。他们把孩子们都绑起来了。因为他们最讨厌淘气的孩子，尤其是偷偷来参加音乐会的孩子。他们就留下了苏小糖，蓝小羊，豆丁妹妹，兔子米米还有松鼠阿布。因为她们手上拿着小提琴。

“这样吧。你们竟然说来参加音乐会，那你们一定有很高的音乐水平。那请你们给我们表演吧。”甲克虫说着让她们五个女孩子上台。蓝小羊平时都偷懒，一点曲子都不会。豆丁妹妹刚会几个音符。兔子米米拉了一首曲子开头还好，到了一半，走调了，被台下的动物扔土豆砸到了眼，成了大熊猫。至于松鼠阿布连小提琴怎么拿都忘了。看到只剩下苏小糖了。她跟蓝小羊换了小提琴，从容不迫地走了上台。她看了看脚下的红地毯。吸了口气。然后开始演奏啦。她跟小提琴仿佛很有默契。转眼间，几首曲子下来，孩子们都拍手说好。可是台下的观众却无动于衷。“太一般了！我们都听腻了。”“太一般了，你拉的曲子我十年前就会背了。”“太普通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苏小糖急啦。怎么办？怎么办？她突然想到了爸爸的话。“你知道个屁！这提琴可以拉出第六根弦的音！”她的脑海闪过爸爸的声音。对了！第六根弦！她赶紧跑下台去拿回自己的小提琴。噔噔噔跑上台。苏小糖闭着眼睛开始拉。小提琴只有四根弦，她就当着小提琴有六根弦来拉。她的手指有时候捏着空气。空气里的光线成了第五个弦。她闻到了柠檬草的味道，那些味道成了第六个弦。弓子在摩擦，一种奇怪的声音发了出来。

苏小糖的音乐在讲故事。那是一个矿长的女儿，她每天在窗台里等带着柠檬草开花。她一直想着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他每天都要钻到煤洞里找矿产。女孩知道爸爸并不喜欢男孩。因为他又瘦又穷。女孩是在一个晴朗的早上看到他的。她躲在父亲后面冲着他吃吃地笑。她说他是土拨鼠，会打洞。他总是很腼腆地笑，像新鲜的胡萝卜。头发乱乱的。但是很可爱。女孩种的柠檬草可是有魔力的。她用身上的东西跟柠檬草做交换，就能让男孩得到一种技能。她先放弃了声音，她让他获得了预知铜矿的能力。男孩也因此慢慢得矿长的重视。她放弃了听觉，男孩有惊人的指挥，他知道怎么把黑漆漆的石头变成银花花的钢铁。男孩因此得到矿长妻子的重视。柠檬草一直帮着女孩。后来有天夜晚，小镇上雷电交加，柠檬草被遭受惩罚了，它怎么可以随便帮小镇的居民呢？她又怎么可以随便收取小镇居民的声音和听觉呢？就要柠檬草奄奄一息的时候，女孩站了出来。“惩罚我吧。我愿意变成一块木头。”

女孩说完就消失了。变成了块表面丑陋但是质地优良的木材。男孩有一天找到了稀有的金矿，他跑到矿长家里想要看看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结果找半天，只发现一盆柠檬草，一块木头。木头的形状就像一把小提琴。男孩真的就用木头做了把简单的小提琴。他用弓子拉响小提琴的那天，柠檬草开花了，他在路边的报纸箱里找到了一个猫猫大的女娃。他给女娃取了个名字，就叫苏小糖。苏，是苏木的苏，糖是甜蜜的糖。谁说柠檬总是酸的……

苏小糖拉着拉着，眼泪就出来了。她想到妈妈了。她的手还在动，手指，弓子，琴弦，已经成了种默契，不到最后不停止。音乐结束时，台下的观众都鼓掌了。棒棒糖，泡泡糖，薯条，红烧鳗鱼片。好多好的食物堆在台上。感觉要用一个大手绢才能包起来。难怪叫手绢音乐会。

孩子们吃着吃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在家了。小镇发生了怪事，所有的孩子竟然冬眠了一天。也许是小镇的天气太冷了吧。从那天起，孩子们都开始勤奋啦。不用爸爸妈妈催嘴皮子，就乖乖去学习。苏小糖也认真起来。她总是老老实实拉小提琴。拉着那把古老的小提琴。爸爸奇怪得又开始皱眉毛了。麻花越来越粗。“哟？小糖是换了人喔。”苏小糖没说话。拉了半天突然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再去S城喔。今年过年，我们买盆柠檬草吧。”爸爸听了，吓了一大跳，烟斗掉了地上，摇摇晃晃的像一个大肚子不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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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话：稻草人其实喜欢麦田乌鸦

小镇怎么说也是个城市。城市里的房屋一排排的，整齐得像抹上肉松的玉米糕，至于小镇里唯一的那个游泳池则是典型的椰蓉蛋挞，尤其太阳出来的时候，光线斜斜照着水面，黄橙橙的，那果真是块冒着奶油香的蛋挞。太阳是个勤奋的孩子，六点就冒头了。这个时候，小镇的一天渐渐有条不紊地展开了。仿佛没有人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小镇的夜是静悄悄的。风从整齐房子里的那条过道吹过来，他们是穿着红色礼服的小士兵，有的拿着小号，有的拿着长笛，有的拿着锣鼓，走在最前面的是头领，她拿着指挥棒左右摇摆，咚搭拉……咚搭拉……一首首曲子就这样演奏起来了。过道是在小镇靠近麦田的地方。大人告诉孩子们，那可是最不吉利的地方喏！一望到头的过道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东西。眼睛长肩膀上的骡子，九根尾巴的兔子，舌头可以大圈的老鼠，总是很多很多奇怪的东西都会出现在那里。平时，大人们总会说，不同世界的人其实就是从那个通道里走过来的。有孩子淘气的时候，大人就会吓唬孩子，哼，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关在门外，让那些奇怪的东西把你带到另一个世界上！歪脖子大伯总是这样对皮皮说。可另一个世界是怎样的呢？皮皮倒是很好奇。他问爸爸，也就是那个歪脖子大伯，爸爸不说，皮皮就咬着手指走开了。

“那只是普通的过道而已，可爸爸怎么说会把人带到另一个地方呢？”皮皮想着就被妈妈拿去吃饭。那时正好八点，风的礼仪队刚好开始演出。呼……一阵风吹过小镇。呼……又一阵风吹了过去。皮皮就爬在阳台上半闭着眼睛看着。过道里什么都没有。皮皮继续看着，慢慢的，楼下的杂货店和面包店仿佛在跳交谊舞，杂货店的屋顶噼里啪啦拍打着，咦，是他先提出邀请的。面包店的屋檐也跟着拍打起来，窗台上的碎花帘子在忽悠忽悠飘动着，皮皮越看越觉得是爷爷口中那个吉普赛女人的假眉毛。皮皮想，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假眉毛呢。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一定要让妈妈给他买两对假眉毛，一对贴自己头上，一对送给毛毛。这样他们就可以向洋娃娃和狗熊一样欢乐地跳舞。毛毛今天生气了。因为皮皮抢走了她的蛋挞，毛毛从来不让别人碰她的蛋挞，那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皮皮想毛毛的时候又有几趟风过去了。那是滔滔不绝的仪仗队。就在皮皮开小差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卷胡子老爷爷走了过去，他的手杖是一匹活蹦乱跳的小马；还有一个化浓妆的阿姨，她穿着8CM高跟鞋；还有一个高大的叔叔，他身上的蓝色条纹显示他是个水手，他手中的啤酒罐还在不停地吐着泡沫，那是用麦子发酵后做成的啤酒。他们在风的音乐中刷地走进了墙壁。接着就消失了。这些东西皮皮都没留意。他只是想着毛毛。

毛毛出现在皮皮跟前时，皮皮先愣了几眼，他用胖胖的手掌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毛毛。“毛毛！毛毛！”他叫着，可是毛毛一点反应都没有。毛毛继续走着，她出现在皮皮楼下的那个过道。皮皮把身体探出了阳台。呼啦啦地一阵风，皮皮被吹了出去。“来吧来吧，听话的孩子，淘气的孩子，开心的孩子，不开心的孩子，都来吧，在风的音乐里所有的人都有一个故事……”

皮皮在风的音乐中慢慢变轻了，感觉自己像棉花一样柔软。接着他就被吹到了烟囱上。“喂！死鬼！你怎么还不下来？你想在上面呆到什么时候。”肥胖的房东老姑妈在吵着。皮皮迷迷糊糊顺着梯子爬了下来。“你以为不用干啊！今天你还没清理烟囱呢。”皮皮仔细听完老姑妈的话，发现扫帚唰的一声出现在手中，他的尾指上还勾着一个小铁桶。天呀。他是一个清洁工。

皮皮只好乖乖地清理烟囱。老姑妈很快就出门了。她要去参加婚礼了，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好看，穿着8CM高跟鞋哒哒哒地走着路子。她走出房间，啪地把门一关。世界仿佛就安静起来了。皮皮发现老姑妈的脾气总是不太好。他想了半天，才知道最近公寓的生意不太好。秋天的寒冷让来小镇游玩的旅客也少了。不过1026的房间里住着一个人。那是一个水手。他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在小镇永远无法看到的海洋，他的船总在波浪里翻腾，他会口琴，会跳踏踏舞，漂在海上的日子他就老在甲板上边吹口琴边跳舞。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喝酒，啤酒能让他更有节拍点，步子也更加协调点。恩。他最爱的就是那种麦子发酵的啤酒，够新鲜，一天到晚都会冒着泡沫。

皮皮拿着拖把路过1026时。门吱地一下开了。露了个缝隙，皮皮看到毛毛在里面。他想叫毛毛，但毛毛比他早一步发现他。“你是谁？你在干什么呢？”毛毛问。皮皮不晓得怎么回答，毛毛显然不记得自己了。“我……我是清洁工。”皮皮说着就走了。他的大腿一点都不听话。仿佛知道他的工作很多，很忙，要清理很多烟囱呢。皮皮一走，毛毛却跟上他了。“你等等！”毛毛说，“你等等。”皮皮没停下来。毛毛直接就说起来了。“拜托，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只在上午十一点前来看看这个男人。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毛毛说完就转身溜了。皮皮说着莫名其妙只觉眼前闪过一团黑影。

从那天后。皮皮每天早上十一点都能看到毛毛来到小公寓。那个肥胖的老姑妈每天都有节目。不是婚礼就是派对，不是同学聚会就是做礼拜。总之毛毛总是很轻易就能走进来。皮皮想：毛毛应该是喜欢那个水手的，不然不会每天都来看他。皮皮猜测的时候，毛毛点点头，她承认了。因为那个水手会吹好听的曲子还会跳舞。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海是什么的。毛毛想跟水手跳舞。她问皮皮：“你会不会跳舞。踏踏舞？”皮皮点点头。毛毛看了就抽着他的衣角嚷着让他教。“我为什么要教你呢？”皮皮问。“因为……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毛毛嘟着嘴说。“我可没有当你是我的朋友。”皮皮解释到。“那你做我爸爸吧。你比我高。比我大。好了，一言为定。你是我爸爸啦。爸爸要教女儿跳舞。最好是踏踏舞！”皮皮被毛毛折腾得受不了，只好教毛毛跳起舞来。哒哒哒。零碎的声音在地板上响起，慢慢开始有节奏。毛毛开始熟练。皮皮教毛毛练了一个上午，直到老姑妈回来。走之前皮皮跟毛毛来了大大的拥抱。

从那天后。毛毛的脸像开了花，皮皮总看到她笑。有时候是偷偷笑。毛毛给他讲水手告诉他的故事。例如怎么跟单眼皮海盗打架，例如被海藻缠住了腿怎样才能解脱，又例如黑海里的那条大章鱼是如何凶猛，那些嘴皮尖尖的金枪鱼又是怎么飞出水面。总之一切都有趣极了。皮皮安静听着。他开始听到水手的习惯。喝酒。喝完酒后就呼噜大睡。他会不经意地把毛毛搂在怀里，像抱着一只洋娃娃。毛毛叮嘱皮皮一定不要随便说出水手的故事。因为水手以后要进歌剧团的。他会成为一个明星。明星是不能有绯闻的！不然就没有人喜欢了。例如酱鼻子的小丑，他梳着金菊花头，套着多角星帽子，穿着蓝红白礼服，仿佛很丰富多彩。可他却是没有一点绯闻的。水手要的就是这样。

毛毛习惯八点来小公寓。然后十一点离开。水手精神很好，一直快乐到七点才有睡意。那天。毛毛按时来了公寓。肥胖的老姑妈刚出门。走到半路，路过风车场又转身回来。她仿佛忘了带送给牧师的礼物。坐在烟囱顶端看云的皮皮是看到老姑妈回头的。他着急地连爬带滚走下梯子，他着急，一不留神，从烟囱里直接滚了下去。他变成了黑漆漆一片，手中的扫帚又把自己的头发敲得乱七八糟。

老姑妈回到房间时看到水手在亲毛毛。她生气了。插着腰冲着毛毛就一巴掌。水手在睡梦中，晕沉沉地。他看到老姑妈那个8CM高跟鞋才稍微清醒。“好啊！你这个死人。竟然趁我出去就自己快乐！”老姑妈说。“哼。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还不天天去找牧师么。我怎么了。我等了你八年了。我从一个码头漂去另一个码头。我在海上翻腾。还不是为了你。你知道么？我曾经在里海那个蓝色码头看过你。你说你会在那里等我的。结果呢。我是看到你了。而你却跟一群水手中尉一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什么。你看看你的8CM高跟鞋。还有你的火红唇膏。哼。我就知道。是那些臭男人把你养得肥肥的。”老姑妈听了，气疯了。“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像什么。你竟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那么小的孩子你都跟她上床。”水手听了。骨碌骨碌喝了几口麦子啤酒。给了老姑妈一巴掌：“你别瞎扯。我只和她跳舞而已。”老姑妈捂着嘴巴。“呵呵。我瞎扯。你的事又不是没有人知道的。你别不承认。”她说着就给了毛毛一个耳光：“贱人！小贱人！”毛毛被老姑妈的手挥了出去。她身体轻飘飘地，飞啊飞啊。终于成了一只乌鸦。

黄豆大小的雨开始下。乌鸦飞啊飞啊。雨越下越大。地动山摇。小公寓开始倒塌了。城市倒塌了。成了一片麦田。乌鸦飞累了。它跑到稻草人衣服下躲雨。稻草人不是别人。正是皮皮。皮皮身上插着破扫帚，手张得老开。他想说，抱抱。可是他说不出来。一阵风，唱着啦啦啦的歌把乌鸦吹到了他的怀里。皮皮抱住了毛毛。乌鸦才缓了过神来。“呵呵。我听他说，爸爸和女儿前辈子是情人。我们不是情人，所以你不是我爸爸。”皮皮抱住了毛毛：“恩。我不是你的爸爸。我们不是情人。情人是大人才有的事情。我们只是孩子呢。可是……那我是你的什么呢。”乌鸦在稻草人暖暖的怀里颤抖着：“你是我以前丢失的一只玩具熊。”

皮皮笑了。笑着笑着。他才发现自己在看着花盘里的稻草。小小的花盘在皮皮眼中是手绢一样的麦田。他回过神来。真的看到了毛毛。毛毛在通道下走着。她在等着面包店开门。皮皮赶紧下楼。偷偷躲藏在角落里看着。他一直等。等到了十二点。门开了。香喷喷的蛋挞出炉了。“爸爸。我要两个蛋挞。”皮皮听着，吓了一跳。突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不晓得毛毛怎么出现在他后面的。“这个蛋挞……给你！你下次不许抢我的蛋挞。”

“恩？面包店的老头是你爸爸啊？”皮皮问。“是吧。不是吧。”毛毛说。“为什么呢？”皮皮吃着蛋挞问。“他以为我是他的女儿。他以前是个牧师。喜欢上一个水手的女人。他碰到女人时，那个离家出走的女人已经有小孩了。他答应过女人以后要照顾她的孩子。无论男女。”皮皮听着问：“那……然后呢？”

“半年后。女人出现了啊。给了牧师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我咯。”毛毛得意笑了笑。“那……那个女人是你的妈妈？”皮皮迷糊了。“不是。我只是她在路边拾到的。她根本没有孩子。她说的怀孕只是吓唬水手的。她希望他不要离开她。可是他后来死在一场风暴中。”毛毛安静地说着：“我想，她是爱着水手的。我想牧师也是爱她的。不然他就不会给女人做蛋挞了。女人走了后他就开始做蛋挞。他们都爱对方，其实稻草人是爱着麦田乌鸦的，虽然他老做鬼脸吓唬她……皮皮没耐心听下去了：“哎呀，管他呢。大人的世界，永远都很难理解的。”他说完，吃下最后一口蛋挞回家睡觉去了。他很累。身体软软的。仿佛从烟囱里掉下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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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黑胶唱片里的小妖

沿着小镇的旧街走到尽头，你会看到一家唱片店。那个唱片店和其他唱片店不同，里面的唱片全是黑胶唱片，有的已经绝版了。只允许小镇的居民借去听，并不出售。奶酪阿姨和她的丈夫曲奇先生就住在唱片店里。陪伴他们的还有一只叫缪斯的老虎狗和一只叫米若的小花猫。

曲奇先生每天都穿着制服出门。他的工作是一个交通警察，虽然小镇没什么车，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准时报道。而且动作标准。他指挥秩序时像一只木头人，专心致志得连他那蓬乱的头丛中孵出天鹅蛋都不知道。曲奇先生来小镇之前叫“馅饼”先生。他是一个宪兵。而且是一个跷胡须红鼻子的大肚子将军。后来战争平息了他才来到小镇安享晚年。至于他参与的战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有一年是跟那些黄色的蚱蜢打仗。曲奇先生说，哟，那些小小的黄色的直升飞机啊！把我的头都弄晕了，我们就用水来喷，结果把他们喷下来了。总之小镇的孩子也没见过曲奇先生的枪，曲奇先生解释说，将军是最厉害的，一般的将军都不拿枪，我是将军嘛。哈哈！曲奇先生想着就笑起来，现在小镇一片和平，曲奇先生依旧不该自己作风。只不过他的士兵成了马路上来回不止的车辆。

曲奇先生老了。有时候上楼梯都会累。他感觉奶酪阿姨也老了。所以老觉得奶酪阿姨不中用。曲奇先生累了就听他的黑胶唱片。他听着就躺在吊床上，晃悠晃悠的，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他听的音乐是那些节奏轻柔的爵士。他有一个癖好，就是听音乐的时候不许奶酪阿姨听。“你不懂音乐呢？你是女人。懂什么啊。你还是赶快去院子里种菜去吧。冬天快到了，我可要吃牛肉炖萝卜，那些又白又嫩的大萝卜啊，沾上豆瓣酱，加点辣椒，是最暖身子的了！看什么看！亲爱的，我要听音乐。你，你能出去么？拜托你出去一下！”曲奇先生又在唠叨了。奶酪阿姨只好走出房间。她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

这时花猫米若跟着跑出来了。一边帮奶酪阿姨拖着木桶一边说：“奶酪阿姨莫生气莫生气。曲奇大叔是不知道阿姨才是音乐大师呢。难怪他这样说。喵喵。”阿姨摸摸花猫的脖子，给它挠了挠痒痒。花猫伸了一个懒腰。阿姨给她一个红绣球，她就一边玩耍去了。阿姨笑了笑。她知道小镇的孩子其实都清楚她的音乐是很棒的。就在这时候，屋檐上晒太阳的老虎狗缪斯猛地从窗台下的洞钻进房里。它是曲奇先生的忠实仆人，当年曲奇先生在沼泽地里迷了路就全靠缪斯才拾回一条命。缪斯跳到曲奇先生的圆肚子上，用舌头舔了舔主人的双下巴。“不好啦不好啦。原来奶酪阿姨会音乐的，而且我听那只白痴花猫说了，她是音乐大师。”曲奇先生听了大怒：“哼！这个女人不要命了。竟然趁我不在家偷听我的黑胶唱片，竟然还不知羞耻地学着创作音乐！”老虎狗缪斯让他先别生气。最好能捕个正着，嘿嘿，这样奶酪阿姨就没好日子过了。因为关键的是那只花猫。她老能分到新鲜的葡萄，而我只能吃点干粮。缪斯想着就咯咯笑起来。

那天，曲奇先生按时出门。他故意落下一顶帽子。他走到马路的岗位时，却发现奶酪阿姨拿着蓝色的帽子跟在他后面：“亲爱的，亲爱的。你忘记东西了！”曲奇先生咬着嘴唇，心想，这女人真是聪明了，天啊，听音乐的人都会聪明的，她果真偷听了我的音乐。曲奇先生很着急，但还是若无其事的让奶酪阿姨早点回家种菜。不过，狡猾的曲奇先生故意提早下班。他走到旧街口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家里热闹极了，好像是在开派对。他咬牙切耻，哼！这次我还不人赃并获？他明明听到了音乐，而且风格就是他最喜欢的那张情迷地中海的爵士，可是当他走近家门时，发现一点声音都没有。小孩子只是乖乖地听着奶酪阿姨讲故事。老虎狗缪斯告诉他，那可是米若通风报信。

就在米若帮奶酪阿姨，缪斯帮曲奇先生的时候，一个小鬼也开始不安分了。她是住在黑胶唱片里的小妖，惟恐天下不乱的，最喜欢看热闹了。而且，她也不喜欢奶酪阿姨，虽然她是黑胶唱片里的精灵。因为阿姨每次创作音乐都要好好打扮一番，涂个口红，抹点粉底，擦个胭脂，换条裙子，梳个发型什么的。每次阿姨化妆，小妖就偷偷的看。她发现奶酪阿姨化妆后年轻很多，漂亮很多，就像那些半夜跳舞的花一样，生机勃勃。奶酪阿姨的美让小妖心动极了。她也是女孩子嘛。当然也需要打扮。而她最郁闷的是，每次阿姨打扮好，还轮不上小妖她碰碰镜子，就把镜子，唇彩，粉底，眉笔，胭脂，木梳子什么的全收拾好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还放到木匣子里用金钥匙锁起来。小妖每次都生气死。她好郁闷，她从没照过镜子呢，连自己多老都不知道，小妖很担心自己老去，到时候变成一根苦瓜，那可就难看死了。见不了人了！小妖越想越气愤。所以她决定了，要跟缪斯结成联盟好整一下奶酪阿姨。

因为米若的帮忙。曲奇先生还没真正发现奶酪阿姨会音乐。而实际上呢。奶酪阿姨每天都在创作音乐。她听着小孩子讲自己的故事，有些小孩子被爸爸妈妈骂了。奶酪阿姨就作些让人听了能主动承认错误的音乐。除此之外，奶酪阿姨还把关于勇敢，坚强，勤奋的音乐做成唱片送给男孩。把细心，灵巧，聪慧的音乐做成唱片送给女孩。孩子们给奶酪阿姨的礼物则是那一朵朵红花，有的还是五角星。孩子们的眼中，幼儿园阿姨说给的红花和五角星是最珍贵的奖品了。奶酪阿姨很喜欢的。至于小妖呢。她可不要看到奶酪阿姨满嘴微笑。多别扭哟。都那么老的人了，还不只羞耻地笑。所以她总要搞点恶作剧。例如把煤气的火吹灭了。让房子里弥漫着瓦斯的味道。曲奇先生一回家就大骂：“你这个女人，让你看家都看不好，你是不是要毒死我啊！”每次曲奇先生歇斯底里，小妖就拍着手掌笑。她得意洋洋。有一次，她把蒸汽炉的水给弄翻了。烫上了阿姨的脚。还有一次，她把阿姨做好的米饭弄得满地都是。她一直胡闹。可阿姨从不知道黑胶唱片里有只小妖。

又有一天，是小毛孩林林出院的日子。林林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她跟大哥哥牛牛一起去森林里掏鸟巢，后来她背着哥哥把抓到的小鸟又送回杨树上。林林爬树的时候突然被哥哥发现，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今天奶酪阿姨特意要给林林作一支曲子，歌曲里又布谷的歌唱，还有喜鹊的叫声，那音乐是送给所有爱鸟，珍惜生命的孩子的。奶酪阿姨的歌曲太好听了。就连米若也陶醉了。所以她忘了站岗。而曲奇先生正牵着老虎狗缪斯赶回家了。

嘿嘿。有好戏看咯。黑胶唱片的小妖搬着小板凳磕着瓜子等着曲奇先生发火。可曲奇先生在门口站住了。呀。他忍不住赞叹。化了妆的奶酪阿姨像仙女一样美丽。她穿着蓝色碎花的裙子，正在跳舞。阿姨很陶醉。转着圈子。她的手柔软地像一枚花蕊。阿姨在尽情的唱着。她竟然说到了黑胶唱片里小妖的故事。每一张黑胶唱片都是凝聚着创作人的心血的，而黑胶唱片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保存的。所以每张唱片里的守护神就是那些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妖。奶酪阿姨的歌曲在唱，她在尝试跟每张黑胶唱片里的小妖交流。阿姨说，只有真正懂得音乐的人才能在梦里见过小妖。她说她很早就见过小妖，那是一个长头发，眼睛大大，心灵美好的小姑娘。阿姨说，她梦到的小妖，有粉红色的眼睫毛，紫蓝色的眼睛，米黄色的指甲，她的身上有丁香的味道。阿姨说，一直以来，每次创作音乐都会梦到小妖，是小妖一直在鼓励自己，自己才会像黑胶唱片里的守护神一样永远年轻。

小妖听着听着。哇哈哈。原来我是永远不会老的。而且我也不用化妆呢！阿姨的话开始打动小妖。她的步子慢慢移动，也跟着阿姨跳起舞来。曲奇先生还在门口痴呆地看着。奶酪阿姨的歌曲不停地更换。突然唱到那首光之歌时，曲奇先生眼前一亮——“黄昏总是不经意的来临，那些归家的麻雀唧唧喳喳，白杨树上有欢喜的生灵，那些白色的树干开始变成麦田般的金黄，天空是近乎透明的蓝，有的深幽似海，有的平静如兰，白得简单的云朵在轻轻荡漾，这个美好的日子，有我在你的身旁。”曲奇先生听着听着，眼睛就湿润了。那次在沼泽地遇难后，他的眼睛就看不太清楚东西，那时候就是奶酪阿姨在自己身边像燕子一样呢喃细语。天啊。我在怎么忘记了呢。奶酪是懂音乐的。她的歌声是最美妙的。曲奇先生的脸羞愧得通红。自己是什么时候忘记了呢？自己的脾气是什么时候变得粗暴的呢？真的是不应该啊。

奶酪阿姨还在拼命地跳。她继续在唱。“看不到对方的日子，我们彼此相爱，仿佛谁也不能分开。后来我们看到了对方，却忘记了爱的存在。接着，我们开始彼此伤害……孩子们发现阿姨的歌曲不再快乐了，带上了淡淡的忧伤，他们开始安静下来，不再胡闹了。小妖也着急了，她都开始担心阿姨出事了。就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曲奇先生抱住了阿姨的腰身。阿姨慢慢躺到了床上。她开始沉沉睡过去，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每天，曲奇先生都用他的破喉咙尝试给奶酪阿姨唱好听的歌。缪斯已经跟米若交换了食品。他们也偷偷帮曲奇先生找好听的乐谱。他们都很着急。

唯一不着急的就是小妖了。因为她能进入奶酪阿姨的梦了。她知道阿姨是快乐的。嘿嘿。阿姨是假装睡觉的。她幻想着自己像头大笨熊一样冬眠呢。小妖知道，阿姨会在春天来临时醒来，那时候有冰水融化的声音，有柳条吐芽的声音，有青蛙伸懒腰的声音，有风筝飞翔的声音，有燕子归来的声音，总之有很多很多声音，奶酪阿姨怎么会安心躺着呢。她要收集大自然的声音，然后，好好的做成新的唱片送给孩子们。嘿嘿。这是个秘密。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