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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0: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腊月的竹叶黄了，落了。我家门前的竹林铺着厚厚一层黄叶毯子，那厚度是我曾经所未见的。学校放假，我回家来了，我踩着黄叶朝屋走去。没想到，在干脆的落叶下边，竟是一层腐泥。也许是早先掉下的叶子已经腐烂了。我的脚有轻微的下陷，越往前陷得越深。我的运动鞋周围     已是一层黏湿的黑泥，回过头去，身后是两行乌黑的脚印。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前面黄灿灿的路面。又小心地走了几步，鞋子全都陷进去了。我不敢再走，我朝屋子喊人。喊过家里每个人，却不见回应，连狗和鸡鸭的响声也没有。我只能继续往前走，担心整个身子会陷进去，还好没有，最后一次从竹林拔出脚来，湿润感只是达到脚踝。     进了屋子，四处一看，果真一个人也没有。莫非谁家有红白喜事，他们全都吃酒去了？在我的印象中，腊月里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想出去找找，但得先把鞋和裤子换了。当我拉开衣柜的时候，一样东西从里边掉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竟然是一张笑脸，妈妈的笑脸。我怀疑有如此逼真的面具，俯身一摸，果然只摸到了冰凉的地板。我呆呆地瞧着那张笑脸，一直到它在几秒钟后消失。我揭开饭锅，奶奶的笑脸赫然就在里边。然后我在水缸，在柴窝等地方，不出意外的又发现了其他家人的笑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惊慌地在家里每个角落查看，但一切还是从前那样，什么变化也没有。     二叔突然回来了，见到我后便笑起来。和我刚才见到的那张笑脸一样。我仔细地看了看他，也没见有什么变化。    “乐宝，你奶奶说你回来了，叫我来叫你，你还真的回来了！”二叔对我说。    “二叔，发生什么事了？”我想问二叔竹林里是怎么回事，笑脸是怎么回事，但一时间又感觉说不明白，甚至怀疑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    “关塘啊，不是快过年了吗？我们快点去吧，他们都在。”说着二叔就朝后门走去。他的回答不是我想要的，但不知他是一无所知还是有意隐瞒，好象真的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感觉问不出什么，我便跟着二叔出了后门。穿过一片菜地，路过几户人家，我家的鱼塘很快就到了。一路上所见的一切与从前并无二样，二叔也还是用我熟悉的表情和语气和我说话。     家人全都在鱼塘那块，男人们在里边捞鱼，女人们则把捞上来的鱼捉进水盆。他们见了我，全都笑起来。妈妈对我说：  “你奶奶还真的说准了，之前我还不信呢。”我朝奶奶看去，分明就是饭锅里见到的那张笑脸。     鱼塘里的水快放干了，在一些小水洼间露出了黑泥。放水的缺口处挡着一个竹箕，以致鱼不会随水流出去。中间最大的那个水洼里，很多的鱼在里边碰撞，那些最大的草鱼暴露着黑亮的脊背。爷爷和爸爸每人拿一个捞鱼的竹器在里边挑选，那竹器的形状像船的半截，后边翘起一个尾巴。二叔换上高筒靴子后也提着竹器下去了。其他人都站在塘堤上。我虽然长得和爸爸差不多高了，但我是他们眼中的“书生”，男人们做的事情，多半是不要我参与的。     捞鱼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鱼塘里的男人们嘻嘻哈哈的，堤上的女人们也参与到了这种乐趣中，她们不停地叫喊着：    “把那个捞上来。”    “把那条鲤鱼捞上来。”     但我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    “把乐宝捞上来！”     这声音出自每个女人的口中，而且不止一次。她们的神态仿佛那么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男人们也一点都不惊讶，他们回应道：    “捞到乐宝了！”      只有我一个人是惊谔的，我以为是耳朵听错了，但他们那大声的叫喊与笑声仿佛是故意让我听得明白：是的，他们是这么喊的。      我惊慌失措了。但他们很快又象先前那样喊把鱼捞上来。      捞完鱼后回家准备晚饭。鱼自然是道主菜。      菜很多，他们说是为我放假回来特意准备的。我没什么胃口，一个个疑团堵在我的肚子里。他们却不断地给我夹菜，要我多吃，说我在学校没什么好吃的，瘦了那么多。很快我碗里就垒满了菜。我不敢吃鱼，我想到他们说过的“把乐宝捞上来”“捞到乐宝了”。可他们劝我吃鱼劝得最勤，我只得往嘴里送了一块。味道极苦，难道是把鱼胆弄破了？可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我更没胃口吃饭了，把筷子往碗中一插，说我不饿，过会再吃。      当我从凳子上起身准备走开时，却发现他们已经把我围在了中间，腥红的筷子上方漂浮着一张张笑脸。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1 12:17:29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