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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青年不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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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织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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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3: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div class="post_content">一一月的阳光照在街上，已经有了新年的影子，我和我的姐姐走在街上，踩着新年的影子，决定去摸奖。 按照老家的风俗，新年摸奖不仅图个吉利，更是预示一年顺利与否的好兆头。因此，在灰蒙蒙的鲁南小城，在阴冷干燥的腊月天，你常常会看到一块广告牌扎在卡车上在县城的街道上，拖来拖去，把街上的欲望拖到摸奖箱前光芒万丈，而卡车上的喇叭，则刺穿了人们平庸的生活，喊得农民都扔下锄头，丧失了种田的耐心，跑到搭满木板的摸奖现场，一展伸手，可怜啊，他们将带着愤愤不平的失望，继续汗滴禾下土，荣耀啊，中奖的将会批红戴花、锣鼓喧天地站在领奖台上接受记者的采访，新年啊，就这样带着一地彩票的碎片和鞭炮的纸硝来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家来到了南京，现在，我显得无比激动，似乎我的运气总能胜人一筹，我的姐姐也面露喜悦，似乎我们姐弟俩即使谁中了奖也还是姐弟俩，我为我的姐姐有如此美好的愿望和单纯的想法感到亲情的温暖和生活的五颜六色，我说姐姐啊，我要不要去洗一下手？我想摸个头等奖。不是摸奖，我说了几次了，是投注中国体育彩票，你洗手干吗，又不是摸奖，天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从我姐姐的脸上我觉得我有点土，当然了即使我的姐姐依旧笑容满面，我自己也会觉得我有点土，我都不怎么锻炼身体，热爱体育，怎么可能关心中国体育彩票？怎么可能穿上阿迪达斯和耐克呢？我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子和衣服，突然自渐形秽，有一瞬间我真想把阳光变成茫茫黑夜，然后逃跑。到了投注站，我该怎么做啊，姐。你报7位数字就可以了，如果你心里没什么数字概念你就和我一样随机吧？随机？是的。接下来的一段路程我的姐姐开始给我讲述体彩的新玩法。
 街道渐次活了起来，两旁不时涌现水果摊和卖家禽的，自行车小心翼翼地滑过，我们在一家贴满海报的门面房前停了下来，我上前看了一步，上面写满了很多投注事宜以及中奖号码走势图之类，我感觉里面大有学问，复杂极了，我说姐姐等一等，我有点害羞，你让我想想，我还没有想好到底选哪七个数字呢，我站在门前踌躇满志、犹豫不绝，我的姐姐被我这么一说，也变的不好意思起来，但她毕竟比我历经世故，立刻调整了心态，说，没关系的，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不好意思进去，现在也没什么了，我们又不偷不抢，你就当我们现在是去春耕播种，今天晚上一开奖秋天就来了，我们就可以果实累累的收获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姐姐脸不红心在跳，我则由于面对行人的眼色，而羞愧地耷拉下了头，是那种阴谋被揭穿的羞愧，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我自己是多么虚伪的一个人，外表不动声色体内却心潮汹涌、万马奔腾！心揣着一夜暴富的发财梦想，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昭示天下，我他妈的甚至连抢劫犯都不如，我有点厌恶自己的虚伪了。
 我的姐姐进去之后出来了，问我想好了没有，她说她要急着回家做饭，再不去就不等我了，我思考再三，还是没有进去，我把号码交给我的姐姐由她代劳去打印。
 回去的路上，我的姐姐开始抱怨说，人家都说怀孕的时候来投注最好了，有了新生命的母体运气最好，唉，我真后悔光生小孩了，竟然忘记了彩票！
 我的姐夫和我的外甥骑着单车，顺着阳光一路呼啸而来，我的姐姐坐上他们中的其中一辆，和我说了声再见，他们回家去了。
 我也该回家了，我的妈妈正在等我吃午饭。我吃的很安静，谁也不知道我去摸奖了，而且很可能——极有可能我中奖了。
 二 我洗了头，上了发蜡，浑身上下散发出婴儿般的新生，我的姐姐告诉我今天我要相亲了。对于相亲，起初我采取的是青春特有的反叛和不屑，我觉得这是对我人格的极大侮辱，至少说明对我这人的交际能力有所怀疑，可是后来随着岁月的蹉跎，胡须一茬又一茬，我已经强烈地意识到如果我再不思悔改不求女色，那么我将不得不可怜巴巴的面对光棍生涯了，想到这，对于相亲我已经开始半推半就了，也就是说表面上我对相亲虽然还颇有微词，内心里却已经无比向往了，但半推半就依旧无济于事，年老的女人总是说我太小，没有安全感，年小的女人则总说我太老，没有青春的味道，有房子的女人希望我能有辆车，没有房子的女人则希望我能在一夜之间盖个房子，而且还得赶在天亮之前装修好，还不能甲醛超标，我就这样夹在女人门的真空地带，直线下降，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来，拉住我，哪怕是一张好吃懒做的手，以致于现在我只剩下主动出击的架势了，如果再前景黯淡，我想我真的可以关起门了做光棍了。
 按照约定的地点，我来到湖南路上的青春剧场，我看了一手机，pm3点15分，正好，远远地我的姐姐和她的同事，正站在一颗树下，挥手招呼我，我走过去，她们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我顿时觉得自己丧失了成人的尊严，历史将让这个小女孩子铭记：在一个湖水般宁静的下午，一个酷似艺术青年的叔叔忐忑不安地站在广场的一颗树下等待她妈妈的朋友介绍过来的对象。这真是一件丢人的事，我再次变得不安，甚至起了虚伪的想法。3点半，相亲的人还是没有来，我在广场上尽可能地表现得心不在蔫，我不想被人看穿我很在乎这场相亲和自己在恋爱上的一穷二白、一塌糊涂——这么大了竟然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可事实上我此刻的存在早已经被我的姐姐看穿，被我姐姐的同事看穿了，而且如果我不逃跑将继续被参与这次相亲的所有人看穿！天哪，这可要了我的命！
 为了挽回残存在的一丁点脸面，我对我的姐姐说，要不下次再说吧，反正我有的是女孩子，不急的，我的姐姐不知道这是一句假话，竟然承认这句话的真实性和我反驳起来，有有什么用，但那不能和你结婚呀，现在你要找的是能和你结婚的人，我被我的姐姐这么一说，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溜达在广场上的狗，四处张望，等待一条甚至比我还老的母狗和我交配，繁殖。
 相亲的还是来了，一行俩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后来证明，那个又胖又黑又矮的人是我的对象，又白又高又瘦的那个是我姐姐的同事的朋友——我的二媒人。我悄悄地把我的姐姐拉到一旁，我对我的姐姐说，我有的是女孩子，随便调出来一个都比她强，我们走吧。我的姐姐立刻表现出了中年妇女特有的生气和认真，教育我说，你不要总是以貌取人，貌有什么用？我们家又没有花瓶！接下来，我的姐姐开始给我传递她所谓的人生真谛，这辈子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当一名人民教师，阿弥陀佛，这真是孩子们最大的幸福啊。问题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阵北风吹过，我的大媒人随身携带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随风打了一个寒战，她可能随口想说：这个冬天真冷，可是情景所致，童言无忌，小孩子竟然最后来了句：这个阿姨真丑。皇帝的新装也不过如此啊，一时之间，我都为我的对象感到脸红耳赤，真想把一地阳光打包变成茫茫黑夜，逃跑。如众人所料，我们的媒人开始训斥小孩了，看起来比我的姐姐严厉的多，小孩的委屈立刻转化为冬天的泪水，我的姐姐为了稳住局面，遮盖哭声，极力诉说着十二节气里即将到来的春分的美好，今天还是有点风啊，不过阳光大，总体感觉还挺暖和的，呵呵，不下雪就好，对了，我们到肯德基去坐坐吧，她显得很老道。
 相亲没有不欢而散。我们都喝上了可乐，吃上了薯条，坐暖了屁股，不一会儿，我的姐姐和两个媒人以及那个已经不再哭泣的小姑娘装做有事，纷纷表示离开，单独剩下我们俩开始严肃起来，要谈婚姻大事了呀，在某个不起眼的墙角处，我想她们肯定拿着望远镜在观看。
 我们谈起了房子的问题，养老金的问题，生儿育女谁去带的问题，吃饱撑了怎么消化的问题，总之上次相亲所谈的问题，这次基本上都谈了。总结出来看，这次我依旧没有任何优势。  三 除夕快到了，晚上，天很冷，我决定给一个网络上认识的姑娘打电话。我说，你好啊，我是李子悦，我现在在新街口你在哪呢。姑娘装作恍然大悟地说，是你啊，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和一个老乡吃饭啊，我们以后再联系好吗。我说好吧，于是我就离开了新街口，我想到洪武南路的一家网吧上网，快到网吧的时候，姑娘发过来一条短信，她说，你走了吗？我慌忙说，没有，怎么了？姑娘说，我在中央门你过来吧，我说好的（同时我跑了起来，因为只有新街口才有到中央门的公交），我说我马上就过去，你等我一会好吗？姑娘过了一会说，不等了，街上太冷，我已经到家了。顿时我感到万分的沮丧，我已经快跑到新街口了。我再一次往回走，没有多久，姑娘又发过来一条短信说，我家停电了，我有点害怕，你过来吗？我说，好，我这次马上就到，我汗流浃背地重新往新街口的方向跑了起来，我来到站牌，掏出硬币，准备上车。姑娘最后一次发过来短信说，不好意思，我想了想，你还是回去吧，我都没见过你，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四 除夕真的到了。我的外甥排成一队（其实就2个），在饭桌前，聚精会神地等待我的红包。我给他们每人封了一份红包，因为怕封错了，我看了又看，才最终交给他们。我是一个很容易就没有钱的人，这些红包发完，我对年后的生活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我因此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春节的无聊，我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无聊说出去，会有十二分的无聊压过来，我妈妈喜欢用一个词叫“一群群”，她常常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啊，瘸子都一群群的，你不知道，现在的骗子都一群群的，多，多不。我想说的是，妈妈啊，快看，无聊一群一群的来了呀。 烟花没有用，爆竹没有用，地雷没有用，炸弹没有用，把街道刷新没有用，把空旷填满没有用，把夜空绚烂没有用，把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来也没有用，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 送走了我的两个外甥，穿过店面林立的街道，一些爆竹的碎屑撒下来，落到我的头上，就算是新年了。一切从简。 一切从简,我拜年也只是三两句话，接下来的对话再进行下去我必将诚惶诚恐——我害怕的真想带着本新化词典去拜年。我更喜欢电话拜年，我只要面无表情的说声新年好就可以了，这之后我摆一个手势，我的妈妈就会主动上来顶替我的位置继续说话，我抽开身去。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想说话，或者没有合适的话说了。 初一，我在网吧玩了一会，又回到了街上，我看见了老李，他真的老了，他的马自达被没收以后，去学校烧过锅炉，当过电工，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穿的衣服还是三年前的，脸更黑了些，听我妈说他想把她的二女儿嫁给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没好意思去问，他显得比我更有心思，说了一会就匆匆离开了，背影总是很轻易的就能消失掉，我重新感觉到了街上的空荡荡，木制电线杆发出呜呜的风声，我极度忧伤地也很快走开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