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毕业

taxing

<p>&nbsp;&nbsp;&nbsp; 我和程扬说好今天早上去拿毕业证，我醒来的时候是八点，再过十四个小时我们就要离开。</p><p>&nbsp;&nbsp;&nbsp; 我起来的时候寝室一片安静，乱七八糟的东西铺了满地，程扬的行李箱被塞得紧紧的，吐出半件T恤，我的编织袋张着嘴弓着腰，做出平常见不到的动作。我跨过绕过这些东西，拖鞋踩到半张白纸上，留下水纹一样淡淡的脚印。我拿了牙缸和毛巾，到卫生间去。</p><p>&nbsp;&nbsp;&nbsp; 我牙刷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我把头探出去，看到程扬正在走进来，拿着个包子往我桌上一放，包子被塑料袋裹着，流星一样翘着尾巴。我含着牙刷问他：“你东西收好了没？”他说：“差不多了，下午搬出去就得。”我哦了一声把头缩回来继续刷牙，牙刷上飞溅出一片片白色细碎的泡沫，飞到镜子上与更多己经发干的白点溶为一体，把镜子变得模糊，我对着镜子发呆。</p><p>&nbsp;&nbsp;&nbsp; 我洗漱完毕就出来收拾东西，把东西收到箱子里或是随手扔掉，四年来积攒下的东西总是从各个缝隙里钻出来，让我苦恼的时间比让我收拾的时间还多。收了一会儿我的手变得干干的，我只好去洗手，出来继续收拾。程扬在上网，估计是在笑话区，看一会就“哭哭哭”笑一会儿。寝室经过了一夜的沉睡，正散发出一种沉郁的怪味。</p><p>&nbsp;&nbsp;&nbsp; 程扬问我：“收拾得怎么样了？”我把腰挺起来看了看这遍地风流，说：“还有一点，要不先去吧？”我看看表，十点。程扬双手一拍桌子，站起来说：“走！”。</p><p>&nbsp;&nbsp;&nbsp; 程扬没关电脑，走到门边啪一声把灯关了，我冲进卫生间洗了手，然后赶出来和他一起出门。我们本想坐电梯下去，可每次电梯打开都挤满了人和箱子，要不就在8楼满载。程扬靠了一声，说：“走，楼梯。”楼梯上全是黑泥，两层中间的平台上划满了轮印，废纸被泅湿了染成黑色，一团地躺在地上。七楼到六楼之间有一股腐酸味，到五楼又成了臭袜子的味道。我骂了一声说：“臭死了。”程扬笑说：“马上就要走了，也无所谓了。”我们一步一步走下来，从七楼到一楼，尽量避开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东西。</p><p>&nbsp;&nbsp;&nbsp; 我们走到街上，润新楼下停着几辆大巴，车身上挂着横幅，写着：“母校祝同学们前程似锦”，最前那辆的车门前面站着几个男生，说说笑笑的，均匀分散着行李，看不出来是谁要走。再过一会儿中午人就要多起来。昨天下午我们路过这儿的时候车边就围了好多人，抱头痛哭，女生和女生，女生和男生，男生和男生。我当时看了忍不住说：“真感人，”程扬则耸耸肩，说：“真恐怖”……不过现在不行，现在人少，没有女生，那几个男生只是在说笑。</p><p>&nbsp;&nbsp;&nbsp; 我们走在街上，往学校走。到学校的这条小巷子原本只不过是条小巷子，左边是住房，右边也是住房，现在他们把住房的墙壁凿开，开起了铺子。发廊，化装品，洗衣店，最多还是卖吃的，汤包，兰州拉面，邛崃清汤面，哈尔滨水饺，铜锅煎蛋面，还有几家不能让人记住名字，只是说，砂锅饭那家，或者卖快餐那家。每家我们都吃过，品评各自的味道。我看着这些店面，说：“想当年我们刚来那会，这边还是荒凉野地呢。”程扬往四面看看，沉重地点下头说：“嗯，这就是大学生的魅力啊。”</p><p>&nbsp;&nbsp;&nbsp; 南院有一小块空地，中间种了几棵大树，平常协会招新，商家搞促销活动就会在这里，把各自的招牌挂在大树上，招牌一多就把四面围了起来，只能绕着走。周末的时候还会有人来卖盗版书，程扬经常去看，但是从来不买。没有人摆摊子的时候，空地就空空的，人少，小鸟儿就飞下来啄食。现在的鸟儿很不怕人，你慢慢地走过去，不看它，它就不飞走。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正好有一只小麻雀在前面的路上低头啄食。我和程扬走过去，它往旁边跳了两步，我们走得近了些，它又跳了一小步，挺着胸。将要超过它的时候我斜眼偷偷看了一下，它又往回朝着我们跳了两步，我偷看小鸟的时候看到程扬也在偷偷看它，小小的爪子敲在水泥地上，发出嚓嚓的轻响。</p><p>&nbsp;&nbsp;&nbsp; 拿毕业证的过程是，先到426交离校手续表，然后领一个资料袋，再到420去领毕业证和学位证。我们拿了证正要往回走，程扬忽然说：“对了，我还有一个东西。”就跑回426去问：“老师，优秀毕业论文的证书是在哪领？”正在写字的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问：“名字？”“程扬。”老师就转回头去对后面帮忙的学生说：“找找。”那个学生拿过来一沓奖状放在桌上，程扬看着他一张一张地翻，翻了一会他连忙伸手按住说：“对，就这张！”他把它抽了出来，那学生又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包递给他，他接过来，说：“好，麻烦了，谢谢老师！”</p><p>&nbsp;&nbsp;&nbsp; 我问：“什么好东西？”，一面把包打开，里面装着一对乒乓球拍，几个球，一个网，还有一对护腕一条毛巾。我们都不打乒乓球，这东西没什么意思，但是包包外面的标签上写着“零售价￥165.00”。程扬看了看说：“没什么意思。”</p><p>&nbsp;&nbsp;&nbsp; 我们拿着东西往回走，在刚才遇到小鸟儿的地方碰上了林雁文，她正往学校走，我小声对程扬说：“林雁文！”她向我们迎来。“程扬！”她叫了声，然后微笑着向我点点头。程扬说：“你昨晚上不是说回家了吗？”林雁文说：“啊，还有点儿事，一会就走。”他扬了扬头说：“去学校？”“嗯。”“拿毕业证？”“对，还有点其它事。”“哦，”程扬说，“那你快去吧。”“行，拜拜。”林雁文说拜拜的时候把两个字咬得一样重，显得很认真。程扬点点头，我把手举起来凌空抓了抓。我们就继续往回走。</p><p>&nbsp;&nbsp;&nbsp; “去吃饭？”我问程扬。“吃饭，好啊，”他说，“肚子饿了就吃饭，你饿不饿嘛？”我想了想说：“好像你给我带的包子我忘吃了……”他说：“你够狠啊！我辛辛苦苦给你带个包子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啊？不行，我太伤心了，请客请客！”我一跳：“什么！我昨天才请了你。”“你应该安慰下我现在受伤的心……”他奸笑起来。“滚！要么AA，要么不吃，我回去吃包子去。”“好嘛，”他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那你要不要喝酒嘛？”我一愣，说：“大中午的喝什么酒……你又不喝！”“你平常不是最喜欢喝的嘛！算了算了，吃拉面去！”我说：“好，吃面。”</p><p>&nbsp;&nbsp;&nbsp; 程扬是南方人，爱吃米，我是北方人，爱吃面，不过后来他被我带动得也喜欢吃起面来。他点了一份拌面，我也点了份拌面。坐着等面的时候，他就把手放在桌上，看着食馆外面的街说：““唉，就要走了啊。”“你又不走。”我说。他看看我说：“但是你要走啊，我舍不得你怎么办？”“这样啊……那不如今天的面你请？”他说：“去死！”</p><p>&nbsp;&nbsp;&nbsp; 吃完面回到寝室，程扬又在电脑前面坐下来，他看了一早上的笑话，现在终于不笑了，我坐了一会，爬上床睡觉。一觉醒来是两点，程扬不知跑哪儿去了，我下来继续收拾东西。</p><p>&nbsp;&nbsp;&nbsp; 收拾好东西是三点，我到隔壁寝室去找程扬，结果没在，小超正在跑极品飞车，我又到其它几个寝室去，都没在，我只好跑回隔壁去找小超，说你能不能帮我拿下东西，就到楼下去托运。小超点头说走，就按了一下Esc键，跟着我出来。我把编织袋给小超，说麻烦你了，自己则去抱显示器的大箱子，箱子里装了好些书，压得我喘不过气，只好停停走走。到楼下他帮我把东西放上车，我又道了声谢，然后跟着车子一起上邮局。到邮局去把行李过了称，写了地址付了钱，我又一个人慢慢走回来。我从邮局走回来，路上正顶着太阳晒。三天大雨的影响这时候消失无踪，早上还有些凉风，现在就只剩下热浪，我走一走，背上就贴了一层汗。走到润新门口的时候，正好小东子、凯子和贱人背着包出来，我问：“你们走了？”他们说：“走了！”我说：“走，送送你们！”我接过凯子手里的包，和他们一起走向校车。校车前面围满了人，贱人看了会，说：“算了我们打的吧？”他们说行，我就说：“我去帮你们叫车过来。”我向着建设路走了两步，正好有一辆开过来，在润新门口下了人，我抢过去把门扶着，叫他们过来装东西。他们装好东西，我和他们一一握手，我说：“一路走好啊，换了手机就说一声”，他们说：“当然，一定！”。我再回到寝室，把门拧开往里看，程扬还是不在，但行李电脑都没动过，电脑还没关。我用鼠标把电脑晃开，正停在情感区里，我点回主页，进文区看了会，又进时事区读新闻，实在无聊又把他电脑里的《武林外传》点开看了两集。我感到肚子饿，就到其它寝室晃，有两个己经空了，小超还在，对面小刚也在，玩着电脑。我想了想，一个人到外面点个炒饭，慢慢吃。再回到润新的时候天己经擦黑，楼上开灯的寝室在不断减少，一楼大厅里偶尔出来两个人，电梯一直在一楼，一摁就开，一个人也没有，我在电梯里感觉空荡荡的，在楼道里也是空荡荡的，好像整个润新2幢都干瘪了下去，低垂着眼。寝室里还是老样子，程扬的电脑机箱呜呜地叫着。我把手机掏出来给程扬发短信，问他在哪，半天没回，我又打他电话，没人接。我到其它寝室去问，一个挨一个地问，问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时候，大叔正和两个大三的学弟聊天，其中一个对我说：“我刚上去办IP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在12楼。”我问：“他去12楼干什么？”但是没人回答我。</p><p>&nbsp;&nbsp;&nbsp; 我坐电梯上12楼，12楼寝室过道那边空无一人，猛一跺脚，一排路灯挨个儿亮过去。我又走到外面天台上去，终于在这儿看到了程扬，他双手交叉趴在铁栏杆上，正往下看，看着下面深深的夜，左手下面拿了听百氏可乐。我从他后面走过去，叫他：“程扬！你干嘛呢？一下午不见你。”他转过脸来，竟对我笑，说：“来了啊，再来这儿多看看，走了就看不到了。”我说：“你不是吧？”他叹口气说：“这就毕业了啊，毕业了，毕业了就再也不能……”他的声音莫名奇妙软下去，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我连忙转头去看他，他自己甩甩头。骂了声靠，忽然对我一笑，又把头扭回去看楼外，不理我了。我站在他身后，只好看着他，对面非常6+2的霓红灯一闪一闪，为他映出一个深色的背影来。</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8-3 8:34:35编辑过]

冯与蓝

<p>毕业说来轻松，仔细想想还是挺难过的。作者在情感处理上避免了用力，对细节的关注也让毕业这件很普遍的事儿具有了特殊性质。但是生活的琐屑也需要拣择，怎么样把这些拣出来的碎片水到渠成地黏合在一起，使读起来没有跳跃或生拉硬拽的痕迹，是需要不断练习和思考的。</p>

taxing

<p>感谢版主阅读！</p><p>这个东西我写的时候本不是想写毕业的，一开始进入我脑子的是中间“我们拿着东西往回走，在刚才遇到小鸟儿的地方碰上了林雁文，她正往学校走……”那一段，我想写下程扬同学的爱情……我把这个放在中间，然后前面和后面对比想着力写出一种改变……</p><p>不过我觉得我做得还是不够，特别是细节上……我只注意让细节跟着这个线索走，就随意这样写下来了，也没注意它们之间的……“黏合”（姑且借用下这个词吧~），而且主题也被我藏得不见了……<br /></p>

亢蒙

小说中的朴素的情感在字里行间表现的很真实，但是作者有些没有把握住小说的走势，某些细节上的东西处理的有些草率。

乌白丸

<p>taxing同学,好久不见</p><p>你要是把那些感情再弄得泯灭人性一点,会更好.</p>

taxing

<p>啊，细节细节……</p><p>感情感情……</p><p>泯灭人性这个词真可怕～</p><p>（问好卷哥！你最近在写东西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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