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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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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2 14:57: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很早就回到办公室,走廊里很安静,我面对着电脑,开始发呆,脑子里都是一些琐屑。一支烟不知不觉地被点燃,办公室间里也很安静.十五分钟之后,我起身去吃早餐,还好,电梯里的人不算太多,我向一个女人点头,还寒暄了两句，我们认识,可是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了,我想她也是一样,在电梯里, 我知道我身上的烟味令旁边的女孩静静地移了下脚步.我保持着微笑,妻子打来电话,问我几点钟过去,我说随便,我早上不忙,当然我下午一样不忙,妻子说那十点半吧，到时候见.饭堂里很多人,我找了个角落坐下,一个年青的小伙子从我身边走过,热情地向我打招呼,他是单位新来的年青人,我没有回应,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饭堂的嘈杂让我有点烦,不想说话.现在,我只想静静地呆上一会,等下我还要去处理更重要的事情,当然,我的嘴边还是客气地保持着微笑.豆浆很甜,豆沙包也很甜,大量的糖溶化在我微笑的嘴里,融化着余留的烟,让我感到一点涩。孩子此时此刻应该也在学校吃着早餐呢,我想,我是多么爱他,尽管他没有我聪明,没有我这么积极地面对生活,他总是坐在电脑旁消耗他的时光,最严重的是他不听我的话,我希望能够和他沟通,我还可以教他下棋，教他学很多东西，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有了一面似乎永远无法穿越的墙,我从他的眼神看到了这牢不可破的墙,为什么会这样呢,要知道，我是多么爱他。我又想到那间残旧的小屋子,以及里面的十几台电脑,我的一位老实的远房亲戚照看着它,我希望干上二三年后能多买十几台,也许还可以去搞一个经营许可证,我相信我到时候是有这个能力的.虽然,我不喜欢我的小孩子长时间地对着电脑,可是每次看到别的小孩子和青年人睡眼惺忪仍不愿离开那房子的时候，我还是高兴的,人性本恶，但他们空虚,我填满了他们的空虚,这没什么不好.走出饭堂的时候，我突然想，我刚才为什么要说“随便”呢,我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今天没空,或者告诉她我根本不想去,根本不想结束我们的生活。我曾经把这种生活当作是我生存之外最大的责任,可是在今天上午十点半后的短短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里,当我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这种责任便荒唐地彻底消失了,虽然我不觉得这会带来多么大的伤害,可是我还是不能很快接受这样的结果.我是不是应该打电话过去对她说我们或许应该再好好谈谈,甚至我可以对她说我还深爱着她,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在电梯里,我和那个女人再次相遇,这一次,我们都没有打招呼.早上的例会延续着乏味,领导讲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我一直摆弄我的手机，把他所有的功能温习了一遍又一遍，又收到了几条无聊的广告短信息。我一直盼着能接个电话，好走出去抽支烟，但是这么一大早，谁会来找我呢。电话还是没有响，我有些失望，早上那个新来的年青人在我旁边不停地打呵欠，我猜想，也许他昨天晚上玩得很晚，也许还和某个女孩上了床，猜想的细节让我得到了一丝快感，甚至让我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下（当然我还是会很快控制住它），现在的年青人生活都很丰富，我太老实了，毕竟有家有妻有儿。可是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感到忧伤，10点半，“有家有妻有儿”将会加上过去的时态。墙上的一小块墙皮脱落了下来，迅速地摔在地上，碎了，散成了形状不均的几块，没有人注意它，只有我感到不舒服。电话终于响了，电话的突如其来吓了我一跳，我边接电话边迅速离开会议室，妻子说，她那边有个急诊可能要晚些过去，还说可以把时间改在下午，随便，我说。我没有抽烟便回到了会议室，静静地靠在椅子上，领导还在布置工作，我还是没有听进去一个字，我脑海中出现一位伤患痛苦地躺在病床上，鲜血直流，我的妻子正在机械地为他治疗，手执利刃，面无表情，我突然认为那个伤员就是我，我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而妻子救我的最佳方式不应该是做冰冷的手术，而是离开那间病房，满怀感情和眼泪离开我的生活，对，够了，结束它吧。忽然间，我又开始能清楚听到领导的声音，他说，新来的年青同志表现不错，一来到单位就勇挑重担，加班到深夜，这种精神值得表扬。。。。我看了看那个年轻人，他低着头，但已经很精神了。散会之后，我被叫到领导的办公室，领导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张他和妻子、孩子的合影，照片上的领导笑容亲切，但依然像个领导。领导说，你要求进步入党，组织上很高兴，你最近的表现说实话还是有明显进步的，克服了一些散漫的习气，这点组织上看的很清楚，你要继续努力，你知道入党要经过很严格的程序，其中之一是必须参加入党积极分子学习班，可惜今年这个班已经没有了，那就明年再安排你参加吧。我想发牢骚，可领导的电话响了，我忍住了。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我看了看表，十点。十五分钟之后，我站在厕所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太瘦了，作为新生活好的开始，明天要多吃点东西，新生活应该会比现在好些，我相信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回到办公室，我终于可以点一支烟了。我越想越不是滋味，什么叫克服了一些散漫的习气，难道我身上有很多散漫的习气，难道连一个新进来的孩子都比我强，我在这里很多年了，我的资格是很老的，我没有入党、没有被提拔完全是一出政治斗争的悲剧，完全是出于斗争失败的后果，现在对我说组织上看得很清楚，组织上对我的进步很高兴，完全是对我个人悲剧的幸灾乐祸，是嘲讽侮辱调侃诽谤，是扼杀我政治生命的阴谋，看来，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是，我还能怎么样呢，我累了，我必须向这个组织妥协，甚至谄媚它。我去了洗手间用洗脸这个方法来平息“斗争”，在镜子前，我的愤怒一点点随着脸上的水珠滑落，内心安稳了许多，但却依然不舒服，十多年来，我一直很坚强地生活，无所畏惧，可今天却突然变得弱不禁风，甚至眼圈已经红润了，像只灰溜溜的兔子。便池冲水的声音打断了情绪的蔓延，我很快变得若无其事起来，狭小的过道里，领导与我擦身而过，排泄后的舒爽和见到我后的阴沉在他脸上复杂地表现出来，是的，我想,他是个阴谋家，今天的例会是阴谋，今天的谈话是阴谋，甚至摆在他桌面上的全家福都是一种阴谋，组织是个阴谋，关于他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阴谋。我为我生活在阴谋周围感到愤怒而悲伤，我又开始洗脸。电话响了，那位老实亲戚的电话，我以为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知道电话那边传来他的哭声，他哭着说，工商局的人来查封，现在正在没收电脑。。。我说，叫负责查封的人接电话，一会，一个冰冷的声音说，喂。我尽量保持镇定和客气，说，你好，能不能给个面子，我也在政府任职，大家是同行兄弟，只要通融一下，一切好说。他冰冷地说，他们是依法按程序对无证照网吧进行查处，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还告诉我，组织上早就对这方面有明确的规定，你懂法知规还带头不遵守，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算是仁至义尽。我说，你少他妈的跟我谈组织，讲程序，我要去找你们领导，我要整死你。他说，随便…..我说：我操你妈！我要杀你全家，我操你妈！。。。。。。水盆的水龙头没有关，水柱通过脏兮兮的水管，急速地冲向黑暗的下水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呆呆站在镜子前，脑子一片空白，身体没有任何感觉。电话响了，我接起电话，甚至连喂也不想说，那边传来了妻子温柔的声音“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好好谈谈，为了孩子，为了家,沉默了一会,她又说,是的，我发现,我还是深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