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余余

<p>“这个小贱人。”当我站在落满阳光的大道上时，我看到我的女友倚着我曾经男友的后背，他们共坐一匹马，晃晃悠悠地朝我这边过来。<br />　我的曾经男友是个可以做我叔辈的男人，我毫无理由地迷恋着他的一切，他说话时滚动的喉节、他的络腮胡子，甚至他衣袖上沾着的烟草味都令我着迷。常常的，我会到爬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缠着他讲故事。这个时候，他会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宽厚、剔透，象驼铃的铃铛，回味无穷地落在我那灰暗的小屋里。<br /></p><p> 我的女友红在一个傍晚，顶着一片快要落下去的红霞，出现在我的小屋里。已消失不见的她毫无征兆地回来了，当她倚着门往我这边看的时候，我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她就象一道彩虹照亮了我那阴暗的小屋，她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纠缠，久久的，空气象凝固了一般。我急得快流眼泪了，他们还是旁若无人地相互对望。<br />回忆那样的场景，对我来说就象个噩梦。<br /> 现在这样的噩梦又在大街上重演。见到我时，红更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我恨不得抽出一条鞭子，狠狠地甩过去，我那样子一定象极了一个嫉恶如仇的革命党，然而他还是那样沉稳，不慌不忙地朝我点头，该死的，我的心又跳了起来。我看着他扬起马鞭，甩了一下，那匹马驮着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我面前走过去了。<br />头脑一片空白，我拖着沉重的没有灵魂的肉躯在夜晚的街道上游走，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只有从后面吹来的风，托着我在走。当我路过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妓院时，我想，就让我到那儿去度过我的余生吧。我缩着身子在妓院门口，磨磨蹭蹭。当一只男人汗毛粗重的手伸向我时，我本能地尖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逃跑了。</p><p> 2<br /> 那个小贱人会在某天再次来到我的屋里，倒是我完全没料到的。她来时，我还躺在被窝里。就那么厚着脸皮，嬉笑着，她也跟着爬上了床。我转过背来对着她，她一下子抱紧了我的腰。<br />“你来干什么？”<br />“我一个人实在无聊，都快闷死了。他出远门了，得两个月。”我还没细问，她自己一个人把话全说了。<br />说着，象个孩子似的，把脸拱到我的臂弯里。“我也不想这个样子的。你知道失去了你，我有多痛苦。”<br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翻转身的时候，她竟然肩膀抖个不停地哭泣起来，我的手臂上满沾了她的泪水。我心软了，不自禁地去摸她的头发，说实话，她哭的样子，看了真让人心疼，我又怎么能忘记，我们曾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br />她是个感情热烈的人，又象六月的天，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高兴的时候，她搂着我咯咯地放肆的笑；不高兴的时候，又会变着法子的来折磨我，伸出她那细又尖的手指在我脸上狠狠地拧一下，那是常有的事。而当我不再搭理她时，她又会嬉笑着，来讨好我，说些很动听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我们一起玩填字游戏，编字谜；写了文字片断，然后互换了看。也许，我们是太孤独了。<br />我们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有时候，看着她没心没肺地乐着，我忽然觉得自己又重新喜欢上了她，真心实意的，那些痛苦的伤害，我要抹去它。我甚至幻想着，要带着她离开这里，远走高飞，留下那个善变的男人，在这里痛哭流涕，这是件多么富有诗意的事。</p><p> 真是个没心肝的家伙，那天，吃着饭，她使劲往我碗里夹菜。<br />我问为什么忽然对我那么殷勤，她撇了下嘴，抹着嘴角的饭粒说，“因为他快回来了。再不对你好点，可能就没时间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还朝我眨着眼睛笑。一想到她会笑厣如花地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我简直快发疯了。我感觉自己被利用了。先前积聚起来的对于她的种种感情，又一下子彻底推翻了。我不能再次目睹着他上门来接走她，然后轻易地，她就把我抛弃。<br /> 我的不安越来越重，虽然我很好地掩饰着，但她应也有所感觉了。那天，我们在后花园里漫步，她傍着我走，身子的大半个重心，几乎全压在我身上了，那头软绵绵的头发抵着我的下巴。远远地看过去，我们就象一对爱恋中的人。“一想到，我们就快要分开了，我真是不舍。”我没有答话，身子僵硬地走着，我已分不清，她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br />快走到池塘边的时候，她忽然象个孩子似地跳了起来，脱了我的手，飞快地冲跑出去，跑了一半，很好看地回头说，“我去摘荷花，你等我。”<br />那么高兴地，她就去摘荷花了，一会儿，她的身影就掩在一块石块下了。<br />我哪有什么心情看荷花，抬起头，忧郁地看看天，天也晴好得很，蓝蓝的，浮动着一朵朵的白云。<br />恍忽间，我听到了传来的一声尖叫，是她的声音，我预感到出什么事了，我向池塘跑去。我看到她了，正在一堆荷叶间挣扎着，双手拼命地划动着，却是徒劳，身子象沉沉的麻袋往下沉着。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的方向，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话。我一动不动地站在池塘边，看着她一点点地沉下去，一直到水波合扰，只有荷叶微微的颤动。<br />一切都结束了，老天为我设计了这个结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br /> 3<br /> 我和他成了夫妻，我终于完完全全地占有了他，这事让我在梦里也此牙咧嘴地笑出声来，可是我并不快乐。<br />我将永远记得那一天，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去后花园，然后我们坐着一条小船，在屋后的池塘里划着。四周很静，我听着船浆一下一下轻轻地在水面上划动。<br />“你看，那边有好看的荷花。”我笑着对老公说，他也回我一个温和的笑。<br />“我去摘来。”<br />你们猜到我俯身摘荷花时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倒映在水面上，是她。<br />我尖叫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脸。等我缓过神来，缓缓拿下脸上的双手时，我看到我的老公还在静静地划着船浆，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平静。</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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