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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篇】我们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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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7 19:16:4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篇目：傻瓜篇幅：中篇小说作者：宋离人时间：2007－8－24～9－9一稿修改一：2007－10－31                                      一 王四槐的儿子叫王东华。有一天，王东华透露出一个秘密，他坐在窗台上晃荡着两条腿说：“前天夜里，我在家里等我爸爸，你们知道的，那天夜里下着大雨，我爸爸在厂里加班。闹钟响了十下以后，我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我当觉是我爸爸回来了，我打开门，门口没人，只有雨。”王东华说：“你们知道的，我爸爸加完班总会带点心回来，肉包子我都吃怕了。你们爸爸加班没有点心吃吧？”窗台下听话的几个小赤佬咽着口水摇摇头。王东华说：“前天我爸爸发饼干，所以我才等到这么晚，可是我一开门，门口什么也没有，只有雨，哗啦哗啦。”王东华的姐姐王南华从街道上回来，她到同学家学织毛线去了。看到弟弟一脸神气地坐在窗台上，连忙说：“冬瓜――，你开炉门没有？爸爸要回来了。”王东华说：“他哪里会回来？他要加班的。”王东华手一挥又说：“他真是马列。他马列了，我就倒了霉。”王南华说：“晚上我们还是吃稀饭。”王东华手一摆：“稀饭稀饭，一个暑假天天吃稀饭，谁高兴吃？我不吃，我要到舞厅去。”窗台下的小赤佬问：“王冬瓜，你吃到饼干没有？是不是葱油饼干？”王东华说：“你们没听我说吗？我开门一看，我爸爸王丝瓜没在门口，可是我听到有脚步声的，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小赤佬们说：“王冬瓜你快点说嘛，到底吃了饼干没有？”王东华鄙夷说：“一说饼干你们就馋了，你们真是一群叫化子。”巷子里变得热闹起来，红旗机械厂的工人们下班了。一股机油味香香地弥漫开来。有人走到王四槐的门口对王东华说：“王冬瓜，你姐姐呢，你爸爸王丝瓜要我告诉你们他夜里加班，你们自己烧点稀饭吃。”王东华笑着说：“知道了。我姐姐早就烧好了。”大人们陆续走过来，认出了自己的孩子，牵起手往家里去。王东华跳下窗台说：“别走别走，听我说完你们再走。”小赤佬们说：“骗人骗人，你就会拿饼干骗人。”大人们说：“王冬瓜，你小小年纪，也像你爸爸丝瓜一样爱吹牛啊。”王东华说：“谁高兴说饼干！前天夜里，我侦察到一个穿雨衣的人顺着我家的下水管爬到二楼去了。”王东华说着就用手指了指屋角的那根隐藏在爬山虎藤里的铁管子说：“喏，就是这里，他像地下党一样爬上去，然后一步跳进了玻璃窗。”大人们抬眼看看二楼的玻璃窗，那里挂了一条花短裤。大人们说：“你看清了是谁没有？”“没有。”“二楼达老师家的灯是不是开的？”“没开。整条街都在睡觉，谁半夜开灯？”“对的对的，开灯就暴露了。”大人们会意地互相看了看。一个大人朝着花短裤就喊：“达老师，达巧云。”窗子里一个女声响亮地答应了一下，一副镜片在窗内隐约而现。“哎哟，你穿一件新背心啊？你出来点，让我看看。”那个大人故意说。“回去看你老婆去。”达老师说：“什么事快点讲，炉子上在炒菜呢。”“烧什么好吃的？晚上剩一点，我来陪你。”“你来嘛，我给你吃爆栗子。你这个流氓。”“爆栗子我不吃。我喊人来，也不从门里进，从铁管子爬到你屋里去。你欢迎的吧？”“胡说八道！小心烂舌头。”“戳疼你了？总是有人看见的，你那扇门要看牢哦。”几个大人眉飞色舞地笑起来。 那一天傍晚，王丝瓜在门口喝稀饭。西天的晚霞映照在他的碗里。他在生气，他在生晚霞和塔吊的气：塔吊的巨型手臂挥舞着，犹如一支画笔涂抹着西天愈发浓重的色彩，显出和谐的甚至是壮美的景观，而操纵这支巨笔的却是蔡枝秀。这是王丝瓜生气的源头：他妈的，你倒是和老天蛮谐调嘛，怎么和我在一起就疙疙瘩瘩？但是很快，王丝瓜的气就消了。因为老天爷扯了一块锦缎安慰了王丝瓜，确切的说，是一条花短裤从天而降，像鸟一样栖在了他的肩头。王丝瓜拽着裤头，气息急促。他对半空的蔡枝秀说：“你去天上做仙女，我到瑶池会王母了。”后来，他一头汗水地从夜校达老师的身上下来，他说：“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晓得配合，有配合就和谐。”达老师恢复常态说：“最后一次了，再不让你欺负了。我的心就是软。”王丝瓜扬着花裤头说：“老师摇摇旗，学生的革命斗志就特别旺盛，有什么不对？”达老师踢一脚王丝瓜说：“不要脸。”王丝瓜一手揪住女脚，放在心口说：“老马一去十五年，他的菜园长了荒草，我不来整整怎么行？”达老师说：“你滚，别再进我的门。”王丝瓜看一眼窗户说：“我发誓，我不从你门里进，但我要从你门里出。”达老师拧住王丝瓜的嘴，狠狠说：“你就一张嘴叫人喜欢。”                                   二 王丝瓜站在橱窗边，指着自己的照片对儿子王冬瓜女儿王南瓜说：“你们看看，爸爸的样子多神气。”姐弟俩双手罩在眼前，凑近玻璃去瞧，就看见王丝瓜胸佩大红花，精神饱满地挂在红纸上。王南瓜认出几个字，她说：“爸爸你是断指英雄。”王丝瓜说：“老子的血直飙，老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圆满完成了生产任务，老子不当劳模谁能当？”蔡枝秀怀着王北瓜，她挺着大肚子说：“那天我吓得差点昏过去，不知道有没有吓着肚子里的老四？”王丝瓜说：“有什么好怕？就你胆子小。”蔡枝秀说：“你是不怕受伤咯，晓得有人会端骨头汤来喝。”王丝瓜说：“屁股痒？讨打！”王冬瓜说：“我长大了也要当英雄，也要断手指。”蔡枝秀啐了一口，说：“要死。小赤佬不好瞎说的，老天爷要灵验的。” 夕阳西下。王丝瓜坐在门口修鞋子，王南瓜坐在他的边上织毛线，她在织一支袜子。王冬瓜抱着北瓜在逗地上的蚂蚁，王西瓜捧着一只塑料碗在吃稀饭，蔡枝秀在脚盆里洗衣服。王丝瓜说：“到了共产主义，我就不用再修了，各取所需了，我到商店想要哪双就拿哪双。”蔡枝秀说：“再过几年才到共产主义？”     王丝瓜说：“十年或许二十年吧，我估计到二零零零年就会实现了，那时我五十八岁，你五十岁，享福喽。”蔡枝秀说：“我等不及了，哪天一宣布跨入共产主义，我头一个跨入商店，我去拿一台可以洗衣服的机器，衣服丢进去，出来就晾了，多省心。天天一大盆衣服我都洗怕了。”王丝瓜说：“看来你要讨打，女人不洗衣服怎么行？共产主义的女人要成立洗衣社，要联合起来为男人们洗衣服。整天东游西逛怎么行？不象话。”蔡枝秀抬头看看天，余晖里，红旗厂的塔吊巨人般挥舞着手臂。她的心里也有一双手臂。王冬瓜算了算说：“我三十岁，三十岁我是什么样子？我想不出来。”蔡枝秀说：“你当爸爸了，抱着自己的小孩了。”王冬瓜说：“我先到商店去抱个老婆回来，然后一起去上海。”王丝瓜说：“上海有什么好！去香港，去外国才叫有板眼。”蔡枝秀把肥皂水刮在脸上说：“羞死人，小赤佬也要想讨老婆了，不知道像谁？”王丝瓜说：“看来你要讨打了。共产主义怎么能有光棍？人人都有女人的，何况是我们家的王冬瓜呢。”蔡枝秀嘟哝说：“缺德。”王丝瓜说：“你屁股是痒了，几天不打敢顶嘴了。”王丝瓜说着也看看天，天空中飞舞着长脚蚊子，半空中那个熟悉的位置上飘扬着一条花短裤。王丝瓜顿时有了儿孙满堂的底气。王丝瓜说：“你们给我多生几个孙子，南瓜生三个，西瓜也三个，我们开工厂，我当厂长，戴条领带，神气。”蔡枝秀说：“不要不要，我可不要当资本<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家的">家的</personname>太太。冬瓜也要苦了，要出好几份彩礼了。”王丝瓜说：“你总是要唱对台戏的。彩礼？去商店拿啊，商店有的是。”王南瓜算了算说：“我三十五了，我要到商店去拿好多布料，做好多好看的衣服给你们穿。”王西瓜算了算说：“那我三十三岁了，我要拿好多零食回来，天天吃，不吃稀饭了，我还要拿好多布娃娃。”蔡枝秀说：“不害羞，三十三了还要玩具。”王北瓜还不太会说话，她在王冬瓜的怀里说：“娃娃，我要。”王冬瓜说：“给。”王北瓜说：“大飞机，我要。”王冬瓜说：“给。”王北瓜说：“好多好多，我要。”王冬瓜说：“给，都给，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王丝瓜哈哈笑了，他说：“傻瓜，你们都是傻瓜，值钱的东西你们不要，就要破东西，没出息。”                                  三 王丝瓜的大名叫王四槐，牛尾巴街的人喜欢叫他王丝瓜，红旗机械厂的人也喜欢叫他王丝瓜，他们知道王丝瓜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和他离婚了，王丝瓜有四个孩子，老大老二叫南华东华，老三老四都是女生叫西华北华，所以王丝瓜一家都是瓜。蔡枝秀是王丝瓜的前妻，她在王丝瓜的家里开了四次花结了四个瓜。有一天，王丝瓜带着王东华在东风菜场遇到蔡枝秀。蔡枝秀左手挽着一个竹篮，右手抱着一个婴孩。“冬瓜娘。”王丝瓜这样喊。“我已经不是冬瓜的娘了。”蔡枝秀顾盼着回答。“你不是我王丝瓜的老婆，可你还是冬瓜的娘。”王丝瓜摸摸王冬瓜的脑瓜。王冬瓜对蔡枝秀说：“姆妈。”蔡枝秀说：“冬瓜乖，冬瓜没有娘了变得懂事了。”王丝瓜又摸摸蔡枝秀怀里的孩子对前妻说：“冬瓜娘，你抱的谁家的小孩？”蔡枝秀说：“谁的？我自己的。”王丝瓜说：“乖乖，秦百川也会让你生儿子了？”蔡枝秀说：“我家老秦的花样经不比你的差，就你会生儿子？”蔡枝秀说完就弯下腰在王东华的脸畔逗怀里的孩子：“喏，快叫阿哥，叫嘛，他是你阿哥啊。”王东华吸了吸鼻涕，他懂事地说：“小阿弟叫什么名字？”蔡枝秀说：“秦慕华。”王丝瓜笑起来：“哟哟，取来取去，还是叫木瓜，亏老秦还是知识分子。”蔡枝秀说：“笑个屁！我家老秦总是要比你强多了，你就会东西南北――，我告诉你啊，北华的名字我要改掉了。”王丝瓜一挥手说：“你是她妈妈，随便你改。不过，我还是觉得北华好，北瓜是没有的，但女孩都是要赔钱的，不如就叫赔瓜的好。”蔡枝秀狠狠地斜一眼王丝瓜：“你就是一只畜生。”“讨打！”王丝瓜嬉皮笑脸说。                                   四 王东华的爸爸是牛尾巴街的王丝瓜。王丝瓜有三打，一是打铁，王丝瓜在厂里是锻工；二是打腔，打铁的时候他会和着节拍喊歌腔；三是打老婆，王丝瓜的手掌像蒲扇，还专门打蔡枝秀的屁股。王丝瓜打老婆有瘾头，蔡枝秀把饭烧糊了，王丝瓜要打；米里面的虫没挑干净，王丝瓜要打；蔡枝秀原先是长发，有一天王丝瓜在菜里吃到一根长头发后马上就咆哮起来，拿出剪刀就追打蔡枝秀，后来在街口追上了，王丝瓜摁倒哇啦哇啦的蔡枝秀，叉开五指朝蔡枝秀的屁股上啪啦啪啦地扇开了，打到手疼，几剪刀下去将蔡枝秀的头发铰了个七长八短。王冬瓜上学路上看到在街口哭喊的母亲就哈哈地笑。他对蔡枝秀说：“跑什么跑？被他早点打完早点回家吃饭上班。”蔡枝秀啐一口痰：“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小畜生！孽障啊。”看热闹的人说：“王冬瓜，我们外人看看热闹，你怎么能和我们一样看热闹？快去搀你妈妈回家。”“我要上学去了。”王冬瓜说。王南瓜骑着脚踏车出现在街口。蔡枝秀只好对南瓜说：“南华，你扶妈妈回家。”王南瓜绕了两个圈，她说：“你自己回家去，也不难为情？”后来王冬瓜对同学说：“她自己活该。你想嘛，到晚上他们就和好了，在床上嘻嘻哈哈的打闹，你们说是不是活该？”王南瓜也对朋友说：“男人打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好管的？打一打，看她还敢不敢随便对男人嘻嘻哈哈？”蔡枝秀也有不对的地方。牛尾巴街的女人们说，蔡枝秀喜欢叫，被男人打有什么好叫的？老老实实在家里被揍两记就好了，非要哇啦哇啦跑出来丢人现眼。谁会去拦他们？吃饱了才会去管人家的事情。蔡枝秀还有更加不对的地方。她怎么能让王丝瓜以外的男人摸自己的屁股呢？有一天，她肿着屁股往红旗厂高大的塔吊上爬。她是塔吊司机。她的身后是技术员秦百川。他们今天要维修卷机。秦百川看着蔡枝秀一副吃力的样子，心里一块柔软的地方就更加柔软起来。秦百川说：“枝，还是让我给你揉揉吧，你别不信，我死掉的爷爷是有名的骨科医生。”“我又不是骨头疼，我是肉疼。”“我只学到治疗肉疼这一步。”“流氓。你们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最流。”“请你相信啊。”秦百川紧追不舍，伸出一双手捉住蔡枝秀说：“我不仅会修理设备，还会心疼女人的。”蔡枝秀被梦里的这只手温暖得泪眼婆娑。后来的传说是，<chsdate wst="on" isrocdate="False" islunardate="False" day="17" year="2007">8月17日</chsdate>这一天，红旗厂技术员秦百川和塔吊司机蔡枝秀两个人利用修理设备的由头搞坏事，也就是蔡枝秀把屁股给秦百川温柔地摸了。塔吊下面有人在对讲机里听到了秦百川配合手上动作说的一番能让女人脱掉裤子的话。自然，蔡枝秀逃不过一顿死揍。蔡枝秀终于忍受不住屁股上火辣辣的痛了。她抱着两个最小的孩子说：“我不想过了。我要和你离婚！早晚我的屁股要烂在你的手上。”王丝瓜说：“怎么会呢？老秦会给你揉好的。你脱下来让他揉揉就不疼了。”蔡枝秀说：“就要他揉！同样是手，他的手比你舒服多了。”王丝瓜说：“老秦这个杀千刀的，把鸡巴伸到老子面前来了！”蔡枝秀走到门口说：“王丝瓜你这条老狐狸，别以为我踩不住你的尾巴。”蔡枝秀抬眼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那里飘扬着一条花短裤。蔡枝秀情绪激动地说：“晚上你又可以去加班了。打老娘的屁股你凶得不得了，有本事你在上面也弄点声音出来？啊！”蔡枝秀后来冲进厂工会。她哭着说：“我不管他什么劳模不劳模，今天我要和王丝瓜这个王八蛋一刀两断。”蔡枝秀最后义无反顾说：“我和他生活不和谐，一点都不和谐。”                                  五 一天夜里，一个人影出现在王丝瓜家门口。街口的路灯白天的时候刚刚被弹弓打坏，月亮也躲到云层里睡觉去了，所以那天的夜晚特别的黑。人影轻轻地敲了敲门。王丝瓜在屋里说：“敲个魂啊，门开着。”人影进了屋。王丝瓜吧嗒一声拉亮电灯。人影说：“关掉关掉，深更半夜开着灯生怕人家不晓得啊。”王丝瓜说：“秦百川，你连别人老婆的屁股都敢摸，还怕电灯？”秦百川说：“关掉好，你就不怕明天人人在你背后戳脊梁骨？我是怕的，舌头底下会压死人的。”王丝瓜关掉电灯。他说：“按照道理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别看我是打铁的，可我是党员，觉悟还是比一般人高的。”秦百川说：“我今天也不是来讨打的。”王丝瓜说：“你认个错，写个检讨，我还会用春天般的温暖对待你。”秦百川说：“王丝瓜，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认错的。”王丝瓜说：“笑话！你臭老九的手摸到工人阶级先锋队的裤裆里了，罪孽深重！”秦百川说：“我和你，不定谁的罪深重？”王丝瓜说：“老子根红苗正，不怕牛鬼蛇神。”秦百川突然问到：“想复辟资本主义路线，开工厂当资本家是不是你？！还有，你是不是说过香港就是比大陆好这句话？！”王丝瓜一下站起来。秦百川拜拜手：“害怕了？只要我去工宣队一趟，你就是彻底的反革命分子！不说死罪，牢底也要坐穿。但是我不会去说，我不害人。我是来君子协定的。”王丝瓜说：“什么协定？”秦百川说：“你答应和蔡枝秀同志离婚，我就替你守住秘密。”黑暗中，秦百川又说：“只要你去厂里说一声你和蔡枝秀同志离婚与我秦百川没有关系，或者说我秦百川没有破坏你们的家庭就行了，当然你的事情我绝口不提，一直带到棺材里。孰轻孰重，你老王还是拿捏得出来吧。”王丝瓜说：“你比毒蛇还要毒啊！狗日的知识分子。”秦百川说：“一块铁是不能和一团泥巴糅合在一起的，你就是一块铁，我是泥巴，蔡枝秀同志也是泥巴，我们两个才能糅合在一道。”“我们<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都是">都是</personname>君子，我们都应该清楚。”秦百川最后说：“不能让女人绊住男人的脚，女人只能是生活长河里的一条小船，歇歇脚罢了。”王丝瓜送秦百川出门的时候说：“不管怎么说，蔡枝秀现在还是我的老婆，你去和她讲一声，要她回来一趟，我不打她，我有话要和她说。”秦百川握握王丝瓜的手就消失在黑暗里了。一个星期天的中午，蔡枝秀来了，蔡枝秀还领来了一辆板车，她从门外的阳光里走进来，她还没有适应屋里的黑暗。她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不把门锁上？说过多少次了，出门要带上门。”王丝瓜和冬瓜南瓜正围着小桌吃饭。王丝瓜说：“哟哟，走了几天，你门槛高了，不认得我们了？”蔡枝秀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她看着角落里的父子说：“为什么坐在角落里？为什么要换小桌子？上面的灰有三层厚，王丝瓜你擦了没有？”王丝瓜说：“我擦过了。人少了就用小桌了。”蔡枝秀说：“光线太黑，开灯。”王丝瓜拉亮电灯。蔡枝秀看了看桌上的菜碗对王冬瓜说：“碗橱里我藏了一碗肉，晚上叫爸爸烧给你们吃。”王丝瓜说：“昨天就吃完了。”蔡枝秀说：“你们要好好和爸爸过，南瓜要照顾好弟弟，冬瓜放学了，不要去爬树，更不要去游泳。”王丝瓜说：“南瓜冬瓜大了，你就放心好了，我的西瓜北瓜还小，你不能让她们吃苦。要是没肉吃，就喊她们回来到我家来吃。”蔡枝秀背过脸就去抹泪水。王丝瓜说：“哭个屁！和知识分子享福去了，高兴还来不及呢。”蔡枝秀说：“我妈妈给我的两只樟木箱子我是要拿走的，其他的我就不要了。”王丝瓜说：“你拿吧，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拿不动，我叫冬瓜帮你搬。”王丝瓜看着蔡枝秀进进出出，他说：“你要去新的环境战斗了。”蔡枝秀说：“我是反压迫。”王丝瓜说：“你喜欢老秦压迫。”蔡枝秀说：“不要你管，我就是喜欢他压。”蔡枝秀搬好箱子，摸摸饭桌边王东华的脑门说：“冬瓜，再喊我一声。”王冬瓜说：“姆妈。”蔡枝秀又对王南华说：“南瓜，叫姆妈。”了王南瓜说：“我不喜欢外人叫我南瓜，你知道的。”说完，她不理蔡枝秀，端着碗到厨房去了。蔡枝秀说：“想妹妹就去看我们唷。”在门口，王丝瓜叫住蔡枝秀：“还有样东西你忘记了。”说着，伸出一个拳头送到蔡枝秀面前。蔡枝秀说：“你要打就再打一次吧，以后打不到了。”王丝瓜说：“傻瓜，谁要打你？你陪嫁来的两块银元，拿去吧。”蔡枝秀眼圈一红说：“不要了不要了，你去换点钱给孩子们用用。”王丝瓜说：“心都留不住，要钱有什么用。西瓜北瓜还小，你拿走吧。”蔡枝秀说：“要是早点对我这么好，我就不走了。”王丝瓜说：“走吧走吧，再不走我要打人了。”饭桌上，王冬瓜问姐姐王南瓜：“你干吗不叫她一声姆妈？”“狐狸精！我不喊狐狸精。”                                    六 走进街口，王丝瓜的脚头总会轻下来。他刚从厂里加班回来，他是锻工，打一天铁浑身汗臭，头发里沾满了灰屑，脚肿手麻，耳朵里还有铁锤的余韵。整个人在锻工间就像一块被挤压的锻件，只有走出工厂的大门人才变得轻快起来。像鸟。王丝瓜蹑手蹑脚走到自己家门口。他走到王冬瓜睡觉的窗户边站了一会，窗内毫无声息，王冬瓜肯定像死猪一样睡着了。王丝瓜这样想，就是现在把他抱到粪坑边上他都不会醒过来的。在王丝瓜的老家，老人们总是用这句话来笑话自己贪睡的孩子的。这个小赤佬，眼睛倒是蛮尖的。王丝瓜心里说，儿子差点要坏老子的好事了。王丝瓜一直站在门口，他在等路灯熄灭。十点半路灯就会全部熄灭，牛尾巴街就会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了。王丝瓜甚至点上了一根“大前门”，烟雾使他有了一种轻松感。他有了某种亢奋。一阵自行车铃声吓了他一跳，几个“喇叭裤”从街口一闪而过。舞厅散场了。王丝瓜假装在旮旯里小便的样子，羞得路过的毛丫头嘻哈散去。路灯灭了。黑暗中的王丝瓜丢掉烟头，伸展了一下胳膊，就像游泳前做的准备，也像鸟儿起飞前的展翅。他走到爬山虎藤下，突然用一种很独特的姿势攀上了那根落水管，他熟悉落水管，晓得爬到哪里该换手；落水管也熟悉他，总会把凸起的接口给他踩。王丝瓜爬到尽头就跨上了窗台。他很快感觉不太对劲，果然玻璃窗关得严严实实，不像以前敞开着欢迎他。他用手指敲了敲，里面没有反应。曾经有一次窗户也是关上的，他敲了一下窗子就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打开了，迎接他的是一个粉白的影子。王丝瓜以为声音敲小了，就又哚哚地敲了三下，还是没有动静。王丝瓜有些支持不住，因为他的一只胳膊一直像猴子一样吊在气窗上，手臂酸得麻木起来，他从来没有遇到被阻挡在外的情况。他无法发作。主动权在里面的那个人手上。这是规则。他只好顺着水管爬回地面。在半空，他发现了疑点，那条花短裤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中午的时候花短裤还像旗帜一样飘扬在王丝瓜的眼里呢。扯B。王丝瓜咒骂一声。最后一步他几乎是重重地落到地面了。一转身，王丝瓜的魂几乎又一次飞到空中：王冬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王丝瓜挥手一巴掌打在王冬瓜头上：“小赤佬，觉不睡，出来寻死啊！”王冬瓜说：“老子到舞厅去了。”王丝瓜拧着王冬瓜的一只耳朵说：“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学二流子倒是不用教的。”王冬瓜说：“你揪老子耳朵干吗？君子动口不动手。”王丝瓜说：“老子揪儿子的耳朵不应该啊？小赤佬翅膀硬了？”王冬瓜说：“人家不要你了，拿老子来出气。”王丝瓜气的不得了，他一把捉住王冬瓜将他从门里推了进去。王冬瓜被门槛绊了一下，扑通一下膝盖磕在地板上。王冬瓜一双眼睛毒辣辣地盯着王丝瓜。响声惊醒了王南华，她赤着脚冲出来看着父亲和弟弟。王南华擦着嘴角的口水说：“爸爸，你干吗要打阿弟啊？阿弟晚上还没有吃饭呢？他到舞厅玩回来正好等你下班啊。”王冬瓜哇的一声哭出来，泪水飞快地从眼眶里涌出来，一下子聚拢在唇畔浓密的茸毛间，湿亮一片。                                  七 王南华看看西天的日头对王冬瓜说：“我要走了，再不走要迟到了。”王冬瓜这样说：“快去快去，早点找个姐夫回来。”王南华说：“要死了，又瞎说，小心我撕烂你的臭嘴。”王冬瓜说：“装得倒好，你不知道我会侦察敌情啊？我早就知道你的秘密了，你当我是傻瓜。”王南华说：“去去去，滚一边去。”王南华骑上自行车走了一会又回来了。她对王冬瓜说：“阿弟，你自己烧点稀饭吃啊，吃好了再去舞厅。爸爸要是回来你就说我去找工作了。”说完一蹁腿骑车走了。骗我干吗？王冬瓜看着姐姐兴冲冲地姿态说：“你真是个傻瓜，什么看电影？还不是想亲你的嘴，你以为二流子庆生是什么好人啊。” 王丝瓜下班就回来了，他没有加班。他在街口看到了达巧云，达巧云就走在他的前面，手里挽着一个竹篮。看着达巧云穿着一条花绸裤王丝瓜的心也被染花了。王丝瓜嘴里本来小声地哼着珍珠塔，只能自己听见，看到达巧云后他把声音放大了，好叫达巧云也听见，达巧云听见了，就会回头看着他笑。从前都是这样的。然后他们会定下约定。王丝瓜就唱：啊呀宝贝呀，侬若是金鞍白马出皇城，姑娘我是半夜梦里也笑醒。达巧云没有回头。王丝瓜又唱：侬要是头戴乌纱身穿蟒袍，腰系玉带足蹬朝靴，姑娘我黑墨涂脸我跪在地，三步一拜接方卿。达巧云还是没有回头。王丝瓜不唱珍珠塔了。他唱了一句奇怪的词来：“劝侬养狗弗养鸡，狗叫三遍来相会，鸡唱三唱要分离。”达巧云果然站住了。她弯下腰拍了拍脚头上的灰，又直了脖颈理了理脑后的髻。这时候王丝瓜走的和她并排了。王丝瓜吹一声口哨说：“达老师，晚上少烧几个菜，我吃不来的。”“臭美。”王丝瓜说：“他几时回来？”“快了。”王丝瓜说：“他回来之前，我想……”“你什么也别想。不可能了。”王丝瓜说：“妈的，瞎子点灯，老子是白费火柴了。”达巧云转过身，轻蔑地看了一眼王丝瓜。这个眼神让王丝瓜心里开始退却。达巧云说：“你还要怎样？我还有什么没有给你？”王丝瓜说：“我要你做我的老婆，你说的。”达巧云轻轻地笑一下，她的笑让王丝瓜陌生。达巧云说：“你真是一个傻瓜，我怎么可能做你的老婆呢？我有男人，他已经平反了，马上就要回来和我团聚了。你说，我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男人？再说，我还是人民教师，教师――你明白吗？”王丝瓜说：“达巧云，这些年我王四槐可是真心对你的。我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要了。”达巧云说：“那个时候的事不要提了，让他荒唐过去吧。我家老马回来，我叫他来好好谢你的。”王丝瓜说：“你的心好狠毒。”达巧云说：“傻瓜，我的人你拿去了，我的心是不会给你的。”王丝瓜愤愤说：“你的心是真的毒，你往铁管子上抹这么多猪油干什么？存心要害死我，幸好我识破了你的险恶用心。”                                  八 很早的时候，王丝瓜一边打铁一边吆喝这样的调子：“出大力哟――哦嘿，流大汗哟――哦嘿，打好钢啊，哦嘿，超美帝哟――哦嘿。”后来，王丝瓜又这么吆喝：“来呀来，来竞赛，比干劲呐――珍珠汗，比红心呐――满仓泡，你千锤呐，我万锤，四化路上争先锋呐。”王丝瓜的吆喝声如洪钟，锻工房顿时如翻腾的江河，十几条赤身的汉子双臂翻飞犹如出海的蛟龙，个个腮鼓颈突，人人精神百倍。锤声嗨声纠缠成一束巨大无形的树，枝蔓冲破四壁的束缚，轰然跃入高空去了。那年冬夜，吆喝声刺破雪幕传到了带队值夜班的郭书记的耳朵里，老郭他们就踏着积雪去了锻工房。门一推开，老郭顿时被感动得鼻子发酸：满屋子热火朝天，十几个老少爷们半裸着身子正挥汗如雨地抡着大锤。吆喝从他们的肺腑发出，气冲云霄，配合着铿锵的锤声，叠加的声波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旁观者的心灵。老郭流着泪要和大家握手。大家躲闪着不让老郭握。老郭急了说：“我要向你们致敬啊。”王丝瓜说：“我们手没洗，脏。”老郭不由分说抓住王丝瓜的手，熟稔地说：“丝瓜兄弟啊，你是劳模，和你握个手，让我这个没用的书记沾点福气啊。”王丝瓜也动情了，王丝瓜说：“郭书记，可别这么说，我这手有残疾，可比不得当年，怕给你抹黑。”老郭摩挲着丝瓜的手：“你们是红旗厂的财富啊。”王丝瓜也摩挲老郭的手。王丝瓜说：“暖和呵，书记的手真让我们暖和啊。” 年底，表彰大会的时候，王丝瓜很激动。他戴着红花站在主席台上，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最后，他左手拽着前襟，右手拽着后襟，摆出一副持锤的样子才安稳下来。轮到他发言，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郭书记给他打圆场，说：“请王四槐同志给我们来一段劳动号子，王四槐同志的号子可是我们厂里的宝贝啊，大家欢迎。”这可是王丝瓜最摆显的事。他环视了鸦雀无声的会场一眼，沉了沉丹田的游气，吆喝声迸裂而出：“铁水红哎，铁料坚，还得我们说了算，叫它软它就软，好像棉花手中握，叫它硬它就硬，造出利剑震敌胆。新时代，新要求，打铁工人不掉队，一定打出大火箭，飞到太空世界威。”王丝瓜喊的兴起，他摆摆手打断雷动的掌声说：“打铁还靠本身硬。我王丝瓜表个态，我要打一辈子的铁，做一辈子老黄牛。工人万岁！” 王丝瓜的一根手指是这样断掉的：王丝瓜曾经有个徒弟，姓刘，是街道铁木社刘会计的儿子，老子刘会计原来是铁匠，五大三粗，手尖上会一手记流水帐的绝活，铁木社成立后就戴着一副袖套干起了记帐的活儿。这儿子却细皮嫩肉，一副水蛇腰，上衣口袋里总是两样东西：别一支崭新发亮的钢笔和一把木梳。钢笔是装饰，有“我会写字”的说明，其实也就小学毕业；刘徒弟外号叫臭美，也就是因为这把木梳――梳不离手，像女人一样常不常的要在头顶梳理一下，念头一来特强烈，不梳不罢休。一日加班突击至夜深，臭美引锤，丝瓜大锤。臭美念头一来，手上有些停顿。丝瓜看出端倪，便说：“你又要梳头？不是才梳过吗？头发没乱，不准梳。”臭美灵机一动说：“师傅你累了，我和你换换手，我大锤，你来引锤。”丝瓜说：“你一副女人腰，哪是抡锤的料？”臭美不依，硬要和丝瓜换，嘴里说：“我是体贴你，你怎么成了吕洞宾？”看着丝瓜歇锤，臭美忙摸出梳子，在头上划拉了几下，就偷偷笑。王丝瓜骂：“小兔崽子，又骗老子上当。”臭美心想事成，接过<chmetcnv wst="on" tcsc="1" numbertype="3" negative="False" hasspace="False" sourcevalue="20" unitname="磅">二十磅</chmetcnv>的大锤就嗷嗷地轮起来。王丝瓜接着笑骂说：“号丧啊，没个干活的样子。”王丝瓜那天的手指是非断不可的。刘臭美的念头又一次上来了。王丝瓜说：“打完这几十锤就下班了，你憋一会再臭美。”王丝瓜还说：“一个男人家，怎么跟娘们一样？”刘臭美不敢抗拗，硬挺了几锤。心里的欲念着火似的撩拨着他，每一次举锤到头顶就有撒锤梳理的错觉。王丝瓜引锤敲的紧，哪有停歇的意味？突然，王丝瓜大叫一声――刘臭美的大锤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将一根手指锤得稀烂。臭美吓得瘫软在地。王丝瓜骂道：“起来！没见过血？没出息，不干完不能下班！”75年，有工农兵大学名额下来，王丝瓜指名要臭美报名。臭美掏出钢笔歪斜地填了自己的名字，拿着报表梳着脑袋而去。王丝瓜看着臭美背影，嘴里呸地吐出一口痰。王丝瓜说：“他哪里属于劳动人民？他只能是臭老九的料。” 九 王南华说：“我什么时候去火柴厂上班？你可不能马虎我。”王南华又说：“你叫我南瓜我也愿意，别人叫我我是要骂的，你叫我牵手我也让你牵，今天嘴也被你亲去了，你说，我什么没答应你？就是那个，我不肯，除非我去火柴厂上班。等我上班了，你要什么我都应你。我向华主席保证。什么？华主席下台了？那骗你，我就是小狗。”王南华还说：“傻瓜，你跟你爸爸说说嘛，你一说，保管我就去火柴厂上班了，上了班，有了工资，我就不怕人家说我高攀你，我爸爸也会高兴，他会同意我们谈恋爱的。 王东华说：“我就是捡了个烟头抽了几口，我又没有钱，怎么会买烟来抽？”王东华又说：“老子去舞厅不要你管！老子是二流子也不要你管！我是二流子？那你是什么，你是二流子的爸爸，老二流子！”王东华还说：“你怎么不去管管姐姐？她找工作？你加班的时候她天天出去鬼混，庆生你认识吧？他们都亲嘴了。她这个傻瓜，嘴都被人家亲去了，工作还有什么希望？” 王四槐说：“你再出去和他鬼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扯B，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王四槐又说：“只有你这个傻瓜，会上二流子的当。他爸爸玩大了多少女人的肚子，你知道吗？他妈妈搞过多少破鞋，你知道吗？你不要拎不清。当官的，有几个肚子不花嘴不甜？你老实讲，你有没有脱掉裤子？”王四槐还说：“我打你是为你好，让你长记性。蔡枝秀你晓得啵？他男人秦百川当了车间主任，名字都变了，百戳――戳破了车间多少女人的裤裆！”“她有苦头吃了。”王丝瓜最后说。 袁庆生说：“怎么可能？你一定昏头了，把日子算错了。你看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自然，生怕人家看不出来似的。”袁庆生又说：“你怎么肯定就是我的东西？那么一点点漏在里面，半路就干掉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和志祥路的小飞有来往吧？”袁庆生还说：“算我倒霉。你坐七路车去钱桥吧，车站右侧是卫生院，那里的李发光你认识的，你找他吧，他知道该怎么做。七块钱你有吧？对，只要七块，我身上没钱。你再给李发光五块辛苦费。回来的路上你要当心，腿要并拢，别让阿三他们看出来。是有点疼，再疼也要忍住。记住啊，一定要吃鸡蛋，两个荷包蛋，不吃会得病的。”袁庆生最后说：“我要上班去了。最近你不要来找我了，流产的女人气色不好，你在家好好养养吧。”                                  十 马万驹站在门外朝门里喊：“王四槐，王四槐王丝瓜在不在家？”王丝瓜父子在睡午觉。王丝瓜踢醒王冬瓜说：“你出去，说我不在家。”王冬瓜揉着眼睛下了床。屋外一个瘦长个子的人影挡住了射进来的阳光。王冬瓜说：“你是谁？你找他干什么？”马万驹说：“你是谁？你是冬瓜还是南瓜？”王冬瓜说：“我是王东华。”马万驹说：“小赤佬，头发老长，不男不女。连老邻居都不相识了？”王冬瓜认出了马万驹。他说：“你搬走了还来管老子的长头发干什么！”马万驹说：“小赤佬，我替王丝瓜教训教训你。你爸爸呢？叫他出来。”王冬瓜说：“他不在，加班去了。”马万驹说：“又加班？倒是比我还要马列。看来这顿饭我又吃不成了。”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和一块手表塞给王冬瓜：“这块电子表是你的，这张纸叫你姐姐填好，下周一去前进木材厂上班。”马万驹钻进吉普车后，又打开门对王冬瓜说：“你赶快去把头发剃掉，港台资产阶级的东西不要去学，五讲四美你晓得吧？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王冬瓜说：“这手表也是资产阶级的东西，我不要。”马万驹说：“小赤佬，好东西就是稀奇，管他什么主义。”王冬瓜说：“反动吧，你？” 王丝瓜喝了一口酒，眯缝着眼睛对王南华说：“不是我以前积德，人家会主动把好事送到门口来？这个老右派，时来运转了。”王南华拿着招工表，眼泪又一次哗啦哗啦流下来。王丝瓜说：“好了，你哭了一下午了，饭也不做，女同志的眼泪就是不值钱。小心把表格弄潮了。”王南瓜抹一把脸说：“现在好了现在好了，我们家总算有靠山了。马叔叔是好人，做了局长了，还没有忘记我们。”王丝瓜说：“呸，不是我照<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顾达">顾达</personname>老师，人家会白白给你？”王南华说：“亏你从窗子里爬进爬出得照顾，背后不知道被人家戳了多少脊梁骨？达老师也是受苦了，她肯定什么也没说。”王丝瓜说：“讨打哟，南瓜你也不要说我，现在你好像懂事了，你不晓得你和二流子庆生偷偷摸摸的那段时间，我心里有多恶。我的清白白的女儿，被人家亲来抱去，毒得我夜夜困不着觉。”王南瓜说：“不要提这个流氓。臭流氓。”王丝瓜说：“是不是叫人家欺负了？”王南瓜牙缝里挤出“他敢”两个字。王南华倚在门边，手里拽着一个线头，眼里看着门槛上的一只断尾壁虎，心里就有根尾巴在别别地跳，她说：“昨天我看到蔡枝秀在骂街，木瓜得爸爸好像又喜欢上了一个女人。”王丝瓜说：“活该！我们的好日子她是享不到了哟。”王南华说：“我们的好日子？也不知道是谁赶走了蔡枝秀。”王丝瓜一口喝干杯子说：“谁赶？她自己傻，屁股不坚定非要坐到百戳的床上去，活该。”王南华说：“人家都是傻瓜，只有你最聪明。”                                 十一 一天，王冬瓜从街上晃荡回来，一进门他这样对王丝瓜说：“小琴的嘴笑得合不拢了，这个破鞋终于是笑了。来了一辆黑又亮，两部客车，鞭炮炸了几十条。她算是嫁到好人家了，红旗厂她是最排场的新娘子了。今天穿了一件大红的旗袍，衩子开到这里。”王冬瓜把手放在大腿上。王丝瓜说：“哪里不好看？去看人家的大腿？”王冬瓜说：“整条街谁没见过她的大腿？”又一天，王冬瓜从街上晃荡回来，他这样对王丝瓜说：“大草鱼。有没有人到家里来送大草鱼？”王丝瓜在补鞋，他说：“什么大草鱼？”王冬瓜说：“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达老师的男人马局长。达老师不在，就他一个人从汽车里下来。真是认不出来了，现在胖得像一头猪，滚圆滚圆，肚子要拖到地上了。公家的油水就是养人的。他没有看到我，他手里拎着两条大草鱼，我以为他会到我们家里来。”王丝瓜哈哈笑着说：“开什么玩笑！谁走错门了也不会到我们家来，快过年了，干部家的门从来就关不上了，送礼的人多啊。”王冬瓜说：“我也去送礼。”王丝瓜说：“你给谁送？你他妈的连个工作都没有，送礼都没门。”隔了几天，王冬瓜又从街上回来说：“你的手指白断了。刘臭美记得吧？把你手指打坏的那个？对了，他从大学毕业分配回来了，听人家叫他科长了。他运气好的，你工伤了，他倒推荐去上大学了。今天看到我，牛逼得不得了，抽得香烟都是五块的襄阳。他没有问起你，他和几个人好像要去太湖饭店吃饭。”王丝瓜说：“他一看到我手上的血，吓得半死。还是我扶他起来的，我说怕什么怕？起来，我们把剩下的活干完。人事科来送名额，也是我说的他，他哪里是打铁的料？早点走的好，不要给我们丢脸。” 王冬瓜从围墙上跳下来说：“和你一道打铁的周癞子也去给头头送礼了，我看见的。门口停了七八辆自行车，都是送礼去的。”王丝瓜说：“他老婆没工作。老子又没有老婆，求什么人？再说老子自己都吃不饱送个屁。” 王冬瓜从树下滑下来说：“太黑了，看不清了，反正南瓜和一个男的在一道走，马上就要到街口了。肯定是木材厂的，木材厂男人多。”王丝瓜说：“女大不中留了。没有好烟好酒不要进门来。”王冬瓜说：“我到门口去守着，看南瓜和谁在一起。” 王冬瓜捂着耳朵跑回来说：“来了来了，快放炮。南瓜你鞋子藏好没有？没有红包我是不会便宜他的，红包装的少了也不行，不讨好我这个小舅子，他钱大头今天不要接走新娘子。”王丝瓜说：“妈的，老子一松劲，你们就把肚子搞大了，现在弄得我好紧张，我的手打铁都不抖，现在怎么老是抖？今天要塌台了。”                                十二 一年冬天，蔡枝秀烧好晚饭对西瓜北瓜说：“你们带弟弟一起吃饭。西瓜，你大一点，你洗碗。北瓜，你带弟弟玩一会。木瓜，你要听姐姐的话，10岁的孩子应该懂事了。你们都要相互关心，要抱成一个团，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了。”西瓜说：“姆妈，你饭也不吃，要到哪里去？”北瓜说：“姆妈，你的脸色好黄，像一张草纸。” 蔡枝秀拢了一下头发说：“我要找你们的爸爸去。”这天夜里，蔡枝秀心事重重地来到富宁街。她在一幢二层小楼前站住，抬头看见了那扇亮灯的窗子里有个女人闪了一下。蔡枝秀的内心犹如遇到火星的汽油桶，一下子爆炸开来：“大家快来看啊，这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自己的男人死掉了，就来勾引别人的男人。就是你，二楼的，我骂的就是你，你个不要脸的，头发像个骚鸡窝，脸涂的一看就知道是骚货。每天在男人面前卖B，狐狸精！臭卖B的！偷人家男人你不得好死，你的骚B早晚要烂掉！”蔡枝秀在富宁街上窜下跳，施展一个怨妇练就的骂街本领。她身材矮胖，声音洪大，有时甚至一口气骂上百十个字，直到脖子梗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正是吃饭时间，临街的窗户无一例外熄着灯。这不奇怪。其实每一扇窗户后面人们都端着碗支楞着耳朵，听的有滋有味，甚至满口生津，一碗饭三下两下就扒完了――菜一口没吃！。蔡枝秀骂得声音有些沙哑了，就停下来转而向好事的路人介绍案情。她说：“对的呀，都是红旗厂的，我家那个死人在厂里当主任，那个骚货是会计，从前嘛，看都不看我家那个死人，自从我家那个死人当了主任，好了嘛，隔三差五到我家里来，由头多得不得了。我还不晓得她是狐狸精，我当觉我家那个死人是老实人呀，不会有情况的。等我发现苗头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轧上姘头了。办公室里，墙壁角落里，公园里，旧仓库里……哎呀呀，只要两个人一到一起就会脱裤子。杭州睡过了，苏州也睡过了，城南的迎春旅馆也睡过了，好嘛，昨天睡到我床上来了。我家那个死人……”突然，蔡枝秀发现二楼的灯熄灭了，她冲出人群跑到窗下，手指着黑窗户又骂起来：“老流氓，还没有睡够啊？亏里还是党员，你的觉悟跑到裤裆里去了，看到狐狸精就昏了头，像前世没弄过女人一样。陈世美，大流氓，我要揭发，我要检举，我要到纪委去告你。” 后来，蔡枝秀身上沾满了粪水。她眼里流着泪水，额头上横淌着粪水。她在大街上伤心欲绝：“他是一点良心也不讲了，往我身上泼粪，只有畜生才做的出来。他这样做，我死的心都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真是傻瓜，早知道他现在会摸人家的屁股，当初就应该夹紧屁股不许他伸手了。”“我要死给他看。让他没有好下场。”蔡枝秀最后说。半夜时分，蔡枝秀犹豫着回了家。她推开门的时候心里一阵发狠，坚定地截流了自己断线般的泪珠。她走进孩子睡觉的小间，木瓜这个憨小子发出痛快的成长的鼾声，西瓜北瓜两个丫头像一对取暖的小猫相互依偎着。蔡枝秀一身臭气，她跪在床头轻轻地叫醒床边的西瓜，西瓜揉眼睛的时候，她又喊醒里床的北瓜。她对惺忪着睡眼的两个瓜说：“先醒醒，妈妈有话对你们说。”西瓜发现了异样，她说：“姆妈你身上好臭，你掉进粪坑了？”蔡枝秀说：“我没有掉进粪坑，我身上是臭，可是我没有掉进粪坑。”黑暗里，两个孩子不做声了。蔡枝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来。蔡枝秀说：“西瓜，你是姐姐，你告诉妈妈，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西瓜说：“叫秦百川。”蔡枝秀说：“北瓜你知不知道？”北瓜说：“秦百川。”蔡枝秀说：“错了，你们都错了，木瓜的爸爸才叫秦百川，你们的爸爸叫王四槐。你们记好了，明天你们就去牛尾巴街找他，你们在街口大声叫王丝瓜，他就会来接你们，给你们饭吃。”姐妹俩在黑暗中噗哧笑了。蔡枝秀还说：“你们要带好弟弟，再苦再穷也不能丢掉弟弟，有一口饭要先让弟弟吃，有一口汤也要先让弟弟喝，弟弟小，你们要让弟弟，等他长大了会变成一棵大树的。大树总会报答你们的。”西瓜北瓜说：“姆妈，我们记住了。”蔡枝秀说：“记住就好。他叫王丝瓜，你们的爸爸。”蔡枝秀站起来。西瓜在她的背后问：“姆妈，你要到哪里去？” 天亮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像一只蝙蝠趴在地上的蔡枝秀。锻工叶大嘴早起去厂里偷铜，急匆匆走到塔吊下面时，被地上一个人影吓了一跳。蔡枝秀还有一口气。没人晓得蔡枝秀是怎样从塔吊上面掉下来的。她的一条腿像一根断木棍似的压在肚子下面，她的头发一副沉重的样子紧紧贴在血水里。王丝瓜带着王冬瓜急匆匆地赶来了。他丢掉自行车就像一只青蛙一样蜷伏在蔡枝秀身边。他呼天抢地的说：“冬瓜的娘啊，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傻瓜，你真是傻瓜啊，老秦吃官司去了，几个孩子怎么活啊？”蔡枝秀嘴里冒出几个泡泡。王丝瓜不哭了，王丝瓜说：“你像一张烂纸头，我怎么送你去医院啊？我的老天啊，谁来帮帮我？”蔡枝秀喉咙里咕哝了几下，王丝瓜耳朵凑近说：“你说，你还有什么话，我在听。”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他红着眼睛开始训斥站在身边的王冬瓜：“冬瓜，还不快叫一声妈妈，她刚才说了，你是她的大儿子，她走了以后，你就顶替她到红旗厂去上班。”“趁妈妈还有一口气，你快说声谢谢啊。”后来王丝瓜在人群里这样说：“小蔡一直挺到我和冬瓜出现才断气，她不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是死不瞑目的。冬瓜是他的大儿子，她不叫冬瓜顶替叫谁顶？你们想想，这么好的一个人，会叫秦百川这个流氓逼死。走，跟我走，我已经化悲痛为力量了，我要到纪委告他去。” 王南瓜挺着大肚子站在红旗厂门口，她从木材厂宿舍闻讯赶过来了。她气喘吁吁地对看门的章结巴说：“我不进去了，我看到血就会头昏，再说我肚子里的毛毛不能受惊吓的，要是有个长短，钱大头不找我拼命才怪。”王南瓜总结说：“老秦的老婆真是傻，有什么死头？男人过了年纪就好了。你们男人也真是的，一个洞，谁的不都一样？” 十三 王丝瓜说：“今天我们先开个家庭会，前段时间忙没时间。主要是欢迎西瓜北瓜回来。她们小时候被蔡枝秀同志带走了，带到了一个没有光明没有欢乐的地方去了――有点像旧社会，被流氓坏分子秦百川压迫，蔡枝秀同志没有完成培育祖国花朵成人的美好愿望就含恨的死掉了。她用死换来了你们的光明。你们投奔到我王丝瓜这里，是――木瓜，你不要动筷子，好好听我说完――我是欢迎的，你们本来就是我的孩子我能不欢迎吗？木瓜，你听着，你不能算我的儿子，最多只能是半个儿子，所以我要你记住几点，一是你必须听从哥哥姐姐的安排，多做事情，冬瓜，你把星期天早起拿肉票的事情交给木瓜去办，他个子小灵活，跑的又快，肯定能抢到前面的位置，第二，南瓜出嫁以后，家里的卫生就交给你做，放学回来把地上打扫干净，家里人多了，灰尘也会多，四个玻璃窗也要擦干净，三是，是什么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木瓜你听清了没有？听清了就好，你想，怎么能光吃饭不干活呢？西瓜有什么话要说？――等等，你替木瓜说话我理解，你心疼弟弟嘛，可是劳动习惯是不是要从小培养？就是嘛，我就是在培养木瓜从小热爱劳动的好习惯。我今天就说这些，开始吃饭。”王丝瓜吃了两口，就对木瓜说：“木瓜，你怎么不动筷子？”木瓜眨巴着小眼睛说：“我是你半个儿子，我吃一半就够了。” 王丝瓜说：“西瓜，你这个讨债鬼，快出来吃饭！摆什么脸色，翅膀硬了？做错了还起调，讨打！你怎么不心疼我王丝瓜？我的腰都要累断了，你怎么不给我锤锤？你哥哥手上都是血泡，还不是照样劈柴？我用墨水瓶砸你是有些危险，但还不是被你气的，你这么帮木瓜是害他，他会越来越懒，会养成好吃懒做的少爷习气，我们家是绝对不能有少爷存在的。我是为他好，我说过了，他能不能成为我们家的一员能不能成为我王丝瓜的儿子，要看他的表现。擦窗户都不愿意做，他要做什么。木瓜，你自己说说，我说的对不对？”木瓜舔了一下嘴唇，笑着说：“你说的对。是你挽救了我，我走到悬崖边了，你上来一把拉住我。”王西瓜从房间里冲出来，她的眼睛里冒着可怕的火光，她捉住木瓜的手伸到王丝瓜的面前说：“你自己看看弟弟的手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他了。”木瓜的手肿得像黑馒头，遍布溃烂的冻疮。 王丝瓜说：“今天我们一大家子团圆了，不容易啊，一年就这么一次兴高采烈的坐在一起。小钱南瓜一家也回来了，老母鸡是他们带来的，你们尝尝，我炖了一个下午了。红烧肉有十块，我数好了，一人一块，我的那块给木瓜吃。木瓜做了一件让我掉眼泪的事，前天，他抱着我的脚放在心窝暖，他真的心疼我了，他晓得我王丝瓜的脚一到冬天就会疼。冬瓜你不要笑，亏你和我睡了十几年，亏你还是我的亲生儿子。所以我要表扬木瓜。南瓜你把小宝抱过去，不要老是叫木瓜帮你抱，木瓜抱孩子的样子太难看。西瓜，你快给弟弟搛一块肉。”木瓜吸吸鼻子，笑着说：“我能不能当你的亲生儿子？叫你一声爸爸？”王丝瓜哈哈大笑说：“叫，你叫吧。” 王丝瓜说：“你们都听好了。明天一早，你们的弟弟木瓜同学就要离开我们到县城念初中去了。念书的好处是越来越明显了，以后找工作讨老婆都要有文化才行。冬瓜你是完蛋了，一辈子只有打光棍了，西瓜北瓜的脑子不灵，笨的很，不是读书的材料。想想也气，我王丝瓜的几个孩子都不会念书，只有这个木瓜了。以后我们一屋子瓜都要靠木瓜了。他妈的，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勒紧肚皮供木瓜念书，我王丝瓜带头，不吃肉了，烟还是要抽的。冬瓜你们几个也表个态，用实际行动支持弟弟上学。”王冬瓜说：“肉怎么能不吃，不吃怎么打铁？”王木瓜摇了摇他的尖脑门说：“哥，我舍不得和你们分开，我一走，你就没有出气筒了，要不你先忍着，我一星期回来一趟，让你踢我屁股出出气，你知道，你不踢我，我的屁股也会痒的。”                                 十四 王丝瓜坐在阳光下眯缝着睡眼，他几乎坐了一整天了。午后的阳光绚暖，坐上一会瞌睡虫就苏醒过来，集中到眼皮上蹦跳，害的眼皮子沉重得往下掉。有几次，王丝瓜睡着了，头歪在门框上，但很快就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醒来的王丝瓜揉揉眼皮，看一眼日头，骂一声：“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丝瓜三个月没打铁了。今天他的心里有些急：清晨到班上后就围着錾板转了几圈，又将原本干干净净的场地打扫了一遍，中午饭后，硬是兴起抡起大锤咣咣地在錾板上砸上十几锤。他的手是真的痒了。这会，他站起来到屋角，那里有道落水沟。王丝瓜摸出家伙解溲，水流的声音很大，王丝瓜调整角度，尿水就上了半人高的矮墙（那里有一道黑线印），一副压力很足的样子。转过身，他对叶大嘴说：“大嘴，你狗日的就是没我行，我次次过线，嘿嘿，底气旺呢。”叶大嘴说：“你白天鸟硬，晚上嘴硬。”就笑王丝瓜没有老婆的缠磨，才能这般底气十足。王丝瓜说：“缠磨？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咯。那年月，嘿嘿，没的说。没有了，也就不想咯。”叶大嘴知根知底，就低头偷笑，片刻抬头看天说：“怪了，汽车怎么还不来？该不会半路喝酒去吧？”王丝瓜说：“应该快了。攒了半年的劲，今天要派上用场了。”正说着话，王冬瓜急匆匆地跑进来，他对王丝瓜说：“厂部来电话了，问我们准备好了没有？送货的汽车已经进厂了。”王丝瓜说：“你告诉他们，我们的手痒的不得了了，还有，老子的嗓子也痒的不得了了。”王丝瓜招呼大伙说：“哥几个，跟我鼓风生火操大锤――来菜啦。” 头夜，王丝瓜这么吆喝：“哎嘿－，哎嘿－，盼你来呀，想你来；近也来啊，远也来；坐车来啊，搭船来；全国的生意统统来，你一来啊，我兴旺；你不来啊，要生病，你说该来不该来――”陪班的工段长正陪领导和客户在办公室喝酒——一路赶来，误了饭点，工人们大锅吃过了，领导们小锅慢慢酌。吆喝声不绝于耳，客户竖大拇指说：“你们的工人好样的，素质高。”工段长说：“都是粗人，让领导笑话了。”隔几夜，王丝瓜这么吆喝：“哎嘿――，哎嘿――，干劲来啊，别歇气；天震塌来，地震裂；山搬家来，水改道；工人的干劲高不高；干劲来啊，别歇气，肩膀红来，手打泡，工人的血汗值不值――”这夜，厂长赶来陪客户吃饭――客户蹲守提货，每天吃在现场，工人大锅吃过了，领导小锅慢慢酌。吆喝声传进来，客户又竖大拇指说：“钦佩钦佩啊，贵厂有这样的职工队伍，扭转局势指日可待。”厂长说：“哪里哪里，多亏你老兄雪中送炭啊。”第十夜，王丝瓜这么吆喝：“哎嘿――，哎嘿――，少放一个屁啊，多憋一口气；少贪一杯酒啊，多打一块钢；要想厂子兴啊，只有本身硬――”这夜，厂长陪客户到饭店吃饭――最后一夜大功告成，回来正好听到王丝瓜的吆喝，忙对客户说：“你看你看，我们不在，他们就胡说。简直不象话。”说着，气咻咻地走到王丝瓜跟前说：“王丝瓜，你给我闭嘴，太放肆！”王丝瓜说：“我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样打铁。”厂长说：“从今天开始你给我闭嘴。”活儿上了车，王丝瓜却累倒了。王冬瓜背父亲往家走的时候已是翌日黎明了。王冬瓜也是锻工，就在王丝瓜的班上。那年，王丝瓜跑到老郭办公室要求厂里把王冬瓜派到锻工房跟自己打铁，他说他王丝瓜一定会把儿子锻造成一块好钢。老郭没有看到王冬瓜成为好钢就病死了。他是一个好人。王丝瓜回忆老郭时说，他和我们工人最贴心。父子俩搭伴打铁七八年了。心连着心，心通着心。加班的十几天父子俩吃住在錾铁边。大锅吃饭时，王丝瓜把饭往儿子碗里赶，王丝瓜说：“你要吃饱，你饿得快。”歇息的片刻，王冬瓜递颗烟给父亲，王冬瓜说：“爹抽儿烟，寿比南山。”；王丝瓜吆喝起调时，王冬瓜号啕地响应。眼下，王丝瓜没了生气，恹恹地伏在王冬瓜的背上。王冬瓜说：“你真的是王丝瓜了，在我的背上一点分量也没有。”王丝瓜说：“我十八岁进厂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冬瓜一个，力气用不完。现在是越用越少了，冬瓜成了丝瓜了。”王冬瓜低着头，想着父亲的话。王丝瓜说：“你看看天，有没有月亮？”王冬瓜说：“有。”王丝瓜说：“有就好。天好，货物能按时发到，奖金就不会拖欠。该给木瓜送生活费去了。”                                 十五 王丝瓜走出会场对门口唧唧喳喳的人说：“你们想明白没有？我是想不明白的，二十多年的正式工，今天一下子成了合同工了，合同工？多难听，合同一到，你就滚蛋了。”有人说：“王丝瓜你签了一年还是五年？”王丝瓜说：“五年。我跟他们讲，我要签一辈子，你想，年轻辰光就在厂里拼命，老了谁会愿意走？一辈子给工厂了，没有二话的。他们不干，非要五年五年签，也不嫌麻烦。”有人说：“王丝瓜你是傻瓜，签一辈子不就是正式工吗？了合同你就要老实了，想一辈子吃安稳饭？不可能了。”王丝瓜抓抓头皮说：“咳，做了二十年的主人翁，今天突然问我‘你是谁’，更要脱掉我的衣服，让我在大门口听候，趋势？你们说说看，养命的儿子突然不认爹了，这是什么趋势？”有人嘴里发出哧的一声说：“现在好了，以前算是长工，现在成了短工了。”王丝瓜看着不远处的烟囱顶，那里有只喜鹊在鸣唱。王丝瓜说：“我倒是一腔热血爱工厂的，可是他们给我贴了一个怀疑的标签，我就差点把心掏出来给他们看了，让他们看看一个老党员的心是不是爱厂的红心？” 一天早晨，王冬瓜这样说：“今天我看到耿胖子和花秘书在吃早饭，两个人眉来眼去，花秘书的男人在边上屁都不敢放。”王丝瓜说：“那是耿胖子的命好，人家现在是老总了。”一天中午，王冬瓜这样说：“今天我路过办公楼，每一个房间都有空调，都在呼呼的排热风。我们主人连个电扇也没有，他们公仆夏天还是长衣长袖。”王丝瓜说：“那是人家的命好。”一天晚上，王冬瓜这样说：“今天我遇到刘副总，就是刘臭美。他喝得舌头都大了，他说他能吃出火锅里的肉是公鸡的还是母鸡的。”王丝瓜说：“命啊，这就是命。”半夜，王冬瓜爬起来喝水，看到父亲王丝瓜睁着眼睛坐在床边。王冬瓜问：“爸爸，你怎么不睡？”王丝瓜叹了口气说：“以前有人喊我们是主人，还有人喊我们是老黄牛，我想了一夜也没想通，究竟我们是人还是牛？”                                  十六    王冬瓜看到王南瓜在大街上奔跑。后来他拦住王南瓜，看着王南瓜手里的一把锅铲说：“南瓜，出了什么事？”王南瓜头发纷乱，一脸汗水，大冷天脚上一双布鞋，一只还破了，露出一根脚趾。王南瓜气喘吁吁说：“出事了出事了，今天名单公布了，我下岗了。我要去问问领导，凭什么换成我了？要死了，叫我怎么活啊！”说着，王南瓜的眼泪就哗啦啦流出来。王冬瓜的胳膊上吊着天车工朱晶晶，王冬瓜恋爱了。他对王南瓜说：“跑有屁用？你早干什么去了？一不送礼二不打点，谁会帮你说话？” 王冬瓜看见王南瓜在大街上奔跑。后来他拦住王南瓜，看着王南瓜手里一个玻璃瓶子说：“南瓜，你干什么去？”王南瓜头发纷乱，一脸汗水，脚上的一只凉鞋跑丢了。王南瓜说：“坏了坏了，活不下去了，钱大头也回家了，我要到厂里去喝药，我要死给他们看，前天艾铁嘴就去闹了，结果他男人今天又上班去了。”王冬瓜的胳膊上吊着电工马静静，王冬瓜恋爱了。他对王南瓜说：“不光要吵，还要赖在地上不起来。真药假药？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喝，吓吓就可以了。这种事我一个男人帮不了你。” 王冬瓜看见王南瓜在大街上奔跑。后来他拦住王南瓜说：“你又出事了。”王南瓜头发纷乱，一脸汗水，脚上穿着两只不一样的鞋。王南瓜看见王冬瓜就哭起来：“阿弟啊，你一起帮我找找，钱大头带着小孩子不见了，我出去帮人家洗衣服，回来就不见人了，邻居说，我走了一歇歇，这个杀千刀的钱大头就拎着两个包带着孩子跑了。他跑他的，把孩子带走干什么呀，孩子是我的心头肉呵。”王冬瓜的胳膊上吊着油漆工候今今，王冬瓜又恋爱了。他对王南瓜说：“我怎么帮你？他铁心要走你没有办法拦住的。对了，你马上去火车站，钱大头早说要到广州打工去。” 王冬瓜看见王南瓜在大街上奔跑。他拦住穿一件花衣服的王南瓜说：“你这只花蝴蝶在大街上忙什么？”王南瓜笑嘻嘻地说：“阿弟，小宝回来了，钱大头又找了一个女人，他把小宝还给我了，我去车站接他，三年不见，不晓得还认识不认识我这个妈妈？”王冬瓜看着王南瓜的背影对身边的新女友赵薇说：“我姐姐真是个傻瓜，一个人过过就算了，把孩子弄回来，拿什么活？”                                 十七 王丝瓜把腿摔断了。王丝瓜摔断腿的经过是这样的：一天，他抱着主人翁的态度对工段长反映，说由于屋顶漏水，把买来不久的新设备――也就是两台锻压机――锈蚀了，问工段长能不能向他的上级反映一下，以便上级知道后派人来修理。工段长应承了。半个月过去了，没有动静。正巧那几天下连阴雨，设备都泡在水里了。王丝瓜心说，坏了，这家伙好几十万呢，一点贡献没做就要报废了。王丝瓜又去找工段长。王冬瓜说，爸，你别去，我看见工段长和丁美英打得火热，一只大手在桌下摸来摸去的。王丝瓜说，他摸他的，我说我的。王丝瓜后来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他的手里多了一张油毡。王丝瓜说，今天我算弄明白厂子为什么不行了。原来王丝瓜找到工段长，工段长说，他只管生产，别的不管。工段长还说，半年厂里没活干了，还买来新设备，这明摆着是拿老百姓的钱不当回事。原来买设备是厂里耿总的主意，耿总的舅子是设备厂的推销。耿总绝对要买舅子的面子，就大笔一挥为工厂买来了闲置设备。王丝瓜说，不管闲置不闲置，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报废吧？工段长说，你是主人翁你去反映，我没一分回扣，管不了这么多。王丝瓜冒雨去了设备科。设备科的人关着屋子在打牌，好像正在胶着状态，谁也不给王丝瓜开门。王丝瓜就在门口喊老肖的名字。老肖是设备科的科长。门里就传老肖的声音，谁啊？王丝瓜说，我，王丝瓜。老肖说，什么事？王丝瓜说，设备的事。老肖说，设备坏了，去维修站登记。王丝瓜说，不是修设备，是屋顶漏雨把设备淋坏了。老肖在里面骂，你狗日的王丝瓜，你是个傻瓜，老子只修设备，哪里管屋顶啊？王丝瓜想想也对，就问，那我去找谁？里面又骂，王丝瓜我说你就是傻瓜，凭什么你去找啊。叫你们单位头头去找总务科。王丝瓜去总务科。总务科办事的说，去年的维修费还没批下来呢，哪有钱请工程队？王丝瓜说，那我只有烧香了，叫老天爷别下雨了。办事的说，你愿意烧香你去烧，我帮不了你。 王丝瓜决定自己到屋顶上去修。他找来一张旧木梯，木梯不够高，王丝瓜就搁在了挡土墙上。王丝瓜往上爬的时候，木梯咯吱吱地呻吟。屋脚下的老丝瓜架长得茂盛，攀着铁窗上了屋檐，檐角下几十条丝瓜朝王丝瓜弯着身子，似乎在招引他。王丝瓜上了屋顶，用油毡遮住开裂处，又拣碎砖压好，这才撅着屁股顺梯而下。半空，王丝瓜去够丝瓜，王丝瓜够了两条，王丝瓜想再够两条给女儿王南瓜送去。可是，王丝瓜失去重心从半空掉了下来。丝瓜在手上，腿却断了。                                 十八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今天我去找刘臭美了。他忙得很。好像在搞破产的事。我把你的情况说了，他叫我去找耿副总，他的意思是说，工人在厂里受伤了，应该按工伤看待。可是这个事是耿副总分管的。耿副总不在，到海南开会去了。”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今天我在路上拦住耿胖子了。我说了你的事。他问我你是怎么摔的。我说你是上房顶修屋面时摔的。他问你是不是维修工，我说你是锻工。他说，锻工修屋面的情况比较特殊，要开会研究。”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我今天又去找耿胖子了，我说医院催钱了，我家拿不出钱了只好找厂里来了。他把你的事情忘记了，我只好又说一遍。他说，厂里搞破产钱都冻结了。我说，那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职工等死吧。他说，都怪你不安分，不该你管的事要去管。我说，你是为工厂的利益啊。他说，他有一次在饭店被玻璃门夹伤了手指，按说也是为工厂的利益在陪客户喝酒，最后也没有麻烦厂里自己包扎了一下算了。我一听就火了，我说，我爸爸是腿断了，不是手指擦破点皮。我还说，我爸爸就是手指断了也没哼一声，血流了一地照样把工作做完了才回家，厂里老工人都知道的。他最后要我去找厂医院的冯院长，叫冯院长打个报告上去再说。”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冯院长没有领导批条不给打报告。她说就是有批条也不能打这个报告。我说为什么。她说，你是干私事摔断腿的。我说，狗屁，你明明是维修屋顶摔下来的。她说，她调查过了，你是采丝瓜一不小心掉下来的。”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上午我又去找刘臭美了。他不理我，他说下午会来看你。他来了没有？他真的来了，他怎么说？要你提要求？好啊，你就把我们的要求都提出来――什么，你没说，你一句也没说！那你说了什么？――我操，你王丝瓜真是傻瓜!几十年没和领导握手，只想和领导握握手？这是你说的要求？谁稀罕和你握手！”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南瓜晚上来不了，她晚上忙。主要是小宝上初中了。她过几天给你拿钱来。她哪来的钱我怎么知道？她好像变了，脸上涂了白粉，嘴上还涂了口红了。”王冬瓜还说：“西瓜北瓜我去找她们，老爷子脚断了，她们一点心意也没有，妈的，不象话嘛。”                                  十九 王南瓜草草地洗了一下屁股又来到街上。正对街口的是一条大街，叫幸福大道。幸福大道白天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晚上就成了暧昧的霓虹大道。成片的发廊群里，有一家叫幸福美容店，王南瓜就在里面上班。王南瓜的工作很简单，一不需要给顾客洗头；二不需要吹拉剪烫，甚至连捶背也不必讲究章法手式。王南瓜只需要晚上去一趟店里，和几个乡下来的妹子一道坐在玻璃门口，露出大腿和胸脯。王南瓜用大腿和胸脯做饵，钓人，钓好色的男人。王南瓜33岁了，年纪是有点大了。但王南瓜乳房还算丰满，没见得有多下垂，这都要感谢在木材厂的劳动。王南瓜的大腿白，虽然腿上有一条划痕，也被连裆长袜粉饰了许多，不是凑近瞧是看不见的。几天前，王南瓜咬牙给自己投了资：也去买了一件情景内衣。好装备就是不一样，把个乳房挤成了小山，山不仅高了，沟更深了。看这条沟，不知要绊倒多少男人。那几个乡下妹子嫉妒得要死。 投资似乎很快就有了回报。天一擦黑，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畏畏葸葸地进来点了王南瓜。王南瓜特别喜欢小青瓜，年纪轻，性子急，裤子一脱马上打枪。来钱快，还干净。不像老蔫瓜，折腾半天皮虫才出窝，老皮肥肚，一身骚臭，手里不干净，东掐西捏，讨价还价，不爽快。出了店门，王南瓜问：“小帅哥，你出地儿还是我出地儿？”通常她都是随着客人去酒店，碰到不阔绰的客人，王南瓜就会带到自己家。小宝上初中，周末才回来。眼镜说：“我没地方，我跟你走。”王南瓜说：“去我家，很近。”眼镜说：“安全吧？”王南瓜说：“放心吧，平时就我一人住。”两人七拐八拐到了木材厂宿舍。厂子倒闭以后，宿舍住户都搬空了，整个宿舍楼没透出几盏亮灯。眼镜踢倒一个瓦盆，吓得不敢挪步。王南瓜吊着他的胳膊说：“没事，这里都是干这个的，没人管你。”王南瓜感到眼镜胳膊肘的战抖。进屋灯亮，王南瓜就去准备烧水，眼镜四下看了看，说：“你怎么住这个破地方。”王南瓜心说‘有钱你去开房啊’，嘴里说：“环境是原始了一点，但资源是充沛的。”眼镜推了推眼镜，明白了王南瓜的话意，说：“大姐倒是挺幽默的一个人。”王南瓜说：“你是头次做这种事吧？看你一头汗就晓得，别紧张，大姐是自筹资金自带设备，环保无污染，纯绿色食品，包你满意而来尽兴而归。”眼镜说：“这回我也是逼得没有办法了才下的决心。”说着从衣服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来，架在王南瓜的脖子上，说：“大姐，别怪我对不住你，我今天只要钱不要命。钱不多，就五百。”王南瓜哪见过这架势，吓得扑通一声瘫在地上。抱住眼镜的双腿就哭起来：“兄弟，大姐我也是落难的人啊，我今天还没开张，哪来的钱给你――你想，一个女人连基本的廉耻都不顾了，她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那是什么？”提到伤心处，王南瓜的苦水化作奔涌的泪水，哭声变得更加凄苦，顺带把自己从小失去母爱到工厂破产下岗、自己被男人抛弃到与儿子相依为命、眼下父亲无钱医治到自己卖身救父的屈辱经历，一五一十地在这个眼镜面前哭诉了一遍。眼镜放下狰狞和尖刀，弯腰对王南瓜说：“你小点声音行不行？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你实在没有钱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想不到，还有和我一样苦命的人。”眼镜说自己是大二学生，家在黔东穷山沟。大学头一年，是靠全村救济的。今年夏天村里遭了灾，整个村子被泥石冲没了。爹为了救娘，被石头砸死。娘在医院躺了两天就自己爬回来了。娘因为腿伤没了劳力，靠帮村人放羊为生。今年的学费没了着落，就写信催娘。娘瘸着一条腿求遍了全村也没攒够。半月前的一个夜里，娘实在想不开就自寻短见了。娘临走，一直念叨着对不住我，让我受了委曲。要说，是我害了娘啊。眼镜说着说着抱着王南瓜也哭起来。两人抱头痛哭了一会，王南瓜醒过神来，王南瓜说：“我可不能陪你瞎哭，我还要救我爸爸呢。我爸爸还没死。”眼镜也醒过来。他说：“我鬼迷心窍，动了恶念，差点害了一个好人。”说着，翻口袋摸出一把钱来：“要不这些钱你先拿去救急，我娘反正是死了，学费也没有救人要紧。”王南瓜不要。两人就推来推去。最后，眼镜把钱往地上一撂就跑出门去。王南瓜追出两步就停下了。她对黑暗中影子说：“傻瓜，你回来，我不能白要你的钱，要不你回来，姐姐给你泻泻火儿。”水开了。王南瓜洗了洗屁股——刚才那把刀吓得她失禁了。                                 二十 走进大铁门，王冬瓜突然“哞――”地叫了几声。工段长听见了，说：“王压机，你小子怪叫什么？叫春？”王冬瓜说：“王工头，我是心情好，心情好，就想唱，可是我不会，我只会叫。”工段长说：“满口胡言乱语。”王冬瓜做奔跑状：“不待扬鞭自奋蹄。”后来，他对张小明说：“张压机，今天你叫张奋蹄了。”对孙长城说：“你叫孙奋蹄。”他对黎万杰说：“你就是黎奋蹄了。”他对十几号男人说：“你们都叫奋蹄。”他又说：“老牛？老牛在哪？你就是名不副实的牛奋蹄了。”有人告诉他：牛压机瘫在床上了。那天，王冬瓜遇到了王小红。他趁没人揽住王小红的腰说：“王小红，你有了一个新名字，叫王奋奶。”王小红掐了王冬瓜一记说：“死流氓。”王冬瓜说：“男人叫奋蹄，女人就是奋奶了。一兴奋，奶就胀。”王小红使命地掰王冬瓜的脖子说：“老娘奶胀了，你来奋蹄啊。”晚上，王小红真的奶胀了，她对王冬瓜说：“我肚子疼，你帮我揉揉。”王冬瓜识破了王小红的诡计，他说：“一天耕了两亩地，中午在窝棚嚼了几口干稻草，满身的鞭痕，哪有干劲值夜班？”王小红索然说：“你滚吧，我不留你。”                               二十一 王冬瓜穿过建国大道，挤过拥挤的休闲的人群，最后钻进了一条潮湿的小巷。几个晒太<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阳的老">阳的老</personname>太太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王冬瓜问她们这里是不是墨水巷。一个老太太说是的是的这里就是墨水巷。另一个却说，你自己闻闻，一闻就知道是不是了。王冬瓜嗅嗅鼻子说没闻出墨水味来啊。老太一笑，指着身边的一条水沟说，这就是墨水，你再闻闻。王冬瓜一看，却是一条黑水沟，泛着臭气，蚊蝇飞舞。王冬瓜问：“牛大草在哪里住？”老太们告诉他，顺着沟走，尽头就是牛大草的家。王冬瓜沿着沟拐过一个弯，就看到牛小草坐在屋门口发呆，身边放着一个书包，王冬瓜走近就看到小草的眼里满是泪水，书包破旧，露出里面的书角来。王冬瓜说：“小草，你怎么没有上学去啊？”小草抬头认出王冬瓜，无声的哭起来，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砸。小草说：“冬瓜叔叔，你来了，你是不是来帮我们的?”王冬瓜说：“哭什么？你是男人不是？”说着就朝黑洞的门里叫一声：“大草，你一副熊样，有本事你不要吓着孩子。”迈脚进门，不想却在低矮的门框上很响地磕了一记，疼的冬瓜直咧牙。里面传来噗哧的笑声，就听牛大草在里面说：“活该，说错了话遭报应了。”王冬瓜说：“这狗窝该拆迁了，哪里是人住的。”就看见床上的大草歪着脖子在往嘴里塞饭团，一边塞一边笑着招呼王冬瓜坐。王冬瓜坐定，说：“你狗日的能吃能喝，该让小草上学去，不能耽误。”牛大草说：“我能不叫他上学？他在和我怄气呢，说要背我到学校去上课，他这身子骨能背得我这百八十斤的身胚？他是不放心我。冬瓜，我这腰是没治了，这么瘫在床上，把孩子也拖累了，我心里也是急啊。小草是读书的料，可是没有生在好人家啊。”王冬瓜说：“可你怎么能叫小草跪在厂门口去？你是缺德。”牛大草说：“我是想让刘臭美念在同是师兄弟的份上，发发善心，叫我这个小工人也去省城治治，兴许就有救了。你想，我如今这个模样，不靠工厂靠谁去？”牛大草是一块好铁。进厂就开始跟王丝瓜学徒，十几年没请过一天病假。干活玩命，年年是奔“四化”路上的标兵，那些年的红花、奖状都是身上戴满墙上贴满，少年才俊，无限风光，惹得红旗厂的婆婆妈妈都把他当女婿看待。牛大草结婚已经30多岁了，对象却是城郊农村一个病歪歪的女人――进步的时代女人们看不上工人了，工人的地位一落千丈。连同那些荣誉的花环都布满了灰尘。小草五岁，大草老婆就病死了。可怜大草，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孩子，生活紧迫，大草把一分钱看得比磨盘还要大，就拼命的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他要来干，亏活晚上加班干。不明白的以为他积极，知底的都知道他是没有办法。住的破屋，穿的破衣，儿子小草有一年冬天来班上，穿一条薄裤子，冻得瑟瑟发抖，看了叫人心寒。又五年，腰病终于缠上来了。起先腰疼大草没当回事，打了二十年的铁谁没个腰酸背疼的？越到后来疼得越厉害，手里也不能提重物了，脖颈也不能转动了，去医院一查，才吓了一跳：强直性脊柱炎。这病是累出来的，不要人命，却要了人站立的资格，更没法治疗，俗称活着的癌症，等待大草的只有瘫痪在床了。大草找厂里，说省城医院有缓解病情的药物，请求厂里允许他到省城治疗，厂里不干，说大草级别不够，只能就地治疗。大草就自己去，得知一个疗程要花一万块，大草只好回来，半月前，大草走路开始变得不利索，前些天，竟发展到不能下地。大草成了废人。牛大草说：“我干了二十年活，得来的是终生瘫痪。心里难过啊。”王冬瓜说：“我带来了大伙凑的钱，不多，一点心意。”牛大草说：“我死的心都有，就是放不下小草。”王冬瓜出门的时候，竟又在门框上撞了一记。牛大草在屋里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                                 二十二 王冬瓜下了火车上汽车，下了汽车上摩托，最后到了南塘桥的一条街上。王冬瓜对摩托师傅说：“这就是南塘桥的裤裆巷？难听的名字。”摩托师傅说：“以前不叫裤裆巷，叫清风巷。你进去走一走就知道为什么会叫裤裆巷了。”摩托师傅又说：“不走不知道，一走卵子翘。”说完笑呵呵地开车走了。王冬瓜站在早晨的风里对自己说：“我以为在城里呢，原来是这种地方。这个西瓜，到这里来找什么工作？”王冬瓜很快就知道摩托师傅笑容里的内容了：巷子的两旁清一色的一排玻璃房，红布做的屋顶，红布做的门帘，里面偶有进出的女人个个袒胸露背都是红头发。原来是统一规划的肉摊子。王冬瓜对自己说：“不要让我看见西瓜也在这里，否则我给她几个爆栗子吃吃。”正左顾右盼，老远一间门外就有一个红毛女人在朝他招手，一边招嘴里一边在叫‘噢巴噢巴’，王冬瓜回头看看，身后没人。犹豫间，女人就朝他风摆柳条地走过来：“叫你呢，傻哥哥。”王冬瓜摇摇手说：“我不来，我是来找人的。”女人说：“大清早找什么人？别不好意思了，来吧。”说着就去拉王冬瓜的胳膊。王冬瓜一眼看见女人颔角的一颗痣和手臂上一道伤痕。他不由分说给了女人一个爆栗子，说：“好你个王西瓜，衣服穿这么少，你害臊不害臊！”女人一怔，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你是王冬瓜，我哥哥！阿哥，你怎么来了？” 王冬瓜说：“你去换件衣服。奶头都露出来。亏你做的出来？”王冬瓜说：“爸爸派我来的，我是他的钦差大臣，我来看看你和北瓜。”王冬瓜又说：“北瓜去广州了？不管她了，见到你也行。爸爸脚摔断了，我来问你拿点医药费。你多少出一点。”王西瓜说：“换什么衣服？这就是我的工作服。”王西瓜说：“我没有钱给你，你不信拉倒，反正你看到了，我一大早就出工命多苦啊，有谁像我这样兢兢业业的？”王西瓜又说：“要钱的时候就是我爸爸，要他养的时候他这个爸爸在哪里？我是秦百川养大了，秦百川才是我的爸爸。”王冬瓜说：“王丝瓜就是你们的爸爸，你们都是他生的，他现在有难了，你们应该帮帮他。”王西瓜说：“他拿墨水瓶砸我的时候他就不是我爸爸了。出来这么多年，我的心肠已经很硬了，心肠不硬是不能干这行的。”王冬瓜说：“他不知道我来找你们。厂子要败了。”王西瓜说：“我的钱只有木瓜能够用。”王冬瓜说：“以后只有叫他王瘸瓜了。”王西瓜说：“我卖身培养一个大学生。”王冬瓜说：“老秦快刑满释放了。”王西瓜说：“他是畜生。” 王冬瓜坐了摩托坐汽车，坐了汽车坐火车。王冬瓜在火车上听到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傻瓜啊，噢巴都不知道？噢巴是韩语，意思就是相好的哥哥呀。真是老土。”王冬瓜挤在梳洗室里。他蜷缩在满是水渍的角落里。他的心也潮湿湿的。洗漱池子堵了，水漫盆而溢。王冬瓜不得不留在那里，离开这他将无处插足――整个列车像一根裹着铁皮外壳的肉肠。王冬瓜决定修理下水管。他将在这里度过夜晚。王冬瓜大手如钳，他旋下生锈的接头，郁积的黑水溢出。连同藏污纳垢一起流出的还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一枚戒指，金的。王冬瓜抓在手里，一时不知道要感谢谁。噢巴。他大声地对那两个女人叫出声来。下了车，他去了墨水巷，他到社区管理处对那里的人说：“牛大草你们认识吧？他是劳动模范。请你们给他送点温暖，不要让他绝望。”说完，他把一枚戒指丢在了桌上。                                二十二 光线昏暗。马万驹说：“这样吧，我摸摸你的屁股，看是不是假的。”女人笑着说：“奇怪，老板你是第一个想摸我屁股的男人。我的屁股当然是真的，你要打假？我的身上没有假的，全是货真价实的东西。”马万驹说：“你的笑是假的，我看出来了。你们不会真正笑的。”女人说：“你再好好看看，我的笑是不是真的？”马万驹说：“好了好了，不要凑过来，我不习惯别人离我这么近。”女人说：“那你怎么摸我的屁股？死腔。”马万驹说：“屁股是屁股，脸是脸。我喜欢你的屁股，不喜欢你的脸。”女人说：“摸就摸，你用这么大力气干吗？弄得人家好疼。你不会温柔一点。”马万驹：“我今天喝的有点过量，但我还是摸出来了，你以前在厂里上过班，干过重活，你的屁股挺紧肌肉多，不像那种学校出来的女娃娃，肉软软的。”女人说：“哟，老板好厉害。别人看手相，你是摸屁股。我是在厂里干过，我是下岗女工。”马万驹说：“小姐太累，妓女太脏，下岗女工最实惠。”女人说：“那我们快点走吧，我好好为你服务啊。”马万驹说：“你已经在为我服务了。你的屁股让我很满足。”女人说：“你这个老先生真有意思。放心好了，对年轻男人我是一种方法，对年岁大一点的伯伯我是另一种方法，我保证你一会变成消遥老君。”马万驹呵呵地笑起来。“消遥？不可能了，你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没有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女人说：“你没有碰到像我这样讲职业道德的呗。”马万驹仰了一下身子说：“多少年了，你一直在我心里，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女人说：“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你。”马万驹打开车顶灯说：“现在你看看，认识我吗？”女人看着马万驹说：“是有点面熟，但我想不起来见过你。”马万驹说：“可是我认识你，你的爸爸是王丝瓜，你就是他的女儿王南瓜。我是马万驹。”女人说：“啊？马伯…马局长，要死了，真是羞死人了。怎么会……”马万驹说：“你回去告诉王丝瓜，昨天他摸了我女人的屁股，今天他女儿的屁股被我老马摸了，扯平了。”                                 二十三 三个月后，王丝瓜拄着拐棍出院了。半年后的一天，王冬瓜从厂里回来，他的手里拿着王丝瓜的皮围裙。他对王丝瓜说：“一个人没有手也能活。”王丝瓜说：“对的。”王冬瓜说：“脚没有了，能不能活？”王丝瓜说：“能的。”王冬瓜说：“那你说你要是少了什么就不能活了？”王丝瓜想了想说：“我少了鸡巴就不能活了。”王冬瓜说：“你的老鸡巴没什么用，还有呢？”王丝瓜又想了想说：“我少了你们几个傻瓜不能活。”王冬瓜说：“如果你没有了工作，能不能活？” 王丝瓜说：“为什么要我回家？我要给工厂打了一辈子铁。”王丝瓜说：“不行的不行的，我不回家，没有工作我活不下去。”王丝瓜说：“没有了这身工作服，我什么都不是了，人都不是了啊。”王丝瓜说：“你去和领导说说，我叫王四槐，就是王丝瓜，领导知道我的，就说我想多干几年，领导肯定会同意的。”人家说：“你是党员吧？党员就要带头嘛。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你要看到这是趋势，以后还会有很多人下岗，都不想走，工厂怎么腾飞发展？”人家说：“想不通也要想通。很多人想不通，但是后来他们不是成了再就业明星就是当了大老板，都说早知道下岗好不如开始就不上班。”人家说：“别说你王丝瓜，领导的心里装着全厂每一个职工。领导也舍不得你们啊，你看，领导为什么一个个不在家，就是觉得对不住大家啊。你们全回去吧，组织？会有新组织管你们，下周一，别忘记了，到培训中心去报名啊，对，咬紧牙关，困难会过去的。”王丝瓜说：“我要见刘总经理。我要和他握握手，他一看到我的手，他会同意我留下的。”人家说：“你看你，手指少一根，脚也断了，你要还上班，人人都不下岗了。” 王丝瓜拎起大锤对王冬瓜说：“来，扶我一把，我和我的铁活计再过最后一把瘾。”王丝瓜扎好围裙，吐口唾沫润润手。晃悠地举起大锤，锤头落下，早没了以往的气势。王丝瓜咿了一声说：“哎哟哟是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蓄势操锤，再一次举起，眼眶顿时爆出，眼也红起来。咣的一声巨响，震耳发聩。王丝瓜随即声若宏钟喝道：“这一锤，震心锤，工人的血汗千斤重。”咣的又是一声巨响，震人胆魄。王丝瓜喝道：“这一锤，伤心锤，老茧养不活半张嘴。”再一次巨响，闻者垂泪。“这一锤，绝心锤，大门走出老弱残。”                                  二十五 大街上，王冬瓜看着王小红眉飞色舞的狐狸脸心里顿时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街对过，王小红表情丰富地和王工段在一起。他们在等车。王冬瓜眼光越过车流，看着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天中午，王冬瓜在厂门口遇到库管员王小红。王小红说：“王冬瓜，我家的下水管漏了，你去帮我修一下。”王冬瓜说：“你家的猪腰子脸呢？”王小红说：“出门学习了。”王冬瓜说：“一包烟。”王小红说：“烟什么呀，请你吃饭。”王冬瓜说：“孤男寡女，我怕。”后来，在王小红的床上，王冬瓜说：“你家的水管到底坏了没有？”王小红凑到王冬瓜的耳边说：“傻瓜，刚才你已经疏通了呀。”王冬瓜说：“你这个骚货。”王小红说：“你们男人就喜欢我这样的骚货。”王冬瓜说：“他突然回来，我怎么办？”王小红说：“跳窗啊，墙角有根落水管，吱溜就下去了，很方便。”王冬瓜记得当时他一下子坐起来，看着王小红，头脑里涨满了爬墙虎。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今天擦了几双鞋？看够不够一顿饭钱。”王丝瓜说：“二十四双，要不是警察来赶，我还能多擦几双。”王冬瓜递上饭盒说：“吃完饭也该回家了，天不早了。”王丝瓜说：“三十，不到三十不走。正在饭口上，吃饭的人多，客人一叫，我就进去擦。你帮我看着点，我先扒几口饭。”王冬瓜就挨着王丝瓜蹲在墙角。正是夏季，满眼红裙白腿。王冬瓜胳膊肘一抵王丝瓜说：“王丝瓜，你说，你后来就没和女人睡过觉？”王丝瓜饭在嘴里，兀自鼓起眼睛看着眼神揶揄的冬瓜。王丝瓜说：“睡过。当然睡过，男人怎么能不和女人睡觉。”王冬瓜说：“那是啥滋味？”王丝瓜说：“你来问我？我睡得跟死猪一样。”父子俩相视而笑。王冬瓜说：“你要是有了儿媳妇，我就不能给你送饭了。”王丝瓜说：“说说，谁家的丫头？该不是呼瞎子家的老姑娘吧？”王冬瓜说：“呸。我就是一辈子光棍也不会找瞎眼的啊。”王丝瓜说：“那是谁家的丫头？说说，我参谋参谋。”王冬瓜说：“谁做你媳妇，一定是瞎了眼的。”父子俩就呵呵地笑起来。王冬瓜说：“我要是娶了老婆，一定就没有你这个爸爸了。你没听说吗？娶了老婆忘了爹，何况还是个穷爹。”王冬瓜说：“所以啊，我一辈子都不结婚，我们两个光棍过一辈子了。我给你送一辈子的饭。”王丝瓜一口饭在嘴里，两滴老泪清亮地淌下来。 大街上，王冬瓜看着王小红眉飞色舞的狐狸脸心里顿时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街对过，王小红表情丰富地和刘臭美在一起。他们刚刚钻进一辆轿车。王冬瓜的目光追随而去。在王小红的床上，王小红这么问王冬瓜：“我的胸大不大？”王冬瓜说：“不小。”王小红又问：“我那里紧不紧？”王冬瓜说：“不松。”王小红说：“那你喜不喜欢？”王冬瓜说：“不讨厌。”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王丝瓜，今天生意好不好？”王丝瓜坐在墙角，情绪似乎低落。果然，他这样说：“今天我被人踢了一脚。”王丝瓜说：“你把鞋油弄到人家袜子上了？”王丝瓜说：“人家踢我就算了，可是今天踢我的人你一定猜不到会是谁。”王冬瓜说：“我认不认识？”王丝瓜说：“你认识的。他是你的阿弟。”王冬瓜说：“妈的，木瓜？”王丝瓜说：“我开始没认出他来，好多年没看见了，加上天黑。后来我听到一个女生在喊秦慕华，他答应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长得这么高了，更没想到我会给我的儿子擦皮鞋。我手一颤，就把他的袜子弄上了鞋油，他一脚就踢在我的肩膀上。他骂我，还要砸我的东西。我没有告诉他我是王丝瓜，我怎么能让他丢人呢？我做不出来。后来，我给了他二十块钱他才走。”王冬瓜说：“他人呢？我去揍他一顿，简直是畜生，他上大学的钱都是你供的啊！”王丝瓜说：“他踢我一脚，我的心也冷了。其实他不该算作我王丝瓜的儿子，我王丝瓜怎么会生出这种儿子来？他是秦百戳的儿子，只有秦百戳才会生出这种畜生儿子来。” 大街上，王冬瓜再一次看到了王小红。街对过，王小红脸色平静地和张冬生在一起。王小红在前，张冬生拿着东西吃力地跟在后面。他们到了公汽站，王小红回身给了张冬生一枚硬币。车来了。车走了，王小红没有上车。她看着公汽远去，手一招，拦下一辆出租车。 王冬瓜对王丝瓜说：“刘臭美调到制造局当局长去了。厂子被他搞垮了，女人被他玩遍了，他却升官了。”王丝瓜说：“他离被枪毙越来越近了。”王冬瓜说：“刘冬生这回解放了，他老婆王小红回到他身边了，他也不用再写检举信了――写了几年谁来调查啊？都是你老婆自愿和人家上床的。这个臭婊子。”王丝瓜说：“你不是也摸过人家屁股？”王冬瓜说：“还不是你教我的。”王丝瓜说：“臭小子。”就抬眼看街头的霓虹和灯影，思绪里就飞扬起一条花短裤。王丝瓜怅然说：“也不晓得她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了？那时候的事真是说不清，蔡枝秀的脾气像火，她倒像水，眼睛会湿漉漉的看人。苦头吃了不少的，马万驹虽说是男人，但是那个东西软得像一滩鼻涕，不讨女人喜欢的。”王丝瓜说：“就是见到她也认不出来了，老太婆一个喽。”                                  二十六 王冬瓜上了橱窗了，除了他的照片还有一截手指头。一个周日，他给王丝瓜送饭，在观景小区门口，遇到了一身运动装束的江副总。王冬瓜说：“江总好。”江总说：“你是――？”王冬瓜说：“我是锻造的王东华。”江总说：“哦，小王，你给孩子送饭？”王冬瓜说：“我还没结婚，我给我爸爸送饭。”江总说：“王东平不是你？”王冬瓜说：“王东平是我们工段长。”江总说：“哦，我记错了，看我这记性。”王冬瓜说：“江总这是去哪里啊？”江总说：“爬山，你看我这肚子，再不运动走不动路了。”岔路口，王冬瓜往右走，去给闹市摆摊的王丝瓜送饭，江总往左走，那条路一直通往风景秀丽的郊外。有一天夜晚，王冬瓜给他的爸爸王丝瓜送饭，那夜突降一场大雨，王冬瓜在东野酒店门口躲雨。耿副总一行人从酒店大堂出来，耿副总显然过量了，他一下子撞在玻璃墙上，咚的一声巨响，把玻璃外边躲雨的行人吓了一跳，以为突发事故发生纷纷逃到雨中，回头一看，一个胖子倒在玻璃那边。一行人手忙脚乱地把耿副总抬出大厅，王冬瓜过去一看，耿副总像一头死猪不省猪事。王冬瓜对看热闹的说：“这是红旗机械厂的老总，每顿饭喝八两，外加四瓶啤酒不带撒尿。厉害吧，今天肯定没喝好，要不怎么拿自己鼻梁出气啊。”一行人中有人认出王冬瓜，那个人说：“王冬瓜，你胡说什么呢？耿总从中午陪到晚上，为的还不是工厂能拿到订单，他不把自己撞昏，一会去酒吧谁还受得了？你别在这瞎咧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有一天下午，王东平剔着牙从外面进来。他对王冬瓜等几个人说：“你们怎么还不干活？都几点了？我告诉你们，你们是工人，工人工人，不工作就不是人！不服气？不服气你去当干部啊，像我这样，平时动动嘴年底一大把。你们没有这么好的命！你们是人？你们回家就是人，在这里就是机器，会吃饭的机器，不喝机油的机器，是机器就要转动起来啊，闲置机器我是不要的！机器就要发出机器的声音，不能发出人的声音。怎么还不动？你们存心的？我告诉你们，像你们这样的满大街都是，别把自己当个宝！和谐？机器不干活怎么创造和谐社会？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和谐！呸！”有一天晚上，王丝瓜和王冬瓜父子在步行街口扯谈。王丝瓜说：“有一年，我生病了，老韩主任要我回家休息，给我开了病假。我到医药站配了药又进厂干活了。老韩发现了，就硬是拽着我把我拉出厂门，送我上公汽。我发着烧呢。老韩说你回家好好歇着，别担心任务，等病好了，不愁没任务给你。我坐了一站路就下了车，又偷偷地回车间干活了。老韩又发现了，他在替我打铁呢，能不让他发现？他真生气了，把帽子都摔在地上了。他骂我，说我是傻瓜，说我是傻瓜里的傻瓜，其实我知道，工友里面还有生病的，可大家都没有回家休息。那是为什么呀？不为钱不为名究竟图什么呀？老韩把帽子扣在我头上，硬是骑车把我送回了家。我身上那件蓝棉衣也是那年冬天他脱下来送给我的，这么好的一个人，眼下不知在哪里？是不是还好好地活在世上？”那一天下午，王冬瓜被嘈杂的机器声搅得心烦意乱。他坐在锻压机前神情恍惚，一会眼前出现父亲王丝瓜的光荣照，一会是喊着救命的牛大草，一会又是哭喊着的蔡枝秀，很快又换成了奔跑的王南瓜，还有露着奶头的王西瓜，然后是自己，自己在蔡枝秀的尸体旁说‘谢谢你，蔡枝秀同志，我可以进厂了，进厂成为一名光荣的锻造工人’。王冬瓜一头汗水的站起来，他去办公室去打水，推开门，冷气袭人，空调呼呼地响着。王东平和耿副总正在说笑。王冬瓜说：“领导好，我来打水喝。”王东平说：“门口不是有你们喝的水吗？”王冬瓜说：“我喝不惯自来水。”王东平说：“你个压机的命穷讲究什么啊？”那一天下午，意外事件发生之前，王冬瓜对工友说：“干活干活，不干不活，可是干了好了别人，不干饿死自己。”后来，王冬瓜把一只手指留在了轧锤下。那天他回家的时候，对王丝瓜说：“王丝瓜，我也要上橱窗了，不过，你是被表扬，我是被除名。”王丝瓜看着西天的余晖说：“傻瓜，我可以享受夕阳了，你还年轻，你怎么可以不要组织呢？”                                二十七 王丝瓜在超市门口碰到一个熟人，王丝瓜起先没有看那个人，那个人坐在他的擦鞋凳上给他一只脚，王丝瓜就抱着鞋掸灰。那个人又换一只脚，王丝瓜又抱着掸灰。那个人突然就叫起来：“好你个王丝瓜，只看鞋不看人了！”王丝瓜这才乜斜着眼打量起来人，一看不要紧，手上的家什就掉在地上：“秦百川，你他妈的出来了！狗东西，你进去享福了，把孩子害苦了。”秦百川怪异地看着王丝瓜的脖子说：“你他妈的擦皮鞋还戴什么领带？”王丝瓜笑着说：“别看我是擦鞋的，我好歹也是有产有业，独资经营啊。”秦百川敬了个礼说：“向王老板敬礼咯。”王丝瓜哆嗦着要站起来，秦百川一把摁住说：“别别，你坐下。”说着也一屁股坐在王丝瓜身边的空地上。王丝瓜说：“什么时候出来的？孩子都看到了？”秦百川说：“出来三个月了，哪里去找孩子啊？家破人亡咯。”王丝瓜说：“你这个人啊，都是被女人害的哟。”秦百川说：“换到现在，我这点事算个屁！照样升官发财。”王丝瓜说：“王西瓜在南塘桥，北瓜在广州，木瓜嘛，木瓜就在这座城里，找到西瓜就可以找到木瓜了，木瓜是你的亲儿子，大学毕业有工作了，你跟他可以享福了。”秦百川说：“我浑身只有一根老鸡巴了，到这一步，谁会认我这个爹？你供了他，他不是一样不认你！”王丝瓜想到木瓜的那一脚。王丝瓜说：“也对，不如和我一样，自谋出路，摆个擦鞋摊子，混了肚子饱。说好听点，这是重新上岗再就业。”秦百川说：“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看，你的脚断了，样子蛮招人同情的，把你的模范奖章摆出来，你看我们打伙――”王丝瓜明白了，他挥了一下手，不容商量地说：“讨饭？不行！我入党三十六年，怎么能躺在大街上讨饭呢？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不能给党抹黑的。” 王丝瓜在银行门口碰到一个熟人。那是一个体形富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脸庞白胖。王丝瓜起先没有注意这个在他边上罗里罗嗦的老太太，他在吃一个馒头――他的中午饭。他甚至讨厌有人在他的摊子边说什么储蓄之类的话。<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那个老">那个老</personname>太太和人聊天的话音还是钻进了王丝瓜的耳朵。他感觉声音有些耳熟。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心里就通通地打起鼓来：“达巧云，达老师呀。”王丝瓜在心里说：“老了，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了。”王丝瓜在心里说：“屁股也变了，像老母猪屁股了。”王丝瓜在心里还说：“老子年轻时候的情人，嘿嘿，老子年轻的时候还是风光的。”王丝瓜后来看看身边的拐棍，就打消了站起来和达巧云相认的念头，他在心里说：“小船，女人是男人生活里的一条小船，漂过去就拉倒吧，现在这个样子，多难为情。”达巧云和几个老太老头说够了，就相互招招手分开了。她走过王丝瓜摊子的时候踢了一脚王丝瓜的拐棍，她说：“擦鞋的，把你的东西放放好，差点绊我一跤。”王丝瓜笑着点点头，他说：“好的好的，我马上放好。”达巧云走了。王丝瓜一直在回味几个老头老太分手时达巧云说的一句话。达巧<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云">云</personname>老师是这样说的：“买基金好啊，基金牢靠。你们不要想不开，把钱拿出来啊，大家都赚了钱，你有我有都平等了，社会就和谐了。”王丝瓜心里说：“和谐？老子性生活都不和谐呢，妈妈的。”                                  二十八 “爸爸。”王南瓜对王丝瓜说：“爸爸，我回来看你了。”王丝瓜说：“南瓜？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王南瓜说：“爸爸，不擦了，我们回家吧，你忘了，今天是你生日啊？我回来给你过生日了。”王丝瓜说：“哎哟，对的，今天<chsdate wst="on" isrocdate="False" islunardate="True" day="17" year="2007">十月初八</chsdate>，是我的生日。”王南瓜背着擦鞋箱，扶着王丝瓜。父女俩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在牛尾巴街口，王冬瓜也赶上来了，王冬瓜手里拎着一瓶酒。王冬瓜说：“王丝瓜，我只有一瓶酒送给你。”王丝瓜说：“茅台？”王冬瓜说：“擦皮鞋的，喝什么茅台？”父子两个就呵呵地笑起来。王南瓜说：“爸爸，我给你买了条领带，大红的，你该换一条戴了。”王丝瓜说：“红的好，红的刺眼。一晃都六十了，六十了，啧啧，都怎么过来的？”王冬瓜抬眼看了一眼狭长的天空，繁星点点。王冬瓜说：“你王丝瓜六十，我王冬瓜三十二，她王南瓜三十七，西瓜三十五，北瓜三十，还有木瓜，今年要二十五了吧。我们一家都是瓜。”王丝瓜抬眼看了一眼狭长的天空，那里繁星点点。王丝瓜说：“你们的妈妈蔡枝秀在看着我们呢，每次我走到这里，都要看一眼天上的星星，那颗最亮的就是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睛，我总是要说，你看见了吧，孩子们都好呢，都长大成人了，你就放心好了。碰到下雨或者阴天，我就会说，小蔡啊，趁你睡觉我说句实话啊，以前我是错了，我不该去摸人家女人的屁股，不该打你，还有，手指断了就早点回家休息嘛，还叫你担心一晚上，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我是无法改变的，你看，你在天上总有一个固定位置，每天我都能在相同的地方找到你，可是我王丝瓜不行，王冬瓜也不行，南瓜西瓜北瓜都不行，我们都不能固定在一个地方，我们总是在变，我们没有稳定的位置，谁知道我们下一步会在哪里？可是我们不管在哪里，一抬眼就会找到你，你不会孤单的，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我们都会到天上去找你，那是我们大家都固定了，再也不会东奔西走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王南瓜看着那颗最亮的星星说：“现在我只有保佑小宝，他是我的希望。南瓜是烂掉了，但小宝要长成大树，谁也砍不倒。”王冬瓜看着天说：“我要找个老婆，丑不要紧，矮没关系，只要她能生小孩，给我生个胖儿子，我们一起把他养大，让他上大学，让他当大官，再也不去做机器。”王丝瓜说：“你们看，小蔡在眨眼呢，她听到了你们的话，她高兴呢。”远远地看见家里有灯光，王丝瓜问：“家里灯怎么亮了？还有谁在？”王冬瓜说：“你六十大喜，西瓜北瓜都回来拉。”王丝瓜说：“北瓜也回来了？”王冬瓜说：“北瓜从广州回来了，和西瓜一道在裤裆巷做水果生意呢。”门口人影闪动。王丝瓜扯开嗓子说：“西瓜北瓜，你们一群傻瓜，快出来，让我王丝瓜好好看看你们，王丝瓜爸爸想你们啊。”                                    <chsdate wst="on" isrocdate="False" islunardate="False" day="24" year="2007">2007年8月24日</chsdate>――<chsdate wst="on" isrocdate="False" islunardate="False" day="9" year="2007">9月9日</chsdate>14时16分                                                      草就于宜昌－上海                                       （此时，珍。梦海的jazz乐在耳边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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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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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7 19:20:36 |只看该作者

初来乍到。这样的东西不知黑蓝的各位老大能否喜欢？嘿嘿。符合参赛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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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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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8 01:50:42 |只看该作者

有点瓜。有别样的东西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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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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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8 19:03:00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吴海燕在2007-11-18 01:50:42的发言： 有点瓜。有别样的东西看吗？</div>吴老师不喜欢这样的东西是吗？希望大家给点意见。喂，有关心底层工人的吗？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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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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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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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8 22:51:02 |只看该作者

关啊,怎么不关心。非但关心，而且关身。我们己乎都是底层。可小说不必关这个心。提升到人文，上层、中层、底层一律平等。这不是问题。可小说又不仅仅是“人文”的，它免不了有层：作者经历、阅历、视角、观点。我觉得作者最命的就是这四点：把它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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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基本工作是：上笼屉、铺麴、点火、取浆、入缸，最后起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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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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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7-11-19 00:27:10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宋离人在2007-11-18 19:03:00的发言： 吴老师不喜欢这样的东西是吗？希望大家给点意见。喂，有关心底层工人的吗？嘿嘿。</div>你们可能全家都是老师和老大。我不是。我还记得你昨天的回帖，我想说的是：我的胃口如何不重要。可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对这么多绕口令一样的瓜和语境完全不真实的耍贫嘴感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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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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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9 12:32:34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酒童在2007-11-18 22:51:02的发言： 关啊,怎么不关心。非但关心，而且关身。我们己乎都是底层。可小说不必关这个心。提升到人文，上层、中层、底层一律平等。这不是问题。可小说又不仅仅是“人文”的，它免不了有层：作者经历、阅历、视角、观点。我觉得作者最命的就是这四点：把它消灭掉！</div>多谢酒童的金玉良言，铭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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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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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9 12:37:25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吴海燕在2007-11-19 00:27:10的发言： 你们可能全家都是老师和老大。我不是。我还记得你昨天的回帖，我想说的是：我的胃口如何不重要。可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对这么多绕口令一样的瓜和语境完全不真实的耍贫嘴感兴趣呢？</div>耍贫嘴？嘿嘿。生活无忧者的呓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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