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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寻找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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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4 21:35:0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寻找左耳江陵生从英特网上查到了花都这个地方的具体所在，是在湘西南的一个小地方。那个地方似乎山很多，人很少。山多说明灵气重，人少就更好办事了。花都，这是多么可爱的名字，令人产生许多美妙的幻想。江陵生亲眼见到花都，才知道自己上了这个名字的当！这完全是一个穷山沟，整座城镇不过是一条约两百米长东西走向的街道，两旁矮矮的房屋挤成一堆，像是小孩子揉的泥巴团。街道懒懒散散地摆放着一些摊位，没有吆喝声，多数摊主正斜靠着摊位，各自嘴里嘀咕着什么，又听得不真切。还有些摊主正摆弄着一些奇怪的种子，把它们一一罗列在摊位的最前列，显然这是招牌货色。街上很少人走动，一两个儿童正在用石头在中间的水泥路上砸洞，这样肆意的破坏行为并没有遭到大人们的干涉，他们正砸得不亦乐乎，所幸，他们的力气不大，而且不够聪明，找来的是石头棱角不够锋利，而且也太小。江陵生叹了口气，正打算找一个注意他的人问问情况。但一身名牌打扮的江陵生并没能引起这些乡巴佬的注意，似乎江陵生很早就生活在这里，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这里的人不仅容貌长得不好看，连心都是不好看的，江陵生气愤归气愤，总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街道不长，江陵生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它瞧了个透彻，似乎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张扬，整条街上没有一个招牌，这让江陵生犯难了，只好随便走进一家像是旅社的店面。店主长着一双鹰眼，嘴巴很宽，薄薄的嘴唇，一张脸给人一种坚硬的感觉。店主没等江陵生开口就随意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你来了。”“你……”江陵生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鹰眼店主，只好试探地问：“你认识我么？”店主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很有意味地对他一笑，一双鹰眼发出闪闪的光。另一个声音替店主回答了他：“整条街都知道你要来，而且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声音很细，江陵生回过头，原来是个穿碎花布衣服的女人，三十来岁，手上就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抱着一盆花。这女人长得并不漂亮，但江陵生从她身上总感到一种强烈的诱惑力。女人并没有在意江陵生的眼神异样的眼神，反而对他浅浅一笑。“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住的地方，跟我来吧。”江陵生转过头来注视着店主，希望能从店主这里得到一些暗示，店主仍旧笑着，似乎并没有反对。江陵生只好背起背包，跟在这个奇怪的女人后面。女人一路领着江陵生。从街道中央的一个小巷子拐进了一家四合院，这短短的路程上，江陵生将脑子里所有的疑问都变成了为什么，但女人只是笑，并不回答他。江陵生的住房被安排在西厢房里。房间很简陋，一床一桌一把小椅子，除此以外，就是专门为江陵生准备的一些生活用品，连换洗用的袜子都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女人帮江陵生打了盆水来洗脸，然后微笑着离开了。大概房间很久没住人了，气闷得很。江陵生打开窗子，这个城镇就完全在他的视界了。那两个砸水泥路的小孩仍然还在，只是旁边多了一个指挥他们的姑娘，大约十七八岁，梳着马尾辫。他们的行动仍然没有人去制止，江陵生不由得义愤顿生，决定好好惩罚一下这些不知好歹的小混蛋。江陵生一路急冲冲地出了巷子口，直走到那三个砸路的混蛋身边：“喂，你们在干嘛？为什么把路砸了？”马尾辫回过头，看到是江陵生，马上羞红了半边脸，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倒是两个小孩嘴巴利索得很：“我们在帮姐姐种爱情花，你别管我们。”江陵生更气愤了，这样荒唐的理由也能编造出来。“世界上哪有什么爱情花，我看你们是在捣蛋！”“你才是捣蛋呢！”刚才还羞答答的马尾辫突然对着江陵生吼了起来。然后马尾辫一甩，把江陵生抛在背后，不再理睬。江陵生被人一吼，突然清醒了许多，或许这个地方真有爱情花也说不定。江陵生突然对这三个人玩的游戏有了莫名的兴趣。水泥路面被砸了一个直径大约一尺的坑，两个小男孩都露出得意的笑容，马尾辫长长吁了一口气，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玻璃瓶，瓶中装的大概就是爱情花的种子。江陵生虽然对此事有点兴趣，但也觉得荒谬，种爱情花这么浪漫的事应该是在有月亮的夜里进行的，怎么可能大白天当街进行呢？人的羞耻心在这个城镇就不存在了么？马尾辫从瓶里倒出一颗纯白色的椭圆形的果核，捧在手心，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口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念什么咒语。咒语完毕，马尾辫慎重地将纯白色的种子倒入坑里，然后合上土，又吁了一口气，开心地笑着说：“好了!”两个小男孩也拍着手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江陵生觉得谬不可耐，摇了摇头，回自己住房去了。夜晚的花都别有一番景色，因为深处山区，月光洒落之处隐隐有些灵慧之光，奇怪的是，没有狗叫，也没有任何虫子的声音，一切都似乎睡熟了，如同街道中央刚被种下的爱情花的种子。江陵生没有入睡，这样陌生的环境对他而言是一种威胁，江陵生并不惧怕威胁，但是当一些未知的神秘密布周围时，一个人想安然入睡也是不太可能的。没有入睡的江陵生正靠着窗子，想些白日发生的事情，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来寻找左耳纹有爱情花纹的人么?”江陵生先是一惊，然后才看到院子里桂树上倒挂着一个白衫白裤的姑娘。姑娘长着一双如同玉珠一般的眼睛，这是江陵生在这里碰到的最漂亮的眼睛。“是的。”江陵生觉得自己在这个城镇的人眼里都是透明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那你跟我来。”白衣姑娘轻飘飘地从桂树上落下，头也不回地向街道中心走去。“把它挖出来。”白衣姑娘白天马尾辫埋爱情花的地方说，意思是要把爱情花挖出来。“为什么？”“让你挖你就挖。”白衣姑娘漂亮的眼睛突然变得凶狠万分，“如果你想找到那个姑娘，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因为，只有我知道她在哪。”不就是挖颗种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江陵生就用手挖土，因为埋得不深，所以很容易就把那颗纯白色的种子挖了出来。白衣姑娘很高兴，拉着江陵生的手一直跳着笑着。觉得对方笑得差不多了，江陵生很严肃地问：“她在哪里？”白衣姑娘没有回答，仍旧是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却带有些让人害怕的冷意。等到她自己觉得笑够了，才冷冷地说：“你把这颗种子带回你房子，种在窗台上的花盆里，如果哪天种子开花了，我就会带她来见你。”说完，便轻飘飘地飘走了。第二天江陵生果然把种子种在花盆里，刚把土掩上，街道上就传来很伤心的哭声。马尾辫似乎马上发现了事情发生的根源，真用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陵生，哭出声音的正是她的两个弟弟，似乎他们比她更伤心。江陵生大着胆子忽略了马尾辫的敌意，为了自己的心愿，这个人看来是非得罪不可了。此后的三天里，江陵生都坐在窗台前等着爱情种子开花，而每天一开窗户，他总能发现一双红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来这个马尾辫真的把着爱情花当作自己一生的幸福了。爱情花在花盆里没有动静，那个白衣姑娘再也没出现过，倒是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看过江陵生两回，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似乎有些话要说，第二次过来连笑容都没有了，第三天，这个女人也没来。似乎整个街道除了马尾辫都忘记了江陵生的到来。第四天，江陵生刚起床就差点碰到了阁楼板，这三天里，江陵生似乎长高了不少。特别是双腿，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不听使唤。这一天，江陵生又是坐在窗台前一动不动，对于进食也是没有多大兴趣。到黄昏的时候，花盆里仍然没有动静。会不会是那个白衣姑娘拿我玩笑呢？正想着，眼前白影一闪，拿院子里桂树上又倒悬着一个人，正是那个白衣姑娘。白衣姑娘轻飘飘地下了桂树，又飘进了窗台，乐呵呵地盯了江陵生好一会，很调皮地亲了亲江陵生的额头，然后呵呵地笑着说：“爱情种子要开会得碰到有缘人。你还得等。”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江陵生又长高了许多，他在房子里已经不能直着腰杆走路了，对于饮食，江陵生也已经慢慢地忽略了。为了方便，江陵生便一直坐在窗台边，死守着花盆，等待爱情开花。而那街道上的马尾辫也是一样，最近这几天动也没动，只睁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哀怨地看着江陵生。第八天傍晚，女人带着她的花盆又来到了江陵生的房间，几天不见，女人已经完全不会笑了。女人先是坐在床上，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然后又静想了很久，终于大着胆子说：“你见到她了，对么？”“谁？”“那个长在桂树里的人。”“长在桂树里？”江陵生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奇怪。“是的，她长在桂树里的，只穿白衣服。她也是你要找的人，她的两只耳朵都刻着‘爱情’字样。”江陵生呆了半天，喃喃地说：“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习惯统治这里。她两只耳朵都长着爱情，所以左耳进，右耳出，必须等到爱情花开，她的右耳的爱情花纹才会消失，这个城镇才能拥有爱情。爱情花开需要有缘人，你就是那个能催开爱情之花的人。然而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爱情的种子必须要在这个城镇的中心栽种，其他的任何土壤都不能使它开花的。”“那我们可以再把它移植过去。”“不行的，我们都已经动不了啦。所有说出这个秘密的人都将变成植物，你也将变成一株植物。”说完，女人露出痛苦的表情，伸出自己的右手，只见那本是皮肉的手慢慢变成了绿色的花枝，小小的肉拳头变成了嫩嫩的触角。江陵生害怕了，想过去帮她一把，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长成了两根树桩，深深的根扎在泥土里，半点动弹不的，而脸上的肌肉也慢慢地开始僵化，最后完全没有知觉，只模糊地听到院子桂树里一阵阵开心的银铃般的笑，这笑衬着远处的残阳格外的凄凉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