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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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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7 12:03:4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正是四月【1】睡眠像一条盘起的蟒蛇，缓慢而沉重地滑行，有时候，忽然闪一下，他腿猛地蹬空了，架子床发出的声响从夜的缝隙里穿出来，摔碎了，洒落在他们均匀的呼吸间。黎明了，他醒来后，再也没有睡着，幻想的织锦开始蔓延。他想起学校的公告栏，长方形的块状草地里，一圈郁金香围起来的花圃。四月阳光很好，花花绿绿的女孩们从花圃前的公告栏经过。她们围成一段小弧形，轻轻地在那个早晨交谈着。舞会，电影，画展，行为艺术，春季足球联赛的啦啦队演练……很多公告都被斯掉了，红的，黄的，白的，一层又一层的纸在公告栏上留下的残骸。在这条通往教学楼的主道上，郁金香花瓣微微张开，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春花粗野而浓重的香味，人们像阳光一样行走着。像他们临睡前的那些疯狂时光，过得总是那么畅快。追逐打闹的脚步鼓一样敲打着，停下来后又有一片片忽大忽小的喧嚣，从这一排或那一排宿舍楼的某个房间里涌出来。很快熄灯了，一些唏哩哗啦收拾东西准备睡觉的声响，洗脸洗脚的，无事拍球的，笔扔到桌子上滑了一段距离，硬币从口袋掉到地上，转着圈圈迟迟不肯趴下去。熄灯后在床上，他们问他睡过几个女人，他吓了一跳，脸刷地凉了半边，尔后心扑嗵扑嗵地跳着，久久不能平静。见没有回音，短暂一阵尴尬后，他们又窸窸窣窣谈论起女人，掀起一阵阵高潮。然后夜柔软的布幔盖住了思维，所有人渐渐不动了，没有了声响。他翻来覆去拿捏不准他们是否醒来了。耳朵捕捉着声响。天花板，楼上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他的心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试探床的稳定性，越是小心，声响越大。他突然想到了父亲，心被刺了一下。黑暗中挂在床边的廉价破裤子，模糊的下垂外形。干瘪贫穷的口袋，可怜巴巴发紧的手……它颤抖着缓慢伸向下体。它在生长，不停地膨胀。他感觉到它了，但一瞬间又棉了许多，再也上不去。仿佛他做过一个梦：捏着两根火柴，但火柴盒只能插进一根。好象整个夜晚他都在努力调整盒子里的火柴位置，不断尝试着把那根火柴插进去。他握住它，捏着它们，剧烈的疼痛，手心满是汗水。突然下铺动了一下，他大喊一声坐了起来。所有人都醒了，三三两两地问是不是做恶梦。他没有说话，躺了下去。他们有点奇怪，也没说什么，稀稀拉拉趟下了。谁也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有点奇怪。这样的夜晚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他倔强地强迫自己相信他们不知道，可往往他总是绝望地坚信他们已经知道了。对于他们，夜就像一记闷棍击中脑袋，一闪就沉过去。而他的夜，像“一群一群的蒙面人，悄悄走近，然后走开”。①贴在公告栏上的白昼——女孩、通告、舞会，像顺畅经过的人群一样，过得总是那么明亮，那么容易。撕开的五颜六色的通告，一片一片的黑底，洪水后的家园。他混乱不堪的夜，上面贴着纷乱白昼的残骸。脏内裤。他整夜没有睡，只在黎明的附近闪了一回眼。清晨时，活动的气息慢慢起来了，他朦朦胧胧地听到拖鞋和脸盆的声响，有人问他今天去不去上课。在走廊上，一个问另一个：“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又画地图了？”另一个说：“没体了，只画了几个蝌蚪。”他们闹哄哄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四周又静了下来。他憎恨。幻想了一阵如何杀死那两个。闷在被子里一直到十点左右，十点十分两节课过后，还没有人回来，他就把门反锁了，端一盆水坐在床沿洗内裤。他突然感觉到门没有锁好，又穿了拖鞋过去看，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又放心坐下。突然有钥匙的声音，插了进来，转了几圈，发现开不开，他就在门外喊他的名字。他把湿内裤塞到了自己的被褥下，轻轻地坐下，一动不动等待命运的判决。他脑袋发热，身体里有一股赌不住的力量，时刻准备捍卫这个局面。门外敲了两下，又叫了他的名字。他浑身颤抖，从旁边的桌子上摸了一把水果刀，因为太激动，盆里的脚猛地蹬了一下。门外好像竖起耳朵听了几秒钟，然后响起了一阵离开的脚步声。他瘫痪在床上，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很快，意识到人会回来，他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2】一个月的腿伤使他的日子变得异常艰难。后来他顺势不去上课了，院里只是马马虎虎地警告了他一次。他总以为自己完了，离退学不远了。消息迟迟没有出来，焦虑折磨着他，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喜欢往相反的地方走，越来越痛快。想找点事情做，比如到图书馆看书，整个上午，他想象与对面的女孩生前是一对兄妹，和他一样她右边的脖子有一颗痣，他们失散在这个世界。他们必定会在中午相遇……然后他走了出去，想象自己的意念已经触摸到她，他在图书馆门口等她，用迎春花的藤条编了个帽子，点缀了一簇三叶草和几朵合欢花。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仪式，经过的女孩为他让开路，前面还有两个小孩子牵着小手带领他。他知道她不会来，她跟一个小子跑了，在图书馆的地下室暗处。整个上午，他依靠在图书馆的各种各样的幻想度过，书翻了几页，真正读过的只是几个奇怪的句子，没有任何意义，已经回想不起来了。他的记性越来越差。早晨像一只仰面趟在阳光里的小狗，翻着毛茸茸的胖身体，四条小腿在空中弯曲摇晃着。中午他饿了，不得不经过那条人群装点的大路去餐厅。他们在前面，穿着花花绿绿的大裤衩，趿着一双人字拖，晃悠悠地摇摆着。他绕过他们，不过还是被发现了。一个问他去几号餐厅，另一个没有说话。他身体刚好要往餐厅方向转过去，可突然又扭了回来，说先回宿舍。不说话的那个人困扰了他整个下午。他知道自己在宿舍越来越奇怪了，宿舍的水果刀不见了，连小刀或者有点尖利的东西也莫名其妙丢了。他外表柔弱，可有时候又说些别人想象不到的粗鲁话，见到刀具，他的表情奇怪，像灾难前一样坐立不安。在马克思哲学课上，他一直在想他们是怎么看他的，一阵阵刀绞般的难过挖着他的心。“……为什么？”马哲教师指着空空的黑板问。“……不要想太多，其实非常简单——因为世界的本源是物质。”她用粉笔写了“物质”两个字，又在上面起圈圈，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点出几个白色残缺的小点。“像远远看过去的三叶草的花。合欢花。”他想着，突然站起来问“物……物质是，是什么”。位子上的同学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纷纷转过头看他。他感觉到这些愚蠢的脑袋，愚蠢的女人，后面扎着一束愚蠢的头发，愚蠢的假睫毛。他的思路从来没有这么精确，对自己这么有把握。<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马哲">马哲</personname>老师也愣了一下，以为没有人会在大学课堂主动提问了。“物质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并能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她回答。他突然不口吃了，很顺利地说了一串话：“你，你既然把物质定义为‘能为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那——为什么又要说‘物质不依赖于人的意识’，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你害怕‘意识’吗？死亡是物质死亡还意识死亡？”大家都惊呆了，<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马哲">马哲</personname>老师也愣了很久，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然后走到第一排，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胳膊内侧奇怪地翻出来。她说：“对不起，我不是很明白你说的意思。能再说详细一点吗？”他又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语调犹豫了许多。他感觉自己又变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不愿意去想问题。“哦，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她问其他人，“谁还记得列宁对‘物质’的经典定义？”她转着头，寻找她自己也不相信的回答者。没有人说话。“‘物质是标志识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是人感觉到的。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这就是列宁对物质的经典定义。注意，”她又在“物质”两个字上画起圈圈，“你完全颠倒了物质和意识之间的关系。‘物质是标识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是一个概念，后面的这句话，是对前面的补充。”但是这个<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马哲">马哲</personname>老师好像又不相信自己的解释，想了一下，又解释了一遍。那时候，他的思想已经漫游到了如何解剖<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马哲">马哲</personname>老师的幻想上。他感到震惊，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仿佛事情真的就要发生了。<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马哲">马哲</personname>老师的眼睛却一直在寻找他的眼睛，他一冲动就跑了出去。<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马哲">马哲</personname>老师后来问了他的名字，没有人回答。过了半天，他的舍友勉强扔了一个名字出去。【3】“夜啊”他想给父亲写信，却写了这个词语。只有他一个人在宿舍里，在一盏台灯下。 “三角形耳朵整个晚上竖着毛茸茸蝙蝠的牙齿啊——冲啊”他又迅速地写了串句子，用整个手掌握住笔，涂起来，纸早就破了，笔尖在桌子上划出一串圆形的尖锐摩擦音。他把纸撕到指甲大小，往空中甩，然后一片一片捡起来。仿佛得到了某些乐趣，他连桌子最小的缝隙和鞋子内部也不放过，可他始终有种感觉，好像什么地方还有几片。他想起了那个瞬间的一阵风，于是下楼找了半天。虽然他自己也不相信，但总觉得自己会找到，而且这样他也会好受一点。他总觉得有一只蝙蝠在什么地方趴着，阻止他去寻找。整个事情像个长长的结巴，卡在一句话里，叫人不能忍受。他介于相信与不信之间，物体之间的距离无限拉长，在风和纸片之间又出现了整夜埋伏在窗口的树，蜘蛛网、楼下像秘密一样悄无声息穿过的人们，她们手里倒着提的伞，经过她们的水果推车和烧烤车。它们中的任何一种都有可能带走这些纸片。“而风只是它们中的一个，还有无数敌人。”目前他的思想还保持着对事件整体的看法。随着细节的不断繁殖，他脑的空间已经所剩无几。到了九月，他开始经常数数，数自己的步子，数阶梯，数经过几个人。有时候看到一群蚂蚁，他也有一股数一下的冲动，早上去图书馆的计划、后面要安排的事情都泡汤了，他数了一个早上的蚂蚁。可是因为它们快速地跑来跑去，他怎么也数不对，他生气了，一巴掌、一巴掌拍下去，可是还有很多蚂蚁跑到草里去了，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异常恼火，猛地跳起来，撞边的树。行人纷纷转回头看他。他从哪里经过，听到一首流行歌曲，这首歌的某一句旋律就会一整天出现在他脑海里，像钉子一样钉在脑袋里，镶嵌在嘴边，怎么也甩不掉。某些毫无意义的动作，球场上谁铲了一个球，也会一直跟住他。到了九月下半旬，他思维变得很直，不会转弯了。虽然生活很有规律，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好过一些。他经常想一些奇怪的问题，房子为什么在这个位置、那些公告是谁贴上去的，路为什么要在这里转弯——就这样一想就是一整天。十月，特别是国庆节假的七天，宿舍的人都回家了，他特别孤独，病情也加重了。那些不肯转弯又不肯离去的念头影响了他本来就不好的睡眠。他变得消瘦，脸像被打了一拳后凹进去的铁皮。他甚至逐渐淡忘了一直以来的那个想法：写一封信给父亲。一到夜晚，他的手就会不知不觉地伸向下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只有疲倦致极，他眼睛才合上一会儿。可怕的是，他越来越经常地想到如何杀死宿舍的人。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世界上不能再好的人，他们开朗，乐观，搞笑，也很关心他。只是他们帮不了他。越是疯狂的念头，越是容易出现。他不想伤害他们，谁也不要死。恐惧一到夜晚就在空空的宿舍里蔓延，在短暂的睡眠里，鬼电床也折磨着他。国庆节后，第一个人回到了宿舍，挎包的带子还没有完全从脖子掀出来，就被他抱住了，趴在他的肩膀哭了起来。他显得不知所措，看到他憔悴得几乎变成一只鬼。这个拥抱像突然的一阵头痛，只是在当时的现场抽搐了一下，而且留下的更多的是不解、惊奇和微微的恐惧。他扔下挎包，接了一个电话，又玩了一会儿魔兽，这个拥抱就彻底随着他外出约会，被关在了那个光线不好的宿舍里。生活就像一条平缓的小溪流淌着，偶尔遇到一些凸出的石头，经过瞬间的分流，又本能地汇集在一起。这个拥抱被隐藏在水面下，没有在公共场合得到表达，他自然也没有得到任何关注。他知道酒精的威力有多大，那就像性欲一样不可阻挡，推着他以最快的速度飞向疯狂的终点。他自以为的唯一表达场合，最终也失去了。每一件事情都很艰难，就像每一个物体之间的距离一样，遥远而不可企及。你可以看到一个人很容易就把烟递到陌生人手上，或者没有烟的那个人，那么容易伸一下手，就从别人的烟盒里抽出一根。这些突然的曁越偶尔使他有快感，但其他人对这种快感却惊人地没有知觉。【4】十二月，那一圈郁金香换成了金黄色的菊花。肥胖富裕，使人充实。冷风毫不吝啬，把整夜小心翼翼集聚起来的热量一股脑儿赶出体内。冬天的早晨，人们脚步很快，缺少交流，情感封在内部。不过到了中午，漂亮的姑娘和小伙子们，笑容满满的，毫无保留地在温暖的阳光下绽放。破碎的季节加重了他的病情，它的两种药性加剧了长期封锁起来的孤独。他们的生活还是平缓地流淌着，不满固然存在，但都变化成了畅快的抱怨。他们有这种能力，把不高兴的，变成痛快的。不过这些日子，整个宿舍一到夜晚就笼罩在不安中。熄灯后，大家都睡下了，他却开始起床活动。没有人说话，整个宿舍静悄悄的。那么冷的夜里，没有暖气，他脱光了衣服，在宿舍里来来回回走动。在此之前，谁也不曾见过他的裸体。这样的状况是从马加爵事件轰动全国高校之后出现的。它使80后的一代人第一次感觉到生活并不是永远安宁，随时可能出现变故。谁也不能否认轻微的恐惧氛围一度在高校里蔓延。当时他从宿舍消失了一个礼拜，回来后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再和他们说话了。他表情古怪，时常无缘无故咆哮呐喊。夜晚的走动虽然是最近一个星期才开始的，却好像整整一个学期那么漫长。像这样的夜晚，谁也不敢说话，心揪得紧紧。他突然大口大口呼吸，间或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或者手摸桌子上的什么东西，或者牙齿打颤的咯嗒声。然后他拿了一个脸盆，去水房接水。“有人吗？”黑暗中一个声音问。“哇，他妈的，吓死了。”原来所有人都没有睡着。宿舍突然嘈杂地爆发出一阵带着明显心跳声的惊叹。经过独自漫长的折磨，他们迅速找到了整个集体。带着感动和温暖，他们互相数了一下人头。听到他走廊外的脚步声，又迅速躺下了。然后他开始坐在自己的床沿洗袜子，一遍一遍洗着，一直洗到黎明。没有人敢睡去，天微微亮，都迅速起床离开了宿舍。这是将是他们大学时代里起得最早的几天。大雾笼罩着球场，无事可做，一直溜达到太阳出来，然后找张同学的床，睡一个早晨。二十四日，有人提议一起吃饺子去。他突然也想一起去。大伙儿围成一团抽烟说话，阳光投在门框上，可以看到羽绒服帽沿的毛微微地摆动，腾起的微小颗粒穿过阳光的柱子。他们在等他，他在绑鞋带，绑好了，又松开重绑，就这样绑了整整半个小时。没人催促他，他们只是开着玩笑，拍拍球，挂门框上晃荡几下，或者趴走廊上，用右边或者左边的脸去接铺下来的阳光。一切都很正常，他们早早吃了就散了。晚上照例是喝酒，但没有叫他。忽然有人觉得他今天不正常，说这会不会是一个大开杀戒的暗示。然后所有人都嘲笑起来。谁也不知道，随后谈论的那些玩笑似的防御方案，是真还是假，总之散伙后，他们各自的心里都一遍一遍温习着饭桌上谈论的那些步骤。如何保护自己，在哪个时刻上前抱住他。如果他手上有刀应该怎么办。他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谁也听不清楚电话的内容，因为两头都是沉默，只是几个简单的词语。最后他说，“我开始了。你不要过来。”这使大家吓了半死，裹紧了被子。“你过来，我就死。”他说完大喊一声，摔了电话。倒在床上，沙哑地喊。“啊……”，这声音拖了很长，最后他哭了起来。所有人都坐起来，有一个问：“怎么啦，你没事吧。”他没有回答。逐渐开始喘气，然后把衣服穿起来，掀门而去。很快又掉头回来，重新把衣服脱掉，在房间内转着圈圈。惊慌像一种会动的颜色，悄悄地在他们脸上浮现。突然他歇斯底里咆哮起来，双手抓着窗户栏杆猛烈地摇晃。嘴里喊着“摇啊摇！摇啊摇！……杀啊！……”可怕的咆哮仿佛要把他身体所有的血丝都抽出来，巨大的呼喊和吵闹使整栋楼都在摇晃。他们惊惶失措，迅速穿好衣服和球鞋，绑紧了鞋带，浑身绷紧了。透过摇晃的窗户，可以看到对面的宿舍楼人头攒动。隔壁宿舍有人跑了过来，几个人在打电话找辅导员。玻璃碎了，掉下来，他脚被扎中，好像过了有一会儿，血才开始涌出来。他喊着一些奇怪的单词，到了最后都以“杀啊”结束。突然，他停了下来，转回来看了他们一眼，满脸泪水。宿舍里聚集了很多熟人，他感觉他们这么陌生，像群野兽。然后他转回去，俯身抓起一块狭长的玻璃。【5】宿舍里最壮的那个反而没事。之前他老说：“为什么是我？我不干！”他想起当时的情景，身体充满了奇怪的感觉。好像抱住的不是一个人的躯体，而是一股纯粹的跃动力量。没有一个人感到快乐，或者可以开这件事情的玩笑。特别是负责抓住他手的人，脸被玻璃划了几道。他们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周围的人，但那绝不是当作轶事谈论。他们想通过别人的看法，得到更多的认识。有人会说，他不应该来学数学，应该去文学院，写写小说或许可以排遣和疏导一些；也有人说，这种病症和儿童时期大小便训练有关，一方面要求儿童顺从，另一方面要求不受约束。还有一些人会问起他的家庭，认为病症表达了系统的破坏，而这个系统存在于人际关系当中，是成员之间的互动结成了一定的系统。不管怎么样，讨论最终会以感叹生命的脆弱而结束。精神真的可以毁坏一个人。不过，想起当时女辅导员出现的情况，大家都都会不约而同地抛弃不幸，开起玩笑。当她边走边让人打电话给他父亲，表现得十分负责任地出现，拨开人群，看到他的裸体后，所有人都会把目关移到她身上。他呻吟着，说下面疼。年青的辅导员红着脸跑出去，后来再没回来。直到第二天他父亲过来，他一直都在说下面疼。他手捂着，痛苦地呻吟，豆大的汗水一个一个蹦出来。他看到父亲，刚刚好转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不知所措，团团转着，要找什么东西。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对父亲有这样的反映。他好像更喜欢他的舅舅。听他的话，安安静静地，毫不反抗就去了医院。老医生因为半夜被吵醒，显得很不高兴。医生把他撩一边，只叮嘱了一个人看他。包括他的父亲和舍友，全部单独接受了老医生的询问。然后，他被老医生拽进了屋子。他们在门外听到他们的对话。“你哪里疼？”“我疼！”“这里是哪里？”“下面疼！”“起来，别用手捂着！”“你他妈不要再给我装了。你没病！喝口茶赶紧给我滚回去！”使所有人感到惊奇的是，他出来后，像换了一个人，穿的好好的，直着背，下面不疼了，不用人搀扶，脸色非常好。老医生叮嘱了一些话，说孩子不能留在学校了，这个年龄段得这样的病很危险。要找点事情让他做，生活有规律一点，多多沟通，病过些年就可以恢复的。他开了一个药单，一伙人在午夜的街道散了。过了几天他退学了，离开学校，宿舍的人都去送他。他表现的很好，说挺舍不得他们的，并第一次给他们道歉了。冬天过后，宿舍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生机，那些阴影也随着气温的回暖而消失了。特别是三月他们刚刚搬到了六楼，离阳光又近了一点。四月学校的郁金香小花罐又摆了上去，女孩们也穿上花花绿绿的裙子。听说他回去后就跟舅舅一起做铝合金，春节前他还来信，告知情况好多了，但年底正是忙的时候，很累。遗憾的是春节过后，就是那个郁金香花瓣微微张开的四月，两根尖利的铝合金薄片插进了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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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生的中途，我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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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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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游民

无知小书童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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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8-8-28 00:50:11 |只看该作者

好残酷的青春，受到自我与环境持续性压制的本性带来了死亡。阅读时一直很吃力，因为一直在试图找到各个意象所表达或象征的实体和事件，且这种吃力更多是来自小说的语言与叙述对象的转换的。语言优美迤俪，如一条白蛇。但是我没有每个字都读下来，因为感觉自己是在受到作者的折磨，而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或者说那个与颠簸的精神状态同时显现的结局，好象批判的味道淡了些，基本上是没有。如果这篇不是旨在表达人性之需求——长时间得不到满足的本性需求——那么最后的死亡，多少有点滑稽的味道。或者说所谓人文主义关爱，就变成老伯卖菜了。

高强度码字导致的肩关节酸痛耽搁了计划内的写作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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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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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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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8-8-28 09:40:44 |只看该作者

片断性地推动将气氛不停地削减,那么最后的一击就来得比设想中的要无力.但假若小说的名字起得更出彩些,也是能挽回一些的~

在一支夜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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