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12-5-15
- 在线时间
- 80 小时
- 威望
- 225 点
- 金钱
- 3490 点
- 注册时间
- 2008-4-19
- 阅读权限
- 20
- 帖子
- 121
- 精华
- 0
- 积分
- 827
- UID
- 20610

|
我一直在试图通过最简短的描述,把这处并不大的空间和它带给我的所有感觉描述给您听。在冬季,与凛冽的寒风相互摩擦的窗楞;或者秋天金色的落木旋转在象蓝天一样澄静的玻璃体上,我的眼睛,它们随着绵延的山峦舒缓的起伏,貌似渴望远方一般;却仍旧在春天的啾鸣中只满意于安睡。我并不想对您说,它!我在它的肚内,象一只青蛙,或者是一尾发情期的鳕鱼,它是一所房子,或者叫它房间,屋子?住处,藏身处?使我得到安宁,唯一不被过分打扰的地方?所有这些词句,我把它们说出来,我不得不这样做,但我必须得如实的告诉您,我仍旧没有形容出它到底是什么,他在我心中所占的分量,他所应有的象王冠一样殊荣的头衔,被遗忘在了黑暗的梦靥中,它不是未曾到来,而是已经沉淀罢了。
有时,当我想起它来,有一种象是旋律是东西,在我脑海中铿锵激昂,很大程度上,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气味,也许是我的体味、烟焦油味,或者说是象是掉进了某一片象旋涡一般的剧情中,剧情的发展象小说和电影那样勾人心魄——我们迷恋上某些事物或者在回忆中反复凭吊一种模糊的感觉难道不正是这样的吗?我将要离开它,这所包容过我的安静的小天地时,此刻我竟然象是一个天真的爱幻想的小女孩紧紧的抱住她床头的一只毛绒玩具一样局促不安,这种感觉使我慌乱,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力量扼住我,它们将我围绕起来,象是一群飘浮起来的幽灵,它们在我耳边轻轻的低喃——在真正离开这所包容过安宁与智慧的小空间后,我会因想念而被折磨至苍白、被掠空的我和我的一切、我的想象以及现实,它们在黑暗中轻轻颤响,所以当我还没有完全离开它最后一寸门边的土地时,请允许我象是脱离开爱人甜蜜芳香的嘴唇一样,轻轻的咬上她一口吧。——我假想着,学着诗人的样子抚摩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窗,它密密麻麻的构成一副协调的平面,上面穿插着规律的几何图案,风声响起时,风从缝隙中钻到我的阳台,带着干燥的寒冷和铁锈的味道,如果我点着烟,我会小心翼翼的将烟头穿过阴道般的空隙,然后把烟灰弹去楼下,曾经,在那儿,总是有伴随着寒冷和大风,我曾看见过一群年轻的女孩站在楼下整齐的做操,我忘不了其中几个女孩子的曲线在防盗窗有限的空间里无限伸展的隐喻,当时我就特别喜爱这扇更本起不到防盗作用的老式方框,它虚伪的架在我的面前,用自己的眼孔勾勒出的漂亮的女孩的曲线象极了潜移默化的道德观下那些女子所能带给我的以享乐为目的最大限制,我被它困在房间里,它通过清晨的阳光和黄昏时的强风告诉我:我并未跟外界完全断绝关系。我坦然地回到床边,拉上薄薄的窗帘看着它象孕妇的肚子一样膨胀旋即又被吸回,紧贴住半开的窗框,那里有三扇老式的窗户,它们通过各自一边的转轴来达到彼此打开的最大的幅度,我一直喜欢将它们开在一半的位置,例如四五度,然后将它们用三段同样起锈的钩子固定。这三扇窗户同这间房子似乎一样古老,我在它们身上依稀辨认出曾经流行过的一种颜色,那是一种发绿的蓝色,它们呈现出极细的鱼线一般的线条状,远不及绘上大朵大朵的鲜花图样的窗帘那样伸张,窗帘拉开并开始随着晚风膨胀时,窗户框的颜色会和夜晚的凝重的黑色一起被拦截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我用窗帘抵挡过分裸露的黑夜以及在长夜中游走的鬼魅。它长宽各3.5米,被一条铝制的细钢条铺开成一片象少女长发一般的舒缓程度,我将它轻轻合上,心中揣测着躲藏在黑暗中的魔鬼和偷窥者所能掠影到的灯光颜色和被放大的模糊人影,窗帘的手感摸上去让我以为是人工丝质品,白底却又带上整齐的一朵朵花的图案,我想象到它的另一面印出的白色灯光因为夜色和窗帘本身的质量而变的更加纯洁白皙,而当我关上白炽灯打开床头的小台灯时,我也能肯定那些发散的橘色灯火在夜行人的眼中如何的变换摸样,使人联想到长夜中的纵欲者和肮脏的秽语。那些整齐的花朵,被排列成四排,每两排中又有一纵极细的紫色小花均匀的分散开来,我宁愿相信那些极细的小紫花便是神秘的苜蓿或者樱宿花,整个的图案因此倒也并不乏味。我有时躺在床上窃笑那些低廉的艺术品和那些不被重视的艺术家们在大胆和循规守距中挣扎创作,大胆的花朵图形,总是被无可奈何的整齐编排,使我对烂漫的自然的风光总是抱着谨小慎微的都市感,我看见了饥饿的艺术家们拜倒在了食物和女人的脚下。我曾对您说过,起风时这一片轻便的薄纱会象孕妇的肚子一般膨胀然后又突然缩紧成象是真空状态下的塑料包装纸,这本是极其普通的现象,但每一次我看见它翻滚起来,象是涨潮时汹涌的大海一角,我便会不禁的去想象外面的世界所特有的那些诱人的罪恶欲望,以及人们在它的魔爪之下如何的伸缩不定,象是被时间和空间反复碾压的玩偶。以至于许多次,我因风声突然醒过来,看见黑暗中的翻滚的窗帘依稀的白色身影,便会感到一种淡淡的隐痛,我不想对您有所隐瞒,曾经在一段不长的时间里,我就把自己藏匿于这一片白色的庇护中,我足不出户,只吃简易的食品,我沉溺在一股象是粘稠的泥潭一般的感觉中,我没有胆量再去构量未来,也不敢在苟且的安宁中去浅尝回忆的酸甜,之前,我倒是也想念过一些貌美的女子和她们阴户的开合程度,也想念过耄耋之年的老者和他暗淡的晚年;某个时候来临,象是如约而至,许多憧憬和现实变成象是渐行渐远的背影,在薄暮中远去那样,我慢慢的滑入了泥沼的深渊,我开始什么都不愿再去想,我渴望、却又不能够发现生活中的深刻的意义,我来回翻阅一本角边打卷的老书,我没有气力去做一些眼下需要去做却貌似没有意义的工作,那时,我当真想到了死亡。我躺在床上,黄色的床上,就象现在这个角度下意识地去打量那一张在我眼中呈现出来大片惨淡白色的窗帘,它似乎在我的观察中又达到了一种新的伟大,它超过我目所能及的范围,在我瞳孔上扑开,裹住它们,我只能盯住其中一朵红的象血一般的人工绘出的花朵形状,我没有目的的观察它,看出它中间的彩线纹路,它的人工制作出的艳丽因被夸张的放大,而变的恶心和做作,那时,就在这一片窗帘的那一朵花下,我发现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想到了割腕,或者是服食过量的安眠药,凝重的计划却又搁浅于一个无风的深夜,我重新爬起来,因为饥饿而感到晕眩,我象是春天耕作在田间的褐色农民播散幼苗那样,掀开了这一扇遮住阳光和黑暗多时的薄纱。我用手捉紧它的一角。没错,这的确是人工丝质品。当时我只想到了这些。
想象一下吧,我还未受到它自供的过分干扰,它轻轻低吟时,我就趴在它的胸口上,它老旧的弹簧就象处女高潮时干燥的喉咙,我和它粘贴在一起,在它的表面射精,却又用床头手纸逐一擦拭干净,象是在对它进行亲昵的爱抚。这是一张双人床,当我躺在它身上时,它大的绝对超出了您的想象,床头是一片木制的扇形靠扳,被漆上浅粉色和淡黄色,从而与身边同样格调的床头柜达成一种半俗不雅的小资情调的共识。我大胆地用黄色带绿条纹的床单遮掩住它底部的粉色,就象是用整洁端庄的衣物遮掩住自己心底丑恶的欲望一般,有时我在街上无目的的行走,对着衣着单薄的异性进行幻想,有时,她们的面目因为美丽或者娇媚甚至使我产生过恐慌,那时我总在下意识地去寻找一种类似洞穴一样的可以躲藏的地方时,我会突然跑起来,低着头想起回家的路以及家中那一张柔软的床和其中隐秘起来的粉色,当这一切经过漫无边际的引申变成比泛起红晕的脸蛋的少女或者是绳索和皮鞭更能使我兴奋时,我便回到了它的身上,享受轻盈和放松,我拉上窗帘,然后大胆的让自己反复勃起,我想,这一切全都是我的,我躲在某人的肚内,我离开了某颗星球,就象现在这个样子,有时,我闭上眼,让这张床带着我飞行,目的地和始发地却又统统是我所不好的。我有两床被子,它们有着象女孩青春期的梦想一般暧昧的颜色,一床是黄色带绿色条纹,它与床单和谐的象是一对恋人,我用它盖住自己压在弹簧和床单上的身体,安静时,我默默的象是一颗正在等待破茧的虫豸,我只将头露出来,用局外人的态度去打量周遭的一切,我甚至大胆地将目光穿过没有顾忌袒露的窗帘和窗户,它穿过防盗窗和树枝间的空隙,到达一片连想象都还未抵达的世界,或者停留在一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小声交谈的团体;另一床被子仿佛是将夜色卷在了舌心里的颜色——紫色,它的色彩除了提醒我一些关于绚烂的理想主义色调和压抑住了的原始性情外,却也不可避免的使我想到不洁的空气和地皮表面,天气冷时,我只利用它压实住自己的膝盖以下,使自己的脚丫泛起一层薄薄的汗。刚搬入这里时,我躺在这张床上反复的做着噩梦,我梦见自己无数次的从床上惊醒,甚至因为害怕而穿着一条蓝色的四角裤夺门而逃,可是事实又一次次的证明,我并没有真正的醒来。那几天,我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事实的真相——它到底是因真实而存在还是因为存在而真实,还是因为它给人们带来通过眼睛而达到的包容和理解的最大程度从而被推崇?我躺在床上,一次又一次的被事实所欺骗,如此一来,事实便在我的眼里失去了它特有的意义,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将它完全的否定和抛弃,而把梦境视为真理,因为在梦中我的确因为害怕而反复醒来而对自己的遭遇有了切身的感受。我在熄灯前开始想起昨晚做过的那些噩梦,我躲藏在自己的空间里,用被子将自己裹实成一块散着蒸汽的花卷,我开始怀疑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比如死在这张床上的老房东,或者是埋藏在墙壁中的女尸,可能还有床板下那些被支解掉的肉块,我开着床头的小台灯入睡,这一盏黑色的却放日光的小台灯,它总是在寂静鬼魅的长夜里给我一些除却看书的其他帮助,它仿佛自身就带着某种天使般的光明和正义。我不知道该如何对您说起另一种感觉,它因为时间的流逝和人类自身的情感的依恋使两颗彼此陌生或者说自私的心完全融合、无私那样,但我并不是在形容恋人,我想说的只是我与这间房子和身下躺了它半年多的床的关系。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对这一片宁静的神圣空间完全消除了抵触感,睡前我也不再害怕,我躺在它身上去寻找它表面的食物颗粒,我模仿童话中躺在十二层天鹅绒被子上公主的动作扭动自己的臀部或大腿去寻找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豌豆使床单轻微移动(——前几个月它一直接向左滑,现在总是向下滑),我伸开双手变成“大”字形状,手和脚到达的地域表面的图案和被揉捏起来的褶皱又一次次被我不经意间的熟知,我从睡梦中醒来,床边穿鞋的位置,以及闭上眼睛便能够找到通往厕所的路线,我们彼此间似乎比爱人还要无私,我已经被它消化,溶解掉了,我们一起存在,我和我的床,它带着我在黑夜中起飞,倾听深夜里的神秘人的低语和它自己的弹簧声,而我,使它的存在有意义,使它的名字有被解释的可能——床。 我邀请您在我的房间中游走,但自始至终您必须等承认一件事,那便是您已经自愿被它——我所说的房间,安静的圣洁的,有点修女意味的都市生活中弥漫在沙尘和汽车喇叭声中的清高的小陋室,它已经把您吞噬、消化掉了,您得抱着十二分的敬意和爱护去细细摩挲它身上每一处龟裂的缝隙和灰色的尘埃。它有时就象是母体中的子宫,您静静的躺在它的体内,用心去听,您定能听到伟大的孕育者的气息,窗帘轻微的起伏和窃窃私语的风声,您若躺下,便能滑入一片柔软的空间,恋人一般的爱意使您心神荡漾在漫无边际的长夜,如若此刻您没有想到死亡,那您必定想到了用最美的措辞去形容一种伟大的诞生。
后记:我离开这儿已经三年了。三年前,我没有女朋友,没有精力去倒腾工作。三年前,我在这儿倒也安安静静地读了很多书,在这儿我也是能写、沉下心来写、愿意写出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当我睡到自然醒,饿着肚子望见被风鼓起来的窗帘,我也曾认为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我还是不愿意刻意去死。后来,当我的人生路上遇到刊刻、辛酸、不安宁,我总是想着,在喧闹都市的一隅,那儿有个我的小屋子。
[ 本帖最后由 老实了一辈子 于 2008-12-13 12:54 编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