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的一个旧小说《天下的一天》

纪小齐

下午四时多。乌云突然死死压在村子的上头。仿佛只要一踮脚，头就能顶到那一块块的乌云。天气闷得要命。夏天里三十八度的高温。天下和他的母亲坐在家里。他们背对背做各自的事情。许久不看彼此一眼不和彼此说一句话。
这天气，快下雨了吧。天下的母亲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她认真地掰着玉米棒上的玉米粒，并不停地丢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她生怕把刚刚涂上的唇膏弄坏了，所以往嘴里丢玉米粒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绝不让玉米粒碰到嘴唇。
天下坐在凳子上一边看小说一边吃瓜子，他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说，你不是把衣服都收进来了么？我觉得下雨挺好的啊。
天下的母亲说，好什么好？我还有一条裙子忘记收进来呢。天下你知道吗？她突然回头盯着背对着她的天下严肃地说，我现在都不想去收进来。
天下说，那就别收咯。有什么？你还有好几十条裙子呢。少一条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突然烦躁到几乎叫了起来，天下你是不是想死？你这样和我说话？
天下放下手中看了几页的小说，说那你说我该怎么跟你说话？
我是你妈，你不能……
算了，不和你贫，我找小惠玩儿去。
天都快下雨了你还出去，你就不怕着凉感冒？
我怕什么？我就是要出去你拿我怎么着？天下说完就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去吧你去吧，最好别回来了，省得我还要养你。
我就是要回来，就是要吃你的饭你爽不爽啊？
你吃不到了，我今晚不做饭了。天一黑我就要去县城。天下的母亲言毕又埋头掰她的玉米棒。此刻在她的面前，已经有三根一粒玉米都没有的光溜溜玉米棒了，而她手中的那一根，也差不多掰完了。
天下气得不行，加上出门时脚绊到了门槛，差点摔了，他满肚子怨气地说，真是倒霉。
天下的母亲说，你活该倒霉。天下你知道么？那条忘记收进来的裙子是我最喜欢的，那是你爸送我的，这你都不知道。
天下被他母亲的一句话激怒了，他冲着他的母亲大喊了一声“你还记得我爸么”就径直向小惠家的方向走去。

天下出门后才想起了小惠今天不在家。她在昨天就跟天下说了，她从此不会再在家里等天下了。她说天下你这浪子，你别想我会嫁给你。可是天下现在才想起来。他懊悔不堪。他自言自语说，昨天怎么不问她要去哪里呢？倒霉，真是倒霉。说完就不知所措起来。他茫茫然站在两旁都是破败房子的小道上。他问自己应该去哪里。他没什么地方可去，除了女朋友小惠，他一个朋友都没有，并且他讨厌村里任何一个地方。
浓厚的灰云还是闷闷地压在头顶。时不时来了兴致就响几声闷雷。这样的天气让天下郁闷不已。这时候邻居张大婶急匆匆地向天下的方向走来。她手提一只摇晃的木水桶埋头跑着，步伐飞快，样子滑稽。她丝毫没有注意身边的一切，她甚至经过天下的身边都不打一声招呼。或者她根本不知道那里有一个人。又或者不知道那个人是天下。这让天下很生气。他觉得这简直是不把他天下放在眼里。继而他想起了张大婶的丈夫张大叔在三天前带着一个县城的女人跑路了而她还蒙在鼓里，又对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产生了同情心。于是天下喊住她，张大婶，您这是干什么去呢？
张大婶果然不知道那个人是天下。她站住了，回过头来，用她尖锐的嗓子叫了一声“哎哟”说，天下是你呀？我刚刚还以为是谁家的俊娃呢。这天快下雨了，你怎么还在这悠着呀？你说这天烦人不烦，说下雨就下雨的？
张大婶啊，怎么连您也骂天呀？
哎哟，天下呀，这天，就要下雨了。可是现在我屋子里一滴水都没有。我要去提水。我那老头子不在家，他到县城卖麦子去啦。都出去三天了还没回来。会不会在外面有女人还不知道呢……天下，你知道吗，要是大婶提着水回屋子的时候天就下起雨来那该有多吓人，大婶准会摔倒。你瞧瞧你瞧瞧，这石子路面多滑？平时走起来心都战战的。更别说下雨天了……要不天下，你帮大婶提水吧。大婶从来没提过水。家里那最后一瓢水今早还让我给打翻了。以前老头在家都是他提水，他去卖麦子三天了。我都没提过水。我在等着他回来提水呢。但是他总不回来，气得我胃痛。今天水终于是用完了。而且天就要下雨了。我要是再不去提，等到下起雨来大婶就只有去盛雨水做饭了。
要我帮您提水也行，大婶给点什么我填填肚子呢？
只要你帮大婶提满一缸水，大婶烤红薯给你吃。
于是天下开始帮张大婶提水。一桶接一桶地往张大婶屋里提。一共用了半个钟头才把张大婶屋里那只大水缸灌满。
可是，天还是只闷着不下雨。
天下也骂天了，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过了这么久了尿都不撒一滴？操你娘的。天下骂完后就后悔了。他抽了自己一巴掌，对张大婶说，我真不是东西，我怎么能骂天呢？
张大婶说，天下你就别说这些无聊的话了，我给你烤红薯去，你在客厅坐着等，说完就进厨房张罗起来。
客厅于是变得寂静。天下坐在长板凳上发呆。他现在脑海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想。他觉得想事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他经常什么都不去想，这让他活得更自在些。
客厅才静没一会儿，就传来张大婶尖锐的声音，哎哟天下，大婶的红薯没有啦，要不天下，大婶给你烤白薯吃吧。
天下说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吃番薯。
她说，那大婶就给你烤白薯咯。
天下说好——突然，他想起小惠骂他的话和说的那句“我从此不会再在家里等你了”。这让他稍微平静的心再次怒了起来。他冲进厨房，扯着张大婶的衣领，气冲冲地说，大婶，您说，小惠那婊子会去哪里？她怎么突然就不在家等我了？
张大婶显然被天下突如其来的莫名行为吓到了，她手中准备削皮的白薯落到地上，滚了一滚。
天下继续问，您倒是说呀，那婊子会去哪里？她怎么突然就不等我了？
张大婶张着颤抖的嘴唇却说不上一句话。
天下说您倒是说啊？
张大婶实在忍受不了了，她挣开天下的手，理了理衣服，拾起地上的白薯，说天下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回家叫你那鸡婆老妈带你去看医生。
天下的脸突然失去了表情，他缓缓地说，张大婶您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张大婶这才发现刚才因为生气失去理智，说错话了——谁都知道，在天下面前提他母亲的事情是一个忌讳——张大婶连忙补救，不是不是，天下，没有没有，大婶说错话了，你老妈不是鸡婆……越抹越黑，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让天下一脚踹中肚子，倒在地上了。她捂着肚子嗷嚎大叫，哎哟，要了我的老命哟，天下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那老头回来我一定让他把你揍成肉饼。
天下哈哈大笑起来，我看大婶您是等不了了，您还不知道吧？张大叔早把你甩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他跟一个县城的女人在麦地睡了三次，然后就跑路啦。就您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张大婶说，天下你这婊子养的，你少来气我了。谁都知道我家老头是去县城卖麦子的。
天下说是呀，谁都知道他推着车子去县城卖麦子，但是您知道吗？他一出村子车子上就多了一个女人。信不信由您——还有，你给我记住，下次你再敢在我面前提我母亲我废了你。

天终于下起了雨。一场如注的大雨终于降临。天下走在雨里。心里畅快得很。他边走边跳边跳边走。土路上的坑坑洼洼里的搅着黄土的雨水在天下的蹦跳之下都溅到了他的裤子上衬衣上甚至脸上头发上。天下把自己弄得全身脏兮兮。但是天下心里很畅快。他觉得他把张大叔带着县城的女人跑路的事情告诉张大婶是伟大的举动。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伟大过。他继续连蹦带跳地没有目的地走着。可是不知不觉的，他来到了小惠的门口。
他的心忽地又沉了起来，他在琢磨是否进去问问小惠的去向。
这时，小惠的父母双双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躲在门后，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挡住落向额头的雨丝。
天下。他们看见天下，喊天下。
天下打量自己肮脏的全身，觉得实在不好意思，他红着脸摸着后脑勺说，伯父伯母，您们好呀。
小惠的母亲说，天下呀，怎么这么大雨的，还在外面乱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整天无所事事的。要是我们家小惠嫁给你那还得了？
天下一听到小惠的名字就有气。他跑到屋檐下，抖了抖衣服说，对了伯父伯母，小惠去了哪里？
小惠的母亲说，哟，你还不知道呢？我以为她跟你说了。她到县城挣钱去啦。
天下的心情愈加坏起来，那她怎么不跟我说？
小惠的母亲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很好么？她不告诉你我怎么知道？说完就拉着小惠的父亲进了去，并关了门。
天下顿时恨起了县城，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县城我去你妈的狗屁我日你娘的我操。

天下拖着疲惫的脏乎乎的身子回到了家。天还没黑，他的母亲还没走。他进门的时候又绊到了门槛。这次很利落地摔了下去。他的母亲过去企图扶他起来，却让他一手推开，天下说，你怎么还不去县城？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你去啊！
他的母亲说，嘿，这是我家哦。我高兴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还要经过你同意？
你他妈的还记得这是你家？
天下你是不是想死？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你……你你你今天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才想死吧？县城很好么？你一天不去你身上哪个地方会痒是不是？
天下的母亲被天下放肆的话气出了眼泪，她哭着说，天下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你对我说这话，你个挨千刀的你用谁的钱吃谁的饭谁把你生出来的？
你以为我很想用你的钱么？你知道吗？我他妈想杀了你。说完，就一个劲地向外面跑去。
外面滂沱的大雨还在疯狂下着。天下突然哭了。他不知道流过嘴边的咸得发苦的液体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在心里说，今天他妈的真是糟糕透顶倒霉透顶的一天哪。

[ 本帖最后由 纪小齐 于 2009-5-23 20:17 编辑 ]

黑色外套

垃圾

欲望的旋涡

小螃蟹

这篇散文简直可以登在＜六年级语文＞上

[ 本帖最后由 小螃蟹 于 2009-6-2 23:48 编辑 ]

小螃蟹

你不只是一个散文爱好者，你简直就是一个散文家。

黑色外套

黑色外套

真烂

纪小齐

原帖由 黑色外套 于 2009-6-9 00:12 发表
真烂

谢谢你的批评。你去死吧。

黑色外套

你这也叫小说

黑天才

我是你妈，你不能……



这句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