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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人 旅 店
——与三个因为三个被迫相关的故事
何鑫业
我们与看法不同的人
其实不在同一个时空
他妈的,我说的有事,还能有什么!这个年头,什么事都可以有,就是别有讨债还债的事。
我说的旅店,还能有什么好店。
一个鸟旅店,一个有臊味的旅店,到处是杀人犯的脸。
那些杀人犯,个个满脸横肉,平头,或者头发向后背,注定是那种,要吃子弹的人。
他们进进出出,三五成群,把个破地方,弄得杀气腾腾。
我猫在屋里,不敢出去。
我本来是有事的,挺忙的,可他妈的,为了这笔债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了。
我要在这破地方,待上个十天半月,等那位欠债的回来。
我承认,我是有情绪的,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上这地方来。
我关掉破电视机,把门开成一条缝,朝外看看。这破地方,总是那么嘈杂,那么来来往往。这破地方,十个杀人犯总有三个女杀人犯,她们壮壮的,带肌肉的,但又比常的女人风骚。她们似乎寄生在男杀人犯之中,夹在他们中间,对我讨厌的那些男杀人犯的发油汗臭和圆的腮帮子,无所挑剔。反正我没见过一个独自行走的女杀人犯,在我看来,独自行走的,就不是女杀人犯。奇怪了,我憎恶杀人犯,但不憎恶与杀人犯一起的女杀人犯;不但,不憎恶,说破了,还从腹部底下涌起一种愿意与之交往,与其抚颈交尾的愿望。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想,这大概就是狗屁男人才有的东西。
有一天,我就瞧见一位女杀人犯,肉鼓鼓的,屁股一颠一颠,跟在一个男杀人犯边上。那个男杀人犯很威猛,当着我的面,就拧女杀人犯的腮帮子。
完了,还拉她的头发,拉得她都张开了嘴。
我从电梯里跑出来。
我发现,
我住三楼,他们住四楼。
当然,这破店里,最多的,还是卖淫女。
这里的卖淫女,不称自己是卖淫女,称自己是“送货”的。送什么货呢?送的都是些脖子肥肥的女人。我发现,这里的卖淫女的脖子,都特别肥,肥到有太多的剩余部分,挂在下巴下面。
这些烂货,一个个,张扬着身上她娘给的现成的,无须努力与奋斗的,他妈的破器官。一个个蓬头散发,眉来眼去;一个个肉比骨头多,肉比布多,肉比风骚多。
我喜欢女杀人犯,不喜欢卖淫女。
卖淫女太脏,杀人犯太狠。
我的性取向,是喜欢狠,不喜欢软,更不喜欢脏。
有一次,一个甜得沾牙的电话打进来了:
是李先生吗?要不要送一个女杀人犯给你玩玩啊?很刺的啦……!
我连忙搁上电话。
他妈的,什么叫“很刺的啦!”这按摩房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女杀人犯的?这不是邪了吗!
我知道,按摩房的婊子,整天一字排开,坐在那里,紧紧盯着上上下下的人。所有的住客,都是她们的“病人”,都需要治疗和安慰。她们都知道你姓什么,几个人住,哪里人,但,绝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一点,我敢肯定。
我是胆小怕事的人。这样一来,弄得我电话都不敢搁上去,否则,那声音就甜滋滋地,又来了:
李先生吗?一个人很寂寞的啦!尝尝异乡的小姐,太太不会说的啦!
异乡的小姐,异乡个屁!
我发现,这些小姐的用语,非常精到,用字不多,字字切中要害。
“异乡的小姐”,这异乡多具心灵色彩。
独在异乡为异客,
遍尝小姐少一人。
他妈的,我愤愤不平。
这电话骚扰,其实是对我居住权的侵害。
更混蛋的是,这都是无所事事造成的,而,这无所事事,又都是这破讨债造成的!
我承认,卖淫女的声音很好听。
我甚至认为,声音是她们卖淫的手段之一。就像吃饭的嘴,也是她们的卖淫手段之一。
这个嘴,卖淫的时候,叫口,不叫嘴。
后来,那个打电话给我的卖淫女,干脆跑到我楼上来了。
门一打开,吓我一跳,这么漂亮的人做按摩女,我简直不敢相信!
她站在门口,什么也没说,就把我弄晕了。
我这个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我喜欢的女人类型,做了卖淫女。更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半长卷发,那东西一晃,我就晕。
这也是他妈的混账男人才有的毛病。
我坦白没能力对付这样的卖淫女。
我也坦白我拿卖淫女的确没办法。
惹不起,躲!
我“砰”地关上了门。
我喜欢的类型的女人,做了卖淫女,起码证明我的性取向,有问题。
当然,她,自甘堕落,也是问题。
好!现在完了。
我既不敢把电话搁上去,又不敢开门,更不敢上街去逛。
我怕,谁在我走后,在我房里做什么手脚。
这破房间,我已经因为胆小,花了两张床的钱,才不让另一个人,住进来。
我一出去逛,不就等于向他们开放了我出钱暂时租下的房间吗?
于是,我只能整天看电视。
我承认,看完电视,我就想着那按摩女的样子,为自己手淫。
我当时想的是,她为什么要做按摩女,她为什么要把屁股对着人家,她为什么就不能好端端地只和熟人弄,她为什么……。她敲完我的门又去敲隔壁的门,隔壁的杀人犯就会把她拉进去,让她跪着,让她屁股翘起来,让她……,这样,还不如……。
手淫完,我就想,他妈的,为了这七八万元钱,我落到了这个地步!
手淫时,却不想这个。
只想着,那个没有鼻子,没有眼睛的按摩女的满头半长卷发。
它,晃啊晃啊,一直晃到了我的小肚子上方,晃得我闻到了它的臊味。
我就射了。
由于紧张,或者说兴奋,我一天要拉好几次大便,而且都是稀的。
里急后重。
我,一坐上马桶,下面噼哩啪啦,上面却情不自禁地要默诵火车经过这里的时间:
KW856次
| 8∶15到站
| 8∶32开
| 停车17分
| KW021次
| 9∶44到站
| 9∶54开
| 停车10分
| JM046次
| 11∶08到站
| 11∶18开
| 停车10分
| KW045次
| 14∶12到站
| 14∶20开
| 停车8分
| JM911次
| 16∶20到站
| 16∶35开
| 停车15分
|
……
我的稀大便拉完了。
我的默诵,便暂告一段落。
我默诵的,全是今天要经过这里的快客和特快。单数往北开,双数往南开。停车超过10分的,都是快客,不超过10分的,都是特快。
我只要要到债,离开这里的最佳时间是下午的14∶20分。二十四小时后,第二天我就能到家,并且刚好是在晚饭前。
这一趟车,是带空调的女子列车。
女子列车是什么意思,我至今没有搞清。
到底是乘务员都是女子,还是机务人员都是女子,还是像女子一样,服务周到。
总不至于是只限女子乘坐的列车。
男人和狗,不得入内。
总不至于是有女子提供某种特殊服务的列车。
有时候,默诵完了,我还会去想非常古怪的事。
譬如,钱拿到后,有人允许我,或者逼着我一定要从这里带走一个人,我会带谁呢?
那位按摩女吗?
还是,那位女杀人犯?
还是,自己?
自己,当然是一定要带走的,这不是废话吗!
再譬如,钱拿到后,有人,一定要我举报,或者说揭发一个我认为最坏的人,我会举报谁呢?
是那个欠我债的人吗?
还是,杀人犯中的某一个?
还是?
杀人犯,以不举报为好。否则,他们天涯海角地追杀你,怎么办!
他们本来就是杀人犯嘛。
欠债的,也别举报了。
人家既然已经把钱还你了,还说什么呢。在这个年头,肯还债的,也算是一条好汉了。
磨来磨去。
结果,我谁也没敢举报。
不敢举报,不等于不恨那个欠债的人呀。
别太老实,没准,欠债的根本就没出去,根本就没在外头。
我顺着路牌,找到了西大街顺义坊176号,邮政编码400013,一点不错。可那地方是个酒吧呀,哪里是他妈的什么材料包装应用狗屁公司!
我推门进去。
这家公司欠了我的钱,我为什么不可以理直气壮!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我问服务生:
你们的老板是不是叫方益太?
是啊。
把他叫来!
他不在。
去哪儿了?
去外地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
几天?
得些日子吧。
得些日子是几天?
要个十天半月吧。
帮我问清楚!
好。
那服务生往吧台上去了。
人家说得一点不差,时间,地点,邮政编码,都不错。看来,没什么假的。老实说,我当时一听这老板的名字,就知道是个欠债的。你听听,方——益——太,这样的名字不欠债,谁欠债!我在这里插一句,人这个东西,取名字,要一个字比一个字叫得响,才不会窝囊。譬如,方正邦,就绝不会欠债;方东纲,没准,还会替人还债;方大宇,那就不是欠债还债的问题了,或许就这个人能拯救整个中国的破产企业,拯救像我那样,被债务弄得头破血流乱了方寸弄得破碎了心的人。
还好,幸运的是,方益太,这个名字,当然也绝不会诈骗,抢劫。
就他的名字而言,他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一会儿,代替那服务生的,是一位风骚的女子,她开口就问:
你跟我们老板熟吗?
不熟!
你要些什么?
什么也不要!
那我让人给你送杯水来,要小姐吗?
不要!
那好,你宽坐。
她摇着屁股走了,留下一鼻子的臭味。这臭味,对她来说,当然是香。
什么叫宽坐?
我问服务生。
就是让你慢慢坐。
为什么让我慢慢坐?
是客气嘛。
去你妈的客气,去你妈的宽坐,我要的是还债!
我对自己说。
有一天,电视里又放闭路的港台剧。
放着,放着,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三个杀人犯轮奸一位女杀人犯的画面。
那个女杀人犯,就是我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位。胖胖的,肉鼓鼓的,眼神野野的,却由着男杀人犯弄来弄去的那位。
这不是电视剧,这是真事!
我惊得一愣,“嚓”地,不由自主地关了电视机。
这位女杀人犯,很奇怪很奇怪。她跟男杀人犯走在一起,就像个杀人犯,被他们一欺侮,就像个卖淫女。眼神和表情仿佛会变,仿佛她们是两个人。一个野一点,一个胖一点。
我在想,这过道上是装了摄像头的,尤其是电梯里。怎么会,房间里也装了摄像头的呢?不装,又怎么会拍摄下来,传到闭路电视上去的呢?
我在房里寻来觅去,生怕也被别人安了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还心安理得地做坏事。
我说的坏事,是指的手淫。
说实话,我一见到这些胖鼓鼓的女人,脑子就出问题。就耽心她们会找上门来,就耽心她们进门就脱裤子,一不做,二不休的。
果然,第二天,由于等还债人的电话,按摩女得了个机会,凑巧,打进来了:
李先生吗?要不要找小姐来为你手淫啊?小姐帮你做,才活血的啦!
妈的!这房里果真有摄像头。
这一天,还有一件事,挺迷惑人的。
也算是凑巧,我上大厅的报夹里去看当天的一则新闻,电视里说是两个女人联合起来,杀死了一个控制她们的官僚。这名官僚是管当地煤炭的,身子肥得要流油,警察发现时,连个尸体也翻不过来。
可,报上没有这个消息。
突然,我看见了一件有趣的事。
我发现,站在大门口的侍应生,也就是通常人所说的BOY,穿着像军乐队中手拿仪仗的那位,很像十年前的我。
这名BOY,一米八的个子,脸白白的,年龄在二十二岁左右,一脸怯怯,害羞的样子。他的鼻子,也是大大的,头发也有点卷。下巴几乎跟我的一模一样,尖得有点不可思议,有点不明不白-----,甚至,他的额头也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我惊讶,他,面对那些进来住宿的客人,就像我面对那个欠我债的人,既想为他们服务,又有点不知所措。既想忘记自己是个侍应生,又想表现出,他是一个非凡不寻常的BOY,会服务得比通常人好。
我看得有些入迷了。
我没想到,还真有一个非常像自己的人,站在一千多公里外的旅店里,做着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
这时候,进来了一位满脑袋发黑的人,那人瞪了一眼那BOY,又瞪了一眼稍远的我。他兴许也觉得诧异,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给别人惹麻烦,我回了自己的房里。
我说的别人,就是指的那个做BOY的男孩。
我说过,这是一个鸟旅店。我说过,这里的客人都是杀人犯。
更,令人迷惑的是。
那天,三个杀人犯,轮奸那个女杀人犯的时候,一个人,是拿刀逼着的。并且,清清楚楚地在那个女杀人犯的耳根后面,拉了一刀,血流了许多。
可是,这一天的傍晚,我在餐厅里,亲眼目睹那个女人,不但嬉笑自如,而且,耳根后面,干干净净,连个芝麻大的疤痕也没有。
莫非,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莫非她们是双胞胎,否则,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电视里的画面,是以前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这个画面,是以前留下的东西,在播而已。
在播而已,
的确是在播,而已!
当然,我已经说过,再说一遍,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无所事事,都是因为无聊造成的。
这鬼地方,你一无聊,无事可做,就要去想那些鬼事情。这些鬼事情,很小,微不足道,平时根本就不会理睬它。可,现在,你看见了,想它了,你就不得安宁。
什么鸟旅店,什么杀人犯,
什么轮奸,
这就叫做定数。
或者,叫做劫。
进入这无所事事的定数和劫里,你就会发晕,你一发晕,就会关心这些鸟毛事。
这倒不是男人,而是所有狗屁人类都在犯的毛病。
譬如打仗,打仗就是无所事事造成的。
譬如全民经商,全民经商就是无所事事造成的。
其实,这一切,关我什么屁事,我要了钱,我就走人了!
用不着再回这鬼地方来了。
鸟毛旅店在哪里,
谁是杀人犯,
谁在轮奸,被谁轮奸,谁拍了它,谁又把它放电视里去了。
这都不关我的事。
我又不是这地方人!
问题是,在我没有要到钱之前,我插翅难飞。
即使我有三张飞机票,十张火车票,出租车等在旅店外头,我也走不了!
走不了,我又能干什么!
还不是只能干些穷极无聊,自我安慰的事。
我知道,我是个欲望很强的人。
有一天,我愚蠢到,故意把电话放上去,想听听那位按摩女的声音,然后为自己手淫。
我坐在,离电话机很近的地方。
我他妈的,我不结婚,不玩鸡,手淫总没碍谁惹谁吧。
李先生吗?要不要刚洗过澡的小姐来一个呀?热呼呼地啦!
可是,搁上去整整一天,没有电话进来。
同时,我发现,我脑子里用来手淫的小姐的声音,其言词,要比真的小姐还下流。
可见,这小姐的言词,都是下流男人那里学来的。
这也是他妈的人类问题。
想要小姐,没要,却拿小姐的声音,她的半长卷发,为自己手淫。
你说,这不是人类问题是什么?
再一次去那鬼地方,发现那家酒吧关门了。这一次算是在那鬼地方的外墙上,看见了挂着的材料包装应用公司的招牌。
你们老板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
几天?
就这几天吧。
都他妈的会说鬼话,这几天,你知道是哪几天!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这说话了!话说得越多,越不可信,话说得越多,越愚蠢。
那回话的,是个保安,穿着一套愚蠢的制服,他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连自己是个亏损企业都不知道。
你们老板娘呢?
在。
把她叫出来!
不一会儿,老板娘出来了,竟然是那位摇屁股说宽坐的人。
酒吧怎么关了?
刚关。
为什么
生意不好。
没有喝酒的人?
那也不是。
有,为什么还要关?
都不付现钱。
不付现钱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的皮肤很嫩,却布满皱纹,老板娘朝我看看。这么年轻就做老板娘,这么年轻就布满皱纹,怪不得要欠我的债。再说,欠我的债,欠的都是包装材料的款。拿包装材料来包装女人,包装咖啡馆酒吧,当然不行!
我说过,老板娘朝我看看。用不着看,我不年轻,我也没有皱纹。
你有什么事吗?
她开始反问我。
我来喝酒。
对不起,我们关门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关门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
告诉你没用。
是啊,告诉我没用,告诉我的确没用。我扭头就走,她也扭头回了里头。
这个破世道!
到处是欠债的人。
那位有趣的侍应生,有一次出现在我的窗下。他,急切地走动,不断地和一位小姐说着话。看上去,像是在分辩什么,或者,更想是在劝说什么。
他似乎言之凿凿。
他一身的仪仗队打扮,离开了旅店的大门,显得很突兀,也很滑稽。
我突然冒出一种想法,想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他的家,和我的家,确切说,和我长大成人的那个家,是否有相同之处。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荒谬,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毫不相干,却长得很像,这本身就是荒谬。
我记得,我的额头上的疤痕,是一次所谓的救人留下的。A同学故意往河里跳,我故意跳下去救。那还是小学五年级的事,那是一个人人争做英雄的年代。那个年代,根本就没有杀人犯,根本就没有经商一说。
当然,也根本没有卖淫女,
没有嫖娼的男人,
一个也没有。
我出了门,走到一楼,绕到后院。
我看见那BOY正往回走,我说,能向你打听一下吗?
他朝我看看,站了下来。
我说,闭路电视房在哪里?
他说,什么闭路电视房?
我说,就是播放闭路电视的那个地方。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发现,他额头上的疤痕,更像是一处刀伤,被人砍的那种,很深。
注意,我没有这个意思,说 ,他可能是个不良青年,街上提马刀的那种人,古惑仔,或者是小混混,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相反,我认为他一定像我一样,是个好人,好人容易被人欺侮。就像我,别人欠了我的钱,反倒要我在这里受罪。他的刀伤,一定是无辜被人砍的,这多少可以反映这个破地方的治安现状。
反正绝不会像我的伤疤,是因为渴望救人才留下的,这是那个时代的标志。
我发现,我们两人中,只有我觉得他像我,他一点也没有觉得我像他,这使事情简单了许多。
起码,他没有觉出我的暧昧,没有觉出我并不是真的要问闭路电视房。那破玩艺儿,打电话一问总机或者总台不就知道了。
我说,谢谢。
我试图跟他握手,他却不明白,我也只好放弃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握手呢,从来不会有人因为问路跟人家握手的呀!
我是不是觉得跟一个像自己的人握手,有一定的宿命的意思。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鬼场合。
说实话,归根结底,这都是无聊造成的。只有无聊,才会产生那种对着别人说话,仿佛是在对着十年前的自己说话的那种虚无曼妙的快感。
对,我说的的确是快感。
我甚至多出一份安全感,以为到了真的出事的那天,我至少还有一个完全长得像我一模一样的人,可以求助。
当然,到时候,我必须点破我们的相像之处,才行。
旅店里,依然杀人犯众多。
个个都像刚作完案,跑到这里来喘口气,吃顿饭,睡上几天几夜大觉,然后再上路,再去杀人放火的那种大案犯。
这些大案犯,他们都是黑脑袋,清一色的黑,无与伦比的黑,黑得发亮,
比头发还黑,
比心还黑。
这些大案犯,睡大觉的时候,少不了睡女人,玩女人,轮奸女人。这些女人,有些是女杀人犯,他们本身就是一伙,杀完了真的人,就在她们身上再杀,杀得大汗淋漓。
有的是卖淫女,付钱了事,不付钱也得了事。
即使轮奸的,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轮奸是我的个人说法。我指的是几个男人,同时玩一个女人。
这和法律上的轮奸,不是一回事。
法律上,也不允许这样的破旅店,黑店,卖淫嫖娼的窝存在呀!
法律上,也不允许别人欠我的债不还呀!
再说,现在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轮奸了,现在的鸡太多了,用不着逼良从娼。
我坐在马桶上。
这一个下午,已经拉了三次了。
我从小听过一个故事,说急性子的人容易拉稀。急性子的人,容易长成尖下巴的瘦高个。他们,通常是O型血,生肖以属龙或属马的为多。
这类人肯定是水瓶座的,水瓶座只是一个给人倒水的使者。
这类人,死后会成为一味中药,专治慢性子的疑难杂症。什么拖沓综合症,失语综合症,闭塞症,夜尿症,白日梦患得症,小便常年淋漓不下症……,
对,还有不育症。
不育症也是慢性子造成的。
他妈的,我就是急性子,又是O 型血。幸好这是一个崇尚火葬的年代,否则很有可能被人盗了墓,制成中药,挂在药铺里,一点点地切成片,磨成粉,
一点点地,给人疗病。
我说过,这一个下午,我已经拉了三次了。
这一次,我默诵着飞过这地方上空的航班:
东方航空公司CN3113航班,飞往洛阳
南方航空公司WA8028航班,飞往荆州
东方航空公司CN6886航班,飞往邯郸
北方航空公司EP6771航班,飞往开封
……
他妈的,全是飞往内陆城市的,又他妈的全是古代的城市,就没有一个往香港,珠海,海口之类地方飞的。
莫非,要我回到什么朝代去!
我发现,我老是默诵这些东西,跟我想急于离开这鬼地方有关。
这一天,我在楼道里,看见那个漂亮的按摩女。她的身边,有三个男人。这三个人,不是嫖客,就是杀人犯。
他们个个腰圆膀粗。
按摩女朝我笑了一笑,又眨了眨眼。
奇怪,她为什么要朝我眨眼睛呢?
我回头望了一下,她真的不像按摩女,她像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少妇。
刚结过婚,还没生孩子,
进出过男人的东西,有了风尘感,
还懂得一点撒娇的那种。
这一天,我照例看电视。
我不看电视,还能做什么呢!
也是一个港台剧,也是枪战的那种。
也是放着放着,放着,突然,电视上又出现了那帮轮奸的人。
这次轮奸的,不是那个女杀人犯,而是敲过我门的,在楼道里遇上向我眨眼的,那个漂亮的按摩少妇。
这是以前发生的事,还是现在发生的事?
按摩女被脱得精光,我无法辨认。
她的半长的卷发,被他们糟蹋得全是汗,全成了鸡窝。
而且,这也不像轮奸,不过,比轮奸更严重。
那三个男人,像实习医生,在按摩女身上敲敲打打,抠抠挖挖,掏来掏去……
更像是在解剖一具活的尸体!
这,简直令人发指。
突然,就在三个男人都围到她屁股后头去的一瞬间,按摩女竟然作了个求救的手势,她竖起指甲朝外的大拇指,对着我,确切地说是对着摄像头的位置。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告诉我,事情就发生在隔壁或者四楼的什么地方?
这下我明白了,为什么我昨天放上去整整二十四小时的电话,没有人打来;为什么,她在过道里不止一次地向我眨眼睛。
三个男人,开始轮流骑在她的身上。
三个男人在后,按摩女的头朝向我。我清楚地看见,按摩女的头极不情愿地被他们按倒在地上,屁股完全翘了起来。
我血气方刚,有些愤怒,但更多的仍然是胆小。
这也是人类问题!
这本该是三个哥哥或者三个弟弟或者是三个伯伯叔叔的男人,在轮奸一个女人。
我在想,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住在这里,最终,既要回了我的债,又救了一个人,还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我是个胆小的人,我得首先解决第三条。
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我打开门,蹑手蹑脚地出去。
我断定这帮人就在四楼那些杀人犯的房里。
我在认定的那个门上,贴上了一张纸,然后猛地敲了两下门,猖狂逃离。
我甚至都不敢敲第三下。
……。
当然,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不是从真正要救人的角度出发的。
我完成的仅仅是,救人的举动。
这与救人,相差太远。救人,应该是一个有结果的行动。
这我都明白。
胆小,保全自己,这也是人类问题中的一个。
下楼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额头上的那次救人事件。
那一次,全班的同学,差不多都做过好事了,就剩下我和A同学,压根就没遇上过机会。
学期快结束了,A同学对我说,
我们演一次吧?
怎么演?
我往水里跳,你也跟着跳,然后我们湿漉漉地站到学校门口去?
好!
于是,我们两人都跳了下去。
后来不知怎么的,我成了救人英雄,A同学却成了落水者。
不管怎么样,那时候,最怕的是找不到救人的机会,不像现在的人,变得如此胆小。
那时候,没听说有人自杀的,也不见有什么小偷。一旦,有个小孩失足落水什么的,早被候在那里的人,抢着救个正着了,
这些候在那里的人,都候了有几百年了,哪里会轮得到我们一个天天在读书的人呢。
……。
下楼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旅店里的人,多了起来,三五成群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房里,轮奸照样在进行。
不过快结束了。
按摩女开始从地上爬起来,用手在拢一头的乱发。一位杀人犯,狠命地捏了一下她可怜得都快垂下来的乳房,突然朝门口跑去,因为,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要命的是,按摩女穿上的,就是我上午在过道里看见的那件粉色的露肩的衣服。
那个跑去开门的杀人犯,没再回来。
我正想着,他会去哪里?突然我的门被敲响了。
我走去开门,我不能错过还债的人呀。
我当然得先看一下“猫眼”,别再把卖淫的放进来。
一看让我吓一大跳。
真是时空交错,门外站着的,就是那个去开门的杀人犯。他怎么从轮奸的现场,跑到我这里来了!
我吓得不敢出气。
我敢断定,刚才画面里轮奸现场的敲门声,就是我敲的,他看见了那张纸条,并循着我的足迹找来了。
像一条狗,闻出了我的气息。
这下麻烦了,我惹出事来了。
我还是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做事情常常失算,也算是人类的一个大问题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打了六年,死了几千万人,最后什么用处也没有。
但,我有办法,我不开门,我也不出去,我的门里面是有一个襻的,我把它襻上。
他,也拿我,没办法。
他在外面站着,我在里面站着,他在明处,我在暗处。这一切,对我有利。
但,我,搞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我的敲门声,要在我回到三楼,回到房里后,才传到电视画面里去?
也就是说,电视里的敲门,比实际的敲门,晚了起码五分钟。
这个五分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也曾想过,没准这是一个黑得不能再黑的店,有人把录像放给我看,期望我这个外地人,去向警方报案。
我不是没想过这个,但问题是,我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我了,世道也不是二十年前的世道了。我的主题是讨债,然后开脚走人,不是来扫黄打非的。
报案和我的主题不符,即使要报,我也得等拿到了钱,上了飞机或者火车,然后一个电话,这才天经地义。
先考虑自己的主题,这也是人类的问题。
现在知道了。
那天,我从楼上下来,突然见到旅店里的人多了起来,原来是那位侍应生出了事。
那天,这名BOY突然心血来潮,跟着一位女宾进了电梯。刚上了二层,这位女宾大喊着就跑了出来:
下流啊!他对着我脱裤子!
……变态佬!他……把东西都拿出来了!快打110啊!
……!
我第一次听说,这里的人还会喊打110,我也不相信,这位怯怯的侍应生,会对人动粗。
后来110真的来了,把两人都带走了。
后来的结论是,这BOY有病,而那位女宾,也不过是刚刚到这里来坐台的,当时的确被吓坏了。
不是一只鸡嘛!怎么会害怕一位露阴的人呢?
这里到处是小姐,还有必要对着人露阴吗?
我奇怪死了。
第四天,我又在过道里,遇见了那位按摩女,她的身边依然是三个杀人犯。
这下,我决意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胆子特别大,因为欠债的电话来了,我晚上就有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期望那个女人,再给我一个眼色什么的。
告诉我怎么回事情,怎么救她。
三个杀人犯中的一个,不时地回头朝我看,好在他们并不认识我。
他们走出旅店,走到马路上去了。
那个按摩女,好像洗过澡了,半长的卷发又恢复到我初见时那样,蓬松松的。
其实,她有没有洗过澡,关我什么事!
只不过是,那天她打电话来说:
李先生吗?要不要洗过澡头发松松的小姐来一个?很香的啦!
我索性也走到马路上去了。
我想,最好是能走到一个人多的地方,我就可以挤上去,与她发生一个短暂的接触,最起码可以弄明白她的意图,是怎么回事。
他们穿过马路,走到火车站的广场上去了。我紧跟着,她也看见了我,并且向我眨眼。
眨眼是什么意思?
突然,她停下来了,与三个杀人犯在说什么。接着,她往前走,一个杀人犯跟在她身后,另两个等在原地。
机会来了,她朝女厕所走去,那男的停步在女厕所远处的通道口,我插上去,在女厕所门口与她撞了个满怀。
我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味,我与她就这么近,只听她急促地对我说:
别救我!这是假的!
然后她快速地走进了厕所,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不能停在厕所门口,也只得假装着往前走。
我觉得自己很好笑。
不但卷了进去,还开始假装,装得若无其事。她说,这是假的!
假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两句话,第一句,别救我!意思明确,一目了然,第二句,这是假的!用词也是明确的,但意思就浑了。是说轮奸是假的,还是竖拇指求救是假的?是说,她这个人是假的,还是整个事件是假的,是做给谁看的!
总不至于说,这个世界是假的,这座城市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就一定是做给谁看的。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现在,情形反过来了,我变得在房里反而不安全了,因为他们中的一个人,认识这个房间,却不认识在外面闲逛的我。
只要我装得若无其事,我在外面反而是安全的。
在特定时间内,环境不变,事物却会向相反方向发展。
这也称得上人类问题之一。
我也觉得奇怪,这世道反过来了,是我害怕坏人,不是坏人害怕我。
那个鬼地方,债没还,又开张了,成了足浴店。
这个鬼年头,洗脸洗屁股,又开始洗脚了。
你们老板到了没有?
我站在一幅红色的足底图前,什么时候脚上冒出这么多的穴位?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涌泉太冲承山委中,以前不靠它赚钱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一古脑儿冒出来了!不过,穴位再多也得还钱呀!
喂!
我对着一位系围裙的人说。
那人的架势有点像是杀鸡剖鸭的,围裙上湿潮潮,尽是些脚皮屑屑。
这些人全是从农村来的,干什么都像是在他们自家的院子里。架势,也全是喂猪端饲料扶犁,给苞米掐枝去叶的架势。
你有什么事?
问你们老板!
老板怎么啦。
他到了没有?
我突然想起,那些按摩房里坐着的婊子,一字排开,坐着盯人的样子,也像是盯着地里的收成。莫非,她们把我们城里人,都看成了庄稼,看成了犁地的牛。端着个男人不要脸露给她们的东西,一掐枝一去叶,事儿就完了,收成就有了。
你去问里头吧。
那人还不愿意搭理我,不知道我该是这里的股东。
哪个里头?
这人努了一下嘴,那里头尽是女人。
我说过,这世道万变不离其宗呀!
我迟疑了一下,我对自己说,好好的,不在旅店呆着,我千万别自投罗网啊!人家既然说晚上,就是晚上。进去了,到时候说我作了什么,说不清不说,还给他们找了不还债的理由。
我赶紧退了出来。
我真的有点像她们眼里的城里人,心眼儿多,胆子小,还很坏。
我说的很坏,当然是指的坏庄稼,不给收成,还占着地儿。
我说的很坏,也指的是,想在她们身上的肉里捞便宜,
还不把她们看在眼里。
我知道,临阵退缩,也该是当今男人的一大毛病,
尤其是城里男人。
自从,那位十分像我的侍应生,出事后,我一直想不起,十年前我自己在干什么。
十年前,也就是我二十二岁那年,
在干什么。
十二岁那年,我记得很清楚。
我和A同学说好,一二三,一起往河里跳。后来,因为我伤了额头,我就成了救人的英雄,A因为没伤,成了落水者。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A没上。
事情就这么简单。
可是,二十二岁那年的事,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二十二岁那年,也就是现在的那位侍应生的年龄,……。
他,怎么会有露阴的毛病呢?
莫非,在他看来,找小姐和露阴是两回事;露给女朋友和露给陌生女人,又是两回事。
当时我在窗下看到的,他对着言之凿凿的那位女子,就是他的女朋友,
这是我事后才知道的。
我不是管闲事,我感兴趣的是,这位BOY今天发生的事,与我二十二岁那年,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因为他,我才想不起自己二十二岁时的事。
莫非,有人回收了我十年前的事,把它送给了哪一位。
这都是瞎扯,说了白说。但,有一点却是令人惊讶的,其实他露阴的病,和我热衷于的手淫,是一回事。
我不是,同样,到处有小姐,却偏要自己手淫吗?我不是,同样,有自己的家,却偏要跑到这鬼地方来吗?
表面上看,似乎是来讨债,实际上,会不会是上了命运的当,骗你上这里消耗人生来了!
谁让你在乎这七八万元钱呢!
我的肚子一阵疼痛,我得趁那伙人在火车站的机会,赶紧为自己方便。
四天来,我的大便一直是稀的,稀得厉害。
今天也不例外。
没来这地方之前,我的大便很正常,一日一次,成形,土黄色,没有粘着物。
报纸上说,土黄色是最好的大便颜色,是健康的象征。
报纸上还说,大便拉稀,是紧张,焦虑,恐惧的产物。每一个现代人,都应该学会消除紧张,学会调节自己的神经,不要被琐事所累。消除紧张的方法有若干种,因人因环境而异:
A:找陌生人闲聊
B、想想你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
C、找非同龄异性倾诉你的爱慕之情
D、合理的手淫
……
对了!我得赶紧趁他们在火车站的机会,为自己手淫。
我,幻想她有三个电话打进来,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她的半长卷发:
李先生吗?要不要陪一下哇?小姐的奶很软的啦!
这是第一个。
李先生吗?手淫不好的啦!小姐的东西空着也没用的啦!
这是第二个。
李先生吗?快来救救我呀!三个杀人犯在轮奸我!
这是第三个。
我的眼前出现了,那天,三个男人都围到她屁股后头去了,她的脸对着我的情景。
我说,你难受吗?
她说,我难受。
我说,要我帮忙吗!
她说,赶快帮我。
我说,怎么帮?
她说,你就把我娶走。
我说,娶走干什么?
她说,娶走天天像轮奸那样把我干掉。
我说,……
“叭”地一下。
我射了。
现实中,我的行为是在救助这位按摩女。
梦幻中,我却在享受她被人轮奸的快感。
这他妈的,也该算是我作为人最丑恶的地方了。
我不能待在房里了。
我把东西整理了一下,作好拿到钱,迅速撤离的准备。
然后锁上门,开始在外面闲逛。
那名BOY 并没有被解雇,他还是那副铜乐队的仪仗的样子,站在那里。
只是,额头上,又多了一处伤痕。
我说过,他怯怯羞羞的样子,和这个鸟毛旅店,一点也不协调。
我发现,我之所以要去救这位按摩女,也还是因为男人的欲望,不是他妈的什么见义勇为,嫉恶如仇。我不是说过,我甚至愿意与那些肉鼓鼓的女杀人犯,抚颈交尾。
交尾,是句书面话。
其实,就是交配。
如果对方不情愿,与轮奸没什么两样。
我不能离开旅店太远,因为,我不能错过那个欠债的呀,我这辈子受罪,等的就是他的钱呀!
我走过去,对那位侍应生说,
待会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他瞧着我,不回答。
我说,我待会会要一个车,到火车站的。
他听懂了,点了点头。
我说,你可以提前叫,我付计时的钱。
他说,好的,先生。
我在外面逛了大概有四个小时。
天快黑了。
我打算去房里取一下我的钱,打一个电话,然后非常快地出来。
剩下来,我只需要在服务台那里,等着这位还钱的人就行了。
我四顾无人时,闪进了我的房间。
……
妈的!
三个杀人犯,跑进了我的房间里,正在起劲地轮奸那个按摩女。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们的钥匙是怎么来的,他们侵犯了我的权益,他们几次三番当着我轮奸女人,他们他妈的又不像轮奸,他们在我面前解剖活女人。
大概我是被气疯了,我看见我喜欢的按摩女,翘着屁股,在由着他们解剖。我拎起冷水瓶和两只瓷缸,照着靠向我的两个杀人犯,一人后脑勺一个。
那按摩女也倏地起来了,光着身子,对准趴在她身上的另一个杀人犯,就是一茶缸。
这一切,发生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
我头脑很清醒,拿起我的东西就跑。
我想,我这钱也不要了,赶快离开这地方。
人这个东西,不能处处如意的。
事情只能做成一件。
我跑到电梯里,想到我一走,这杀人的罪就落到按摩女身上去了。
我再跑回去,看她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我说,你那天是洗过澡了,是不是?
她说,是的。
我说,早知道他们还要轮奸你,干嘛要洗?
她说,我是为自己洗的。
我说,洗了有什么用?
她说,洗了,有人就会来救我。
我拖着按摩女跑到门口,我对那名BOY说,车呢?
他说,什么车?
我说,让你叫的车!
他说,没人让我叫车呀。
我说,去你妈的!
我拖着按摩女在大街上跑。
我拖着按摩女在大街上跑的镜头,后来成了电
视里第二天凌晨的特大新闻。
新闻的标题是:
外来客赤手空拳怒救本地按摩女
不过,这都是第二天的事了。
跑着跑着,按摩女突然不跑了。
她呆立在暮色四合的夜色中。
我说,快跑啊!笨蛋。
她说,我也是杀人犯,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我说,你是杀人犯,也得跑!
她说,现在你也是杀人犯了。
我说,对,所以我在跑啊。
她说的一点不错。
弄了半天,我自己也成了杀人犯了。
而且,我这个杀人犯是确确实实杀人的,而,他们的杀人犯,只是我的称呼,是像杀人犯,行为类似杀人犯,起码我没见过他们杀人。
按摩女不愿意跟着我跑。
她留在夜色中了。
我早说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打了六年,死了几千万人,最后什么结果也没有。
我想,她一定急着要洗澡去了。
我跑到火车站。
发现,那帮混蛋已在火车站门口等着我了。他们中起码有两个人头上缠着纱布,还有一个肯定被我砸死了。
令我惊讶的是,那名BOY 也在其中,神情虎视眈眈。
我该怎么办?
冲着他们上去,还是回避。
回避是没有前途的,因为这是小地方,旅店只
有一个,入站口只有一个。
我是有头脑的人,我先打警察的电话,然后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大摇大摆地冲着他们走了上去。
我的想法是,他们不可能一下子打死我。只要有一点点磨蹭,我就有机会。
没想到,他们盯着我看,也看到了我身上的血,却没有理会我,愣是让我轻轻松松地进了车站。尤其是那位侍应生,瞪大眼睛盯着我,非常尽职的样子,令我不解。
到了火车上。
我问列车员,火车十九点三十五分开吧。
列车员说,不!是七点三十五分开。
我说,是傍晚七点吧?
她说,不!是凌晨。
我想,怎么是凌晨呢,明明是傍晚呀!
这时,一位老者走过来了。
他说,请让一下,这是我的座。
我说,这是我的座,你可以看一下我的票。
他拿过去看了一下,说,对不起,你坐错车了!
现在我明白了。
我不但坐错了位置,买错了票。
可能,我还和那帮杀人犯,不在同一个时空里。所以,我大摇大摆进车站的时候,他们没有看见我。
所以,当我当时去敲四楼门的时候,比我跑回房里,实际要相差五分钟以上。
所以,那个女杀人犯的耳根后面,干净得连疤痕也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真的我和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里。
我就释然了。
我假设那个欠债的人,也是杀人犯,我和他也不在同一个时空里,我的钱,从一开始,就注定是
要不回来的。
火车朝南开。
火车朝人类居住的南面开。
想起来可笑,债没讨着,人没救成,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就像打仗,死了几千万人,结果世界还是愤愤不平。
我想起那名BOY的神情,他说,
是的,先生。
我想起按摩女的话,她说的不错,
别救我!这是假的!
2002年10月第一稿
2004年4月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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