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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四年来我从来没见过你像今天这样沮丧。”
她从破旧的黑皮沙发上站起来。铁皮吊扇正以一种缓慢的旋转速度扫过。灯光经过移动扇叶的切割之后投射在黑白间隔地板上的影子发生了明显的扭曲,形成了类似灰色呢子鸭舌帽质感的圆形光圈。女人站在光圈的中心。
一只绽开边的棕色皮鞋正处在被吊灯光线刚好够得着的角落里。墙上挂着的脏睡衣已经辨认不出颜色。断弦的民谣吉他倾斜立在离棕色皮鞋不远的地方,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单人床旁边的书橱里堆放着的唱片与一台老式电脑的球面扭曲镜像。被睡衣遮挡的墙面上是一张海报,我们只能看到它露出来的这一半——是一个戴圆眼镜的外国男人的头像,上面写着一些看不清楚的英文字母。黑皮沙发漏出了弹簧,有些地方被用粗线头缝合过,一个慵懒医生的缝合手术,一些絮状的物体蔓延在伤口的周围,在这里有一张房东催租的纸条被用别针别在沙发的背部:本月房租276.25圆。好人一生好平安。
“这真是讽刺,你以为我们在拍一部欧洲先锋电影吗?这种鬼地方我连一分钟也不愿呆下去了。真想不出你那个借给我们房子的朋友会是什么样的人。”
她带着拷问的语气。男的在屋子阴影的深处,自打十五分钟前他们慌张地走进这间屋子起他就一直躲在阴影里面,我们看不清他的脸,他坐在由一堆书籍临时搭建起来的椅子上面。
“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才这么做的。”
“为了我?”女人神经质地对着黑暗深处的那张脸喊叫。“五个小时前当我们还置身火车上的时候,我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你现在一点承担责任的勇气也没有了。当初你把我肚子搞大时的勇气呢?”女人继续轻蔑地说。
“你说话越来越下流了,像一个……”
“你是想说婊子,对吗?继续说下去。你总是词汇丰富。”
男的不再说话,也许在正为刚才说的那句后悔。他把手腕上的表往前拨了五个小时,正好是6:30。那时他们刚刚买到前往这个城市的车票。
这时女人完全暴露在灯光下面,一个小盆骨的长腿女人,腹部凸起。穿着那种白色印有T恤。
“在我们离开之前,我本应该检查他是否死去,我们就这样逃离太仓促了,再说,当初要不是他打了你一个耳光并逼你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我怎么也不会去卡他的喉咙。”
“可他是我爸爸。”女人咆哮了。
“他在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谁也不行。你明白再过五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我应该给家里打一个电话确定一下我爸爸是不是.....”
“你不能,警察会找到我们的。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地更糟。”
“但我们也不能在这潮湿的屋子里呆上一辈子。你打算让我们的孩子在这种地方出生吗?”
女人突然妥协了,喉管里的声音变得沙哑且缓慢。她躺在沙发上,把戒指从食指换到中指,又换回去,这个动作她做了两遍。男的在不远处的单人床上抽烟,被香烟呛得发出有明显抑制着的咳嗽声。
“你哭了,你哭了吗?”女人并没有抬头只是试探性地询问。这才发现灯已经被熄灭。
“如果哭了你就点点头。”女人气若游丝得补充了一句。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女人在沙发上翻了一个滚,仰面朝上,抚摸着腹部。
“杜玮峰,你点头了吗?”这次她的声音变得彻底伤感下去,交响乐最后的部分已经结束。
“也许我们可以说些别的,谈你写的小说,谈借给我们房子的摇滚歌手。让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吧。”
“你知道,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
“你担心警察会找到这里?”
“我没说。”
“可你就是担心。玮峰,我看得出来。”
男的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拨开了窗帘的一角,望出去下面是他曾经熟悉的后街,远处有些酒吧亮着灯,一个发光的斑点从远方迅速增大,滑到眼前变成一辆出租车,拐了一个弯消失掉了。
此刻,他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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