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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在你的跟前坐下,你试着继续去吃那碗滚烫的面条,好长一段时间,雾气悬浮在你们中间。她
的眼睛看上去很美,拥有者似乎是只白色带黑纹的猫,不经意间攫住你,那只猫,她的肋骨经得起你千百次的爱抚,绒
毛并不是其他人所想的那样容易脱落,你看见她削瘦的面颊,白色的胡须,蓝眼睛,长睫毛,竟然是黑的,散发着异样
的光彩,在那后面是什么?眼影?化妆手提小包?睫毛修复气雾剂?液体?黑色的睫毛下泛滥着黑色喷香的液体?你不
敢多看,恐怕不敬,在回味中你吸着多汁的面条和她的睫毛。你心猿意马,面纱后面的一切,只来源于对一双黑色
长睫毛眼睛的想象,黑色的面纱和睫毛,那一种神秘,使你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小心谨慎。
你是一名律师,已婚,妻子很漂亮,她还是你伯父的女儿。不幸的是,就在几天前她和另一个男人在B城的杂货店
门口遭到枪击,他们俩先后被一支从角落里伸出来的漂亮的手枪击中,一共四发子弹,第一发打在杂货店门前的空书架
上的第三排左边,这里曾经摆放着系列版带插画的民间小故事和“韵脚词典”,后来改换过几期{世界未解之迷},现在
是翻译蹩脚的{时尚}杂志;接着第二发穿透了那男人的心脏。第一声枪响的回声消失前,他还没把舌头从你妻子的嘴巴
里及时掏出来,紧接着第二声枪响过后,他就心脏衰竭死掉了;第三发子弹打中杂货铺门口的铜质招牌,反弹到不远处
的一个水沟旁边,第二天清晨,老清道夫发现了这枚子弹,并把这枚小玩意留给了自己最小的那个儿子;第四发打进了
你妻子的左肺,她平时不爱说话,笑起来很迷人,她忍着疼痛爬了好几十米,她喜欢躺在那张天蓝色白格子棉被里读侦
探小说,那上面早就有她淡淡的体味,奶油香味,她流着血,还一直向前爬,她着迷于侦探小说,睡前有抽烟的习惯,
她一直在爬,夜间的B城被禁宵后,根本就没有路人,她的血抹了一地。
并不是眼前那个蒙着黑面纱的女人使你想起自己年轻的妻子,这不仅因为你的妻子已经入了某个“先进党派”,早
就杜绝了这种“可笑”的面纱,更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你一直在想她,毕竟从十三岁那年你们就生活在一起。虽然她给
你戴绿帽子,和略有小名的小说家R在一起,但你并不怪她,你了解她的性格,用她父亲的话来说,如果没有你,她恐怕
早就偷渡到西方某个国家,变成窑子里嗜着罂粟的娼妓了。后来,你们结了婚,你的伯父也算是舒了一口气,那一阵子
,你们住在B城市区一套父辈们留下的房子里。而就在昨天,你独自一人又回到了郊区的老屋子,终于这里什么都不再有
,你害怕触物思人。
B城里有无数个荒唐的夜晚,还夹着雨,小说家R和她黏在一起,又分开,又粘合在一起,翻过来转过去,像是你车
窗上旋转的雨滴。他的身下、前方像是有无数的小山包,象是有无数个坚韧隆起的乳房,小说家R竖着倒下又爬起。天空
渐渐有了光。
天亮前一直在下雨,现在雨已经小了。深夜,一条银白色的闪电从窗前打过,象一条白色的缎带,小说家R浮想联翩
,虽然膝盖疼的厉害,而且浑身酸痛乏力,“你看见那条银白色的闪电了吧,你是不是也有一条白色缎带和那条闪电一
样美,或者你就是那美丽的一条?”他们横在白色柔软的大床上,压着同样白色的枕头。你想象着他们只不过准备在某
人的墓碑前舔上一只猪头或一杯水酒;你想象着他们已经唱罢祝祷词,你想像着人类死亡前后遗留下的那些美妙的回忆
,会不会就是永恒的头衔。你努力地想使自己相信其实永恒只是转瞬间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你勃起着,并对此兴
奋不已,你打算给窗内的这个女人发短信,却发现手机忘在了车里。
那些雨,它们打在窗户上沙沙作响,你感觉到雨水和汗水顺着脸颊来到下巴上。你的妻子在黑暗中象一团白色的雪
,从侧面望去,她眼角的弧度使你想起你们曾经一起相互支撑着看完冗长的午夜肥皂剧。
后来,他们打闹了一会,然后严肃地望着对方,为马上来到的又一次舌吻营造出气氛。
一碗冒着蒸汽的肉汤被横放在你和你妻子,哦不,那个蒙着黑纱的女人跟前。她的面纱被白色的烟雾薄薄的笼上一
层,丝质的黑纱与蒸汽缠绕在一起,遇冷,变的有些发潮,你望见她小巧的嘴唇的形状在黑纱的下缘显现,你望出了神
,似乎已经看到她的鼻子,她笑起来的模样,嘴唇边起皱的笑纹……她害羞的扭过头去,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你对这
样的女人似乎充满了兴趣,尽管“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能美过”你的妻子,但好歹你已经从你放浪的妻子的那张
脸上看到了这一生似乎注定要承受的东西,你还清楚地了解她乳房在你掌中的大小,甚至你差点没有用尺子去量她阴户
开合的程度。对这样蒙着黑纱的女人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已经见怪不怪。作为一名普通的律师,你对那些戴黑纱的女人
一直是必恭必敬,那争的沸沸扬扬的“传统面纱”派和“美国苹果”派自有他们的说辞。但问题是,你美丽的妻子已经
死了。此刻那些似曾相识的黑纱,在你们彼此面对面各吃一碗面条和肉汤的时候,忽然变的象是一张极具诱惑力的吸引
物,它总是瘙痒着你,象是一件性感的内衣,或者一条挂在你妻子腰间的皮鞭。当然,你告戒自己,这仅仅只是针对那
张神秘的黑纱的想象,而黑纱后面的那个人,她是另一个人,是别人的老婆或妹妹,当然,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你的妻
子,她从未戴过黑纱,你大可以去想象一下,那张黑纱后面也有你妻子那张美丽的脸。她出事的前一天你像往常一样起
的很早,为她烧水煮咖啡,她在睡梦中,表情很甜美,你应该能预见她梦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你,但你还是不忍心喊醒她
,你慢慢地掀开那张天蓝色白格子棉被,悄悄地吻了一下她干涩的嘴唇,你泡好咖啡,放在床边,取下帽子,轻轻的关
上门。
你习惯步行从C街走到自己上班的地方,每次都会路过188号宾馆客房部和一棵硕大的杨树,你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
它们。那时连续几个星期,你在一个专门成立的律师小组里正在为一件倒霉的公诉案搜集法律依据。原告是一群戴面纱
的女学生,自从政府不再鼓励女人戴面纱之后,古老的B城传统对于面纱一事还是犹犹豫豫。被告,学校方面为响应政府
的暗示,大胆的改革,拒绝戴面纱的女学生进入教室上课。事态已经岌岌可危,校长也在半个月前遭暗杀、抛尸街头。
你被迫接受这份不讨好的工作,却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知道你已经涉入危险的境地。她只着迷于侦探小说和性欲旺盛的男
人。
你变的悲伤起来,倒吸着凉气,想着,假如你美丽的妻子没有死,她惊艳四座的容貌将会把你的虚荣心在同事、伙
伴中继续抬升一个新的高度,你仍然会在每一个星期日忙碌地去选择一个浪漫的餐厅和电影院,她不戴面纱,那张脸却
一直是你的财富与自信。而此刻,你也将不会出现在这间拥挤的小餐馆,与一个戴着黑面纱的女人共用一张桌子,你没
有与这些守旧的姑娘们打交道的经验,她们脸上的那面黑纱也曾使你搅尽脑汁去下个熟是熟非的定义。可现在的你,因
为无法抑制的悲伤,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忽然向着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开口诉说道,“死了……我的妻子,就在
几天前……”。那女子吃惊的望着你,黑洞洞的双哞里分明流淌着你妻子的模样。你也望着她,想听听她究竟能说出些
什么,也许,她微翘的嘴唇蠕动时,发出的嘤嘤声,会是你妻子的音色。但她低下头,假装刚才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
你楞楞地望着她,发现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连忙补充道,“她很漂亮,从来不戴面纱。”那女子低着头突然不痛不痒
地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女人。”
黑色的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溅开成一朵朵梨花状,它们注定是你妻子和小说家R抱成一团旋转的身影。车里闷的厉害,
你把手机扔在一边,上面最后一条信息是你妻子发来的,她告诉了你房间号,还提醒你站在窗外观望的最佳位置。前面
有一颗又高又大的杨树,它的树枝垂下来,叶子挡住黑漆漆的前方,它使得黑暗的东西有了意义——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但有一颗杨树。这就够了,够了吗?你这样问自己。你开车去找她,下着大雨的鬼天气,你在黑暗里抽烟,车灯照不了
很远,压过一处低矮的水洼,水花四溅,你想起无数次与妻子在一起的漫漫长夜,你想起每一次打破沉默的午夜肥皂剧。
尽管这样,你还是一名人模人样的律师。
“至少我们仍然爱着对方,不管有没有面纱。”你仿佛说给自己听,那戴面纱的女人没有再理会你,她继续用一种
奇特的方式(把头低下桌延)去喝肉汤。她今天可能走了很远,来不及赶回家吃饭,也许是一次极为重要的宗教仪式,
你想着,她大清早从家里出来,父母也曾劝过她把那张头巾从从此摘下来。但是几十年的东西,怎么是说摘就摘的呢?
大多数的传统家庭在“面纱”问题上还是持着一种观望的态度。而你的妻子,受到西方侦探小说的影响,早就成为了先
行者。
前卫的先行者究竟该被定义为怎样的姿态?你们首先达成共识,这“不仅仅只是生理上的需要”,你和你的妻子都
愿意听这样的解释,更何况,她还着迷于小说家R的小说,他的小说受西方现代文学的影响,已经在传统的B城独树一帜
。毫无疑问,这也是对传统面纱的冲击,蜂拥而至的牛仔裤、西式快餐、悍马吉普、阿司匹林、西方新小说的叙事方式
、心理学以及所谓的人权。小说家R在小说中隐晦地通过侦探小说式的跌宕起伏的剧情去抨击传统的单一的固执的面纱习
俗,他提到的那些杰出的家伙——柏拉图、巴尔扎克、萨特,多多少少使你的妻子在心理上又能自圆其说,并为下一个
出口或缺口找到恰当的“精神恋爱”上的心理安慰。你怂恿她继续去找小说家R,并将每一次心安理得的窥视作为和妻子
两人之间心灵相媾的基由。作为一名猥亵的偷窥者,你在下着大雨的黑暗中反复勃起,看着自己美丽的妻子被闪电照得
雪白,发出快慰的嘤嘤声。作为前卫的先行者,你的妻子脱下了面纱,你还将继续愿意帮她脱去她身上的那一层皮肉,
看见她的心。
你搅拌着手中的面条,想着自己心爱的妻子。你很难再去找一个这样的女子——她能为你脱去面纱,艳惊四座,她
还能为你再蜕变成雪白色,在大雨中和另一名男子让你高潮。期间做出的那些姿态,发出的那些最原始的音色只是为了
你以及你和她之间的这点小秘密。现在,她死了。你还得自圆其说,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搪塞你可怜的伯父,使你
美丽的妻子地下有知,还算死的体面。你没有诉苦的对象,那些为你妻子痛哭的人们没有一个比你更难过,你的父母过
来责备你没有尽到保护妻子的责任,你也只能默默地点头承认。但作为一个陌生人,眼前蒙着面纱的女人却不该这样冷
淡,她至少应该表现的象是正面对着一位年轻悲伤的鳏夫,而不是她假想的敌人。你没有妄图从她那儿得到些什么,虽
然黑纱上的那双眼睛和黑纱下鼻子的轮廓有些许你妻子的影子,但你的妻子不戴面纱。
几声枪响之后,你发了疯一般往黑漆漆的夜色中跑,你不能再过多的去想,想现实,想明天,想自己眼下所扮演的
某个角色。你似乎已经把自己交给魔鬼,他从地狱中拉来那女人的幻象在地上匍匐。你的头脑混乱,鼻息很重,雨水顺
着刷雨板反复流出种种人形,他们在低喃,接吻,使眼色,互相在对方身上摸索:
你望着你情人光滑的背脊,听见她有节奏的呼吸声,伸过手去,那片光亮的脊背在黑暗的车内象一块肥皂。你凑过
去低声问她怎么了?累了。你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顺着她的脊柱开始吻,她终于忍不住,笑着转过身来望着你
。你说,跟我走吧,忘掉你那个没用的丈夫。她说,不可以。你问她,你连面纱都能轻易的摘下,为什么还不肯跟我走
呢?她说,因为我爱他。你伸出一支手紧紧的搂住她,象抱住了一团雪。你想,自己已经拥有她了,她离你这么近,你
们的肉都已经互相镶嵌进对方的体内了。她问,我们要到哪里去。你本想说,永恒。但根本没用,你转念就想到天快亮
了,夜雨是行旅者的大敌,那天亮是情人间的什么?你觉得好笑。你转过身望着她。她望着窗外的雨。
她望着你驱车从杂货店门口走掉。然后打电话让自己的丈夫来接她回家,却不知道角落里藏着一支干净的手枪。
你望着戴面纱的女人起身付钱,起身离去。如果你的爱人仍戴着面纱,必定比眼前这个正在喝肉汤的女人还要美,你
总觉得她没有死,而且就在回来的路上。
[ 本帖最后由 老实了一辈子 于 2009-1-19 00:28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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