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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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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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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8 04:43:2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刚醒的时候,母亲已经在修建白铁皮烟囱了。
母亲穿着很多口袋的蓝工装,攀援着烟囱上的把手,把屋顶上的白铁皮抱上去,到了烟囱顶,她从口袋里掏出榔头,把白铁皮敲打成弧形,然后用螺丝固定,用螺帽铆紧,烟囱直径不大,三块铁皮就能围成一圈,母亲每向上修五块铁皮,就要在铁皮上固定一个把手,五块铁皮的高度恰好是她的下颌到脚底的距离,这样,她既不会浪费把手,也不会难以攀援,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内,她说,她会在两天后给今天新修的白铁皮上漆,因为适度的日照能让铁皮松软柔韧,充满吸附性,让少量的彩色油漆最长时间装饰着我们家的烟囱,我们家烟囱的高度,就快要在全镇排名前五位了。母亲的精明能干,让父亲在镇子里很有面子,他总是在偶尔的外出中和其他男人攀谈时,用兰花指指着那根五颜六色的烟囱,说出它的建造者就是他的妻子,他还给其他男人看他的指甲油、耳坠和绸缎睡衣,他说这些也都是妻子给他置办的,镇子里只有少数几个男人才拥有。
我没有继承父亲那种爱慕虚荣的个性,我是个比较内向的人,朋友们说我朴实、木讷、有点傻气,我不像其他男人,每天都要换两三套衣服,在太阳下撑着碎花伞,露出凉鞋的脚趾用镊子拔除绒毛在趾甲涂蔻丹,我懒得做这些——或者说,我根本没想到做,我起床后只会刷牙洗脸,偶尔刮胡子,更难得喷点驱蚊的花露水。今天,我走到小院子,抬头看我的母亲已经在半空中,她像一只机敏的猴子上蹿下跳,她看见我,她懒洋洋的儿子,她举起白铁皮把一束阳光反射进我的眼睛,我吓得向墙根躲去,她只需要转动一下手,四角形的光块就追过来,追得我满院子跑,我听见她在半空爽朗地大笑。在后院修葺茶花的父亲看见这一幕,也跟着他的妻子笑,父亲拿剪刀的十指纤细白皙,他的头发刚擦过茉莉香的啫喱,沙滩裤的松紧裤腰还缀了蕾丝边,他走路总是扭动腰肢,他招呼我过去,脱下我的内裤,用沾着花茎青绿汁液的剪子修剪我的阴毛,他喃喃自语:“噢,是蓬松的绒球好看呢?还是立起两只耳朵的小兔子可爱呢?”他最后决定做一次没做过的,把我的阴毛修剪出了一只飞翔的海鸥,他笑嘻嘻地说:“儿子的营养好,阴毛真长。”我百无聊赖地拉上内裤,看见他又转身修剪茶花,把多余的枝杈和枯萎的花瓣仔细剪落,我想起他曾经说过,他的理想是做一名优秀的美发师,我可怜的父亲,我想,年华是多么残酷无情地向人证明生活的不由自主,幸亏,我的母亲算是接近理想了——当一名优秀的建筑师,我不知道她修建烟囱要到哪一天,我只知道,每天震耳欲聋的敲打声都会把我从又薄又脆的梦里惊醒。
我喝了父亲烧的泡饭,拎起背包去坐公交车。站台上,四个身材姣好的男人勾肩搭背,窃窃私语,我站在边上听了一会儿,他们似乎在分享一个关于口红的秘密,说皮肤暗黄的男人抹上一种蜜色的口红,整个人都会亮丽起来,其中一个男人说着还瞟了我一眼,他的衬衫缀满亮片,这让他看起来像条鱼,鱼男在其他人的怂恿下终于从内衣的小兜里拿出口红,抿起嘴唇抹了一点,其他男人惊呼:“哇!”,他们像被通了电一样簌簌发抖,卷发男人说:“真的哎,跟你身上的亮片一样亮哎!”卷发男边上的红衣男人说:“也是老郑店里买的?”鱼男说:“老郑才没有这么好的货,是我姑父从省城带来的,省城的男人早就不用红色或者粉色了,都用蜜色,而且,这种唇彩是有香味的。”他说着撅起嘴,另外三个男人凑上去闻,他们的鼻尖都碰到了他的唇肉,鼻翼翕张,像蜜蜂陶醉在花蕊中。23路公交车裹挟着尘土开过来,四个男人才分开,他们等尘雾散去,鱼男才充满自信地上车,另外三个男人跟在他扭动的屁股后面,我发现车上很空,总共也就七个男人,我在剩余的位子里挑了一个靠窗的,我身后的红衣男让我把窗帘拉上,说紫外线会灼伤他的皮肤,我拉上窗帘,车里飘着一股柴油味道,卷发男率先从提包里拿出一瓶喷雾剂,喷出一小块一小块又香又凉的雾,接着,红衣男也开始喷,还有眼镜男、马尾男、雀斑男他们,喷雾的味道各不相同,薄荷味最多,其次是金银花味,芦荟味,最后鱼男拿出一支喷雾器,随手一洒,车厢里立刻浮起清新甜蜜的玫瑰花香,这种香雾还在透射进窗帘的光线中显露粉红色的身体,晶莹剔透,其余的香雾都无趣地落到了车的底板,男人们也都露出嫉妒而无奈的眼神,我身后的红衣男轻声叹了口气,那口凉气就吹在我的后颈上,啵的一声。我原本以为跟往常一样,公交车停三站以后就会到终点站医院,我虽然不喜欢涂脂抹粉,但是一想到能沾着玫瑰花香去上班,走在满身福尔马林味的男人中间,甚至让一两个男人充满好奇与嫉妒地回头,也是件值得窃喜的事情。但我错了,公车在第二个车站停靠后,上来了一个女人,这是一个粗壮的成年女人,上身带着黑胸罩,鼓起的肚子纹了一盘蛇,结实的双腿套着宽松的四角短裤,她首先走到我侧前方的卷发男身边,拉住他的头发:“嘿,你是烫成这样的?”卷发男结结巴巴说:“不不不,天生的。”女人使劲拉着他的卷发,卷发男痛得落下眼泪,他不敢叫唤,我身后的红衣男膝盖就顶着我的座位,我能感到他膝盖骨的咯咯颤抖,女人觉得卷发男不好玩了,又去拉马尾男的辫子,然后摘了眼镜男的眼镜,随手丢到车窗外,她扇了雀斑男一巴掌,威胁他要不要帮他把脸上的麻子一粒粒抠出来,雀斑男吓得失声了,阿巴阿巴摇着头,最后她问车上的怪味道是谁弄的,其他男人都指了指鱼男,鱼男一张细瘦的脸刷得充了血,女人走到鱼男跟前,像拍皮球一样拍打鱼男的头,让他的头撞向车窗玻璃再弹回来,鱼男一声不吭,只是护住自己的拎包,女人一把抢了过来,掏出那支喷雾剂,让鱼男张嘴,鱼男紧紧咬着嘴唇,他的蜜色唇彩也因为紧张发热的肌肤而溶化,滴落在他雪白的裤子上,女人最后掰开了他的嘴,鱼男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他眼眶里泪水涌动,哀求的用意是那么明显,女人坏笑着,依然打算把喷雾剂喷进他嘴里,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觉得鱼男已经丧失了做人的尊严,我站起来说:“住手!”女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她向我走来,她冷笑着:“你这个男人,连眉毛都没修就敢出门?”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的一只手伸进拎包里,女人看着我的手说:“手,又黑又粗又大,你这样的男人,还有活下去的勇气?”我听见几个憋不住的男人哼出了冷笑,红衣男笑得尤其明显,我想他是为了讨好女人,毕竟,这样粗壮的女人在小镇也很少见,而且从她肚子的纹身也看得出,她背景不简单。女人捞了捞腋窝,丢掉几根腋毛,然后汗津津的手突然伸过来抓住我的衣领,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推了她一把,她趔趄了半步,挥拳就打过来,我一弯腰躲过了,她扑上来就要压倒我,这时我从包里掏出了练习注射用的针筒,结结实实扎进她的手臂,女人张嘴吐出一声粗粝的嚎叫,她迅速抽回的手臂还勾着针头,我迅速又给针筒装上针头,我严阵以待,女人的手臂流血了,她恶狠狠地等着我,公交车此时在第三站停下,她说了句:“你等着。”就下车了,我这时才发现手上全是冷汗,我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车子到了终点站,我机械地下车,向医院方向走去。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是鱼男,他的头已经裂了道口子,血粘住了头发,他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了他,他跟着我来到医院,我给他做了包扎,他一身亮闪闪的衣服引起了几个病人女眷的关注,一个干瘦的女人和他搭讪,还企图伸手捏他丰满的臀部,鱼男小心地避开了,看得出,他对女人会有一小段时间的恐慌。鱼男告诉我他叫刘涛,他感谢我的出手相助,他说我是个好男人,然后他就缠满绷带离去了,科室主任郭彩霞向我打听鱼男的名字,我说刚认识的,不知道他的名字,其实是鱼男叮嘱我保密的,他说他有很多追求者,让他不胜其烦。
我在医院的五官科,今天上午我们接手了三个病患,第一个就是鱼男,第二个是因为混搭香水最后嗅觉错乱的男人,比如,米饭在他的嗅觉里总是浮着一层浓厚的霉味,空气是鱼腥味的,开水里一股牛奶腐败的酸臭,自己的口水时刻泛滥着隔了好几天的尿骚味,他不敢刷牙,牙膏屎味的,刷开以后的泡沫就成了弥散着的沼气味,家里的毛巾枕巾床单被套飘出猪圈的肮脏沤烂的味道,越洗越浓,他深受折磨,他不得不排泄后不冲马桶,因为酝酿发酵的屎尿最后会散发出馥郁的花香,让他神清气爽,他蹲在马桶边吃饭,蜷缩在浴缸里睡觉,他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他出差在外的妻子回家,差点被熏得昏迷,今天他被妻子抓来接受治疗,浑身的花露水香味还是遮掩不住臭气四溢,他在厕所住得太久,整张脸都是污垢般的黄色,连眼珠和牙齿都是黄的。他的妻子,一个短发的女人,冷漠地抽着烟,简直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男人疙疙瘩瘩地回答主任医师郭彩霞的问题,郭彩霞对这个男人印象很差,她恨不得在查看他舌苔的时候,把压舌根的窄木条直接刺进他喉咙,她不是没这么干过,她这一招让两个单独来看病的男人直接捂着嘴巴惊惶逃窜,她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两个男人有口臭,她觉得口臭不但使一个人缺乏最起码的教养和情操,而且污染了小镇居民共享的空气,也表示他们忽略了对医生起码的尊重,这是郭彩霞最不能容忍的。她今天之所以还耐着性子,我想纯粹是由于那个抽烟的女人,她穿着藏青西装,打红领带,黑皮鞋,一看就是政府工作人员,郭彩霞知道这个人不好惹,所以她结束诊断给男人开了药,最后还给了男人一个口罩,抽烟女问:“能治好吗?”郭彩霞说:“先吃一个疗程看看,如果不行,再……让他来医院吧。”男人满脸堆笑,戴上口罩,雪白的口罩逐渐被他嘴里呼出的口气熏黄,抽烟女掐灭烟头,礼貌地对郭彩霞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郭彩霞对我说:“他的肺已经成了污水沟。”我和同事冯宽都点头称是。第三个病人是个十六七岁的男高中生,他的鼻尖长了一粒青春痘。郭彩霞并没有让他去皮肤科就诊,她让冯宽关了门,让我拉上窗帘,让高中生躺下,解开了他的皮带,脱了他的长裤和内裤,高中生的阴毛修剪成了一团火焰的形状,还染了橘红色,郭彩霞说:“你身体上火,还做火焰,还染红,你说你怎么能不长青春痘?”高中生嗫喏着说:“那怎么办?”郭彩霞说:“病根找到了,要给你败火,你如果让别的医生治,说不定要给你吃中药,打很粗的推针,你要不要。”高中生摇摇头,郭彩霞说:“我这个方法很简单,又舒服,但是唯一一点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怎么给你治的,否则,你的脸就要长出麻子了,你会不会说?”高中生又摇摇头。郭彩霞就脱掉自己的长裤和底裤,用手揉搓起高中生的下体,然后在她的引导下,他们发生了交媾,郭彩霞凶悍地压在高中生胯上,高中生一开始拘谨,肢体僵硬,后来就舒展开来,像被搓软的面团,最后甚至黏在了郭彩霞的身上,郭彩霞说:“怎么样?”高中生梦呓似的回答:“啊……吸盘,吸盘。”最后郭彩霞大口喘气,紧紧抱住高中生的身体,像个气球一样弹跳,跳了三五下,她就趴在了床上,裸露的大腿根部的阴毛沾着白色粘液和晶莹透亮的汗滴,上身的白大褂已经湿透了,高中生也趴在床上,身体像一条弹簧震颤不已,一环一环,他双眼翻白,嘴角流出口水,他声音微弱地对郭彩霞说:“医生,医生,可以再治疗一次吗?”
郭彩霞好几次在我面前谈论起那个高中生,带着跟我一起回味美妙时刻的表情,她总是夸赞英俊的面貌和青春的肉体,她说他体内有源源不断的火,鲜嫩的火,到了她体内又能让自己清凉,“这真是神奇的事情,做爱真是神奇的事情。”她一边说一边双手抱拳,把指关节压得咯咯响。后来,那个高中生来找过她几次,但是她都拒绝了,因为高中生吃了她开的维生素后,青春痘就消失了,郭彩霞说:“你不需要治疗了,如果再治疗,你一样会变成麻脸。”高中生终于被恐吓得再也不来了,郭彩霞那时候神情突然有点落寞,她的眼光柔弱起来,这和她平时硬朗干练的作风完全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她只是望着高中生远去的背影,那背影被大理石地砖照得又瘦又长,她说:“我这是在哪里啊。”我说:“郭主任,你在医院。”她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
现在下班,我都要坐两趟公交车,因为我怕遇上那个纹身盘蛇的女流氓,她应该会守候在23路公交车上,以及沿途停靠的各个站点,所以我换了车,并且多坐一站,然后下车绕小路走回家。这样一个月之后,我觉得事情应该过去了,我又开始坐23路,冯宽和我同路,我们就一起作伴。冯宽是个已婚男人,他不喝酒不抽烟,一身衣服总是干干净净,他说郭彩霞其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他问我:“你做过那事吗?”我问哪个事,他说就是郭彩霞和高中生做的事,我摇摇头,他说:“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处男,那事,真是愉快之极啊。”我由于没有那样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交谈,正当我尴尬的时候,他自己娓娓道来了:“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想跟郭彩霞做那事,她的屁股很白很结实,大腿又有力,最主要是,我喜欢她的强悍,她的……凶暴,我要她,一把拉过我,把我压住就和我做事,我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呼吸掐断,让我叫不出来,我所有的声音,我所有生活中苦闷压抑的声音,都要从阴茎里发出来,狠狠喊出来!”他看我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他说:“等你结婚就知道了。”我问他:“结婚好吗?我母亲一直催我结婚呢。”他说:“也好,也不好,好的是,能做那事,不好的是,只能和一个女人做那事。”我说:“所以,你有了妻子,就不能和郭彩霞做那事?”他有点心虚地干笑了两声:“咳,让她知道,她会像拆零件一样拆了我。”冯宽的妻子姚素娥是汽配厂的组件工,她和我的母亲还有好几房外的亲戚关系,她曾经来过我家,用专业的切刀帮母亲切了五百片整整齐齐的白铁皮,母亲那时候也和她聊起我的婚事,姚素娥说:“侄子,胚子不错,就是没男子气概。”母亲点头称是:“跟我们那年代一样,女人看中男人的,就是男子气概。”我的父亲就在旁边给姚素娥添水,他的眼睛也不时偷瞄一下姚素娥鼓胀在白汗衫里的肉胸,然后细声细气地附和:“要抓紧了,抓紧。”我想他脑子里想到的应该是他的手。
回到家,我把用针筒扎女流氓的事情和父母说了。父亲忙于烹饪上菜,他把一些修葺掉的茶花枝杈和花瓣拿白糖腌起来,红烧了一条鲈鱼,灶膛里的余烬正在煨红薯,现在,压力锅里炖着一只老母鸡,父亲就趴在压力锅边上听,听锅里的气流声,他必须保证那只鸡烧透但又不能太老,干扰他听力的还有锅里的二十几颗板栗,这些板栗在高压高温下发出啪啪的轻微爆裂声,有时候他觉得刚好错过了一次重要的声音——比如,鸡皮的第一声破裂,他就不得不把耳朵贴得更近,如果此刻母亲心情尚且愉悦,而且恰好走过父亲身后,她就可能踹他一脚,父亲整张脸猛地贴在滚烫的压力锅壁上,冒出咝咝白烟,父亲的尖叫也瞬间被母亲爽朗的大笑所淹没。母亲说:“儿子,去上药。”我就拿了药给父亲的脸擦上,这种药由小镇特产的紫桂树籽提炼而成,再严重的烫伤也能药到痊愈,所以父亲虽然经常忍受着被烫伤的剧痛和惊恐,但他那张脸依然没有一点疤痕,相反,母亲给他零钱让他买了各种护肤品,他也不用出去干活赚钱,母亲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只需要在大树荫蔽的后院修葺一下茶花枝杈,洗衣做饭,散步喝茶,所以,他的脸在同龄男子中显得格外白嫩细腻,他甚至说一次去邮局取包裹,路上几个女高中生向他吹口哨,以为他是十五六岁的小帅哥。父亲说:“年轻人,总是又轻佻又凶狠,但那都是一阵阵的,过去了,就没事了。”他边说边细心地啃着一颗板栗,我看看母亲,她吃了半只鸡后,把剩余的板栗和鸡汤都扒进饭碗里,和饭搅拌在一起,板栗黄焖鸡是她最喜爱的菜,每天她要吃掉这样的两只鸡,她吃完鸡汤拌饭,抹着嘴对我说:“儿子,你根本就不了解女人的心理。”她打了个嗝,伸出手,父亲赶紧递给她纸巾,她说:“一个女人,还是个流氓,弄得满身匪气,却被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打败,哼哼,我告诉你,她,再也不会在23路公交车上出现了,连23路开过的各个站点,她都会躲得远远的,这是她的耻辱!她,远比你更惧怕23路公交车。”母亲的分析让我安心不少,虽然我已经成年,但我知道,和母亲山一般的经验和智慧相比,我还是一株弱小的幼苗。
母亲给我夹了几片鸡皮,她总是说吃鸡皮让男人皮细肉嫩,她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心事重重,我知道这是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的开始,我也隐约猜到了谈话的主题,她说:“儿子,你已经二十一岁了。”我就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襟危坐,她说:“邻居家的几个孩子都结婚了,幸福美满,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她说话的语气渐渐慈爱起来,她和郭彩霞一样,总是在某些时刻突然眼光变得柔和,我想,她们这些阅历丰富的女人有一种我们不能感应的心理,体内有一只神奇的时钟,我只是被这种柔和的目光笼罩着,心里有了点滋润,我点点头,她就继续说:“儿子,你不能再这么懒散地生活了,你要开始打理自己的形象,要让自己充满男子气概,你要迅速俘获一个女人的芳心,否则,过了这个年纪,就不会再有女人要你了。”她说着捡起桌上的一块鸡骨头,敲了敲碗,“男人跟鸡骨头一样,不能太嫩,不能太老,小镇里的女人口味挑剔,她们,只找那些火候刚好的男人结婚,你这一两年,正是新鲜的好货色,你要赶紧把自己推销出去,否则,唉,会孤独终老的。”
母亲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买漂亮的衣服、润肤霜、彩妆,她还让父亲定期检查我的腿毛是否剔除干净,我的眉毛有没有凌乱,我的阴毛,是否用心修葺了可爱的形状,父亲有时候还会告诉我一些新的美容理念,他有一次拿出一支小锉刀,把我的每一片指甲都锉得平整晶亮,然后用滴油的笔管在指甲上绘出花瓣和藤蔓,他捏着我的手仔细端详,满意于自己的创作,他说:“儿子,要注意细节,女人最在乎男人的细节。”他通过几个朋友,给我带一些省城才有的名贵香水,其中一瓶闪烁琥珀光泽的蓝色香水,喷出一小块就能把人笼罩进玉兰花的幽香里,仿佛置身幽谷,四周空旷而清凉,他把这瓶香水送给了我,我们像姐妹一样拥抱,我的脸贴着他的脸,虽然他年长我三十岁,但是他的肌肤依然像婴儿一样紧绷,丝毫没有皱纹。
我在父母的督促下开始梳妆打扮,虽然我没有半点讨好女人的心思,但是我身上的变化却渐渐吸引了女人的目光,郭彩霞问我:“你在谈恋爱?”我摇摇头,冯宽就在边上打趣说:“你是想做那事了?”我更加坚定地摇摇头。几个其他科室的女医生,有时候来找郭彩霞聊天,她们会有意无意地捏一下我的腰和臀部,有的还解开我的衬衫纽扣猛嗅,郭彩霞就让她们不要太过分,她们抱怨着说:“好货色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郭彩霞就把她们赶出去,郭彩霞是院长的表妹,她们都不敢对郭彩霞怎么样。每当这时,冯宽就会露出嫉妒怨恨的眼神,他和我之间也渐渐疏远了,不再跟我一起坐23路回家,我讨好似的给他用玉兰花香水,他并不领情,他瓮声瓮气地说:“女人才不看中你用什么香水!”我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了几天,直到一个穿黄裙子的女人来找我。
黄裙子的女人很白很瘦,她自称是刘涛的妹妹,叫刘珍。我们在一次下班后相约出去,她问起我是怎么样救她哥哥的,我就大略说了一下,她在旁边咯咯咯笑,她说:“难怪我哥说你没有男子气概。”我说:“我母亲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在医院外的林荫道走了几圈,她自我介绍说在小镇的高中教语文课,她带我去了图书馆,让我借一本书,了解一下男子气概。我们之间还不是很亲昵,所以在坐公交车的时候,她有意不贴着我的腿,她夸我的眉形好看,香水也独特,我说我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懂得打扮自己,她说:“要论打扮,我哥哥真是楷模,他的衣服有两个柜子,裤子和鞋子又占了另外的三个柜子。”她接着又说了鱼男刘涛在小镇北部是如何的花名响亮,每天都有几十个女人在他家楼下骑着摩托车晃悠,从天还没亮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有尖利的嗓子在叫着“操死你,小帅哥!”她说:“要不是我母亲在警察局做干部,我哥哥早就被那些女人撕烂了!”我和她就这样聊着来到图书馆,她问服务员有没有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服务员查了记录,说这本书进了四次货,大概一千本,还是很快就被借光了,现在连新华书店都脱销了。刘珍就问:“那……《野性的呼唤》呢?杰克·伦敦的。”服务员说还有一本,我们就借了那本已经被翻得很旧的书,刘珍又带我去吃饭,她说去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厅,我们在那里吃了土豆汁和油炸小老鼠,我说在我们那里,管尖头小萝卜也叫“小老鼠”,她说我很幽默,她吃油炸小老鼠不蘸酱,夹起一个直接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是油,吐出一些骨头渣子,她说:“《野性的呼唤》或许更适合你,它讲述了一头不修边幅的狼,最后生活在优雅的贵宾犬群落里,慢慢懂得了收敛自己的懒惰和散漫,最后也成了一头受人欢迎的美丽小狗。”我说母亲也让我收敛懒惰和散漫,她要我做一个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早日结婚成家。刘珍说:“你现在就很不错呢,把自己打扮得更加精致一点,一定会引来很多女人追的。”晚饭后,她送我回家,我们在文化广场旁的剧院门口看海报,她问我要不要看电影,我说下次吧,“今天很晚了,我怕父母不放心。”刘珍突然拉了一下我的手,她说:“可爱的男人,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想我当时的脸一定羞得发烫,像个番茄,我抱着那本书,坐上公交车,心里一直咚咚跳着。
后来,刘珍又来约过我出去三次,她总是彬彬有礼,还为上次冲动地捏我的手而道歉,我和她说了家里母亲建造白铁皮烟囱的事情,她说:“这是小镇的古老传统了,小镇的老人去世之后,直接抬进灶膛火化,焚烧他们尸体产生的烟尘,就随着烟囱扶摇直上,所以,烟囱越高,他们身体的灰尘就会飞得越高,他们坚信烟尘是他们的灵魂,他们坚信天堂就在高处。”刘珍的话让我产生了伤感,刘珍就将我揽在怀里,我闻见她柔软的胸脯有牛奶温热的甜香,我们就在那个夜晚确立了恋爱关系。但,这种恋爱并不像书上说的那样激荡猛烈。虽然,有时见不到刘珍,我会有淡淡的思念,或许还会在一个晃神之际以为她的声音出现在了我耳边,但是,要让我现在就决定和她结婚,要让我长久地和她生活在一起,要让我在她面前曝露我赤裸的全身,我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刘珍,和小镇上大部分硬邦邦火辣辣的女人不同,她像一块质地坚硬却外表温和的玉,我想,这和她老师的身份有关。我和她恋爱的事情,我告诉了冯宽,他说像我这个年纪考虑婚嫁还是早了点,后来郭彩霞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她说:“难怪你现在越来越漂亮了。”这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给我的一些意外假期都放了行,一些原本应该是我的工作她也安排给了冯宽,她有一次望着窗外低矮的石竹,动情地说:“恋爱,真是美妙的事情啊。”郭彩霞有一次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女人动人的笑脸,她长发披肩,阳光在她清澈的瞳仁里泛着细碎的光斑,她前额饱满,腮帮粉红,颈项上还有一条细细的红绳,我认出她就是郭彩霞,郭彩霞看着那幅画,阳光经过画纸的反光投射在她的侧脸上,把她的脸廓勾出一圈光边,那些细微的绒毛在光边里摇曳,睫毛也在摇曳,那低垂的睫毛覆盖下的眼睛,像滚动的两碗水,这个场景让我记起她突然又要问我:“我这是在哪里啊?”她说:“她美吗?”我说很美。她说:“我以前的丈夫是一个画家。”我点点头,她说:“他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郁金香气味的男人,皮肤白得像一匹缎,腿很长,眼光温柔,轻声细语,仿佛,大声说话会惊扰了艺术的灵感,他画了很多漂亮的画,有些还送去省城展览,他是那么的有天赋,但是和我走在一起,他还是习惯依偎着我,就像……那个……小鸟依人,我在外面经营生活,他在家里经营艺术,但是……”郭彩霞说到这里,眼神忽然迷茫起来,她露出一种疑惑,她看着我说:“……但是,有时候,我却希望,我是他,他是我。”我说:“郭主任,你也想当画家?”“不,我是说,我依偎着他,他去经营生活,我守在家里,守候他回来。”她说完就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多么愚蠢的想法,女人和男人本来就有明确的分工,但是,你知道吗,就像有一种呼唤,有一种……”“有一种野性的呼唤,告诉我生活其实并非如此,我们从出生到死去,其实都是一场骗局的信徒,我们把信仰和激情都放置在了微不足道的灰尘里,我们只看见阳光的碎影,我们都因为刺眼,从未寻找过太阳。”郭彩霞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说这是法国作家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里的句子,我只是恰好在看那本书,她说:“对,就是这段,他也向我念过,……我们都因为刺眼,从未寻找过太阳。他后来,就去寻找太阳了。”郭彩霞把画纸重新卷起来,藏进抽屉,她没有继续说她和她丈夫的事情,这时候来了一个耳朵缺口的男人,他说他被妻子用订书机订了耳朵,他痛了一个晚上,不得已拿剪刀剪了那块耳廓。郭彩霞给他消了毒,给他配了生长霉素,让他回去按时吃药,多喝点猪耳汤,耳朵又会复原的。那个男人也有着难闻的混着酒糟和烟草味的口臭,但是郭彩霞并没有发脾气,她的动作轻柔,询问耐心,她送走那个病人后,下班铃敲响了,她换下白大褂,穿上一身褐色短装,她临走时候忽然拉住我的手说,仿佛在我身上看见了她丈夫的身影。我目睹了她炽热的目光像火车一样撞来,我的呼吸忽然也急促起来,腹部似乎有一条蛇在窜动,我的骨骼发出咯咯咯的裂响,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念着:“扯开她的衣服,安慰她吧,安慰她吧。”我当然知道,一个男人去扯开女人的衣服是多么羞耻的事情,这简直闻所未闻,不但触犯法律而且伤风败俗,我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两个人的手都很热,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渐渐柔软起来,近距离的凝视,我才发现,她的脸上施了薄薄的粉底,这层粉底并未引起我的反感,相反,我觉得这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想我笨拙的舌头不知该如何表达,我只是说了:“主任,我喜欢你化妆。”我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她停了一下脚步,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她的身影也被大理石地板拉得很瘦很长,跟那个高中生一样。
或许是冯宽告诉了姚素娥,姚素娥又告诉了母亲,现在家里人已经知道了我和刘珍在恋爱,母亲又给了我一笔钱,要我去置办些金银首饰,父亲翻阅着那本《野性的呼唤》,说这本书在他们的年代也是经典,和《老人与海》一样——男子气概,温柔、贤淑、精致、优雅,这就是典型的男子气概,不论是那个出海打鱼最后自己成为一条美人鱼畅游海底的老人,还是那条驯服成贵宾犬的野狼,都告诉男人,男子气概需要精心地培养,“儿子,你要再加把劲,用男人的温柔香缠住那个女人,老师,很难得的。”我于是继续和刘珍约会,但,我的心里却渐渐和她隔阂起来,她儒雅而挺拔地走在我身边,我总是觉得别扭,我甚至想去搂她,而不是依偎在她怀里,我把这些苦闷和郭彩霞说了,她开车带我去了她家里,那是完全不同于我家的房子,小而精致,有透光的落地窗组成的长廊,小院子种植着芭蕉和石竹,她给我煮了省城刚开始流行的咖啡,她让我坐一会儿,坐在一台白色柔软的沙发上,我整个人都差点陷进去,我看见茶几下的几个首饰盒,都空了,我随手翻看小镇的报纸,都是很老的报纸,十几年前的了,上面记载了一个画家神秘失踪的事情,我看了故事,竟然就是郭彩霞的丈夫,那时候郭彩霞还哭哭啼啼地通过媒体呼唤丈夫回来。大概十分钟后,郭彩霞披着一件玫红色的睡衣出来,脸上上了妆,刚洗过澡的身体还有沐浴乳的香味,我有点不知所措地放下咖啡,她把一块块窗帘都放了下来,客厅的水晶吊灯下,她的耳坠和项链都熠熠生辉,她走到沙发边,忽然温柔地俯下身吻了我,然后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她身上湿热的气味让我心潮澎湃,小腹里的蛇再一次游动起来,我的长裤在裆部支起一顶小帐篷,她的眼光就盯着小帐篷,脸颊上腾起了红晕,我们都没说话,我看了她一眼,她微笑着,我明白了她的意图,我也去吻她,那一晚她的脸庞和身体都是那么的年轻,她像一个姐姐一样引导我进入她的身体,她让我压着她,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的身体可以覆盖她,她的目光落满幽怨,仿佛在缅怀一段动情的往事,她的双手始终捧着我的臀部,最后,当我体内的小蛇从我的下体游窜出来,带走了我所有的力量之后,我筋疲力尽地趴在她身上,头枕在她起伏的胸脯,她忽然说:“我杀了他。”她坐起来,靠着我的肩膀,说:“他没有失踪,我杀了他,我把他的尸体埋在院子里。”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也是穿这样的衣服,他却嘲笑我,他嘲笑我,说我不正常,说我是神经病。”我说你不能忍受他的嘲笑?她摇摇头:“不,我不能忍受自己不正常,我不是神经病,你说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去厨房煮了一些南瓜粥和绿豆糕,我们一起吃了宵夜,我说:“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正常。”我说:“今晚之后,我怕更不习惯和刘珍在一起了。”郭彩霞拿起勺子喂我喝粥,她甜蜜地笑着,说:“谢谢你。”最后,她开车送我回家,在我家大门外,最后吻了我,“你要忘记我,忘记今晚,过自己的日子。”我有些失落地回到家,父母问我去了哪里,我说和刘珍在一起,他们又追问进展,我说我和她上床了,母亲喜上眉梢,点了支烟夸奖我有出息,父亲也开心地站在母亲身后给她捶背,母亲说:“儿子,月底你们就结婚吧。”我说让我再想想,他们就说那你再想想,然后嘻嘻哈哈像两只老鼠一样窜出去了。
第二天,我依然被母亲修建白铁皮烟囱的声音吵醒,我换了身衣服,明黄的T恤和朱砂色的沙滩裤,穿白凉鞋,我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被父亲绘了图案,我去卫生间洗漱,嘴唇上已经有点胡渣,我就细心地剔除干净,然后擦了润肤乳、防晒霜、遮瑕霜,描了黛色眼线,抹了口红,在两腮上了淡淡的粉,在颈项、锁骨、腋下喷了玉兰花香水,吃了早饭,去后院看父母亲。小院子里新种植了另外两种茶花,父亲说一株开红黄两色花朵的叫“双喜临门”,另一种枝杈上两朵花相对着绽放的叫“心心相映”,“心心相映”的花苞也是两颗靠在一起,父亲说:“这都是名贵品种,到时候你结婚我就放在酒席边,喜庆。”我照例让父亲检查了我的腿毛、眉毛、阴毛,我在早饭后漱了口,确保牙缝里没有菜叶残留,拿棉签清理了指甲缝剥花生留下的一点皮屑,做完这一切,父亲对半空中骑在烟囱上的母亲大喊:“老婆,可以了。”母亲就在白云底下向我挥手,还做出了一个祝我成功的手势。我在烈日炎炎下撑起碎花伞,坐上23路公交车到医院,却没看见郭彩霞来上班,看着无人坐的红木椅,我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充满紫红色逆光的房间,到处是馥郁的香气,女人娇柔的呻吟,弹力十足的沙发,我和她接吻时嘴里还有咖啡的余香,郭彩霞仿佛瞬间变小了,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变成一小颗火苗,变成一滩水,我觉得那简直就像个梦,穿起白大褂的郭彩霞,始终是这间科室的中流砥柱。我和冯宽接待了几个病人,一个说自己阳痿遭到老婆毒打的男人来就诊,我带他去了泌尿科,一个长了青春痘的女高中生来就诊,冯宽让我关门,我善意地用眼神提醒冯宽,他却丝毫不在意,他沿用了郭彩霞的那套说辞,女高中生竟然真的脱掉了衣服,冯宽急不可耐地上了床和她粘合在一起,或许女高中生是第一次,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尖叫不已,阴道口流出了血斑,冯宽结结巴巴想解释,女高中生已经一巴掌把他打落在地,她说:“什么很舒服,很简单,放你妈屁!”她甚至还想上前踹冯宽,我连忙劝阻了她,冯宽一脸委屈,门牙缺了角,鼻血也流了一地,女高中生气呼呼地背着书包走了,我拿了脱脂药棉给冯宽止血,他说:“你千万别说出去。”我说一定不说出去。下午,刘珍来约我,我说今天郭主任不在,我要帮她顶班,走不开。刘珍就说:“那我在老地方等你,你下了班一定要过来噢。”临近下班的时候,副院长来到我们科室,她说,警察局刚来的消息,郭彩霞自杀了。我和冯宽都震惊不已,副院长走了以后,冯宽问我为什么垂头丧气,难道郭彩霞平时对我们的压迫还不够?你难道会为郭彩霞的死伤心?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起郭彩霞抽屉里还有那幅画,我坐在她的位子朝窗户外看,看见那些低矮的石竹,排成一列站在屋檐下,风吹过就摇头晃脑,我突然体味到了她那种柔软伤感的眼神,像穿过竹叶溜走的风,很难名状,只是留下呜呜的声音。
下班以后,我去图书馆楼下的饭店见刘珍,我告诉她母亲的意图,她说她也正想说这件事情,“我母亲对你也很满意呢!”我们吃完饭,去剧场看了电影,在黑暗中她的手摩挲着我的大腿,渐渐伸到大腿内侧,我有点惊慌,她俯到我耳边,轻声说:“我要在新婚之夜占有你。”
我和刘珍在月底如期完婚,婚宴摆了二十三桌,因为刘珍二十三岁,她的父母亲都盛装出席,她的母亲作为警察局领导还致了辞,我的父母亲使劲鼓掌,穿梭在人群中的鱼男刘涛依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穿了件有两个灯笼袖的酒红色晚礼服,蹬着高跟鞋,身上荡漾着水仙花的清爽香味,我和刘珍向两边的亲朋敬酒,冯宽和姚素娥在吃饭时还吵了起来,冯宽吃了姚素娥刚看上却来不及下筷的酱鹅肉,冯宽嗫喏着辩解,最后姚素娥干净利落地折了他的手臂让他脱臼。
新婚的夜晚,刘珍卸下那身白西装,喝了十几瓶葡萄酒的她依然没有丝毫醉意,她让我平躺在大床上,然后脱光了我的衣裤,审视着我的下体,阴毛被父亲精心地剪出了两颗心的形状,还用摩丝粘住了一根牙签,寓意爱神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一对相爱的伉俪。刘珍说:“我恨不得一口吞了你呢,可爱的男人。”我在大床上四肢伸展,夜风从一扇没有关紧的窗户吹进来,吹得我凉飕飕的,我的小腹平坦,里面只有酒水和饭菜,我打了一个饱嗝,下体还是软软的耷拉着,刘珍翻书看着上面的图例,她问我为什么不会竖起来,她用手捏起我的下体,仔细查看,和书上比对结构,她说:“完全一样啊。”我说是啊,她说就是包皮长了一点,我说应该没关系的,然后她就用书上教的方法来亲我的乳头,要我也亲她的乳头,要我抚摸她,我都一一照做,我也在努力寻找我小腹里的蛇,我甚至担心会不会因为上次和郭彩霞的事情之后,小蛇就溜走了,就不再回来了。刘珍像屋顶一样架在我的身上,她低垂的乳房就像成熟的梨,我一口一口吮吸着它们,我也去抚摸她已经分泌中汁水的下体,但我始终无法勃起我的下体,刘珍显然有点恼怒了,变得不再耐心,她开了一瓶酒独自喝掉,抱怨我会不会是阳痿,我说我肯定不是阳痿,她冷笑着:“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她最后掀开被子,准备睡觉,我睡在她身边,我试探着伸手去抱她,我说:“刘珍,我能睡在你身上吗?”她一把推下我,说:“你想造反啊?男人睡女人身上?你读过书没?”我说,或许那样我就能勃起了,我只是想试试,最后,喘气的刘珍只得容忍我睡在她身上,我看见她白皙的皮肤底下涌出一浪浪的潮红,我忽然——事后想起来真是害怕——我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惊讶地想尖叫,但是喉咙被我卡住了,她蹬着腿,她用手抓我的背,我的手越掐越紧,她渐渐地就瘫软无力了,她的双眼浮出了泪水,眼神变得惊恐,柔弱,最后是哀求,她像一只被猎捕的小鸟一样翕动嘴唇,我注视着她凌乱的头发,纤细的锁骨,我用手分开了她的双腿,我的小腹鼓胀起来,勃起的下体像标枪一样刺入她的阴道,刘珍凝聚着的眼神就突然涣散了,仿佛有人砸碎了它们,像砸碎一面镜子,她的眼睛闭起来,在我一次次的抽动中又重新张开,我松开了手,我去抱住她的后背,我又把一条小蛇细心地放进女人火热的体内,最后我趴在她的肩上,我说:“可以了。”刘珍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她拉过被角擦了擦下体,她说:“真舒服啊。”她问我:“以后,都要这样吗?”我点点头,她说:“但是,你不可以告诉别人,说你是在我身上的!”我看着她严肃而冷厉的目光,我说:“当然。”
我们就一起躺着睡觉,她在入睡后的半个小时里又摇醒我和我做了一次,她的脖子都已经被我掐出了血印子,我说:“冯宽就想这样和郭彩霞做一次呢。”“他敢掐郭彩霞?”我说:“不是,他是想让郭彩霞掐。”刘珍说:“他会被郭彩霞掐死的,我见过郭彩霞,她的手劲一定很大。”凌晨的钟声从文化广场的钟楼传来,小镇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喧闹了。我睡在刘珍身边,她的鼾声不久就浮起来,越来越响,我在她的鼾声里断续睡着,有两次梦见了郭彩霞,她都穿着那身玫红的睡衣,一次,她站在石竹下,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拈着几片竹叶,微笑着在等我按下快门,另一次,我和她在黄昏的街道上散步,手牵手,我没看见她的脸,只看见她穿凉鞋的脚,她的步子始终跟在我后面一点,传来清晰的哒哒声。我的梦都被刘珍的鼾声打断,她还在梦中磨牙,有时候吐出几句含混的梦话,然后转过身,甩手抱住我,她嘴里的热气就一团团吹进我的后颈。现在,我和她住在新房里,我原本以为终于脱离了母亲修建烟囱的声音,终于可以有充足的睡眠,但事实上,那些漫长的夜晚现在正是我备受折磨的开始。
新婚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学着烧菜、熨烫衣服、给劳顿的女人捏肩揉背,我已经不用上班了,刘珍家境富裕,她在和我结婚后的一个礼拜就怀上了孩子,我陪着她回家看我的父母,那时候她已经怀孕六个月,她行动蹒跚,母亲欣喜地摸着她的肚子,喃喃着:“肚皮尖,生个仔,肚皮圆,生女儿,哎呀,看你这肚子,应该生个女儿。”刘珍也说她会生女儿,生个优秀的女儿,继承他们刘家的产业,父亲把我拉到房间里,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她怀孕后,有时候会变了个人,突然温柔起来,脸上还有光泽。”父亲说怀孕的女人都这样,你的母亲也这样,以后生了孩子,孩子还小的时候,女人也会突然变得温柔,不过那是暂时的,女人终究会恢复聪明精干、雷厉风行的本性,“你放心,以后你就过上好日子了,刘珍是个能干的人,她才不会软塌塌真的温柔下去,她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去赚钱养家,你做好家务活就是了,那种温柔的神情只是暂时的,只是小毛病,就跟感冒一样,哈哈。”




                                                                                                                                        2009-6-6~8



[ 本帖最后由 chenyudemon 于 2009-6-8 04: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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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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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8 09:16:38 |只看该作者
C的创作量,以及在这个量上的质量,我觉得都是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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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9 00:13:06 |只看该作者
真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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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9 14:55:02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黑色外套 于 2009-6-9 00:13 发表
真烂


楼上能具体说说吗
要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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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甲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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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9 15:17:27 |只看该作者
黑色外套我真想在你头上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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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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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游子  发表于 2009-6-9 22:25:12
不是一般的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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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9 22:26:08 |只看该作者
这也叫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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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00:18:37 |只看该作者
黑色外套除了“真烂”,“这也叫小说”,就什么也不会说了。谁知道你到底看了没看,到底有没有欣赏水平呢?你要真有水平,就好好说一说这篇文章到底烂在哪里,也好让我们欣赏欣赏你的高才。

[ 本帖最后由 小辣椒 于 2009-6-10 15: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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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00:38:3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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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定期来一趟,然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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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14:46:21 |只看该作者
你让我说我就说说,我就免费给你说说。

首先,语言邋遢,废话连篇,为了扩大篇幅凑词过多,都是废话。
再者,什么“丰满的臀部”,不知道你用“丰满”形容男人的“臀部”对表达中心有什么作用。只让我联想到你想卖屁股。
最后,整篇文章就好象老牛拉破车,白写了这么长,缺乏整体性,让人读起来很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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