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好象面汤锅里的气泡,时间长了,就会因为燃烧的火焰而拼命膨胀,外溢,直到埋住整个锅。”
颜炅是有这样想法的人。事实上,这是她明天交给老师的作文的第一句话。尽管这已经是两年的事了,尽管她现在只是如幽灵一般飘荡在大学的各个角落混日子,尽管这已是相当小资的优越生活。
“可我总是缺点什么吧?”这是颜炅最常想的一件事。
没错,对她来说,所缺的也许就是一种生活的感觉。两年前坐在教室里准备高考的时候,她就拼命地想以后一定要摆脱纸傀儡般的生活。
“有这种想法的人是在高三的故纸堆里掘洞晒太阳,也算是稀有品种了。”这是她在高三时对小白说的话。现在她想的是“太阳晒多了也会想找荫蔽之处的。”其实这在一定程度上她的父亲是要负责任的,那个严肃的人说如果想以后有切实的生活就要有稳定的经济基础,那么选个好的专业就是选择一般的地位了。所以颜炅遵循父亲的心愿主修工程。如果说第一年还会因为不熟悉而甚怯翘课的话,那么二年级就是各方事业欣欣向荣生机勃勃澎湃发展之时了。过去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天下赢粮而景从的阵势也不过如此。等到考试时也正是诸位教授讲师择机报复之时了。于是全系将近一半的以“主修选逃,选修必逃”和部分以逃为主的学生全部被毙掉。阵势也是“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天下赢粮而景从”所不可匹敌的。然而颜炅是个令人羡慕的幸运儿,次次考试均平安进级。因为成绩的好坏完全取决于导师是否看你顺眼和熟眼。颜炅每天按时起床,然后在空旷而古老的大教室里听台上的中年男人讲课——也许鬼知道讲的是些什么。既然连所有听课的人都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么颜炅也没有浪费脑细胞使自己有茫然变的更茫然了。索性每天拿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把教室当阅览室拼命狂翻。
小白成了她的男朋友。即使她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既然经常有人问起,她也只好习惯叹口气说:“因为这个名字有足够的理由想到白痴吧。”小白才不是白痴。他进学校就拿了最高奖学金。轻而易举的得到老师的青睐,然后便逍遥的过生活与听颜炅说生活。“既然无论如何毕业都会拿到文凭那我们还是真有些浪费太阳资源呢。”这是上大学之后小白自认为严炅对他讲的有一句充满哲理的语言。严炅和小白的关系可以说是小学生也可以说是黄金婚,没有起起伏伏的吵闹,两个人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不在一起时对别人说我有男/女朋友也似乎是完全为了不因为单身而引起别人的惊讶与热心。大学混了这么就,颜炅早已忘记了高三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惜时如金的感觉是何种滋味。现在每天的行动简而言为“晃”。晃来晃去,晃去上课晃去吃饭晃去睡觉,甚至连校门都不用出,整个学校完全符合她的活动范围要求。比如说草地,图书馆,饭堂,卫生间,寝室。上完课直接进饭堂看书等着开饭也是很多人心宜的选择。如果实在饿极了,颜炅会直接回寝室泡方便面。“唏唏噜噜”喝面汤时她会模糊想到:这就是生活……
颜炅:
你好!
也许我应该找个更平和的方式称呼你。但提笔却发现,俨然这已是最好的方式了。
“堰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这种状态并不是确切的形容你。或许后半句会更加贴切。我看古老的教室就思虑到,低头翻书看空中尘埃飞扬的女孩应该会总在人们意料之外的。窗外的风景 ——梅雨或者骄阳暂且搁置一边不加修饰,单就空荡荡座位中的一块也尽是岁月品啄抚摩青春的图画了。看旁边的时钟走着,或者说是飞着,我就希望着,它也许是可以慢些的。如果没有它的约束,这里会更加的清婉吧。
鸿渐
X月X日
“鸿渐?”严炅仔细想着,感觉这不像是同学的用笔。“鸿渐??”她想起自己的导师——那个工程系的中年男子。在一次课堂上他无意提及自己的名字“鸿渐”于是在座的寥寥无几的学生中寥寥无几的对文字性的东西感兴趣的对此做出了反应。虽然说以五十步笑一百步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小声笑和大声笑导致的结果就显而易见了。“我对微笑的同学表示欢迎,这说明在你们的记忆中引起了共鸣,至于笑得很抽筋的同学现在就请走去教室,用水洗洗脸或者去图书馆借回这本书,等回忆完了再回来批判我。”这是当时他说的话。
“鸿渐?”颜炅的记忆再搜索不出与之有关的明显的片段。所以对于鸿渐的姓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为了叫起来顺口一些,他不妨就盖上姓“方”的帽子。颜炅想,可能是因为当时用微笑对他的名字作出了适当的反应才使方鸿渐对自己产生印象的吧?
事实上,方鸿渐很早就对她产生了印象。困于没有机会与大家混成一团借机接近颜炅,时间长了似乎成了一种习惯。站在讲台上,面对空旷的教教室,面对和所有人一样只是坐在座位上低头不语的颜炅,多年前青春的感觉似乎回来了。而他本身不算差,三十多岁的男人,成功的事业,称得上剑眉明目气宇轩昂,可作校中群师的典范。即使是不听他的可,台下的人认为他还是有可供瞻仰之处的。只可惜他是教工程的,倘若放在中文系,那就是一杆标棋似的人物。
方鸿渐看颜炅果真是因为思忆青春了。他想起高中时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白白净净每天身上溢出“玉美净”甜腻香味的女孩。她就喜欢看书。她就喜欢笑。于是方鸿渐就喜欢上她了。
上了大学的人多半已经到了对老师说“某某某是我的男/女朋友”而毫不心跳的境界了。于是老一辈人大发感慨,方鸿渐是其中之一,他只说 “熟焉?青也。”却不再多加评论,因为心思多半是由于自己年轻是的不成功而略感嫉妒罢了。与“玉美净”之间的回眸一笑,两笑或多笑,毕业后立即吹散于无形,无果而终。而心里想的另一半是颜炅好象是“玉美净”再复制给他的一样。那几缕荡漾的风飘飘的有绞在身边退不去了。
篱笆那边
有草莓一颗
我知道,如果我愿意
可以爬过
草莓,真甜
可是,脏了围裙
上帝一定要骂我!
哦,亲爱的,我猜,如果他也是个孩子
他也会爬过去,如果他能爬过去!
也许,狄金森并不是为此做这首诗——她根本不知道方鸿渐这个人是谁。可方鸿渐真的爬过了篱笆,只是还未来得及检查身上的伤痕,因为颜炅本身也没有多大的意见。如果那信是同学写的,紧张一下也就罢了,可既然是自己老师的执笔,居然担心不起来,索性放开心当作没发生一样。她再次去教室时外面正是淫雨霏霏,湿湿粘粘的空气引来了以往三倍的学生,这里立刻有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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