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尔克•舒比格：一条鲸鱼的故事（及其他）

童末

一条鲸鱼的故事


一次，有一条鲸鱼。
那么巧，为什么是条鲸鱼？
对。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就像一次有一头狮子；一次有一只狐狸；一次有一头驴；一次有一条狼；还有一次有好多狼，一大群狼；一次有一群鸟；一次有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和一个小孩；。。。。。。编故事么，万物都会有个故事的。
有的还有好几个故事呢。
没错。可是这回，我们就讲一个鲸鱼的故事，一次有条须鲸，一条很老的须鲸。
只有一条鲸鱼？
就这一条，当然还有别的须鲸，我们的故事里，就只有这一条。
它要干什么？
它唱歌。
我就知道，它唱歌！
很正确，它总是唱歌，在海里，它一边游一边唱。
然后呢？
它就是这样唱着歌，游啊游。
就这样。――那歌声好动听！
有多动听？
悠扬婉转。
你听过？
我听过这故事。说一次有条老须鲸，一边游一边唱，歌声是那么的――
那么的什么？
那么的婉转悠扬。


另外一条鲸鱼的故事
另外一次，有另外一条鲸鱼。他也唱歌，却唱得走调儿。为了不吓着他的兄弟姐妹们，他只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会开口。即使是最普通的问候语，比如“一路顺风”，“万事如意”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都会带着一股沉重灰暗的味道。因此，大家在一起时，他总是缄口不语。
这另外一条鲸鱼，他不开口。
他就这么沉默着游来游去。大家都拿他当哑巴，甚至认为他是又聋又哑。有时, 为了向他解释一件他早已明了的事情，所有的鲸都会再摇头晃脑地用鳍向他比划一遍。
可是，在整个寂静的大海之中，也会有例外，唯一的一个例外。对这例外，这另外一条鲸鱼的声音可能会很动听，那些最普通的问候语，听起来，也会很顺耳。
这个例外是一条母鲸鱼。
母鲸如果能听到他唱的歌, 一定会被感动得心醉神迷。那是些情歌，可惜, 只有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才会不断地为她心中的母鲸唱情歌。他很爱她，母鲸却无从知晓。当母鲸在他的近旁时，也一样地保持着沉默。母鲸爱他胜于海洋中万物，那爱，他也是毫无察觉。
就这样，他们一同游弋于激流之中，徜徉于波涛之间。激流为群鱼指明方向，波涛为海草梳顺发丝。
她，沉醉于他的静默之中。
这静默是那么与众不同，从中她可以感觉到大海那宽广无边的平静。
而他从她的沉默之中，听到了蜜蜂（海洋里真的有蜜蜂哦）嗡嗡的歌鸣。
他们游来游去，形影不离。这一切，那么美丽又那么悲凉，四眼相对，禁不住会翩然泪下。
泪水和海水混在一起，变得透明无味。他们觉察不出彼此的忧伤。
无论怎样，那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两个长过25米，重如16头大象的生灵，会有无限的空间收纳痛苦，盛装欢乐。而包容这一切的，是那宽广辽阔，一望无垠的大海。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节选

蓝色猎鹰

有一个小女孩经过一个花园，看到一个女人两腿张开弯腰站在花园里。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蓝色猎鹰？小女孩问。
没有，女人回答。
小女孩继续向前走。她看到一个男人躺在汽车底下，只剩两只脚露在外面。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蓝色猎鹰？小女孩问。
蓝色的什么？
蓝色猎鹰。
有这种东西吗？男人问。
小孩继续往前走。她到处问人，但是没有人知道她的鸟在哪里。
当她再一次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蓝色猎鹰时，天色已经暗了。被问的是个外国女人。我不是这儿的人，那个女人用很蹩脚的德文回答。她指着公共汽车车站大喊：你看！那儿。
果然有只鸟站在长椅背上。
那只鸟不是蓝色的，而且看起来也不象猎鹰，小女孩回答。
这时那只鸟说话了：喂！是我呀，它说。
小女孩走靠近些，她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一下子没有认出你。你是黑色的，而且长得真象乌鸦。
好啦！重要的是，我们又在一起了，蓝色猎鹰说。










夏天，在花园的一颗梨树下，一群昆虫一边飞舞一边哼着歌，我也跟着哼。我替锦葵撑了支架，拔除了一些杂草。我整理着花园，偶尔也停下来休息。这时，有一双蜜蜂飞过来，对我说：今天我们的女王要结婚，我们正在找主婚人，我们选中了你。我搓掉手指上干了的泥巴。谢谢，我说，这样的场合我该穿什么好？ 翅膀，蜜蜂说。









有一只大象，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要往哪里去，它的名字听起来很奇怪，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可以确定的是，它来了又走了。另外，它千真万确是一头大象，一头孤单的灰色大象，来了又走了。关于大象的故事，最重要的好像是它的内心，我知道在它的内心深处，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常常与幽暗。所以即使我知道，我也无法描述。










世界上有会数数儿的鸟。它们并不会数像鸟巢、羽毛、小虫或是树木这样的东西，它们只是会叫数目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直到三十或四十。有些鸟还可以倒着数，从四十叫到一或零。
有一天，有一个人在森林里听到鸟数数儿，吓坏了，因为他向来喜欢平常的事物，害怕这些不寻常的东西。他赶紧跑问村子，大喊：我听到鸟会数数儿！邻居们都不相信他，他要大家一起到森林里去听，也没人要去。
这个人懊恼地问自己，为什么就只有他会碰到这样的事。从此以后，他只好把鸟会数数儿这什事放在心里，只有自己知道。
但是，世界上真的有会数数儿的鸟。








洋葱、萝卜和番茄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个东西，它们认为那只是空想。
南瓜默默不说话，它只是继续成长。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终章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9-13 21:12:54编辑过]

摘下的向日葵

真好，很喜欢
谢谢末末

高原

都转来嘛，不过瘾呀。

童末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伊始，还没有人。
　　每天没有人来挤牛奶，没有人来喂鸡。动物们自给自足，生活得很好。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久，好久……那是个原始而广阔的世界。
　　终于有一天，有人来了，一个女人。
　　环顾四方，绿树，奶牛，母鸡……她觉得这世界还不错：在这里，我有牛奶喝，有鸡蛋吃，牛肉，鸡肉也是美味佳肴呢。她搬了一张小凳子，走到一只牛的边上，坐下，开始挤奶。
　　幸福的生活开始了。
　　她从哪里搬的小凳子？
　　她自己带来的。
　　哦，她带行李来的？
　　只是带了一张小凳子和一把鸡食。
　　她来的地方，那里有小凳子和鸡食吗？
　　如果没有，她是从哪里找到这两样东西的呢？
　　哦，那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从国外来。
　　哦，那她又是怎么出国的？
　　她……她本来就是个外国人吧。唉，我怎么知道。还是你自己试试编故事吧。


　　好。
　　从前，世界伊始，所有的东西都还年幼。幼小的星星，幼小的石头，幼小的河流，幼小的人，幼小的鸟，幼小的树木……
　　是不是也有幼小的房子？
　　嗯……
　　还有幼小的奶牛和幼小的母鸡？
　　那叫牛犊和小鸡。世界也很小，大概有一张桌子那么大吧。
　　可惜，这个幼小的世界只存在了一个星期。人，动物和植物都干渴而死，河流枯涸，星星陨落，连石头也化成灰了，可爱而短命的世界。然后，然后就是一片混沌，死寂，这混沌死寂居然持续了几千年。一千年，又一千年过去了，慢慢的，又一个新的世界形成了，这一回只有天上的云和下面的汪洋大海，一个云雾和波涛的世界。
　　然后呢？
　　还是云雾和波涛。
　　别的呢？像小草，奶牛，人和村落，无论如何，总会有别的东西出现吧？
　　没有。
　　什么？
　　没有别的了。
　　这世界到此结束了？
　　不，不会结束。只是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年年岁岁，总是老样子：云雾和波涛，云雾和波涛，云雾和波涛……
　　风在哪里？
　　对了，还有风。云雾，波涛，还有风。
　　还有床，你坐着的床。还有床前的窗，还有窗外的花园，还有你，还有我。都在哪里？
　　哪里也没有，不在这个故事里。
　　怎么会这样？
　　哪里也没有，连陆地都没有。
　　不会吧，那伊甸园呢？
　　嗯……


　　当这个世界还年幼的时候，她有个好听的名字，伊甸园。
　　人，动物，植物，山岭和峡谷，初来乍到，大家在友善地彼此致意。
　　您好，我是夏娃。
　　您好，我是亚当。
　　您好，我是狮子。
　　您好，我是枣树。
　　您好，我是山泉。
　　您好，我是鳟鱼。
　　您好，我是蜻蜓。
　　……
　　亚当问夏娃：请问，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夏娃答道：伊甸园。
　　伊甸园？从没听说过。
　　他们在园中徜徉，穿过湿润的绿地，走过松软的沙滩，向路遇的一切问好。大象友好地晃动着一双大耳朵，玫瑰也香得醉人。这是个美丽的早晨，是个崭新的世界。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是人，夏娃说，看来，只能是我们两人结婚了。
　　结婚？从没听说过。亚当不太明白。
　　结婚就是我们两人永远在一起。我们必须要爱对方，一切要从相爱开始。爱，我们试一试，好吗？
　　爱？从没听说过。亚当还是不太明白。
　　夏娃两臂环着他，吻住他的嘴。轻轻地说：这就是爱。
　　亚当呆在那里，任夏娃继续吻：我愿意试一试，试一试爱，我有些喜欢这感觉了。
　　他们彼此吻着，夕阳西下，伊甸园中的幸福生活开始了。
　　讲完了？
　　对，趁这吻还没结束，我们就此打住。让这童话故事的结局恰似伊甸园的开始那样美好。
　　哦，又轮到我来说故事了。


　　世界伊始，万物都要学习如何生活。
　　星星们要学着组成各个星座。几颗星在尝试着各种图案，比如一只长颈鹿，一棵棕榈树或是一枝玫瑰。最终，它们组成了著名的大熊星座。另有几颗星想勾勒出个小女孩的模样，它们也成功了，那就是处女座。逐渐，天上陆续出现了很多星座，像牡羊座，天龙座，金牛座，天鹅座……
　　石头们的生活没有那么复杂，它们生来坚硬沉重，这世界上，是它们首先学会了生存。
　　太阳认真地用光普照大地，一遍遍地练习日出，日落。除此之外，它任何别的尝试都没有成功。比如，它曾一度想一展歌喉，可这世上万物实在太过脆弱，太过敏感，全被它那洪亮的嗓音吓坏了。
　　月亮有好一阵子都不知该学些什么。对于是否该发光，它拿不定主意。白天发光，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夜晚也许可以一试。它一直犹疑不定，缺乏自信——阴晴圆缺――它终于学会了一手多变的本领。
　　水要学会流动。万番努力，终于明白了，于水，出路只有一条：往低处流，往低处流，往低处流。
　　风，一直静静地呆在那里，好似这世上根本没有它。不知哪年哪月，它发现，自己是可以四处飘泊的……
　　那时，活着，很容易，中规中矩地活着。如火焰与木柴，水里的鱼与天上的鸟，泥土中的树根与空气中的枝叶，各就各位，各守其规，各司其职，活着，很容易。
　　世界逐渐步入正轨。
　　雨，只需步出云层，便安然落地。
　　人，只需睁开双眼，就美景尽收。
　　……
　　有了规矩，成了方圆――这是个和平，安逸的世界。
　　那个和平，安逸的世界，后来……
　　嘘——，还是重新开始吧。这故事不要结尾，让我们重新开始。

　　从前，世界伊始……

童末

圣伯纳狗、兔子和母猪

有一只圣伯纳狗住在农场里，只要有它不认识或不喜欢的人经过，它就叫，譬如说，每天来送信的邮差。除此之外，它没什么事可做。每天吃的东西虽然不怎么样，总算还填得饱肚子。它应该满足的，但是他就是有点不甘心。在一个春天的下午，农夫和他太太在睡午觉，圣伯纳狗就偷偷离开了农场。它沿着一条乡间小路漫游，小路两旁是原野，小路通向远方的山。
不久，圣伯纳狗看到前面的路边有一只兔子。当圣伯纳狗经过兔子面前时，兔子开口说话了：你好！你要去哪里？
我对生活感到厌倦，我想去别的地方寻找我的幸福，圣伯纳狗回答。
别的地方，兔子点点头，那我们算是同路。
圣伯纳狗很高兴有同伴，但是它们还不熟，而且天气很热，因此两人只是并肩走没有说话。就这样走了几个小时，远处的山又近了一些。最后兔子先说话：我要去找复活节兔（注：传说中在复活节给儿童带彩蛋来的兔子。），我想和它同住，并且向它学点东西。它们在树荫底下走了一段路，凉爽了许多。我也想学点东西，我正要去找圣伯纳，圣伯纳狗说。
不久，它们在夕阳的余晖中，看到一只站在路中央的母猪。你们要去哪里？母猪大声问。
我们不想浪费时间，跟我们一起走你就会明白的，圣伯纳狗说。于是母猪也跟着一起走。我们装要去寻找幸福，兔子边走边说，你也在找什么吗？
我在找松露，母猪说。听母猪一说，圣伯纳狗和兔子都不说话。
圣伯纳狗、兔子、母猪又一同走了一整天，最后它们分手了。一个到峡谷的小木屋找圣伯纳；另一个上山找复活节兔；第三个到长满灌木丛和树木的平原寻找松露。它们约定一个月之后再碰头，每人报告自己找到的幸福。

一个月之后，它们又在当初分手的叉路口见面了。圣伯纳狗和兔子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身上都是灰尘，两人还不断地浑身搔痒。母猪稍微来晚了，她蓝色的眼睛闪着光彩，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你们找到你们的幸福了吗？圣伯纳狗看看兔子问。兔子还在不断地浑身抓痒，一时没办法开口，于是圣伯纳狗先说出它的故事。
你们一定还记得，那天我们分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沿着河走进峡谷，很快就到了路的尽头，峡谷越来越窄，两边的峭壁越来越逼近，我只好涉水。河流转了一个弯之后，我突然看见远方有一道光，那是圣伯纳头上的光环，那道光摇摆不定。当我走近时，才看到圣伯纳头上顶着光环，正在屋角找东西。看到我他一点也不惊讶，也许他早知道我会来。晚安，他说，你在找我，我在找我的刀子，我不知道把它当哪儿去了。它就在你的脚下，我说。他大笑，把刀捡起来。然后他削了一个梨子，把剩下的果皮摆在我面前，我把它吃掉了，因为我实在太饿了。在这个时候，圣伯纳借着他头上的光环，拿起一本叫圣经的书来看。当他再次把书放在一边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想告诉他，我为什么来找他。但是他只点了一两次头，就睡着了。当他的头摇晃的时候，墙上的和天花板上的光环反光也跟着摇晃地很厉害，我差点头晕。那个没办法灭掉的光环，让我第一个晚上不得安宁。我真希望在圣伯纳睡觉的时候，能在他头上戴顶帽子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他马上又拿起他的书来看，而且看了很久。书的内容他一定早就倒背如流，但是他还是不断地重复看，他要不是圣徒，我一定会认为他很健忘。稍后他和我平分了一个苹果，我觉得分享是一件很伟大的事，但我的饥饿不这样认为。圣伯纳靠水果和羊奶过日子，他就放那只山羊在外面吃草。我实在难以忍受他的食物。
天气比较热的晚上，他就拿着书坐在河边看。他头上的光环会引来一些鱼，有时如果运气好，我可以用嘴和脚掌逮到鱼。圣伯纳当然很不愿意看到我这么做，但是他不会说什么，在这时候他总是把头埋得更深。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天又一天。我不仅没有东西吃，也没有事情做。这里实在没有东西需要看守，更没有需要我防备的人。我只有一件工作，那就是下雨的时候屋顶会漏水，我必须把地板上的水坑舔干。
如果圣伯纳肯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的话，他一定就会有力气上去把屋顶上的漏洞修补好。
他头上的光环也常引来飞虫，夜里常有上百只的蛾子在他头上飞，他根本无法看书，后来我学会轻轻摇尾巴来驱赶虫子。
偶尔我们会离开小木屋，到比较远的地方。他就会在我的脖子上绑一个装酒的小桶子，酒是用来给伤口消毒的，因为在半路上，我们可能会遇到受伤的动物或人。有一次我们遇到一只受伤快死的小鹿，但是我们来得太迟了，小鹿不再看我们，他的眼睛呆滞地望着灌木丛。这时圣伯纳拿起小桶子啜了一口酒。啊！他舒畅地叹一口气，就像他平常喝酒一样。然后我们继续往前走。路很难走，我们两个很快就累了，圣伯纳也越来越常踩到自己的道袍的下摆。突然，我一不小心绊倒撞到石头上，小木桶的栓子撞坏了，酒从栓孔流了出来。圣伯纳看到了破口大骂：该死！你这只笨狗！当时我不知所措而且心里很难过。之后我们都不说话。当我们回到小木屋时，他已经冷静下来，他甚至哭了，而且请求我的原谅。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圣伯纳送我上路，并且在自己胸前划十字为我祈福。然后他又立刻打开他的书来看。
圣伯纳狗不再说话，因为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真是一个圣徒，母猪一边说一边流口水，她以为圣徒是可以吃的。
现在轮到兔子说了。他说：那天晚上我也继续赶路。我爬上陡峭的斜坡，沿着山脊前进。夜里好冷。我看到身后很多大石头滑落到山谷里。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天刚亮的时候，我才到达高原，那里住着复活节兔，我到处找兔窝，却只发现一个鸡舍。复活节兔和他的女儿，还有大约一百只鸡，一起住在鸡舍里。我看到他，向他打招呼，他却愁眉苦脸地回了一句：复活节快乐！然后就转身不再理我，好象我只是路过。他的女儿还在那时还在睡觉。对了，他的女儿叫做黑德维希。
我很失望。就连复活节兔身上穿的衣服，我也不喜欢，他看起来真的很可笑，就像在图画里看到的一样。他穿了一件快磨破的绿色绒背心，后来我才知道，几个星期之前，他的太太在生下一胎死胎之后死了，所以他看起来才会这么邋遢。他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
我当然马上动手做事。这整个农场几乎荒废了，我一个人花了整整三天，才把整个鸡舍、兔舍的粪便清除干净。没有人帮我的忙。
在这期间复活节兔子的心情变好了。现在他对我很友善，而且教了我很多东西。虽然说已经是夏末了，他仍然煮了很多蛋，准备染色，上画。他教了我一些从他爸爸那儿学来的，还有他自己发现的诀窍。画彩蛋对我来说实在很困难，刚开始的时候，我的手掌老是握不稳笔。
我很喜欢工作，但是至少也该有点像样的东西吃。即使不是复活节，复活节兔还是天天吃煮蛋。我想习惯这个地方，我当然也跟着吃，况且我也没时间找别的更好的。但是一团淡而无味的东西粘在上颚的感觉，我始终没办法习惯。
每次吃饭之前，我必须和黑德维希玩碰碰蛋的游戏，当两个蛋相撞的时候，她就会叫一声，听起来很像打嗝。
不久我发现，复活节兔把我当成他的接班人，而且希望有一天我能娶他的女儿。他没有儿子，而且他认为住在高山上的雪兔不值得信任。有一天晚上，他问我从哪里来，我的爸妈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我只知道，我一直都叫他们爸爸妈妈。哥哥就叫哥哥。我的回答显然令他不安。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崇拜他，想向他学点东西，没有别的。该做的我都做了。可以学的，有一些；可以崇拜的，很少。他的女儿更麻烦，如果说她分不清复活节和圣灵降临节（注：圣灵降临，复活节之后五十天。），我一点也不会惊讶。有一次她问我：你真的爱我吗？爱的音她根本发不出来。只有家兔说话会这样。
有一次我出门采药草，准备用来染彩蛋。我突然看到她在河边，正在洗从她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她听到我来，赶紧跑走，躲到树丛后面。我喜欢你，你不需要躲我，我说。但是她没有一点动静。我在喊：别那么愚蠢！黑德维希。当时我很生气，一边就把采来的药草吃掉。我不是愚蠢，她在树丛里回答。
最后我走回鸡舍，因为喂鸡的时间到了。复活节兔看我空着手回来，大声喊：药草呢？
我没有回答。他立刻说：在明天早上之前，你必须在五十个蛋上面，各写一次“复活节快乐”。
我受够了。反正一个月过去了，我不打算写“复活节快乐”后我对她说：小心！你会感冒的。她开始哭了，也许有一天她会认识一只雪兔，我心里想。
兔子在他积满灰尘的毛上抓了一抓。这就是我的故事，他说。
那你呢？圣伯纳狗转身问母猪，你做了什么？
母猪先想了一下，然后说：我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可以说的，我来这里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故事。你们的故事很有趣，而且也让我想了很多事。谢谢你们！我想我也该走了，天快黑了。再见了！说完母猪就走了。
你至少找到松露了吧？兔子在她背后喊。母猪有没有回答就不敢肯定了。圣伯纳狗和兔子都相信，他们听到树丛后面传来的“是的”的回答声。
回家的路上，圣伯纳狗对兔子说：你注意到没有？母猪蓝色的眼睛闪着光彩，而且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味。也许她真的找到了幸福，我们只要循着她的足迹，可能就会找得到幸福。
母猪的幸福？兔子怀疑地问。

童末

小女孩和死神

　　有一天，一个小女孩正在做功课，这时候，死神来了。
　　小女孩，时辰已尽，跟我走吧。
　　等一下，小女孩说，我得先写完功课。
　　好吧，死神答到，做功课很重要，赶快做吧！
　　看死神的样子又老又疲倦，小女孩让他坐在她的床上。继续埋头用功：
　　5×？＝40,5×8=40;3×6=?,3×6=16.
　　错了，死神一直在看着，等于18。
　　没错。小女孩坚持道。
　　是18。死神又说了一遍。
　　那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小女孩问道。
　　死神很仔细地为她讲了一遍。
　　谢谢。她明白了。
　　小女孩继续大声地算题，死神在一边听着，不住地点头。
　　6×7等于几？女孩问，这个我总是忘。
　　42。他告诉她。
　　对。她说，――那9×8呢？这个，我们还没学过呢。
　　死神想啊想。
　　他实在是太老太累了，很多原来学过的东西又都忘记了。
　　9×8，我也不知道。他不得不承认。
　　你以前算术一定是非常棒。小女孩说。
　　是啊，死神说，我曾经是最好的之一。
　　9×8你忘记了，真可惜。
　　嗯，真是不好意思。死神道。
　　你肯定是只忘了9×8这一道题，小女孩安慰他，如果你又想起来了，你就又是最棒的了。
　　是的。死神说。
　　那好吧，小女孩提了个建议，我去问问老师，他知道结果。等你明天再来的时候，我告诉你。
　　你真是个好孩子。死神说着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从走廊那边，传来了他的声音：明天，你可是真的要和我走啦啊。
　　呼！小女孩嘘了口气。

　　后来呢？
    嗯，后来——后来，第二天的同一时间，死神又来了。小女孩告诉他，9×8等于72。
　　后来呢？
　　后来，死神说：是啊，等于72！他笑了。那小女孩接着说：那你现在又是最棒的了。
　　后来呢？
　　后来，小女孩又说：老师又给我们留了新的作业，明天要交的。我们走之前，我得把它们写完，我可不想留个不做作业的坏名声。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们很快就会做完。
　　死神只好又帮助她来写功课，当然，他们又遇到了难题，连死神也解不出的难题。
　　后来呢？
　　嗯，后来……
　　那一天以后，一个月以后，一年以后呢？等到这女孩子长大了，不用上学了？死神是不是更老了呢？

童末

女孩和天使

　　
　　从前，有个女孩，她有一位天使朋友。那天使就和大家印象中的一样，有一头金黄的头发，还有两只翅膀。其中一只有着完整而美丽的羽毛，而另一只的却是有些凌乱不堪了。即使这样，他仍可以毫不费力地飞来飞去。有一天，女孩的家搬到kreta 去了，天使也跟着飞去，当他到达heraklion的机场时，只比女孩的飞机慢了一点点。他确实可以飞往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对于他，似乎只有天堂太过遥远。
　　很多年以前，那时，女孩还是一个小女孩，年幼无知。她在玩耍的时候跑到马路上，眼看就要被一辆迎面开来的车撞倒，是天使在紧要关头把她从马路中间拉了回来，为了救女孩，他还扭伤了一只胳臂。从此，天使成了小女孩一家人的好朋友。他是个素食者，他总是星期五来拜访，因为每逢星期五，女孩的家里总是有水果蛋糕在等他。
　　女孩的祖母病入膏肓，大家带了天使一起去探望，希望他能和老祖母聊聊天堂里的事情。天使长久地坐在祖母的床沿上，沉默无语。最终，他说，比起这里，天堂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有什么不一样呢？女孩问。
　　天使好似被问住了。
　　老祖母说，天堂那地方没有大地。
　　没有大地，天使重复道。就好像人们可以用耳朵看东西，用鼻子听声音。
　　老祖母的手放在被子上，一直在点头。
　　小女孩闭上了眼睛，用力忽扇着鼻翼。
　　房间里静极了。
　　在这一片死寂之中，老祖母停止了呼吸。小女孩哭了，接着，妈妈也哭了。
　　天使的眼中，流出了大颗七彩的泪珠。
　　每当有人向天使提问题，他总是有些不知所措，就像被吓着了似的。女孩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她的一个好朋友说，小天使都是从蛋里钻出来的，这是真的吗？那么，又有没有天使妈妈来生这些蛋呢？她们把蛋生在哪里呢？生在云彩上边吗？因为天使好像总是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事情，女孩只好把这些问题都留在了心底。
　　也有的时候，天使会主动说上一些上帝和诸神的事情，他一下子会说很多很久，但讲述的无外乎都是圣经里已有的内容。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时光飞逝，女孩长大了，她的父母也老了。只有天使还是那么年轻。
　　本来，女孩好想嫁给天使，她问：你愿意娶我为妻，作我的丈夫吗？
　　天使觉得有些茫然，他要仔仔细细地考虑一下。
　　吻我！女孩说。
　　天使给了她一个吻。
　　哦，我快晕倒了，魂都要飞出来了。女孩叹息道，求你，再吻我一次吧。说罢，她像要潜水一样，深吸一口气，等在那里。
　　天使好像并没有被这吻所陶醉，相反，他倒是有点悲伤地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
　　长此以往，女孩遇到了另外一个男孩，一个大学生。他愿意整天地吻她。时光飞逝，他们一起渡过了无数的有吻与无吻的日子，变得成熟，老成。这时的天使看起来已经象是女孩的弟弟，不如说更像是孩子们的大哥哥了。
　　当天使伤心的时候，孩子们会安慰他：你是我们的天使，你会保护我们，我们喜欢你。他们爬到桥栏杆上，往下跳，天使会来接住他们；夜晚，他们在森林里迷了路，天使会来带他们回家。
　　如今，那些孩子们长大了，当年的女孩和大学生业已两鬓斑白，女孩的父母更是老态龙钟。只有天使还是那个金发小生的模样。一如往昔，他喜欢水果蛋糕。天堂，于他还是太过遥远。

童末

鹦鹉

王浣倩 译

鹦鹉讲的话没有人能听得懂。他有自己的词语。他的词语中惟一和我们相同的词语就是“巴巴盖”，也就是“鹦鹉”的意思。
关于这种鸟，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有人在某个地方说过的话。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些话是谁在什幺时候，在什么地方说的。也许他说的是一种已经死亡了的语言。也有人认为，他唠叨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意思，只不过是在活动活动他的喉咙和嘴巴而已。
有一个曾经长期在热带住过的女人，听说了这种会说话的鸟，于是她就去把他买了回来，一直养在身边。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渐渐地明白他的一些话。五年之后，她听懂了这只鸟的大部分的话。十年之后，她几乎明白了他全部的话。
比如，当他摇头晃脑地发出“勃福尔 塔勃拉 姆姆”的声音时，他的意思是“祝您好胃口！”如果他不晃动脑袋，就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如果不断地换脚，同时使劲地晃动全身，他的意思是“怎么又是大油熬白菜？”
如果他巴达巴达着嘴巴说“酷乌列巴”，他是在说“风把我的羽毛抚平了”；如果他只说“酷阿罗斯克”，而没有巴达巴达嘴巴，那么他的意思是“风把我的羽毛吹起来了”。
他有时也会说很复杂的句子，但他讲的却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当他发出“多多斯 巴拿 摩斯克吕 多多斯 巴拿 巴尔 霍思脱 阿拿”这么一长串声音时，按照这个女人的说法，这不过是一句最普通的问候语“你好！”
如果他不愿意用你给他的小罐，而想用一个带有花朵图案的盘子吃饭的话，他会发出单调的“衣勃”的声音。因为用小罐吃东西会发出使他烦躁不安的声音，他喜欢用一个星期前用过的那个盘子。
他也能够区分“你的”和“我的”这样一类词汇。比如说，“在我的脚趾里”，鹦鹉会发出“克希里加 古拿”的声音。这时他感觉到有东西在他的脚趾里。如果他发出“克希 里加 拿巴”的声音，则表示“在你的脚趾里”，也就是说他觉得没有东西在他的脚趾里。
在鹦鹉的语言里甚至还有谚语、成语。经常可以听到的一句句子是：“哈布 阿哈卡－马卡”，意思是“近在眼前的东西反而看不到，要到处去乱找。”说这句话时，他是从喉咙的后部发声的。如果他的发音的部位往前，幷且展开尾部的羽毛的话，他的意思是：“只有值得信任的人，你才能相信他。”
这个女人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全理解了鹦鹉所说的每一句话，只剩下惟一的一个鹦鹉经常说的词“巴巴盖”了。因为“巴巴盖”的意思并不是“鹦鹉”。“鹦鹉”这个词在鹦鹉的嘴里是“那巴 奥 古那”，翻译成人类的语言是：“别人和我完全一样”。
这个女人一直坚持不懈地研究鹦鹉的语言。随着她的年纪越来越大，她更是迫不及待地提出：“巴巴盖”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许这剩下的惟一的一个词的意思是，这只鸟根本不动脑筋地、简单地学舌；也许“巴巴盖”什么都不是，只是胡说八道。
为了安慰这位老妇人，或者为了戏弄这位老妇人，或者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鹦鹉开始考虑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最后，他高高地挑起眉毛，用友好的声调说：“是。”

童末

以下选自舒比格的童话集子《大海在哪里？》

翻译：克鲁克山


天空

“这只狗叫天空。”有人问男人他的狗叫什么，他这么回答道。他也答不出为什么。这是它的名字，就这么简单。它既不是蓝色的，身材也不宽广，没一点象天空的地方，倒是有一点象云彩，也不是顶象，只是当它在夜色中站在小山坡顶上的时候有那么点象。所以说这狗不太象天空，更象云，或者更象绵羊。它肥肥胖胖，毛色光亮，象只被剪了毛的绵羊。它的主人和天空也没什么关系，他既不是飞行员，也不是盖屋顶的，也不是牧羊人，而是个锁匠。小羊，或者小云，本来会是更适合这只狗的名字。但是如果喊它“小羊”或“小云”，它的耳朵几乎都不会动一下，至少头是不动的。而如果喊它“天空”，它就会离开山坡和夜色，小跑过来。当然了，只有主人喊它的时候它才会听话。我们，你和我，我们再喊“天空”啊“小羊”啊“小云”啊也没有用，他才不理呢。所以这只狗叫做“天空”，也没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不过这个名字和它满衬的，尤其是当它在夜色中的山坡上散步的时候，即使它看起来更象只绵羊或者有点象云彩。

在另一个故事里，人们这样说的：以前天空根本不是叫作“天空”，而只是人们头上一片广阔的无名的空间。但是有一只叫“天空”的狗每天晚上都跑到小山坡上，站立在夜色中。到它死的时候，大家就把小山上的这个地方叫做天空。慢慢地，大家把这个名字给了上边的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多云的或透明的广阔空间，而究其实，“天空”是只小狗的名字。



小女孩和厌倦

一个小女孩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感到厌倦过，在下雨天也没有星期天也没有。有一天她决定去认识一下厌倦。
她先去向报刊亭里那个总是在打呵欠的卖报女人打听。
“它刚才还在这里呢，”女人说，“你只要等一会儿，它很快会回来的。”
小女孩等着。她看着女人工作。当她点钱的时候，她的手指翻着现金柜，好象在玩一件乐器。厌倦没有来。
“也许我该去路上等它，”小女孩说。她谢过了女人，离开了。
“如果我真的碰到了厌倦，”她一边走一边想，“我要怎么才能认出它来呢？”
小女孩向一位穿着桔黄色工作服正在爬梯子的先生提了这个问题。
“我能告诉你厌倦长得象什么，”先生回答说，“首先，它很长。”
“怎么长？”
“象所有尽头的尽头那么长。”
“然后呢？”小女孩问。
男人已经又爬了几节梯子。
“然后，它是浅灰色的。差不多是浅灰色的。”
“差不多是浅灰色的。”小女孩重复了一遍。
那天差不多是浅灰色的东西有很多：一只猫，一条路，一条裤子，墙，但是这些都不够长。
小女孩顺着一条街走，然后是另一条，然后她从一座铁路桥下走过，到头来，没有什么是足够长的。她穿过了一片田野，然后是另一片，沿着一条岸边满是杨树的小河走，她一口气走下去，走到了一切的尽头，所有尽头的尽头。
厌倦远远地看见小女孩走过来。
“哎，苏菲？”她走近的时候，他问道。
苏菲停下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苏菲？”
“这一下就能看出来。”
苏菲盯着厌倦。
“要说你呀，可不能一下看出来。的确你首先很长，然后你又差不多是浅灰色，但是除此而外，你更。。。”
“更什么？”
小女孩张开了嘴，但什么也没说。她打了个呵欠。

童末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天与地\\发明


当第一个人到地球来的时候，他觉得这世界好空。他四处走，直到他走累了为止。他想，这里好像缺了点什么？对了！缺一个有四只脚，人可以坐在上面的东西。于是他发明了椅子。太好了！他坐在上面，看着远方。很好！但是，总好像有那么一点儿不够好。他想，好像还缺了了点什么？对了！一个有四个角，人可以把脚放在下面，胳膊肘撑在上面的东西。于是他发明了桌子。他坐下来，把脚放在桌子下面，胳膊肘撑在桌子上面，看着远方。太好了！这时从远方渐渐袭来一阵风，而且还带着乌云。啊！开始下雨了，不好了！果然还缺了点什么，对了！一个有盖子，可以挡风遮雨的东西。于是他发明了房子。
他把桌子、椅子搬进屋里，然后坐在椅子上，伸着腿，胳膊肘撑在桌子上面，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雨。太好了！这时，他看到另一个人，他正朝房子走来。我可以进来吗？那个人问。请进！请进！第一个人客气地说。他向另外那个人展示了他所有的发明：用来坐的椅子、用来伸腿撑胳膊肘的桌子、有四面墙和屋顶用来挡风遮雨的房子、进出用的门、用来看远房的窗子。
当另外那个人把所有发明看完、试完、赞美完之后，第一个人问，您呢？好邻居，您可有什么发明？
另外那个人顿时沉默不语，他实在不敢告诉第一个人，风和雨是他发明的。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动物\\巨蛋


一只母鸡在太阳底下下了一个巨蛋。那个蛋和母鸡一样大，一只小鸡就在蛋里面慢慢长大。直到时间到了，它想要破蛋而出时，它才开始啄蛋壳，咔嗒、咔嗒，蛋壳太厚了，咔嗒、咔嗒、咔嗒、咔嗒——有一天早晨（在蛋里头还是夜晚），一个阴暗的早晨，咔嗒——小鸡放弃敲啄。它现在长得已经和蛋一样大，自己也开始下蛋，然后它又把自己下的蛋吃掉，因为蛋里面已经没有位置，而且它也需要吃东西。就这样，这只鸡活了一年又一年。它和其他母鸡一样，会咯咯叫也会用爪子扒东西。如果那时有人把蛋锯开，或是拿铁锤把蛋敲开，一定会看到一只瞎眼的鸡站在碎壳里。但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那只鸡已经死了。那个蛋就这样一直放在太阳底下，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如果有人不喜欢这个结局，可以自己想一个。譬如：

有一个农夫太太不小心用耙碰到蛋，蛋破了，那只鸡走出蛋壳，站在太阳底下。它是一只咖啡色的鸡，而且很乖。于是农夫太太就把它带回厨房，她喂鸡吃荷包蛋或是炒蛋，晚上还讲故事给它听。其中有一个故事是关于一只母鸡，它在太阳底下生了一个蛋；白色的蛋上面是金黄色的太阳；金黄色的太阳是蔚蓝的天空；蔚蓝的天空上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