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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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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30 14:00: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aqian760 于 2010-3-30 15:16 编辑

夏天海上天黑的特别慢,像电影的分镜镜头,不靠具体的参照物很难辨出天色变化。夕阳是一点点沉下去的,即便是落日时分,看久了就会目眩,针刺般的疼痛慢慢发作。船停在内海,身后的礁石、防海堤和靠港渔船还望得见。手指不听使唤在空中速写线条,密集的渔船黑色剪影,礁石海兽般蛰伏,海岸线是曲的,这是静港避风港,静得让人想起莫奈的画。我欲见识的,是狂涛巨浪。出海前,向阿银描述过葛饰北斋画的浪,但他没有反应。只有在海上大风暴时,才可能出现小船在巨浪里的情景,而不论小船大船,多半不能生还。这艘他父亲买来的二手渔船,一个浪头就可将它撕碎。阿银把烧酒放在甲板上,自己炒菜去了。

原以为对着海上夕阳,独饮是件美事。然而大脑有一部分要交付身体去保持平衡,另一部分用来压制几近晕船的不适感。想高吭一首什么歌,音乐没有用,都不如大吼两声,实在而抒情。原来人是这样,置身高天阔海了,可显露的是动物本能。在船舷上咪了几口,已经百无聊赖,转身向船舱走去。

船舱分为三层。底层只半人高,用来做睡舱,兼饭厅。中层略高,矮一点的人如阿银,可勉强站着做饭,是厨房。最上一层是驾驶室,也是半人高。睡舱有一个木制小楼梯通向二层,裸露在舱外。说是楼梯,也只有三五级,用力一撑照样可翻上去。不过我想,一个人端着饭菜下来,没有楼梯是不方便的吧。凉水在睡舱里铺桌子,从一个双层木架床底下,掏出一块木板,木板背部藏着四只小木腿,翻出来,就是一张小饭桌。这么矮的睡舱,居然还能装下双层木架床,总共有四个床位,算是小型渔船的标准人数配置。登上陡而窄的楼梯,强烈感觉到海水的涌动。平时在陆地上三五级台阶可一跨而上,楼梯没有扶手,船底似有一双大掌捉住船身左右摇晃,酒劲未上头,已站不住了。阿银腾出炒菜的手,想拉住我。

厨房竟有个小型煤气炉,摆在窗下。他正翻炒一锅小乌贼,我们本地话叫蛟水仔。窗透不完这么多油烟,大部分向门口的我裹来——呛人眼泪的辣椒。案台上有一只高压锅,米还浸着。锅旁三个形状花色各不相同的陶碟,都缺了口。一个筷子筒,钉在窗旁舱壁上,斜七歪八插几根脱漆旧木筷。两包用木夹夹住撕口的调料,也许是盐和味精,一柄生锈菜刀,一把舀水的红色塑料勺子。水桶旁堆着青菜和新鲜鱼虾。就这些了。我问他为什么不用电饭煲,阿银对着底舱的凉水喊,蜡烛找到没有。才明白过来。一霎间,许多问题涌上心头。张目四顾,果然案台下找到一只水桶,还有大半桶水。上了船才知道,人类几百年创造的文明在此几无用武之地。我问他上厕所怎么办?凉水从一层钻出,也问他上厕所怎么办。阿银炒好了菜,端给凉水,眼色十分暧昧,“吃过饭再告诉你怎么上厕所。”他这么一说,胃口其实已经没剩多少了。

夕阳浸入海底,天还亮的很。没烧透的半边天空映在海面,呈现出梦幻的紫色调。从海平面的透视来看,近处是黑色的,渐变到海天交接线,才是多彩而绚丽。而这近处缓缓滚动的紫黒,无疑一锅文火伺候的浓汤。渐渐地分不清,是海在动,船在动,还是天在动。光是看着海面,已足够晕船。北斗星像一盏大白灯,隐约现身天穹。恍然醒悟过来,方才的夕阳一时找不到合适形容,在海上,太阳被还原为星辰的本质,它是一颗燃烧的恒星。

吃过晚饭,凉水撤去残羹剩菜,丢在舱外也不管它。阿银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小铁盆泡着的濑尿虾,都是生的。他说这腌虾蛄下酒,最是美味。看来这盆东西在岸上就腌好了,里面混合着蒜瓣、辣椒片、姜丝、香菜、陈醋和香油的调制品。入口鲜嫩而微酸,生鲜的甜头在嚼透后渗出,嚼成渣之后更能从虾壳与蒜瓣中品到类似花生的香味,再来一口烧酒,真是极品吃法。我一向认为,白酒与海鲜,是酒国侠侣。有如黄酒配酱鸭,红酒对火腿。点上了蜡烛,才知天已黑下来,桌上香烟酒菜齐备,正好聊天。

月亮上来了。像女娲的半片指甲,悬着。

“二十年前,我们镇上曾经住着一个少年…”我挑了阿银来讲这个故事。
“他家里有一个妹妹和一个爷爷,他的父母很早就死了。他们家原是从镇外的山坳里搬来的,那个山坳被叫做蛤蟆坑。生在那里的人被认为得了麻风病。没有人愿意嫁到那里去,也没有一个男的愿意娶里面的女子。蛤蟆坑里的人只好互相婚配,一代一代这样下来,你说不准他们谁的后代娶了自己的子辈。这种通过近亲交配的后代更符合人们的说法了——他们的长相就跟蛤蟆似的。但是他们一家很奇怪,没受到这种诅咒似的,从爷爷这一辈,到少年的父母,到这个少年,都长的很干净、健康。他们觉得自己跟山坳里的人不同,于是举家逃出了山坳,搬到镇上去住。几年后,少年的母亲,在镇上生下一个女儿。直到这个少年的妹妹出生,他们才发现,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蛤蟆坑。小女儿的脸,如果单看左半边,绝对是被上帝祝福过的容貌,白皙、粉嫩,比例完美,有漂亮的内双眼皮,在这半张脸上,无论长什么样的一只眼睛都称得上漂亮,而这只眼睛,却很过分地比其他部位更加风流、灵动。如果把这半张脸镜像复制过去,足以惊为天人。她肯定是镇上最漂亮的少女了。然而,我们所能看到得另外半张脸是这样的,脸上满是褶皱,像是大象的屁股,皮肤的质地是蜥蜴那样,色泽,怎么说呢,像是一瓶红药水倒翻在一碗豆腐脑里,被搅拌了几下。因为褶皱太厉害了,所以这边脸上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嘴唇上还豁了个口子,那豁起的部分几乎都快碰到鼻尖了,里面的牙齿因此永远裸露着,甚至还能看见粉红色的牙龈。如果你夜间行走撞见这张脸,而你刚好第一眼瞥见的是那半边完美勾魂的,我想几秒之后,你会像我一样,魂飞魄散。他们一家因为这个女孩的存在,受到邻居们的排斥,闲言闲语从此络绎不绝。有人说他们是隐性麻风病人,是蛤蟆坑派来向人们传播疾病的;也有人说他们是人类跟蛤蟆交配出来的,他们全家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变身,变回半人半蛤蟆的怪物。人们几乎都为这一天准备好了,只要他们有一点特殊举动,就把他们赶回蛤蟆坑里去。慢慢的,街坊里的传闻变成这样,他们白天是人,晚上则变成蛤蟆,藏身于黑暗的郊野、巷道、庙角扑食过路人。没过几年,少年的父母果然相继发病死去。没人看到他们死去的样子。还没等人们纠齐发难,就从蛤蟆坑里走来几个长相奇诡的壮汉,用一大块麻布将尸体裹抬走了。他们家隔壁住着一个孤老婆子,她说,他们死的夜里,屋里没有开灯,门窗紧闭,也没有一点声音,连哭声都没有。”

“后来呢,剩下的人怎么办。”我问。

“其实我们镇里还有一个传说,你知道吃小…”迫不及待的凉水赶紧插话。

“你听我说嘛。后来,少年和妹妹,爷爷更加生活得艰难了。没人愿意再接近他们,隔壁两家,除了孤老婆子,另一家则迅速搬离。街道那三间房子连着的一小块地方,就此成了一个不祥之地。人们路过那里,好像路过一片黑云笼罩的瘟疫地,个个疾走如飞,不少人在那练会了水上漂,最后要向那家门前唾一口唾沫。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这样,早早就在嘴里蓄好了口水。久而久之,他们家门口有一块地,像是白花花的盐池,上面都是干掉了的唾液。少年的爷爷原先是做木工雕花的,手艺可称精湛,庙里多数佛像、牛腿、檐角工艺都出自他的手。随着这一变故,几乎不肯再有人请他做雕刻。甚至街上的人都不太愿意卖东西给他们。有人曾见少年从菜市场或者街道的垃圾桶里捡吃的回去,估计他们一家吃的就是这些东西。”

“其实我们镇里还有一个传说…”凉水。
“这岂是长久之计。”我不是故意打断凉水的。
“不到一年,他们家真就散了。爷爷丢下少年和半人半鬼的孙女,自己回了蛤蟆坑。”
“是够凄惨的。其实我要说的比这个更凄惨…”凉水站了起来。
“那少年呢。妹妹呢。”我赌气似的决心要把这故事听完。

“少年把妹妹关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他独个一人在镇上游荡。餐风露宿吧,总是那个样子。说起来,他比我们镇上最厉害的流氓诺仔还要厉害。人家碰到诺仔也就眼皮一沉闪过去,诺仔若是遇到这少年,就如撞了鬼一样逃开。少年那张失神的脸背后,如果藏着什么阴谋,也许只有诺仔知道吧。人们因为他的样子称他‘阿痴’。”

“哦,那个诺仔我知道。整天一副屌样,小时候他还打过我。”凉水,终于说了一句完整话。
“这个‘阿痴’,跟我在乡下认识的一个‘九龙’有点像,不过那个家伙,‘九龙’,是真痴,整天淌着口水,他能把脚缠到脖子上。总之,这种人很多。”我也插了一句。
阿银自己泯了口酒,冷笑了一下。
“其实我们镇里…”凉水剑弩拔张的发言再次被这冷笑浇灭。
“还有下文?”我也好奇。

“‘阿痴’常常坐在镇外最末一段城墙上,凉水你知道,那里离大桥不远。他大概有几年没理发,于是披头散发,冷冷盯着桥上来来往往的人。他的身边,有时傍着一条狗,有时坐着一只猫。一开始,人们以为镇上丢失的猫啊狗啊,是被他拐走的,就常去城墙撵他。直到后来,镇上开始走失了人口,而且是清一色三四岁的小孩。那一小段城墙也容不下他了。”
“噢,噢,这个我知道,”凉水当场大叫,“我听阿公说过!”

我示意阿银继续讲下去。

“他被抓了起来,就吊在城墙末端那棵榕树上。由于他的头发相当长,有人想了一个主意,就将他的头发扎起,用铁线捆紧吊起来,整个人就悬在树下转着圈。人们先后来拷问他,当然问不出什么结果。他身上的衣服倒是被打烂了。”

“死啦?”我问。
“记得他没死。”凉水说。

“哪会这么容易死,这种人。吊了两天,号叫了两天,满头满脸都是血。人们第三天去看,就剩一根绳子,连着一截黑发,黑发根部是一块血已经干掉了的薄薄头皮。去找守夜的老头,老头自己累倒在床上睡大觉。”

我直觉故事该讲完了。阿银自己讲到头皮那里,也打了个冷战。我们都觉得船舱里气氛怪异起来。凉水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欲言又止,自己干笑两声。我想给阿银倒杯酒,不过他自己会的吧。他讲得有些累,耸了耸牙床,露出一嘴歪七歪八的大牙。

“最神奇的是,”凉水想起什么似的,兴奋补充:“他最后出现在我们面前,你猜是什么样子,你想起来了吗?哈哈。”
阿银要说的好像被他抢了,心下不快,自己吞了一口酒。

“那一年发大水,河水都淹到城墙根了。人们把城门都关闭,成群结队站在城墙上看大水。我听到有人喊木头,一看,洪流里真的漂来一段大木头,比城隍庙的柱子还要大。神奇的是,那根大木头上还背着一个人。我还没看仔细,就有人要跳下去救那个人。跳水的被拦下了,人们认出抱着木头漂在大水里的就是他,‘阿痴’。他还冲我们笑哩。”

“我要纠正你一下,”阿银认为凉水说的不够精彩,“他不是抱着木头,他是坐在木头上。恩,抱坐着。”他比划了一下。“他好像故意回来逗我们玩的。穿着一身白衣衫,还是一头披肩长发,粘在湿衣服上,就那样坐在木头上漂啊漂,像个神仙。对,达摩,当初达摩不就是一根芦苇渡江的么?”

我这下给逗乐了,大呼精彩——其实是阴沉着的心终于轻快起来。

海上的风由窗缝灌入,烛火随风摇曳,舱里人影在四壁上串下跳。他们两个停下讲述,凉水拿起酒瓶,默默与我斟了一杯。他俩对碰了一口,各自摸出一支烟,对了烛点上。外面缆绳拍打甲板,声音闷钝,噗啪做响,像是有人用木棍在捶打一种巨型动物的尸体。看来海上是起风了。
“凉水,你刚气急败坏要讲的故事是什么?”我终于问他。

夏季常来大风,骤雨后的午后的风裹挟湿气,拂过体毛,使人以为临近秋。急雨打落樟叶贴紧檐面,偶尔两三片,不远处又几片,脚下有滑开迹象,身体急于保持平衡,本能地做跳跃,离开这片屋顶就好了。终于还是踩踏某一湿滑处,迅即腾挪,视线早已本能地瞄准近处一断亘,以滑翔姿态离开屋檐,前足已然安全着陆了。

“一只猫。”

声音使我警觉。寻找发声源,眼前一片绿,差点眩晕而坠落壁下。灌目而入的是密密匝匝野草,辨不清脚下地形,类似民宅,民宅不会长出这么密的野草——那么是荒弃的民宅。站定后认出,脚下是前庭,前庭绿茵到了一个距离略有拱起,原先应是台阶,跨过这拱起,进入正厅,有楼梯盘旋,断了的,下半部悬空,使人焦虑悬着的上半部,为青苔覆盖。楼梯后有沙发形状,沙发对面应是矮桌摆放电视机,矮桌再往内靠墙处,铁条窗下,一辆自行车。这一切仅仅做假想,这一切覆盖在绿茵表面之下。如果不是向上仰望,如果不是破掉的圆形墙洞曝露二楼遗弃世界,这里找不到可以发声的东西。沿断墙而上,跃过一个豁口,穿入二楼将塌的石栏,站在得以窥见内景的圆形墙洞里。我的形状被屋内人看清。

“一只黑猫。”女孩。
“黑猫。”男孩。

屋顶疑为大风掠走,四壁齐齐断开,灰暗天空嵌在墙壁上方,墙面不时有黑色云朵投下流影。连日雨使地面绿草愈加旺盛,中间唯一方形台面更觉四周空旷,油绿方形台面靠墙二人刺目而惊心。这是床,裸体男女彼此拥抱靠墙而坐。女孩身下大腿染血多处,血液浸入青苔覆盖的台面,未浸入的是白色卵形胎膜物质,一个什么动物在薄膜内拱动。女孩半边脸侧入男孩臂弯,另半边被雨水浇透长发覆盖,依然可辨绝美容貌。长发披至胸部,随呼吸与胸同起伏。

最初的亚当与夏娃也就是这样吧,长发披肩,坦呈胴体,脸上有圣洁气象。

“它来了。”男孩。
“从哪里来的呀。”
“它在做梦。”
“它不来,我正做着一个梦哩。”女孩。
“梦见什么呢?”
“梦见黑暗的大海,海上一艘夜船,船里有两个人在谈论我们。”

薄膜终于被攻破,露出人类婴儿脸部,惊慌,犹染淡黄色羊水。挣出胎盘,锥形身体长有鳍状四足,下鄂至腹部白色,试跳,跃向楼底,草丛中隐没。

视线转回床上,深绿世界里,一对湿润干净骸骨,被雨水浇得滑滑的,亮亮的。

从圆洞跳下,沿断亘回到前庭,好奇地去草里搜寻方才隐没的蛙人。四足覆草愈深,觉出底下非同寻常触感。急跳,上台阶,至正厅,地面更站立不稳。终于回到檐角至高点,睁眼望去,整幢屋子的地面,野草底下,横七竖八白骨累累。一阵风,樟叶纷纷如大雨。

黑暗更适宜大脑思维,大脑思维时,眼睛呈于失焦状态,与黑暗也没有区别?当四周终于暗了,睁开眼与闭上眼有何区别,同样在暗中,睁眼何以不能睡眠?头顶有鼾声,并不重,通过木床支架以电流方式传递,不是阿银在打鼾,他的头与我相对,他的气息是清晰地,明确的,可以捉摸的。我只好怀疑,是对床的凉水。

躺在船上,与在火车飞机上的感受绝不相同。相对静止感被波浪起伏打消,体内五脏六腑皆起起落落,时而倾斜,早前吃的海鲜再次强压制在喉下。睡着就好了,这鼾声…海浪拍打船壁,浪花落回水面,碎玻璃般凉意激起夜醒人如贴水飞行的荒芜感…鼾声忽含暖意。起身钻出睡舱走向船舷,被咸风吹醒了。月光下粼粼海波,像一条长长的银色鱼群,鱼群在海面翻滚、游移,使人产生假使行走其上的意愿。其余是深沉的黑色广漠,负于史前巨龟背上。

被凉水叫声吵醒,朝阳已经在海上灼灼刺目。怪昨晚酒喝的太多。阿银和凉水在甲板上大叫,他们已经拉了一大网鱼堆在甲板上活蹦乱跳,我认得的是梭鱼、巴浪、梭子蟹、马鲛,海带和海葵缠在鱼堆里,还有几条压扁的章鱼,其他的都叫不上名来。

“叫你来就是给你看这个。”阿银显得很高兴。显然,他也是第一次自己网鱼。

“没想到这么费劲,差点我被拉下去。”凉水从鱼堆里扯出一条类似木叶鲽的褐色小扁鱼,很有咬它的意思。

船正在往回开,凉水竟然也会掌舵。发动机像个老人的咳嗽,节奏分明地震动,柴油味混杂着海腥味扑鼻而来。阿银裸露精壮黝黑身体,从舱内拿出一副潜水镜和两只黑色鸭掌鞋,这是他的简易潜水具。问凉水,你要不要游泳。凉水说游不远,这鸭掌鞋有作用吗。

“这是脚蹼,不叫鸭掌鞋。”阿银无礼地大笑。
“看我游得快,还是船开的快!”阿银说完,以跳水员绝美身姿跃入水面,不见了踪影。
爬上驾驶室,决定就昨晚的问题向凉水问清楚。
凉水好像在生气,一说昨晚的事,他就不吭声。
只好向他道歉。不想为这点小事坏了兴致。
“喂!”十余米外,阿银露出一颗脑袋,冲我们挥手。

凉水开心起来,船向阿银靠近。阿银贴近了渔船,他拖着两只黑色大脚蹼的身体,在水面下看起来,真像个蛙人。
“喂,我在水里想起一件事。”阿银唾着水,歪头单足跳了几下,“你昨晚几几歪歪跟我抢着说的,是什么?”
我问的就这个,阿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要说,你不让我说。后来就不想说啦。”凉水是生气了。
“现在说吧。我正好休息一下。”

“我说的太恶心,怕你昨晚吃不下啦。”
“比我说的上厕所还恶心?”
“现在告诉你也不要紧。”凉水目光直视海面,脸上绷着那种大副的不可一世气概,“我说的是吃小孩啦。”
“有这种事?”我和阿银同期声,想起西游记,比丘国。
“正确的说,是吃婴儿或者胎盘。养身又美容。我经常听阿公说的。反正他们有那种途径,可以得到这些东西,也有人拿来卖的。我要说的是吃法啦。”
“做成饺子?人肉包子?”阿银。
“讲鬼咧。我说了你不要不信,是下火锅吃的。”
我身上有蚂蚁在爬。
他看我们不做声,愈加得意了。

“把胎盘,或者拳头大的粉嫩粉嫩的新鲜婴儿,洗干净了,找一个只网兜,兜住了,等锅里水一开,就放下去烫。几秒钟,网兜拿上来,就剩一点残渣。就喝那个汤。懂吗?”

五秒后,决定从此不吃火锅。

“这个不算什么。我阿公还说,那个什么的,‘阿痴’,是他,他就是把镇上的小女孩捉去给他妹妹吃的。”
忽然想起昨夜凉水的神态,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个。
“阿公后来和人家分析,‘阿痴’怕他们家再生出怪胎,就只好吃人来补。更主要的,恐怕他是要把妹妹的半边脸治好吧。”,“镇上的人打破他家门,里面到处是小孩子的肢体啊,血淋淋的。那个妹妹,坐在二楼的床上,手里还端着一碗肉咧。”
“后来!?”我急了。
“‘阿痴’跑掉,他们只好泄愤于这个半人半鬼的妹妹。将她捉到镇外野岗上,轮流用石头砸她。砸了一天,也没什么好砸了,尸渣就弃在那里。那个屋子,也就此封住了。”
他说的我一点都不信,小镇就是这样,容易传出各种耸人听闻的事件。
“你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阿银也怀疑他。
“嘿嘿,你们家的版本少了这一段吧。要知道,我老家就在那条街尾,活灵活现的。”

“你…”阿银犹豫着,要问什么问题,“你睡觉打鼾吗?”
“我打鼾了吗?你听见我打鼾了?”凉水奇怪了。
“听见了。”阿银确认。
凉水哈哈了一下。
“你哈什么。”
凉水一副庄重的样子,“啊,没想到提前了...”,
“什么提前了?”阿银又问。
“呃,那个,他们说,我到了月圆之夜,就会打鼾啊。”
“啊?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 阿银了解自己被耍了。“看来,下次跟你睡觉,要带捕兽夹。”

防海堤远远的在望,渔船都离港了。再次想起莫奈的画,心里总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不会看错了《日出》吧。他的画里,朝阳下难道不是海港?而我分明地看见了作业船只,隐隐的城镇房屋。那么他是在我现在这个方位作的画。那么现在的我,朝阳在身后,海上。——看错了又如何?

这些显然是没法和他们去说,再一次想起和阿银说浮世绘时他的表情了。看着凉水和阿银上岸,心里浅浅安静下来。他们往针杉林下的沙地走去,之后将会穿过一片无际的瓜田。早阳把他们的影子照到身前,被更大的杉树影吃去。看起来真像一高一矮两个吊在沙地上的木偶。听见了我的喊声似的,他们回头看了看船,大概在想,要叫多少人来拉这些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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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驱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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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31 00:24:53 |只看该作者
故事有点一惊一乍哎

有些句子揉杂累赘 当你在无话可说的时候 就把句子装点的更加庞大和华丽

夕阳浸入海底,天还亮的很。没烧透的半边天空映在海面,呈现出梦幻的紫色调。从海平面的透视来看,近处是黑色的,渐变到海天交接线,才是多彩而绚丽。而这近处缓缓滚动的紫黒,无疑一锅文火伺候的浓汤。渐渐地分不清,是海在动,船在动,还是天在动。光是看着海面,已足够晕船。北斗星像一盏大白灯,隐约现身天穹。恍然醒悟过来,方才的夕阳一时找不到合适形容,在海上,太阳被还原为星辰的本质,它是一颗燃烧的恒星。

这样整段的描写 对小说没任何帮助呀~
要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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