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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中篇《钱眼里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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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9 18:54:2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云飞泉涌 于 2010-5-19 13:08 编辑

《钱眼里的青春》


    国庆长假的第三天,夜里十二点多,在旧城区租住房里酣睡的陈志扬,被外头街上的大声喧哗给吵醒了。他朦胧间听到有女人尖声叫喊,仿佛痛不欲生,不禁感到一阵心悸,蓦地坐起。嚣声在持续加强。他摸黑穿上衣服,烦躁地下楼看个究竟。
    小街上站着七八个男人,全都情绪激动,抢着说话,一片灯光从斜对门洒出。志扬皱着眉头,凑到一个男人跟前,刚想问话,这群人突然兴奋起来,象是遇见什么宝贝似的,一下围了过来。有人抓着他的袖子,气喘吁吁地解释,说里头有位孕妇即将生产,要送医院,可他们都不识字,怕耽误了大事。志扬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连连拒绝,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老乡们却七嘴八舌,劝得很急。场面愈发嘈杂喧嚣。
    这时,两辆机动三轮车来了。大家又是央求,又是感谢,硬生生地把他推上了前面那辆。车子发出刺耳的马达振动声,以危险的速度在午夜街道上疾驶着。很快,发自内心的人性本能,使志扬对孕妇家属们的心理感同身受,也产生了争分夺秒的紧迫感。
    在医院急诊室,他带着老乡去挂号;在住院部,他又帮着他们缴押金。大家慌里慌张,抬着担架被护士呼来喝去。进病房大楼的电梯时,产妇从被底伸出手来,抓着家属的胳膊,又开始哀号,弄得氛围愈发焦急紧张。最后,在产房前,一位护士让大家在过道上等待,转身把门关上了。
    志扬松了口气,和大家一起在两张长椅上坐下。分娩无疑是件神秘而伟大的事情,能激发许多遐思和感慨。不一会儿,角落里传出了男人的啜泣声。那位头发乱糟糟的准爸爸,双肘拄腿,躬身坐在那儿,肩头难以自抑地抽动着。这情感复杂深沉,令人心头微微发颤。
    某个生命即将诞生,世界似乎多了份可能与希望。这时,志扬想到了自己。二十四个春秋已经耗尽,可人生依然毫无起色:蹩脚的住所,呆板的工作,收入有限,没有女友,在人堆里简直一文不名!
    他有些烦恼,又开始困倦,便起身告辞。大家纷纷客气地道谢。在底楼大厅,他正匆匆走向门口,后面电梯“叮”的一声脆响,显然有人下来了,随即有个沙哑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志扬!”
    他吃了一惊,不相信此时此地会碰见熟人,但回头一看,却笑了起来。那是他的朋友李敬法,过去在城西租住时曾是对门邻居,他们有过多次真挚愉快的长谈,所以关系颇为密切。
    敬法现在是汽车销售人员,收入还行,但神经紧张,一天工作十小时,保险理赔又非常头疼,嗓子隔三差五就哑,更糟的是,他的女友上个月和父母去国外做生意了,一段长达两年的感情说完就完。“拼死拼活,我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敬法摇头长叹。志扬表示同情,也说了自己的近况。他在物流公司上班,租房转到了旧城区,处境并不理想。他一直想另谋出路,但苦于没有机会。这会儿,他问敬法怎么会深夜到医院来。
    原来敬法的客户兼私交,一对年轻夫妇,昨天自驾旅游出了车祸:女的现在躺在病房大楼的四层,男的则进了大楼后面的太平间。“我都没敢去看,” 敬法双臂抱胸,耷拉着眼皮,黯然说道,“你知道,车祸这种事……唉,谁想得到!”
    志扬听了,脊背有些发凉,不禁回头瞥看几眼。医院真是个古怪的地方,诞生与死亡,病疼与康复,都在这儿并存相容,不来你不知道它的玄妙,而来了你又感到害怕和厌恶,甚至还有一点点空虚,仿佛人生在此失去了根基。
    但接着,敬法声称自己年初买了套房子,那模样十分得意,甚至坚持要带志扬看看。“七个月涨了十几万块!还没装修,位置很棒,看得到风景……”志扬确实感到好奇。对他来说,买房简直如同天方夜谭,而敬法居然做到了,这里头肯定有些奥妙值得借鉴学习!……
    散席后,志扬独自走在街上,头脑亢奋,脸上带笑,仿佛整个灵魂都已活动开了,很想找点乐子。
    现在七点不到,大街上车辆如流,霓虹装饰显得繁闹浮华,通亮橱窗前总有姑娘或情侣走过,热闹的场景似乎充满着暗示。他内心里欲念沸腾,再也无法按捺,于是便掏出手机,边走边与谁通话,神情警觉,频频点头。随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在街中疾驶,洒进的灯光从他身上移过,一亮一亮的。他望着窗外后退的景象,恍惚间感到自己无名无姓,来历不明,简直是个陌生可疑的家伙。
    车子最终停在酒店大门前。他快步进去。在电梯里,他不敢直接按十七层,怕有人知道这里头的奥秘,所以就摁了下十四。十四层非常热闹,服务员推车走动,男人们三五成群地出来,空气中有股菜肴的香味,喧哗声时近时远。他凭直觉东转西绕,然后从楼梯上去。到了十七层,只见前面过道又短又暗,靠墙堆放着许多纸箱,他不禁有点发愣,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但他没有退却,继续向前。他逐渐加快脚步,不停地左拐右拐,心情紧张,有些气喘,仿佛自己已迷失在某个隐藏于人性阴暗处的扭曲世界里。
    到底,他找到了前台。一位嘴上长毛的半大小伙子,怏怏不乐地收下钱,递给他房门卡。他走到预定的房间前,用力开进去,然后将挎包丢到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电视播放新闻,空调嗡嗡低响,他坐在圈椅里掂玩手机,耐心等待着。很快,有人来敲门了。他急忙起身去开。五妹衣着漂亮,卷发披垂,脸蛋光洁白皙,冲他眨了下眼,也不打招呼,径自走进来,一边脱着外套。志扬轻轻将门关上,回头看她。
    “你发财了?”五妹抚拢头发,浑身散发出香味,姿态撩人地站在那儿,问。
    “没有。”志扬信口回答,缓缓走近她,嘴角带着笑意,“还是老样子。”
    五妹瞥他一眼,似带嘲意,随即在床上坐下,把长统靴子放到边上,转身抓过两个枕头,拿胳膊肘拄靠着。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庞、衣服、鞋子,脸上露出讨好之意,仿佛已经判定这是个值得交往的家伙。志扬同样不急不躁,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兴趣浓厚。
    “肯定是发财了,”五妹坚持自己的看法,毫无拘束地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帅多了,……怎么都不找我?”
    志扬没有回答,伸手将她推倒在床,双膝跪跨上去,俯身去脱她的衣服,鼻息变得粗重起来。五妹咯咯笑着,抬头拨抚卷发,调整好枕头位置,然后就光着上身,举手扶住他的双臂,任由他摆布了。
    时间在喘息低叫中匆促流逝。志扬躺在床上,脸颊通红,胸口盖着被角,两眼似闭非闭;五妹从卫生间出来,仔细看看裤子和靴子,什么也没说,开门径自走了。
    房里格外安静。梦境袅袅展开,志扬浑然忘我,只觉得自己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眼前风景越来越开阔和美丽,他下车来到了暖洋洋的沙难,敬法正和妻子在那儿搭木头房子,似乎准备共度密月,他笑着上前帮忙,却发现那美女居然是圆脸姑娘……他俩四目相对,既尴尬又心酸,敬法走开了,他俩仍无话可说,只是呆呆地看着阳光下的海面,仿佛那儿波动着幽怨、惆怅和伤感……呵,岁月都带走了什么?……
    电视声响吵醒了志扬。他眨着眼睛,恍惚记得那种感觉,心底不禁涟漪荡漾,好象自己的人生与平时认识到的不太一样。但是慢慢的,他又回到现实中来,想起了今晚的聚餐、客房和五妹,梦思顿时烟消云散,再也无从追忆。
    他穿好衣裤,拉开窗帘,凑到近前俯瞰。只见那茫茫夜色里亮光簇簇,远处的高楼大厦橙黄璀璨,耀射华光,仿佛着火了一般,令人强烈体味到这个时代的热情与冲动。他微微笑着,觉得往事不值一提,如今的生活才叫富有意义。是的,他比过去成熟强大了;他属于这社会;他已经懂得怎样去追求幸福和快乐。
    又一个月过去了。作为郊县经理,他拿到了六千三。老王开玩笑地问他是否满意,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笑收起了钱,说自己打算攒钱结婚。两人喝了不少啤酒。老王谈起自己的婚姻和家庭,言语间对儿子颇感愧疚,舔犊之情昭然可见。“做这一行就是太累,顾得上事业就顾不了家,”他摇头感叹道,“好在我这人还恋旧,没闹出什么丑事……”
    “得了,”志扬觉得好笑,“能有什么丑事。”
    “不象有些人,生活弄得一团糟,”老王明显喝多了,没搭他的茬儿,一本正经地继续往下说,“那样赚了钱也没意义!真的,我这人思想开放,但道德守旧,别看我什么场所都去,其实骨子里我鄙视所有人……这么多年,我从没做过对不起我老婆的事。要说做人,我还真不敢说自己多有出息,可要说道德,我就这么堂堂正正!”
    志扬眨着眼睛,说不上话,心里很是尴尬,好象受了指责似的。
    “你要小心,别让自己陷进去了,”老王指着他,目光灼灼,有点倚老卖老地说,“有些人不顾脸面,还有些人迟早会出事,你得看清他们。最要紧的是懂事!千万要懂事!”
    “我不懂事?”志扬皱着眉头问。
    “不,不,我是词不达意,”老王摆着手,一字一顿地说,神情还那么严肃认真,“反正就这个意思,你领会就行!”
    志扬其实是有点明白,但却不愿与他细论,因为这类话题让人心烦,想多了还会头疼。他以前就吃过这种苦头。——回去的路上,阳光晴媚,风儿绵软,春日午后的绿叶味儿幽幽弥散。他在居民区里的小街上走着,抬眼打量那些半旧不新、高矮参差的楼房,暗想生活从来就不轻松,只有涉世未深的人才会把贫寒卑微当作是淡泊安详。
    回到租住房,他心烦意乱,既不午睡,也不看电视,坐在窗前,望着对面发亮的墙体,怔怔出神。“堂堂正正?”半晌,他自言自语道,眼里露出厌恶之意,“说得真好,谁不知道谁的底细,你还能堂堂正正?狗屁!”他神情鄙夷,不再去想那些谎言,欠身拿过笔记本。
    是的,只有在贫寒卑微中浸淬过的人,才懂得所谓的道德和尊严都是奢侈之物!这社会没给我们安排正道,如果再不抄小路,那难道还真要低声下气地在角落里发霉腐烂?去他的吧,做人就得强悍,这世道欺凌的从来就只是弱者,而不是悖德者!
    他抿咬嘴唇,集中注意力,认真翻看纸页。两个新手反馈回来的信息值得琢磨;他渐渐想得入神,干脆把笔记本摊在腿上,专注地写起计划来;他要帮助他们去搞定新的目标医生,把局面弄得更大些。
    在完成任务上,新业务员做得不错,而小伙子则稍微差点。志扬知道他的毛病所在:爱把别人看得高尚正直,没开口就心底发虚!“这些人算什么?”他打着雨伞,和他一起走在医院的空地上,气恼地说,“还不是照样赚昧心钱?你越好言好语,满脸堆笑,他就越不把你当回事,知道吗?你要精明,还要干脆,该谈钱时就谈钱,别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玩艺儿!”
    “有几个医生也比较正直……”
    “正直个屁!他只不过看不上你而已!”志扬打着手势,脸都涨红了,仿佛气得够呛,恨不能嚷嚷起来,“你有本事找一个出来,我保证当场揭他老底,而且还让他不敢还嘴!你要学会和这些人打交道!”
    “我只是觉得……”小伙子尴尬地想解释什么。
    “……无论哪个行业都一样,你信不信?”志扬不让他开口,径自说道,“你搞不定这些家伙,以后到别的地方照样混不出来,这社会的风气就是谁狠谁出头!你还得多多磨练。”
    小伙子无言以对,默默跟着他走。雨下得挺大,天色阴沉,他们俩都心情郁闷。坐在小饭馆楼上的窗边,他俩看着对面那灰黑的墙体,隐约觉得自己渺小空虚,不由得生出莫名愁绪,连话都懒得说了。
    过了很久,小伙子好象想到什么,就问志扬有没有女友。志扬黯然摇头。“我女友要来看我,顺便游玩一趟,”小伙子拿出一张相片递给他,好象把他当成了亲兄弟,“她在幼儿园当老师,是我高中校友,我们……”
    “挺漂亮。”志扬淡淡地说,还给他照片。
    “我们准备今年结婚。”小伙子喜气洋洋地说。
    志扬顿时吃了一惊,两眼瞪大,问他拿什么来结。小伙子说除了老家的一套新房,一无所有。“那干吗还要这么早结婚?”志扬愈发不认同了。
    小伙子倒不在乎,说两人感情深笃,年龄也足够了,先结婚再慢慢找门路也没关系。关于女友和青葱岁月,他似乎有很多美好记忆,谈起来滔滔不绝,两眼熠熠放光,而且言语那么朴实真诚,很能打动人心。志扬不时点头,从头到尾没插一句话,神情淡漠内敛,不再面带嘲意,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在心底里,他不相信这种爱情能够长久,或者说这种婚姻能够幸福,但面对小伙子的平实话语,他明显感到自己经验不足,于是思绪便不由自主地被牵着走了。到最后,小伙子说自己要多努力、多挣钱,争取以后能过好日子。志扬笑了,说了好些鼓励的话,真心拿他当个朋友。
    等到傍晚独自待着时,志扬觉得自己的生活确实存在缺憾,有些东西已经无法弥补了。电视里正播放爱情片,以往他对此总是嗤之以鼻,不屑留意,现在却带着少许绝望的心情,看男女主人公在挫折与误会里痴心相恋,脑海中无法自抑地浮动着浪漫幻想。他有些感慨,默默地抽起烟来。
    说来也巧,到了九点左右,五妹竟打手机来邀他去玩,语气十分亲热。一听到这女人的声音,志扬就仿佛嗅到了某种微酸的香气,刹时面红耳热,心儿砰砰直跳。他拿着手机,犹豫不决。想起老王的劝告和小伙子的神情,他不禁觉得这事很肮脏;再想到五妹干的就是这一行,认钱不认人,他愈发感到不值。于是他牙关一咬,推说自己很忙,然后也不多讲就挂断了。——呵,扪心自问,他确实已到危险边缘:和五妹这号人混在一起,本身就够丢人的,更何况他还贪图云雨之欢,浑然不知对方盯上了他的钱袋子!
    他觉得自己需要收心敛性,交些象样的朋友。可是,老王去了省会,敬法又在市里,他出门无人聊谈,在家苦闷难当,欲望自然常来滋扰灵魂。最后,他干脆去找主任、采购们吃饭。这些人脑子活,见识广,又帮得上忙,多多交往有利无弊。现如今楼市越来越火,每回饭局都有人口角津津地谈论这个,似乎周围尽是一夜暴富的家伙。到头来,志扬终于也忍不住了。周六晚上,他给敬法打手机,看是否真有机会掏上一把,但没想到一贯孜孜逐利的敬法,这回倒歇手退出了。
    “为什么?”志扬困惑不解。
    “现在完全是在赌博,”敬法在手机里说,“我根本就不敢沾手!赚钱得狠更得稳,这事没法弄,你可千万别想这条道。”
    “上次那套房呢?”志扬又问。
    “卖了,赚得不多,”敬法没说数目,语气平淡,显得十分低调,“我现在只把钱放在银行里,什么都不想。”
    志扬对他素来信服,就不再问这问那了。同时他也意识到,就自己目前的见识水平而言,最有效的赚钱方法还是专心搞业务。——但是,业务自有上限,你再怎么下功夫,也不可能从石头里榨出钱来。因此,这段日子他过得颇为苦闷,成天出去喝酒,朋友交了一大堆,但真正能谈心的却没一个。事实上,他发现生活渐趋定型,这种灰色的交际圈子就是他的全部活动区域了。
    老王从省里回来后,给了他七千九。志扬叹着气,抱怨生活太过平淡。老王却说人生就是如此。志扬询问起省里和市里的业务。谈着谈着,他突然灵光一闪,说能不能再找个业务员,把社区服务站和药店都做起来。“物流方面可能跟不上,”老王不太情愿。“怎么会呢?”志扬信心十足地叫道,“只不过多了家医药公司而已!难道物流部门都是吃闲饭的?”
    老王擅长组织安排,却缺乏志扬这股闯劲,所以最终他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不过,第三个月的业务却没有起色,因为社区服务站和药店方面的销售并不理想。志扬拿了八千元整;扣除掉房屋租金和日常开销,现在他每月能存六七千。他劝老王放心,坚称自己能够再让业务上个台阶。
    进入八月份后,各个医疗机构开始变得忙碌,志扬叫新来的业务员继续抓紧社区服务站的工作,自己则死死盯住医院,并给另两个下属施加压力,结果第四个月他领到了一万多,就连那小伙子,也拿到了五千三。这下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志扬,他觉得自己的眼光日益老到,能力愈趋强大,再也不会被挤到角落里去了。这社会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又浅又平,没多少奥妙可言。“有什么可怕的?”周日下午,他待在房里无所事事,就这样思忖道,“他们自己算什么货色?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仗着张嘴罢了。难道我非得把自己活活闷死?”
    于是,他就又去找五妹了。在酒店客房里,志扬简直不容她休息,两人亲热了很久,兴致浓厚。
    时间象流水般悄然涌漫,不断带走生命的喜乐哀愁。
    现如今,志扬除了开销用度外,其他事情很少上心。他挎着个包,嘴角微翘,见人就点点头,眼里露出狡黠的笑意,说话稳重老到,有时还带点派头。酒店、饭店、排档、旅游景点,无论哪儿他都熟悉,动不动就是一帮朋友同去,在那些贪吃好玩的人中,夸他能干的不止一两个。——他相信生活不是战役,而是游戏;至于财富,那需要在收支之间耐心积累,很多时候人际关系比金钱更重要;他不再讲大道理,因为有些问题多想无益,即便有人想谈,他也只用社会上的套话打发过去。
    终于,又快到国庆节了。这天中午,小伙子约他出来吃饭,说有要事相商。他一时还猜不出是什么事情,等到了饭馆,看见在座的还有位单眼皮姑娘,神情怯生生的,这才记起小伙子说过的婚事。“你好,”他客气地向姑娘打招呼。姑娘微笑着回应,眼神强作镇定,表情有些尴尬,仿佛面对的是个令人不知所措的家伙。
    “我能请四十天的假吗?”小伙子在说明情况之后,带着央求的眼神问他。
    志扬犹豫了下,有心要谈谈自己的难处,以便婉转地拒绝他。但是,他的胸口阵阵发烫,灵魂异常难堪,仿佛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说他根本没资格损害别人的幸福。他深吸口气,眨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这时,姑娘柔声说起自己回去还要做哪些事,语气温婉,眼神纯洁,那模样似曾相识。志扬默默听着,偶尔看她一眼,不自觉地叹息,好象很为这事发愁。
    “怎么样?”小伙子最后问道,让他表态。
    “可以,”志扬有些吃力地说,脸蛋不自觉地涨红了,“没事,咱们俩就跟亲兄弟一样,尽管去吧。”
    “到时候我们给你带喜糖!”姑娘快活地说,目光闪烁,流露出一股未经世事的天真。
    “为什么这么早结婚?”志扬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忍不住当着他俩的面问。
“其实都一样,”姑娘答道,她觉得志扬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庸俗无趣,胆子就大了起来,语气也渐趋活泼,“两个人说不定要比一个人过得好,我们准备……”
    志扬只听她的话语,眼睑低垂,不敢注视,内心蠕动着酸楚温馨的感觉。小伙子在旁搭话,语调轻松,浑然不觉得这是种幸福。有一片刻,志扬注意到姑娘比划着手势,那食指微微翘起,纤长细瘦,透着温柔细腻的意味,恍惚曾在梦里见过。他故作无意地抬眼看她,只见她表情丰富,神采焕发,目光不住流盼,头发微微摇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他感到痛苦汹涌而来,不禁又垂下眼睑,深吸口气。
    小伙子突然笑了起来,大声地说话,姑娘坚持己见,佯嗔地责怪对方。两人象小孩子似的拌起嘴来。最后,姑娘一肘子撞过去,小伙子装疼地叫着,乖乖服输了。志扬坐在那儿,神情颇为窘迫,好象不知如何表现才好。
    离开饭馆后,他们三人在街上闲逛。阳光晃眼,树荫下微有凉意,道路上偶有车辆驶过。姑娘看着成排绿树和幢幢楼房,感慨风景如画;天空碧蓝无云,墙面呈现质感,那些窗框和玻璃都清晰分明,仿佛要印入你的心田;志扬默然走着,表情惆怅,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景。
    他们拐入了居民区。花坛边的樟树下,摆着几张石凳,他们坐下休息,一边打量那些鲜黄发亮的楼房,一边谈起往昔的趣闻琐事。姑娘在讲,小伙子附和,志扬聆听。风儿轻轻吹过,那么轻柔细微,几乎令人感觉不到,但在某些人的心底,它却唤起了最深沉的感触……
    志扬讲起自己去年国庆假期里的经历。那时正是半夜,他在睡梦中被嘈杂呼喊惊醒,然后送一位产妇去医院生产。他讲起自己刚入这一行时的焦虑和忐忑,说地区经理如何傲慢无礼。他还讲到自己如何邂逅一位美丽姑娘,却因为内心纠结矛盾而丧失勇气。——就这样,他讲了很多很多,多得连自己都记不清说过哪些,只知道中途有一阵子,他突然感到喉咙发紧,心尖直颤,眼泪涌了上来,仿佛所有的后悔与愤懑都要爆发出来,他顿了顿,频频眨眼,使劲调匀呼吸,这才得以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 他扭脸问小伙子,“做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钱,很多的钱。”
    “家庭。” 姑娘答道,“还有朋友。”
    “不,”志扬抬起眼来,看着左边洒着阳光的楼房,怅然说道,“是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包括那些失去的时间……你可以选择,可以重新再来,可以在弄明白人生是怎么回事之后,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想,那样肯定会更好……”
    此刻,风儿悠然掠过,樟树叶子微微颤摇,阳光跳跃流转。时光恍惚间凝滞了。这三个人在树底静静坐着,倾听不远处孩子的笑闹声和妇女的说话声,久久地一动不动,仿佛沉浸在生活的某种启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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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9 18:57:25 |只看该作者
请作者把字体换一下,这个太难读了。

另一个“此刻,风儿悠然掠过,樟树叶子微微颤摇,阳光跳跃流转。时光恍惚间凝滞了。这三个人在树底静静坐着,倾听不远处孩子的笑闹声和妇女的说话声,久久地一动不动,仿佛沉浸在生活的某种启迪里。”

我常有这样的静思诶。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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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游子  发表于 2010-5-9 19:20:55
久未来,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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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9 19:30:55 |只看该作者
为什么我的字体会那么浓?怎么改都改不好,真是头疼.有谁能教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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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9 19:33:39 |只看该作者
已经好了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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