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老鼠

黄涛

座位已经收拾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属于他的。同事走过他的座位，欲言又止，大多对他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奔向即将到来的周末和新年假期。他滞留到办公室里已经没几个人，才背起背包，离开了。
    到公司楼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暮色中高耸的写字楼，玻璃外墙倒映着天空的云朵，灰暗而绮丽的。楼下广场的圣诞树还在，灯饰依旧闪烁，有人在拍照留影。地铁口有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姑娘在等人，风衣的下摆被风撩起来，翩翩飞舞。她神情焦躁，大概等了很久。下班的人行色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又从她身边走过。
    这是一个他熟悉的星期五。2010年的最后一天，他在公司的最后一天。
    在郊区一处叫南村镇里仁洞的地方找了房子。和大多数城中村相似，这里杂乱而喧闹，各种声音和气味混杂在一起，似乎永远挥之不去。他住在一栋自建楼的二楼，白天能闻到楼下卖笼仔饭的香味，夜晚能听见摩托车呼啸而过以及年轻男女欢叫的声音。
    天气预报说寒流来了，气温就真的下降了好几度。他的被子不够厚，每天清晨都被冻醒。窗外天色微明。他把被子卷起来，一半垫在身体下面，一半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每天如此，不会再被闹钟打扰，不用再顾及时间和仪容。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衣衫不整。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暗无天日，自生自灭。
    他偶尔拉开窗帘看天气。南方的冬天大多阴霾而凝滞，云层几个小时不会变化。或许有一些，但他看不到。偶尔有阳光的时候，对面阳台会有一个穿着棉睡衣的女人出来晒被子。他似乎隐约听见她的男人在房里跟她说话，若有似无的声音被风吹过来，带着寒意。尽管有太阳，他仍然觉得冷。女人晒好被子进屋去，他也放下窗帘，钻进被子。大概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饿，就披上大衣到楼下吃笼仔饭。十几张桌子就他一个客人。老板过来跟他聊天，递给他烟抽。
    兄弟做什么的？老板问他，或许奇怪每天都能见到他。他说，辞职了，什么也不做。老板问，那原来是做什么的？他想了一想，说，搞电脑的。老板问，卖电脑的？他说，不是，修电脑的。其实他也不是修电脑的，但他很难跟人解释他的工作，那让他厌烦，更不用说解释辞职的前因后果。然而总有人问他。或许别人对他的事并无兴趣，只不过是寒暄，找点话说。所以他大多数时候会说自己是写电脑程序的，不用去公司上班。然后问他的人就会对他自由的工作表示羡慕。
    他吃完饭，付了钱，回到他的房间。从外面打开房门，一股复杂的味道瞬间把他包围。其中有臭袜子的味道，脏被子味道，方便面的味道（床脚是他昨天剩下的汤），还有烟的味道。他打开窗户，风灌进来让他觉得冷，马上关上了，坐在床边点燃一根烟。等烟抽完，他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味道。枯坐着觉得手脚冰冷，浑身瑟瑟发抖。于是他又钻进被子里。翻了几页书，觉得看不下去，就把电脑放在肚子上看电影，看着看着睡着了，电脑滑到一边。
    醒来的时候天黑了，又该吃饭了。他撕开一盒方便面，拿起热水壶发现里面空了。他对着热水壶里面吹了口气，热水壶嗡嗡响了一会儿，一切又重新沉入寂静。他觉得很沮丧，低着头想哭，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觉得冷了，他钻进被子里，身体蜷缩成一团，像胎儿在母腹之中的样子。
    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才会暖起来。等天暖起来，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死因里

可等天暖起来了，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陈树泳

底子不错，落寞窘迫的感觉抓到了，但作品本身不太完整，像练习片段，随意、缺乏条理。试着写完整。

死因里

你作品的完成可以渐渐帮助你达到自身的完成完整。当你可以完成一个小说的时候绝不要只拿一个片段出来，写一半甚至是写得差不多了的和一个完整的小说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对你自身来说。所以我昨天回复“可等天暖起来了，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黄涛

谢谢X和死因里的意见。下次会拿个完整的出来，再请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