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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5 22:19: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蓝风 于 2011-7-15 22:30 编辑


月光斜射进来,车厢里微暗的光晕因之显得别扭暧昧。这暧昧,是荒唐,虚无的暧昧,迹近于沉坠,空洞,无法降落的飞翔。我把脸迎向那月光,月光却打在他脸上,必不可免地,我的目光被他脸的轮廓,再熟悉不过的轮廓所劫。他的手肘抵在窗框,手指和掌心造成一个柔软的花托,撑住那一张脸,撑住对我来说是一段再也不会让它远遁的岁月。他的眼睛微闭着,熟睡了,或者是沉浸在音乐里,隐约,可听到从他耳麦里流出碎碎的旋律,像拼不成块的边角料。禁不住我就笑起来,在心里笑着。他就有这样的本事,可以雕塑一样地睡着。这小小的谙熟的细节,让人暖意荡漾,那是一座破败的木桥,沿着它,我看到了那时的他,而我在他的背影里年轻起来。铁轨被撞击的声响响彻夜空,整个世界都是一个衙门,“威武”之中鸦雀无声。这逼仄的车厢,是衙门的耳房,隔绝了一切的审判与市井流俗,在轨道上和现实脱节。他不是我的,也不再是谁可以拥有的,他只属于他自己,这个星球,这一刻都清亮起来,散发出莲子的微香,也如莲子般宁静,单纯。我的心跳便有了出闸的理由,犹如狂狷的雄蕊,那般抵死。从他身上摒去的纠葛,在暂且匿迹的夹缝里,裸露出蜷曲已久的岁月。他从没有属于我过,此时,再次不属于我,然而同样地都属于他自己,岁月的舞步就衔住滑腻的舞鞋摇曳来至。

   他把课本打开,竖起,依在书墙上,一只手臂内折成角度狭小的燕尾状,一只手臂以肘做柱,笔直托住架着深褐镶边塑胶眼镜的脸庞,鼻息匀净地沉入梦乡。同桌的我隐忍着不去叫他,又怕老师发觉。一节课多半时间,我都像一个技艺拙劣的滑冰者,处在惊惧的涡流里,而他却在老师的无觉中坦然若睡荷,风致宛然。说不出是嫉妒,抱怨,还是替他庆幸,为他折服。铃声响起,他睁开眼睛,朝向我,两只疲惫的小太阳对我眨了眨,就起身走向教室外边,留给我一条长而魅惑的背影。隔着玻璃窗听得到他在走廊上朗朗的笑语,仿佛魔术师的手指轻抚我耳朵,一种温热莫名的魔力挥之不去,连带牵出直碰到鼻尖的笑意。我知道他不会轻易丢掉一节课的,除非是连篇累牍的废话,那他干脆干其他事情,做他热爱的奥数题,或者为我写的新诗谱曲,翻来覆去改呀改的。老师往这边靠拢,我还没来得及拉他袖口提醒,他已神速将现场收拾妥当。午休时,果不其然,他悄声说:唉,借我看看你物理笔记?既然猜得到我闭上的眼睛只是闭上,怎么就没猜到在眼帘背后我眼睛一直的等待?若你知道,拿去便罢,又何必多此一问?若不是故意惹我噱笑,就是真傻。若是真傻,怎么倒又好意思搅扰我的休眠?这样左思右想中把自己给按进了睡梦。在梦里,总觉得在醒着,他在梦的篱笆边捂嘴嘲笑我。气得我胸闷不已,划然便醒来,眼睛沉沉张不开,梦里的气鼓鼓犹未散失,晓雾一般拖着尾巴尖。我的杯子不知何时已注满了水,平静地等在眼前,窗外洋铁皮般炽烈的光斑顿时变成了触感凉滑的湘绣。

   我和家人到乡间消暑,到处都是荒山,石头多得不成样子,坑坑洼洼,九曲十八弯,走在山径上,奇异的快感中,危险时时来袭。这样的危险对当地人来说是几乎视而不见的,因此只要熟悉了,摸到它的脾性就没有多大问题。比过山车好玩多了,刺激却不那么变态。关键风光无限,层层叠叠山脉的伏线远的浅淡近的深密,觉得是穿行在不加雕琢的简笔素描里。没有成片成片的林木,不过是这里一株那里一株,粗壮老迈,极易被浓荫吞没。沾满尘土的大石上铺几片树叶,坐下来,渐渐就忘记离开。姑祖母家在山下一个极小的村子,掩蔽得很好,定睛才会发现它的存在。村口楝树边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沙子白净粗粝,一颗颗勾肩搭背静默无声地聆听着溪流的小歌。弯下身,蹲在溪边,掬水而饮,鼻头,脸颊都浸在水中,无比舒爽。那水干净清凉,一点腥气都无,足旁野草上缀着星星点点从指缝流漏而出的水滴,尤显绿意夺目,简直想变成一只小羊吃掉它,然后死去,永远珍藏在脏腑。一个个村人扛拿着农具,戴着土黄色宽边草帽经过,声音嘹亮地打着招呼。有人后边还跟有一头黄牛,完全不用缰绳,甚至不用回头,那牛吃着路边草,一边追随着主人。只有当蚊虫成群地发出嗡嗡的总攻时,主人才转身击掌把蚊虫喝走。牛尾巴一直都在扫来扫去,蚊虫是得不到便宜的,主人只是出于怜惜罢了。乡间生活沉静悠长,一座座山峰像一张张屏风,隔开既往一切,是另一次启程。祖姑母家院里到处都是桃树,石榴,椿树,柿树。我住的厢房低矮狭窄,严严实实包裹在几棵老柿树中,推开歪斜的木窗子,伸手即可触到低垂下来的柿子,椭圆形的叶子,碧绿厚实,油亮亮缀在圆滚滚微微泛黄的柿子的蒂上。对过的石榴还残存着花蕾,一串串精致小红花闪烁着小火苗。雀鸟成群结队在枝桠间飞窜,扑棱棱过后,一枚枚叶片坠落,覆盖在砾石垒成的甬道上。

   雨天,踩着木屐在院里院外小路上走着,撑着粗糙的油纸伞,那伞大得出奇,像张开的一件劣质龙袍,斑斑点点,伞针处这里那里会有丝丝缕缕的线头在苦苦挽留行将碎身于地的雨滴。小姑姑披着雨衣在门口叫我,我哪听得进去,只是陶然在雨绳所编织的粗犷天地与木屐带来的奇异感觉里。茫茫雨雾笼罩住沉沉的天空,错落的峰峦支撑着天空庞大的倦怠,小山村则躲在巍巍峰峦衣襟之下。这样的世界里,渺小也是一种情趣,杂沓也是一种韵味。大地一如既往地沉静,躺在那儿,安然浇着澡水。母亲在小姑姑身后叫我,才放弃这雨中踯躅,若是淋了雨,她娇弱的身子是受不了的。每逢落雨,母亲就会在堂屋拨弄从小城带来的琴弦,大家吃过饭,围坐着聆听。姑祖母年轻时登过野台,小曲儿唱得带劲儿,如今年岁虽大了,也还是喜欢唱两嗓子。母亲弹琴,一根根弦子在纤长手指下激出金石之声,姑祖母时而轻巧时而高亢地唱和起来,什么孟丽君,呼家将,小二黑结婚的,听不明白,可觉得好听,高兴。小城没有这些的。姑姑们就在一边做针线,或是咬耳朵,剥花生,摘豆荚。记忆里的姑祖母家几乎都是雨天,那种拥挤的,濡湿的,琐细的,踏实的感觉像舞台背景一样,牢牢刻在生命最深处。沿着后倒的路径走下去,遇见少年的我,孩童的我,总会听见一串朗然铃铛的碎鸣,便是那些伴随过我的雨声。

   那天,收到他的来信。拿到信时不是兴奋,而是惊奇。只是给他说了姑祖母家住址,调侃了句可给我写信,没想到,他真写了,更没想到,真收得到。坐在树影窈窕的窗下,知了断续闲嘶着,刻意放慢了去打开封口,像最后一颗草莓不忍心一下子就吃掉。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字,觉得是在受洗,整个人跌落进无边的洁净,那样被镶嵌在虔诚之中。他说要见我,有急事,不是信上可说清的。晚饭时,我对母亲说要走。不肯说缘由,母亲也不追问。姑祖母劝我再住些时日,对母亲身体有益。只好再留几日。母亲每到暑天就难熬,在这里才好些。又过两天,我渐渐忘了回去的事,午后和几个同龄孩子到后山洞里玩,那洞幽深沁凉,我们摘了好多瓜果洞里吃,一个一个轮换讲故事。小时候就玩这游戏,这时也不觉得腻。小城里风扇,空调不见得解暑,山洞里却让你觉得世界上是没有热这回事的。一坐大半天,回去姑祖母已排出晚饭。六姑看我一眼,顿了顿,说,有人找你呢。我说谁呀?还以为村里的谁。六姑约略描述一番,知道是他。压抑着心底急切地说,那他现在呢?走了。丢下这话,六姑就到厨房去了。我觉得自己衣服给扒了个光,低头坐在那儿,不知怎么和大家一起吃饭。幸而直到饭后都没人提起。一个晚上没有睡好,他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回到家?有没有因为没见到我不愉快?夜间的乡村特别寂静,那种寂静让人分明感觉到荒芜,辽远,往下沉。几只虫子幽幽鸣叫着,渐渐低下去,低下去,听不见了,突然又高起来,一个大转身,然后又没了,很是诡异。心口越发焦躁紧拧。

   火车继续前行着,似乎永远也不会逗留。车厢里灯光全熄了,窗外的月光单纯得像个婴孩在他身上调皮。他的嘴角微微起伏,下巴屋檐一般翘起,喉结处一抹淡淡的影子。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小世界里,只属于我,他的小世界里,他像一只圣洁羔羊,吸引着我,又拒绝着我,在这吸引与拒绝之中,我的幸福在绝域鲜艳地伸展开来。这么近,这么远,这么近的远,这么远的近,这个小世界没有办法不窒息起来,珍贵起来。差不多八年没有见到他。不过,这些年每天他都吸附在我生活里。他结婚那天,看着他寄来的请柬,没有感伤,更笑不出来。他当然不是由衷地邀请,我又哪里会在他婚礼上出现?是不必这样故作大方给故事写一个所谓凄美结尾的。洗了个热水澡,坐在柔和的灯光里,写了首小诗,要打个电话念给他听,还是作罢。那样太变态了。其实我知道,只是依赖他而已,只是留恋有他陪伴之下岁月的味道。我不是一个可以给人带来快乐的人,不想看到不快乐的他。写那样的诗,只能让谁都难堪。我的电话一直没变,从同学那里知道他的电话也还是那个,却都没有拨通过彼此电话。我是拨过那个号码无数次的,在拨通之前。他是不是也这样?这样猜测越来越觉得没意思。是因没意义。八年了,我终于回到小城,从远方回到从前的地方。没想到身体一向硬朗的父亲居然病倒,母亲到硬朗起来,照顾起全家。父亲在电话里说想我,我扑哧一笑,说,我也想你,爸。挂断电话,才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放肆自己的无助。父亲一直都忙,是个爱家却不沾家的人,大半生都投注在那个厂子上。他接手那会儿正是厂子凋敝时节,也是我正需要父亲的时节,父亲整天都呆在厂子里,一个月见不到几次,见到也是极其匆匆的抱一下。我要爸爸时,母亲总说爸爸忙过这阵子就回来。这阵子一晃就是二十多年。想爸爸的时候,就想起他,想起遥远的姑祖母家。他写的那封信是在有爸爸却没安全感的岁月里我最好的礼物。这封信一直放在衣袋,如影随形,万难都可帮我排除。

   姑祖母到医院看父亲,我起身,叫声姑祖母。姑祖母用鸡皮般的长手指拉住我,颤巍巍摇了摇,试着开口说几句什么,终究没有成功,老泪只是往下淌。母亲搀扶着她坐下,她伸手抚摸刚睡下的父亲脸颊。那是一张颧骨突出的脸,眼窝成了一个小山沟,贫瘠不堪。看着姑祖母的手,我母亲早已捂住眼睛,我忍不住扭过头去。姑祖母留下六姑和我母亲一起照料父亲。六姑送来煲好的鸡汤,母亲喂父亲喝了一点,却全吐出来,还有一些粘液。母亲手臂不敢抖动,碗还是动荡着,几乎溢出来。六姑拉我到走廊,一出来,便不约而同瘫坐长椅上,各自啜泣。父亲下葬那天反而平静得很。母亲事不关己似地张罗父亲身后事,仿佛她是请来主持葬礼的外人。从没有见过这样陌生的母亲,到处都是她的身影,所有人都对她言听计从。姑祖母早已躺在床上,老人不能再昏过去了。几个姑姑一个个像女仆似地都由母亲支配迎来送往。只有我,一动不动坐在父亲旁。这样长久和父亲呆在一起还是第一次。我的眼泪一滴也没有,不是流完了,也不是没有感触,只是突然之间觉得是在一个硕大无朋的噩梦里,一哭就被骗了。父亲是一直好好的。下葬时,真下起了雨,更像虚构的剧情。我恍惚看着父亲一点点被尘土覆盖,最终消失。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冷血魔鬼,这时候也没一滴眼泪。拼命想要哭,却毫无办法。而当回到家,所有人都走完,东西来不及收拾,和母亲就再也抑制不住,不管地面肮脏,躺下去便恸哭起来。夜幕落下,遮蔽住我们的存在,遮不住痛失的那种钻心。
  
  六姑和七姑来接母亲到乡间去住一段日子,我先回到生活的城市打点好一切,等母亲情绪平复之后再接她一起住。临行前,他发来一个短信,说了些安慰的话。我只回了谢谢两字。窗外的月光淡下去,他的脸还是那样近又那样远地在我眼前。我忍不住说了声,不要离开我好么?展开臂膀去拥抱他,隆隆车声里,一切重新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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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游子  发表于 2011-7-16 19:18:56
感觉有些抒情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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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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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1 21:37:25 |只看该作者
着眼点清新、干净,这个开始挺好的。建议练习的时候尽量扬长避短,把好的素质巩固下来,训练有素之后再碰触难点。现在,形容词和比喻句的使用显得不好,缺乏准确性和表现力,可以先多点尝试通过用描述性句子代替感受性句子的表达方式。行文的脉络也需要更连贯,包括句子,现在看起来有写断断续续的。保持现在特有的纯真,加油。
联系邮箱:chenshuyong@live.cn(站内短信、邮箱、豆邮都能很快找到我) http://site.douban.com/12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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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1 22:02:21 |只看该作者
非常纯真的情感。别被那些大而无当的形容词给玷污了。
一些段落和句子当情书来看确实不错,写成小说就太扎眼了。虚无啊,暧昧啊,狂狷啊,滑腻啊,自己珍惜的情感这样表达出来反而起了相反的效果。
不过,一个这样情感细腻,注重文字的作者值得珍惜。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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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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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2 07:34:03 |只看该作者
我会慢慢改掉这些老毛病的,需要时间,让那些沉淀在心底的东西剔除,努力写出好作品。
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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