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麻乙 于 2011-11-25 18:03 编辑
《床前》
小镇。
回到这里的我有种午夜梦回的恍惚感,巴士、许久不见的稻田、灰白的平房、私人化工厂、污秽的河流和乡人土里土气的打扮,过去的景象召回我对这个地方深深的留恋。可我从未真正留恋过任何一个地方。
在车上坐了太久,污浊的空气和乘客的噪声让人无精打采。发出最后一条短信的时候,我拖着行李包开始有些倦怠地在下车地点寻找他的身影。好在这一次他提早到了,不然我的内心也许又会升起一团怨气。
初冬的天气,我看着他厚重笨拙的衣着,隐藏在鸭舌帽帽檐下黑色阴影里的双眼,同时努力回忆着上次见他的样子。善忘的我连他的脸都记不清楚了,一个人时越是回想越是陌生。
坐在出租车上的我们一前一后,避免了四目对视的尴尬。他问着天气和车次的问题,我捂着依然憋闷的胸口生硬简短地回答。
下车之后,我拿着他给的一沓钱走进上一次回来住过的那家旅馆,径直走了进去。
房间。
每次在外面住旅馆都带给我新鲜悚然的负罪感。就像一个畏罪潜逃的嫌疑犯,堂而皇之地假扮成另一个人回到案发现场的周围。此时观众的心里一定会浮现那句经典的台词,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是电影。
走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行李,仔细打量房间的每个角落。我小心地拉上窗帘,对面居民楼的窗台上放着许多花花草草,高中毕业前我也住在那样的房子里,每天起床时睡眼惺忪地透过自家铝合金防盗窗看初生的太阳把云朵染上鲜亮的金黄色。摘掉扎在头上的牛皮筋,沉睡的欲望立即遍布上身,我脱下鞋袜,无力地蜷在床中央。从天花板向下看,褶皱的床单沿着我身体的轮廓扭成了一朵干枯苍老的标本花。
他去买吃的,我需要食物补充体力。上车前我只带了一瓶矿泉水。四个小时的车程留下的疲倦让我只想昏昏欲睡。
敲门声打断了即将延续的睡眠,我散乱着头发爬起来开门。他有些拘谨地侧身进来,手里拎了一大包东西,手上握着一个我在车上时叮嘱他买的冰淇淋。他抱歉地说,它要化了,我就舔了几口,你不要介意。我伸手接过来,一面蹙眉佯装责怪他,一面吮了一口。
房间里渐渐有了食物散发的味道和人身上的气味,比刚进来时暖和了许多。床头的灯光笼罩着我们即使分离再久,对彼此来说却再熟悉不过的脸。在车站的陌生感渐渐消散,他一直看着我连续大口地吃一盒蛋挞。吃到第五个的时候,我说我饱了。他看着我,忽然像原地守候的猎狗一样抓准时机迅疾地扑向自己的猎物。盘腿而坐的我猝不及防地倾倒在床上,双腿被深深压进被子。他左手搂住我,右手掀掉头上的鸭舌帽,开始长久地贪婪地亲吻我。
他的嘴唇轻柔地均匀地按压着我脸上的每个部分,然后滑进我的脖子。我想起我们第一次接吻时,我僵硬地像尊雕像,闭着眼接受他在我的眼睛,鼻子,嘴唇上的亲吻。现在我已经能用舌头让他高潮。
我把手伸进他外套、针织衫、T恤下面的皮肤上,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他的舌头钻进我嘴里,双手慢慢解开我的皮带和裤子。他站起来把我的牛仔裤从腿上抽出来,扳开我并拢的双腿,俯下身去用舌尖轻点我的**,然后上下抚弄着它。我想起契诃夫小说里描写的人物吮吸着新鲜的牡蛎肉时的情形。他湿润的舌尖将我的**裹在一片温暖潮湿的肉体里,我兴奋地扭动着身体,任他在我的下体玩弄爱抚。他脱光衣服,站在床前。我微微仰着头从叉开的双腿间看着他,一股无法隐藏的野性像箭一样从他的眼里射中我。他压在我身上,壮实的躯体里蕴藏着惊人的体力和兽性。
第一次,我就迷恋上他的微微的粗暴,喜欢他像战无不胜的将军一样在我的身上驰骋不息。他一面奋力抽动着**,一面紧紧地搂住我的身体。我感到自己几乎要被他压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合为一体了。他迷醉地听着我**流出的**和他激烈的冲撞发出的声音,粗重地呼吸直喷在我的脸上。他一次有一次地要我,直到最后一声舒服的叹息后,他有点赧然地告诉我,太久没做了,不好意思。
他慢慢离开我的身体,去卫生间扔掉安全套。过了一会儿回到我身边躺下。
公园。
在房间待了整整两天,没有出去过。他在午饭过后拎着买好的快餐敲房间的门。
到了晚上,我实在找不到事情可做,带来的书搁在床头柜的一边,无心翻看。手机也丢在桌上,没有短信和电话。我想就算这是一次出走,至少几天内也不会有人觉察到。少年时代流浪的梦想,扔掉一切,孑然一身的傻头傻脑,现在只能自嘲。
在网上偶遇一直想见我的高中校友。他昨天晚上临时回来,我主动约他出来见面。
我们沿着小镇黑森森的公园小径慢慢行走,房间之外的新鲜空气大量灌进我的头脑,虽然是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生夜间散步,我也没有多少不适的情绪。我们反复琢磨着要沿着哪些小道走才不会遇到熟人,因为这个曾经居住生活过的地方残留了太多我不愿再次翻阅的历史。
这里实在太小,出了公园的门口,就有一个女人用方言和他打起招呼,家长里短起来。我默不作声地走在一边,知趣地放慢了脚步,直到他们的谈话结束。女人是他的邻居,和自己的丈夫在夜晚出来散步。小镇上的人几乎没有夜生活,年纪略长的人会在夜间相伴而行,沿着公园的鹅卵石小路一圈一圈地走,当做强身健体的运动项目。
我说,我想喝XX咖啡旁边的那家奶茶。好,我带你去。他立即回应。
我们穿过一条笔直的小街,和一条垂直的巷子到了那里。咖啡厅楼下聚集了不少用小车推着卖东西的小贩,全都掩蔽在前面一排拥挤的私家车后。我看到一个花摊,却只有富贵竹和一种淡紫色的小花。没等我开口,他便问,你想要花么。好啊,你买给我。
直到我捧着花回到旅馆的时候,都无法平息刚才心里按耐不住的欣喜。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尽管不知道花名,却因为主观原因视它为最珍贵的花朵。我拿起桌上的一只白瓷杯,到洗手间冲洗干净,放入2/3满的清水,把花枝插进去,放在床头。
这是房间里唯一有生气的东西,它新鲜的生命力瞬间活跃了这个死气沉沉的屋子,也洗去了我身上积累的疲惫。
我走的时候,这束花还是留在了旅馆。
房间。
他回来后,问我和谁出去了。我潦草地叙述着这个男孩的状况,当被问到床头的花时,我毫不避讳地说这是那个男生送的。他的脸突然紧绷起来,虽然保持着进来时嬉笑的表情,却是僵硬可怕的,我知道他在发怒。
他在床边接电话,我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照镜子的时候,我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眼睛里一条一条的血丝从眼角眼神到瞳仁,像个浑浊的球体嵌在眼眶里。这不是我的眼睛。身体所有部位中,我最爱的就是这双眼睛。它却突然可怕的让我想丢弃。
这是我在旅馆的最后一个晚上,我想安静地入睡。可是他不知道。只要我们在一起,他就想发生关系。我的存在变成了一种鲜明的引诱,引诱这个男人不厌其烦地和我做爱。身体的交流变成唯一的交流,我在他进入我的时候感到疼痛感逐渐加剧,似乎就要取代快感。我无法对他说出内心的想法。这会造成伤害,原本破碎不堪的感情关系又会多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
我还是屈从了。当我俯下身子,从他的嘴唇,耳朵,乳头,小腹,到他的大腿,阴毛浓密的下体,小腿肚,脚趾。他的呻吟断断续续地在空气中变干、变冷。像少女时期来例假时不小心弄在床单上的血迹。直到他被势不可挡的急迫的性欲推到顶点,用粗壮的手臂把我举起,放在他两腿中间,让我往下坐。我忍着初始的疼痛一点点地让他坚硬的**刺进我下身的洞穴。他无数次地赞美过这个洞穴的神秘和美妙。
倘若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够有不同,也许就是做爱时细微的感官触电了。他喜欢用这种情话来麻痹我心底的最后防范。性爱中是不能有任何保留的,否则只有一方得到成全,另一方只会不满。而我喜欢听他说话,甚过和他做爱。
半夜,我从床上坐起来拿他烟盒里的烟抽,打火机的火焰窜出来,刺破了整个房间严密得没有缝隙的黑暗。他没有睡熟,厚实的大手又伸过我的大腿,探进那一块禁地。我顺从地坐着,期待他下一步的动作。在一起时,这个男人将如何发泄他不竭的性欲,是我一直好奇的。
喝了几口杯子里的冷水,喉咙的焦灼感降下来,我舔湿干燥的嘴唇回到被子里。我伸出舌头舔弄他的乳头,在他的乳头周围画圈,有时用牙齿轻咬一下。他发出舒服的叹息,有些像墙上挂比空调的页片摆动时的声响。
床。
也许,我和他之间,永远是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唯有一张不变的、铺着白色床单,不算宽大的旅馆房间里的床,我在这张床上失去了自己的童贞和来不及记录的青春,失去了太多的泪水、话语和某个少女天真可笑,又令人心疼的幻想。
他站在窗前,像个虔诚的嫖客,像个好色的僧人。
在床上,我没有对他说过一次,我爱他。
|